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妻子才走上学习摇滚的道路吗?”
为了所爱之人的遗愿而努力,真是了不得的感情啊。夏油杰沉沉点下头,不由赞叹起他们的伟大的爱情。
没想到上野老爷子却一脸看笨蛋的表情否认了,“不管什么事都往别人的感情生活上靠是你们的通病吗,谁会为了那个倔的要死,自以为为我好的老婆子做这种事啊,摇滚是兴趣啊兴趣。”
夏油杰的头僵在一半,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那为什么要聊这么多有关你妻子的故事。”
“只是稍微——有些长的前情提要,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妻子过世后的日子没什么变化,他们的孩子早已成年也不需要他这么个老头子插手生活,每天只用逗猫遛狗,和邻居家的朋友斗上一整天嘴。
好不悠闲自在的生活。
就在某天陪孙女在商场玩的时候,他意外抽中了摇滚女星坂井泉水的演唱会门票,上野的生活轨迹从此改变。
“ 坂井泉水?”夏油杰的心态发生了改变,眼神也死了,“嗯嗯,原来如此呢。”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上野老爷子重重把酒瓶砸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那可是坂井泉水!你能拒绝坂井泉水吗?!”
年迈的老人只是在演唱会馆外生疏的弹起妻子生前经常演奏的曲子,却意外遇上乔装打扮逃到外面来闲逛的坂井泉水。她坐在上野老爷子旁边静静欣赏完一曲,为他生疏的指法鼓掌,摘下墨镜注视他的眼。
[老爷爷你很有天赋。]
坂井泉水真挚的话语激励了他,在那之后上野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踏上了学习摇滚的路途。
“坂井泉水赛高。”
九成九是恭维的话,堂堂殿堂级摇滚明星怎么可能会为新手的曲子感动,不用说看在他年事这么大的份上才稍加鼓励。
夏油杰已经放弃思考上野和咒灵会有什么联系,从头到尾他就没听出上野除了妻子去世外有任何会滋生诅咒的负面情感。
“那来这家旅馆总有个原因吧。”
上野嗯了半天,挠了挠头说道:“意外被骗子培训机构骗走大部分钱,太过丢人不好意思寻求孩子帮助,结果饿得半死的时候被小通捡了回来。”
对他还有所期待的自己简直蠢到极致了。夏油杰砰的一下站起把上野老爷子吓一跳,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欸,好了不起啊,摇滚学习继续加油哦。”
说完转身就走。
上野老爷子在身后嚷嚷:“反正你也和那群家伙一样认为我就是无药可救的烂人一个对吧。”
“我没有说这种话,请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按在我头上。”
背后的声音有几秒没反应,就在夏油杰以为是不是伤到上野了时,老爷子沧桑的嗓音才慢慢响起。
“有时人若是为了他人的理想而不惜放弃自己的生活,那个被迫承担影响别人一生责任的人也不见得乐意见到那种场景。”他吹出一口烟,看着它在空中消散,“这点我最了解我的妻子。”
夏油杰离开的步伐停滞了半秒,随之恢复前进,没有回头,“我和您的理念并不相同,与我而言,我会选择背负所有走下去。”
二人的交谈到此为止,谁都没有继续的打算。
等到夏油杰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上野的烟忽然被一阵风吹灭,又一巴掌扇在脸上。他笑了笑收拾残局,对着无人处发呆。
那孩子很像年轻时的我吧美智子。
回房后夏油杰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五条悟深感疲惫,他没好气的踹了脚床脚,巨大的动静没吵醒五条悟,对方只是嘟囔几声翻身睡得更香了。
