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鹤连忙仔细检查，两个长官并不搭理他，自顾自疾步下楼。
雷蒙德后知后觉感到肋处闷痛，捂住肋骨说：“没想到这个周芷乔家里住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得去校正部一趟才能查到他们的身份信息。”
“那岂不是打草惊蛇。”齐远勾了嘴角，“不如明早直接去调总局的身份系统，如果总局都查不到这些人的信息……可就有意思了。”
“刚才……”
客厅内，苏雨荷转向牧迟，声音低了点，“多谢。”
要是被那捕快一脚踢中，估计得养几天。
牧迟放下遥控器回卧室，只说：“睡了。”
“那把枪真是你找到的？”周芷乔拿扫帚把打斗时踢碎的杯子扫到一边。
周知澄点头：“对啊。”
所以真不是冷冽，是那个警员自己的疏忽？
周芷乔决定去和把自己关在书房的男孩子道个歉。
她把扫帚塞给周知澄，径直走到书房前敲门：“冷冽，我能进来吗？”
没得到回应，周芷乔还是推开门。冷冽正坐在书桌前，故作专心地翻书。男孩的刘海长得遮住眼睛，低着头，很难看清他的表情。这让她想起以前的周知澄，赌气的时候也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看来不管以后会变成怎样邪恶的通缉犯，现在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心性的叛逆少年。她不应该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做了坏事。
“张警官的佩枪找到了。”周芷乔说，“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下次我会相信你。”
男孩仰起下巴看她，瓷净的脸上有几秒的怔愣，然后才说：“我不需要你相信我。”
周芷乔靠在门边，语气很是诚恳：“冷冽，现在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伙伴。我认为我们应该信任彼此，坦诚相待。”
“伙伴？信任？”冷冽好像听见冷笑话，手一挥把书合上，“我，还有那几个人，都不过是你的任务。你只是想利用我们得到你自己的利益。”
周芷乔说：“对啊，那又怎么了？我工作不得拿工资啊？难道让我白打工？”
冷冽：“……”
“觉得我利用你，那你也来利用我好了啊。总之现在呢，你的平安快乐就是我的任务。所以至少在这段时间，你可以信任我。相应地，我也会信任你。”
周芷乔握住门把打算关门，却听见男孩突然开口：“……是我。”
周芷乔：“什么？”
“是我偷的。”冷冽抬眼看她。
“？？？”
在周芷乔的追问下，她才知道——这孩子出于好奇把人家警员的枪偷来（你没事偷人家的枪做什么啊？！），闷在书房拆完（原来你躲房间里干这个啊？！），又拼回去（你还挺贴心？），从窗户丢到一楼绿化带里（高空抛物可能会死人的啊知不知道！）。
“哎什么跟什么啊？”周知澄过来凑热闹。
周芷乔推开周知澄的脑袋，告诫冷冽说：“你下次千万别干这种事了知道吗？”
“什么啊？”周知澄又凑过来，瞪大清澈又愚蠢的双眼。
“没什么，他今晚和你睡一间。你领走吧。”周芷乔拍拍老弟，倍感糟心地离开，留下他和冷冽四目相对。
“呃，去睡不？”
“太早了。”
周知澄不禁想到以前他姐恐吓他的说辞，对冷冽假正经说：“你不早睡的话，就长不高了喔！”
-
深夜十一点。
整座屋子总算归于寂静。
社畜周芷乔任劳任怨地打开工作平板，开始写日报。部门要求她从今天开始每天交一份日报，内容是反派们的一日行程。
【苏雨荷：主要在打架】【冷冽：偷了能安部一警员的枪】【牧迟：在能安部人面前展露了实力】【西塞尔：挑唆打架】【格蕾丝：喝了好多水】
打了两行字，她又默默删去。
【苏雨荷：与人切磋】
【冷冽：探索新世界】
【牧迟：维持秩序】
【西塞尔：劝和】
【格蕾丝：喝了好多水】
周芷乔交完报告走出书房，西塞尔正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
外面一片鸦黑，远方几点灯光在跃动。
她没有发出声响，西塞尔已经察觉到她的靠近。
“西塞尔。你是不是已经能解开同心同情了？”周芷乔问出她早就怀疑的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是得跟部门报备？]
[但姓赵的也没让我报备吧？不然就当不知道？]
西塞尔侧过身，半勾了笑：“这么晚，你不关心我为什么不休息反而还质问我？”
“……我心里是关心你的。”
