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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页

  胤禛微微一笑,颔首道:“这事办的很好,留着这份灵巧心思,朕往后必定还要重用的。”

  两人正说着,便听苏培盛进来通传,“万岁爷,廉亲王到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胤禛闻言挑眉,“传他进来。”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鄂尔泰,淡淡道:“且先退下吧。”

  鄂尔泰心知他必另有话要同胤禩说,识趣的道了乏便退了下去,出去之际恰好遇上胤禩进来,两人相视微微一笑,胤禩便快步入了殿中,利落的掸下了马蹄袖,跪地请安,“臣弟参见……唔……”

  他话还未曾说完,便见胤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眼前,手上一把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笑着扣紧了他的手臂道:“一见面就跪我,可是该罚了不是?”

  胤禩脸色微变,急急的往旁边瞟了一眼,皱眉道:“皇上,请先放开臣弟,如此成何体统。”

  “怕个什么?没有朕的吩咐,谁敢进来半步?”胤禛的手扶着胤禩的腰肢,轻轻向下滑了几寸,语气暧昧,“这几天明明就瞧着在我跟前儿,却连话也难说上一句,如今好容易得了空,还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臣弟岂敢,只是礼不可废,皇上如今是九五之尊,言行当为天下人表率,岂可……呜……”

  胤禛见他说也说不通,索性堵上了那人刻板气人的一张嘴,亲热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松开,低笑道:“我都不许改名避讳了,这些事情还要同我计较?要不我再下一道旨意,廉亲王往后入宫自可免去一切礼节,说可好?”

  胤禩低喘了几下,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瞪了他一眼,“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岂能如此儿戏?此话只求皇上万万莫要再提了。”

  “我既然不在跟前自称“朕”,也别一口一个“臣弟”的,我听着别扭生分。”胤禛定定的瞧着他,仿佛想把眼前这人刻进骨子里头一般,长叹道,“先前还唤我‘四哥’,唤我‘胤禛’,如今这皇上二字,听着我心里头都觉得冷的很。”

  胤禩对他这幅略有些落寞的神情最是招架不住,只得依着他唤了一声,“四哥。”

  “怎么不喊胤禛?”

  “先前也不怎么喊名讳的,如今怎么倒较真儿起来了?”

  胤禛笑的略有深意,“谁说的,那年的雪夜,到我王府去寻我,亲我之前,可不是喊了我一声‘胤禛’?”

  胤禩当下哑然,没想到这人竟提起这话来,支吾了片刻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索性便抿唇不语。胤禛知道他脸皮薄,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低声笑道:“廉亲王今儿个就别回府了,留在宫里咱们好好商讨一番国家大事罢。”

  胤禩闻言瞥了他一眼,“万岁爷甫一登基,就如此勤勉,实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啊。”

  “那是自然,只是若有廉亲王相伴在旁,我必定事半功倍啊。”

  只怕是事倍功半吧。

  胤禩这样一想,也不禁笑了两声,反手回抱住了胤禛。

  有这人陪在身旁,便是往后再遇上多大的风雨波澜,似乎也都无所畏惧了。

  只是胤禩没有想到,这风雨竟来的如此之快,几乎如当头棒喝一般,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九十七 长相思兮长相忆

  胤禛甫一登基,朝中表面上虽是一派的风平浪静,然而私底下却并不算多么安稳。新君临位,有心之人必定多些不轨动作,这前朝不稳,后宫中太后又因同新帝怄气而不肯服药,身体每况愈下。胤禛的脸色固然是差,只是胤禩和胤祥却也没落得过半分空闲,几乎可谓是脚不沾尘了。

  自胤禛登基,便将兵部交与了胤祥,吏部交与了胤禩。这日胤禩忙完了吏部的事务,正要回府之际,却瞧见苏培盛走了进来。

  当年的梁九功已被胤禛开恩许他告老还乡了,而魏珠则是被派去了北海团城封为总管。如今宫中的总管太监便是苏培盛了,他是胤禛身边多年的近身内侍,如今更是荣宠无匹,旁人见了都需客气三分。胤禩见来人是他,也不禁笑着起身道:“公公怎么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么?”

  只是他虽笑着,苏培盛的面色却并不十分自在,同他笑了笑道:“八爷,皇上让奴才来请您过去一趟。”

  胤禛近日时常唤他商议朝事,虽说商议到后头就时常不老实起来,开头却总是有些正事的。胤禩听了微微一笑,起身敛敛衣袍道:“公公来的可真是巧了,若是再迟上一些我便要回府去了。既是如此,不能让皇上久等,咱们这便过去吧。”

  苏培盛应了一声便跟着胤禩往外头去,这一路都没再言语,直至到了养心殿外时,才低声同胤禩说了一句,“八爷进去可要当心些,万岁爷脸色很不好看,刚才在屋里头发了些脾气,还望八爷劝劝圣上莫要动怒,万事以龙体为要。”

  胤禩一怔,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是何事能引起胤禛不快,只是同苏培盛笑了一笑,颔首道:“多谢公公提点了。”

  养心殿中四下无人,胤禛紧皱着眉头坐在上方翻阅着手中的折子,听见胤禩进来便抬起头来瞧着他,目光不似平日的温煦柔情,竟有些冷意。

  胤禩心里一激灵,利落的掸下马蹄袖跪地请安,“臣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自龙椅上慢慢起身,走至胤禩跟前,道:“起来吧。”

  胤禩谢恩之后,心中更是觉得有几分不对,抬眼瞧了一眼胤禛,只见他神色阴沉的盯着自己,胤禩眼皮止不住的跳了一下,低声问道:“皇上急着找臣弟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无妨,只是朕这几日想着,府上的那个芷青丫头仿佛也到了该婚配的岁数,科尔沁的达尔罕亲王近日露了联姻的意思。对她格外厚爱,收作了义女,朕想着便予她封号,许配给达尔罕亲王,也算是极光耀的事情了,看如何?”