更来火了,真想一脚把这家伙踹下去。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要是真搞醒了五条悟,下半夜都别想安生。
好在佐田老板贴心地准备了额外被褥,铺在榻榻米上也能勉强当做床铺。
在入睡前,夏油杰想了想链接了猫头咒灵的视野。
乖巧蹲在床头的咒灵睁开纯真大眼,跟随夏油杰的指示跳下。
房间比他的那间要大上不少,只是放置于正中的床铺看着格外怪异。佐田通早已陷入睡眠只是布满冷汗的面庞显示她睡得并不安稳。
轻微脚步声靠近,咒灵扭头看着佐田老板走出浴室,身上没有水汽,方才应当不是洗了澡。
他缓步走到角落的佛龛前,将焚烧到一半的香拔出随意丢入垃圾桶。
佛龛中静坐着一位面容慈祥的佛像,手中捻着不在夏油杰知识范围内的结印,放于小腹的左手拖着一团看不出样貌的包裹着甲壳的肉球。她以包容万物的笑容面对祭拜她的信者,但背后布满凌乱的血渍供台却将这一气质衬托地偏往奇诡。
佐田让站在佛龛前许久,久到夏油杰以为他会就这么站一整晚,他忽然扭断佛像的头颅,随意抛入香灰中。
强烈的扭曲感充斥夏油杰的大脑,眼前的画面宛如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噪点,刺耳的噪音像钉子一般敲击他的大脑。
与咒灵的视觉链接应声而断,夏油杰喘息着按住头,一股恐惧感自内而外扩散至整个躯体,他缩在被子里妄图驱赶这种感觉。
这不是他的恐惧,比起恐惧他更愿意称之为绝望。
[……你骗了我■■。]
[■■大人才是我的救赎。]
[■■,好疼啊,我能不继续吗……]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挤入头盖骨的缝隙,不由拒绝闯进大脑,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小孩的哭声与瓷器破碎的响声交杂在一起。
夏油杰没发觉自己的指甲没入了肉中,冷汗混杂鲜血在掌心糊作一团。
后颈一痛,碎语跟着神志一同离去,在幻觉的最后,夏油杰看见了断裂佛头盯着他悲悯的眼神。
五条悟撑着脑袋坐在床边,脸上看不出刚醒的茫然,从夏油杰回房起他就一直醒着,目睹了对方像神经一样自虐的过程。
夏油杰以为自己没弄出动静,其实不知觉的吸气声扰得五条悟心烦。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满头的汗,自感贴心地替他掀开了被子,在晚风阵阵的4月让夏油杰体验了一把凉爽。
他可真善良。五条悟美滋滋地钻进被子睡了。
******
翌日
“阿秋——”夏油杰揉红了鼻子,戴着佐田老板倾情相赠的口罩。
早饭照常,夏油杰和五条悟没有错过,反而是二楼的其他人迟迟不见人影。
“感冒?这个天?!”佐田通费解的问着,犹豫几下把手里的红豆饭换成易消化的粥。
五条悟迅速消灭掉整碗红豆饭将碗递上,嘲笑夏油杰:“只有笨蛋才会感冒。”
“那句话是笨蛋才不会感冒。”夏油杰瞥过一眼,不好意思地朝佐田通笑笑,“昨晚不知道为什么没盖好被子。”
佐田通:“好孩子气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应该和踢被子没关系。”
喝下一口粥身体暖了些,旁边五条悟不知为何端着红豆饭就是不和夏油杰对视。
夏油杰眯起了眼把头凑到他面前,看着五条悟缓缓移开眼神。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五条悟快把脖子扭到90度,心虚着说:“不想被笨蛋传上病毒。”
是五条悟的说话风格,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厨房门打开,一双健壮的手将他俩分开,太吾的脑袋挤在他们之间,“嗨嗨,吃饭时不要打闹,对粮食很不尊重。”
他们同时迟疑抬头,对上太吾被包裹在紫色浴衣下的硕大胸肌。
“小通……这位是?”夏油杰吞吞吐吐。
“你们还没见过啊,”佐田通噔噔两下跑到太吾旁介绍,“她是佐田家的‘妈妈桑’人妖太吾小姐。”
没有回应,两人只是抽着眼角像被眼屎折磨一般朝她身后看。
“眼睛不舒服吗你们两个?”