他仍站在离她一米的距离，轻巧戳穿她：“骗我。你只是在想你的工作。”
周芷乔凝眉：“你该不会能听见我在想什么吧？是因为手环的关系？还是你在用摄心术？”
西塞尔不置可否，那双雾蓝的眸子定定对上她的眼：“你又在质问我。看来我对于你来说，仍然和任务目标没有什么两样。”
周芷乔想再解释两句，西塞尔已经轻描淡写般揭过了这个话题：“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安心的话，那么——我并不打算解开手环。”
“……为什么？”
“无能为力，反而一身轻松。”
他从前总是为了享受胜利的快感而战斗，想要用战斗填补漫长生命里的空虚。这种情况在被封印后反倒有了些让他意外的改变。
周芷乔理解他的话中之义，只是还不太赞同：“但有时候正是无能为力让人痛苦。”
正是因为她当年那么没用，才对爸妈的遭遇束手无策。从前她作为女儿，唯一的任务是无忧无虑。
西塞尔一眼仿佛能望穿她的灵魂：“不要妄自菲薄。芷乔小姐。你永远比你想象得更有力量。”
-
河洛开学日。
周芷乔起了大早去接网租的小巴车。
现在人一多，那辆出租车都不够坐。她又不放心让这伙人分开行动，必须得弄一辆大点的车把所有人都塞进去。
“我宣布一件事啊，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跟我报备，不许擅自离队。”
周芷乔话音未落，牧迟身形一淡就穿门坐进副驾驶，她忍不住说，“你动手开开门不行啊？”
牧迟：“懒得。”
他的行为让周芷乔突然想到一个事。
牧迟是不是也能这样直接穿进档案馆？如果能让牧迟帮她从里面拿到她想要的资料，她不就不用大费周章地参加评级审核了？
校正部档案馆的防御系统级别很高，只允许a级成员进入。别说是她一个边缘人，就算安全科那些人都没办法硬闯。在过去五年，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评级。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你在觊觎我什么？”牧迟沉声说。
“没有啊。”周芷乔咳嗽两声，“我在想一会儿往哪走呢。”
“我好期待呀。”格蕾丝兴致满满地坐进第三排。
她像掉入异世界的精灵，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听说今天是周知澄开学的日子，她就再三表达想去学校参观的意愿。连苏雨荷和冷冽都展露出了对所谓“异能学校”的兴趣。于是周芷乔只好冒着些风险安排了这个行程。
冷冽坐进第三排角落，靠着窗一声不吭。苏雨荷接着坐进第二排。
“我还是再提醒你们一次——”
格蕾丝：“不要说自己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周芷乔点头：“还是你乖。”
很快，周知澄和西塞尔在最后两个位置入座，他们这一路上似乎在讨论有关异能的问题。周知澄关上车门又问他：“有时候我觉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这说明什么？”
西塞尔：“说明你控制不住自己。”
周知澄：“……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
西塞尔：“因为你不想控制住。”
周知澄：“啊！那是我不想吗？！我很想好不好！又不是只要我想就能控制住！”
西塞尔：“只要你想，就能控制住。”
周知澄偏头问苏雨荷：“他是不是玩我呢？”
苏雨荷上下扫他一眼：“只能说你的实力不行。”不等他说话，她又忍不住补充一句：“连赵凌云的五成功力也不到。”
周知澄：“我宣布这个赵凌云是我的一生之敌。”
格蕾丝略带担忧地说：“你去上学的话，会不会被大家欺负呢？”
“难道我真的很菜吗？我没觉得啊——”周知澄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哎你们能不能紧急教我两招，速成一下？最好是一出手就制霸全场那种。”
苏雨荷白他一眼：“内功武艺须得勤学苦练才是，哪里有什么速成法。”
-
河洛学院开学日也是家长讲座日。
十点不到，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地上三层。大道上随处可见停在路边拍照的家长以及行色匆匆的学生。
“我们去听讲座，你自己去教室。”周芷乔说。
西塞尔首先表示脱队诉求：“我要去图书馆。”
苏雨荷：“图书馆？我也去瞅一眼。”
冷冽：“我不听讲座。”
周芷乔想了想：“那这样，给你们一点儿自由活动的时间，讲座结束后我们在这里碰头行吗？先说好，你们低调一点，参观就参观，别搞事。”
