在其余前往各处秘密调查的人员中，唯有五条悟一人坐在客厅中看起了电视。他歪过头看着早在玄关前哼着歌等待的佐田通，为她的迫不及待感到困惑。
“都在那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你不无聊的？”
佐田通摇摇头，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小腿，“因为想第一时间接到太吾。”
五条悟百无聊赖的哼了一声将频道切到某台无聊的家庭伦理讨论台。
【短棕发的家庭主妇拖着脸有些苦恼，“最近回家一开门我家孩子都在玄关等着，问她到底怎么了也不肯说。”
爆炸头主持人哈哈一笑，“那当然是因为想母亲了吧，您最近是不是陪伴她的时间有些少？”
“欸？是因为这样吗？说起来前几天因为回了躺老家那孩子和我赌气了很久。”
“感到不安了吧，夫人您有个爱你的好孩子呢。”
台下的观众们适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说不定今天不回来了。”五条悟随口说着。
“不会的！”少女的言辞急切，支支吾吾许久像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提高音量，“太吾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她从来不食言！”
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大声，连在保洁室整理工具的上野老爷子都探出头来看，“发生什么事了小通？新来的欺负你了？”
五条悟撇着嘴否认，“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和你一样恶趣味的。”
“恶趣味？我什么时候？”
佐田通忽然站起穿过客厅跑向厨房。
对了，太吾说过晚上要吃猪排盖饭，要先准备好盘子才行。
她将一只只干净盘子放在水池里再次冲净，水溅在盘子上弹回睫毛，佐田通用袖子轻轻擦拭，视线模糊中穿过厨房的窗户看向窗外。
紫红的身影静悄悄地平躺在花园中，眼中的水雾化去，她终于看清了地上蜿蜒而出的长长血迹。
“……太吾妈妈？”
盘子失去力量支持落在地上片片碎裂，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佐田通跌跌撞撞冲出大门，白净的脚踩过地板留下红色印记。
夏油杰从房间跑出，对着不明神色的五条悟问道：“我听到好大一声。”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跟着佐田通跑向门外。
“喂！”夏油杰欲跟上，其余人同样闻声而来。
大门被大力打开，门板拍在墙上因惯性来回摆动，一开一合间他们终于看见了门外的场景。
灰原呆滞地张开口，和夏油杰一同冲向大门。
然而夏油杰轻松跨过了门槛，他却被无形的墙壁锁在屋里。
碎裂的盆栽正中太吾的头部，泥土四溅在附近的盆栽叶上，重力将她的右半头砸得陷进几分。她似是在死前剧烈挣扎过，从花盆掉落点到大门这段距离路上都是爬行留下的血痕，在门前台阶前戛然而止。
不管怎么努力终是没够到打开门的把手，终是无人赴约。
佐田通跪坐在太吾身旁，拿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呢喃：“太吾回来的也太迟了吧，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地上好冷，快和我进屋。”她用力拖拽太吾的身体，妄图用孱弱的身体托起。
七海抬手覆上透明的墙壁用力，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突破。他拉住灰原的手腕制止他徒劳的敲击，缓缓摇了摇头。
“没用的。”
“开玩笑的吧冥小姐……”歌姬捂住嘴眼神有些颤抖，“那个蛮力大猩猩怎么会……”
冥冥默然，看向太吾尸体的眼中闪过淡淡异色。
“任务目标确认一名死亡。”她没有多余的话，确认自己也无法突破后就转身走上了楼。
佐田老板走出捂住了女儿的眼睛，将她从太吾的尸体上扯下抱在怀中，“该回家了蒂娜。”
“可是太吾睡着了。”她迷茫地在手下眨眨眼，语气带着不解。
男人没有理会女儿的挣扎，强硬地将人抱回，“你忘了吗，太吾先生已经离开公寓寻找新的生活去了。”
“是哦，太吾离开了……”
佐田通趴在父亲肩头朝后看去，只是这次她的眼中没有映出太吾的身影。
“你在说些什么？！”夏油杰感到荒谬至极，拉住佐田老板的肩。
他淡然地回头弯起眼角，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快到饭点了，逛完花园要按时回来哦。”
夏油杰的手僵在半空，身体像被一股力量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佐田父女离开。佐田让穿过众人路过上野，两人仿佛毫无交集的平行线般擦身而过。
上野老爷子抽起了烟，一根接着一根，浓重的焦油味让他不由地咳了起来。
七海口气带着笃定：“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
老人哼笑，“佐田让不是说了吗，太吾受够这里离开了。”
胸口处陡然升起怒意，七海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能轻松无视一切，但身为外人的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评判。
原因显而易见，整个公寓都是扭曲的，在这的每个人都可能是被诅咒操控。
又或者是诅咒的化身。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歌姬握紧了手，刘海下的神情不知。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这座公寓里集结的不过都是在外面生活不下去的废人，我们这些废人找到更好的方向自会离去。”
上野叹了口气，口中似有千万具话，但他最终还是咽下了。
“我也一样。”
他也走了，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下高专的学生们。
“喂夏油，尸体消失了。”五条悟沉沉说。