佐田通扭头对上一张化为修罗的鬼面,太吾小姐单手捏住佐田通的脑壳左右扭动,“小通在叫谁人妖呢,妈妈我没听清。”
佐田通冷汗直流,打了个哈哈,“今早的晨间占卜说加上‘人妖’口癖,金牛座的人会幸运加倍哦。”
“那真是太可惜了,妈妈我是巨蟹座,晨间占卜还说巨蟹座的人的早餐是金牛座。”
“我错了——”还没说完太吾就施展了十字锁喉杀,卡住佐田通的喉咙,把她的脑袋夹在胸肌之间,用炙热的怀抱欢迎她。
几十厘米的巨大身高差距让佐田通整个都陷进太吾的怀抱里,只剩四处乱舞挣扎的手指。
“一大早就这么活跃。”上野老爷子靠在桌上享用早饭,“不救她吗,好歹也是你女儿。”
佐田老板天然笑着,端起茶啜饮一口,“那种级别的战斗参与进去会死的。”
上野老爷子哼笑:“也是,该给那家伙一点教训了。”
哗啦——
纸门再次拉开,迎面而来的是四位犹如被吸取精气而脸颊瘪下的高专优秀学员七海、灰原、冥冥、歌姬。
“早上好?”夏油杰迟了半秒才开口。
灰原缓缓抬起头,抬起虚弱的笑容,“早上好啊,小杰先生。”
四人如同幽魂一般飘到自己的座位下趴下,贴在桌面上的脸看不到生气。
太吾放下只剩一口气的佐田通,坐在主位面朝所有人,“一晚上就不行了,这样怎么能继续今晚的活动。”
他们皆是一抖,身体像要融合一般摊在桌上。
七海满脸菜色地揉了揉太阳穴,“太吾小姐,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通宵玩uno第二天还是精神饱满。”
歌姬吐出魂,“为什么输了的人要和太吾小姐跳双人舞啊。”
“是她的乐趣所在。”冥冥总算恢复往常状态,只是看着太吾的眼神还带着闪躲。
上野老爷子无语,“太吾你又拉着新人发疯。”
太吾局促地挪挪屁股,尴尬挠挠脸,“抱歉,我以为大家玩得挺开心的。”
歌姬顿了顿噗嗤一笑,“本来只是想勾起你的愧疚心,没想到效果拔群。”
灰原一秒朝气满满,往嘴里塞了一口红豆饭,“挺开心的哦,七海也是。”
他捣了捣七海的肩,示意对方不用再装下去了。七海无奈地朝太吾点点头,从她手里拿过早饭。
“我还是算了。”冥冥撩开刘海瞥过一眼。
“别看冥小姐这么说,昨晚她为了赢耍诈最多。”歌姬凑到太吾耳边小声说。
怎么感觉大家关系都变亲近了,夏油杰面无表情咬着勺子,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带着嫌弃。
“看什么啊。”五条悟龇了龇牙,这么不想和他一组就去二楼挤着住啊,他正好独享一间房。
“你们这群小鬼耍我。”太吾哼笑,复而指着气氛尴尬的夏油杰和五条悟,“作为家人要一视同仁,你们也来参加今晚的国王游戏。”
灰原:“……这个还请你再考虑考虑,两天不睡真的会死人。”
“那就晚饭后所有人参加怎么样?”
佐田通:“终于想起我们了吗妈妈桑,我还以为你只爱新人呢。”
“哈哈哈哈,嫉妒的话随时欢迎投进我的怀里!”
佐田公寓的生活还在继续,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要达到的目标,尽管各自有着不能说的秘密,但依然相处良好。
“说起来花园的盆栽很久没打理了。”太吾突然想到,从杂物间拿出工具往外走。
在打开大门前她朝着大家问道:“晚上想吃什么,猪排盖饭怎么样?”
“我没意见。”
“其实我想吃汉堡肉。”
“面也不错。”
……
果然不该问的,太吾不耐烦地挥挥手:“就猪排饭,其他意见驳回,乖乖等我回来。”
下午五点
太吾没有回来,就算是要出去买菜也太慢了些。
佐田通朝窗外看去,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碎成碎渣。
她愣愣地说:
“太吾妈妈……”
空荡荡的草坪上,太吾悄无声息地躺着,身下的草地淤满了黑色。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瞳孔扩散到最大,发间散落着白色雏菊,陶盆的碎渣嵌入额头。
[再见一面一面就好聊下那盆跳下楼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