“那我也先走了啊。”
几人分头行动，新生周知澄踏上去教室报道的路。
他比规定时间早到十分钟，却还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哈罗，大家好啊。开学快乐。”
不少人抬头看他。但没人回应他。那些汇集过来的视线大多数掺杂着鄙夷与不屑。
“为什么这么安静，开学恐惧症吗？”周知澄把空书包甩到肩膀上去后排找位置。
“坐这吧。”林时宜突然说，她周遭的同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好啊。”周知澄到她旁边的空位入座，“你给我留的位置？谢了。”
“只有我能忍受你坐在旁边。”
“切。怎么可能。”
林时宜瞥他一眼：“他们认为你是靠我才通过试炼赛决赛的。大家都不服你。觉得你没有资格来a班。”
周知澄：“哦没事，反正我拿到能安部见习资格了。”
全班骤然安静一秒，这回他明显感到好几个人愤愤不平地在瞪他了。
林时宜提醒他：“你最好别忘了，下课后去图书馆借资料。明天上课要用。”
“ok。”周知澄把空包塞课桌里。
一个老师大步流星踏进教室，黑板上显示出她的名字，教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蒋琳。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估计一学期也见不到我几次。这节课我会给你们介绍下选导师、选院系的相关事宜。对了，周知澄是哪个？”
“嗷。是我。”周知澄举手。
“艺术学院楼403，高教授找你。现在就去。”
林时宜面色微动，来不及和周知澄交谈，他已经懵里懵懂地离开教室。
“401、402、403……”
门框边安有一个电子小屏，显示“高素-绘画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周知澄探头一看，居然是异能体检那天跟他说“我很看好你”的老师。高素教授笑呵呵地向他招手，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小周同学，开学第一天还适应吗？”
“哦，我——”
“你想好选什么导师了吗？”
“我打算——”
“来，在这里签字，你就能成为我门下的学生了。”高素和蔼地拿出一张表放到他跟前。
“啊？可是我想学剑术专业。”
高素把笔塞进周知澄手里：“我不教剑术，我是绘画系的。”
“所以……”
“你就跟着我学艺术吧。”
“？”
-
冷冽被老师逮进教室上课了。
他穿行在校园里试图找实验室，一个高头大马的老师不知道从哪里过来拦住他的脚步，带着他往某间教室走：“江河！难道你今天又想翘课吗？”
“你说我？”冷冽抬眼。
“不是你还有谁？快进去啊。别耽误张老师的课堂进度。”
冷冽被推了一把，踉跄两步闯进后门。整个教室安静一瞬，又闹哄哄起来，讲台前的眼镜男扯着嗓子说：“这节实验课，我们要尝试给物品赋能，这就要求大家调动自己的异能——哎，大家安静一点好不好——”
冷冽环视一圈，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藏蓝制服，桌上摆着些仪器和零件。
角落几个同龄的男孩们说了什么，哄笑开来，领头那个朝他道：“江河，傻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冷冽面无表情地走向他们。
“钱带来了么？”另一个说。
“什么钱。”
“你把钟哥的笔摔到地上，不是让你赔钱么？”
那个被称为钟哥的男孩仰着下巴看他：“你连校服都没穿，看来是打算退学了？果然废物就是废物啊。”
其他几人哈哈大笑，冷冽旁边的人推他一把：“还不快给钟哥道歉？”
姓钟的说：“嘴上说说有什么用？要用行动才有诚意！”
冷冽重复了他话里的一个词：“行动。”
他抬眸，随手拾起桌上一个零部件，前段尖锐，长短只有匕首的一半。
那个“钟哥”见状没有慌神，反而笑起来：“怎么？难道——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教室刹那间响彻惨烈的尖叫声。
血液从男孩的左肩汩汩流淌出来，浸满整件制服。
全班瞬间慌乱成一团。
那个平日懦弱内向的江河竟然将一把小刀插进了钟诚的肩膀里，后者疼痛难忍，恐慌地嚎叫：“啊啊啊啊——痛——啊！！！”
冷冽面不改色地拧转刀把，更多的血涌出来：“够有诚意么？”
“救救我！！！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