太吾的身体只在一瞬就消失在花园中，连血迹都渗透进了泥土中变得不再那么刺眼。
夏油杰忽然觉得佐田老板或许是对的，太吾是自己离开的这个概念正逐渐渗透了他的大脑，甚至让他为刚才自己的愤怒感到离奇。
但记忆是存在的，他们好像被分为了两半，不知哪边才是该认同的。
“那个人是被杀的。”五条悟插着兜目光转向被人为碾碎的白雏菊，上面还带着鞋印。
楼上陡然传来爆鸣和乌鸦凄冽的叫声。
是冥小姐的术式！
所有人冲上电梯前往二楼，202的房门被暴力轰开，冥冥不知从哪掏出砍刀抡起砍碎涌动的虫群。
榻榻米显然是被冥冥掀开的，那之下翻涌着无数裹着甲壳的黑色蠕虫，在冥冥脚下尖叫嘶鸣，一只只爆裂出绿色的汁液。
直到最后一只被消灭，冥冥才盯着自己被咬伤的手臂出神。
她斜睨着其他人扛起斧头，“难怪昨晚总感觉被什么盯着，居然一点咒力残秽都没发现。”
歌姬：“它们不是咒灵……”
冥冥捻着脚下的虫子尸体淡然道：“货真价实的虫子，尸体也不会消失。”
他们四个所以是和一大群虫子待了一晚上？！
歌姬的脸色难看，看着随时都能吐下来，她察觉五条悟莫名的眼神，心中烦闷更甚，“盯着我做什么？”
五条悟皱着眉转向夏油杰，“怪刘海，你能看到虫子吗？”
夏油杰探出手被透明屏幕阻挡，“……只是非常普通的卧室。”
窗明几净，主人非常爱干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摆着的鲜花还带着露珠。
丢失的时间、被隔绝的空间、不同的场景……
夏油杰忽然抓住了什么，神情严肃，指着卧室墙上的钟询问：“灰原，你那边是几号。”
“几号？4月1日啊。”
“我这边是3月30日。”
******
他们被分割在了不同的时间，除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以外的人看到的花园都是荒芜的，就好像被火撩过一遍；而在3月30日的他们既看不见布满房间的虫群也无法进入。
这其中唯一的联系只有现在已经完全消失踪影的太吾。
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发现先前调查报告中的咒灵，就仿佛彻底融入了这栋楼，在他们眼下带走了太吾，并将她的死改写为自己离开。
众人聚在客厅，佐田通已经恢复了以往乐观的状态，口中哼着歌在厨房里忙碌。
佐田老板拿着本子写写画画，和上野讨论着如何改词。
“空心的城墙，慌乱了日常？”上野抢过笔打上圈，“太意味不明了吧。”
佐田老板苦恼地拿手指在桌上敲击，“那还是改了吧？”
“你是写词的还是我是？”上野把笔丢回，“这种时候不应该解释一下意思吗。”
“凭着感觉来。”
上野：没救了这人。
除了他们以外无人说话，桌上的气氛凝重到极致，就连神经大条的佐田老板也感到不对，犹豫开口：“大家不舍得太吾小姐离开吗？”
见没人回答，他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沉重的事，太吾小姐迟早会回来的。”
上野老爷子盘坐着点头，“也就一两天的事，那家伙发现外面的残酷后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夏油杰抿唇问道：“之前也这样吗？”
上野一时有些愣住，半晌才说：“也有几次吧，那家伙都是突然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奇怪，是最近的事来着吗？”
叮咚
门铃忽然响了
“难道是太吾回来了？！”佐田通一瘸一拐地冲出客厅，满脸兴奋，“我就说外面的生活没那么好吧，快来帮我做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落在只比自己高一些的少女身上，紧张地背过手喊道：
“妈妈……”
长发白裙的少女温柔地摸摸佐田通的头，“我回来了蒂娜。”
她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是为她的样貌，而是她那年轻到看着只比佐田通大一些的身体，与三十几的佐田老板无法看做夫妻。
她熟练走到丈夫身后，弯下腰落下瀑布般的黑发，半眯着眼满面笑意，“让，之后由我来照顾你们。”
不知是何原因，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早就料到一般点了点头。
少女拖着比她还高的行李箱走向厨房，滚轮在地板上压出一道深深的印子。她把佐田通推出厨房，“晚饭就交给妈咪我吧，蒂娜身体不好就去休息，你爸爸也是的，让你准备晚饭。”
佐田通没有说出一句话就被门挡在了外面，厨房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比起做饭更像装修。
“真的没关系吗……”灰原滴下冷汗。
没一会儿佐田妻子便同时端着好几盘猪排盖饭走了出来，金黄的外壳包裹里面的猪肉发出诱人的肉香。
“锵锵——妈咪特质猪排盖饭哦。”
佐田通拿着筷子很久没有动，定定看着猪排，“但是妈妈不是只会做咖喱吗。”
所以她也只会咖喱饭，连调味都是从母亲那学来的。
佐田妻子摆放盘子的手一顿，“总吃咖喱也不好，所以妈咪特地从别人那学了。”
五条悟拿着筷子在饭里搅动，望着鲜红的猪肉横截面默然不语，喉结滚动。
他丢下筷子将饭推到佐田妻子面前，“这种好东西留给你自己吧。”说完不顾女人神色径直走回房。
临走前他撞了一下夏油杰，在他只有他看得到的角度无声说道：
不想吐就别吃。
这种时候夏油杰自然不会与五条悟起争执，以对方的性子能提醒他想必是真有什么问题。
他摆出抱歉的神色，“抱歉，悟酱心情不好，我去找他。”
阴影中咒灵悄悄探头，小到看不见的咒灵飘上其他人的耳旁。
不一会儿高专众人纷纷离席，只余神色各异的原住民。
回房后的夏油杰头一次坐在了五条悟旁边。
“你发现了什么。”
五条悟背靠着墙，闻言挑起了眉，“这是寻求五条大人的帮助？”
夏油杰哽住，闭上眼告诫自己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和鸡掰猫起争执。他磨了磨后牙说：“还请五条大人和我交流情报。”
五条悟哼了一声，倒也没得寸进尺。
“人的□□自然状态下会散发咒力气息，并且每个人都不一样。”
夏油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猪排，”五条悟笑得恶劣，“有那个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