  胤禩几乎想也没想便推拒道:“芷青还小,哪里就这样着急了呢?更何况她是何大人的独女,当初将芷青留在臣弟府中,便是不愿她小小年纪去那清贫之地受苦。若是真送她去了科尔沁和亲,臣弟如何对得住何大人当年的嘱托?&a;a;a;quot;

  胤禛听了他这一番话,突然笑了两声,沉声问道:“究竟是怕对不住何绰,还是怕对不住靳南?”

  胤禩闻言心中猛然一窒,怔了半晌却也没有开口。

  “胤禩,我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为何不肯同我说实话?是怕我杀了那个丫头还是什么?”胤禛死死的盯着他,不紧不慢的说着冷冰冰的话语,“到了今日,还不打算同我说实话么?为了那个靳南,究竟要瞒骗我到什么时候?”

  胤禩咬了咬牙,不知他如何得知芷青便是靳南之女,又拿不准他是从何处查出来的,此刻也不敢多言,只俯首跪了下去,“臣弟欺瞒皇上,犯了欺君之罪,不敢辩驳,请皇上责罚。只是稚子无辜,芷青当年不过是个柔弱孩童,所有罪责臣弟愿一力承担,只求皇上饶过芷青吧。”

  胤禛的眸子中的怒气几乎要喷涌出来,他一把上前扣住胤禩的肩膀低吼道:“让我罚?明知道我对下不去手,狠不下心,让我如何罚?登基之前便同他私下会面,那会儿瞒骗我也就罢了,只是如今怎么还敢与他相见?若是知道这事儿的换作旁人,一纸密奏呈至御前,又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我这个皇上又该如何是好?附逆的罪名,当是一句玩笑么?”

  胤禩本是低头听着,却忽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胤禛,嘴唇轻颤了两下低声道:“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胤禛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不作言语。

  “在我府里头,放了探子?”胤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派人监视我?”

  胤禛见他如此模样,不禁一怔,忽然觉得有几分心疼了。

  其实胤禩的话虽是不假,却也不算太真。胤禛在他府中确实是放了眼线进去,却不为监视,只因想着他这人心肠太软,总是容易顾念旧情而缚手缚脚。当初胤祉那一次构陷,已让胤禩吃了一遭禁足的苦头。若是他再同那靳南扯上什么纠葛,只怕就不再是禁足而已了。

  胤禛本是如此想着,为着自己能在胤禩糊涂之时提点他一把,这才将那李济收为己用了。

  当初靳南头一次去面见胤禩,李济虽没有瞧真切,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胤禛见后面数日都没有下文,便也不欲追究,得过且过便是了。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那芷青竟是靳南的女儿,而靳南又再度入了八王府。

  胤禛收到这消息之后,足足等了两日,这两日他言谈之中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便是想要胤禩亲口将此事告诉他。

  只要胤禩亲口说了,他便既往不咎,并且立即再不用李济监视王府。

  那年因戴铎的一招行错,而害的胤禩丧妻失子,胤禛这些年虽然没说什么,只是每每想到此事便觉得心中愧疚。虽不是他下的命令,也不是戴铎的蓄意存心,然而此事终究是因他而起,这个责任若要推去,他自个儿便头一个迈不过这道坎儿去。

  胤禛甚至想着,待甄选秀女之时,再选两个品性柔顺的送去府中。自己后宫内宠众多,总不能让胤禩膝下单薄,内院空空。

  这样的念想,于胤禛而言,算是极大的不易了。

  然而他却没想到,两日了,胤禩竟提也未提此事,每每自己提及此处,胤禩总要想法设法将话头岔去。

  这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是胤禛气恼的是,胤禩为何要苦苦瞒着自己?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在眼里,为了护那靳南女儿的周,竟不惜欺瞒我这么多年么?

  嫉妒和失望一涌而上,胤禛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定要当面亲口问个明白。

  只是眼下胤禩的反应,却让他心里头有些微微的发慌。

  “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儿的?”胤禩再抬头时,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语调却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发颤。

  “头一次见他,我便已经知道。”

  胤禩盯了他片刻,吁了口气低声道:“当初,是放了消息给老三的吧?”

  胤禛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开口。

  胤禩见他不语,心中只觉的撕心裂肺一般猛的刺痛了一下,哑声道:“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授意的……”

  “胤禩,……”

  胤禩却不等他说完了便再度跪倒,额头深深埋下,碰触到养心殿柔软的地毯之上,颤声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臣弟同乱党过从甚密之事,臣弟亦是无话可说。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万岁爷一向公私分明,严苛自律,臣弟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妄求万岁爷徇私。请万岁爷,将臣弟治罪吧。”

  胤禛此刻也说不清是愤怒多些,还是心痛多些了,他上前一把拽住胤禩的手臂,厉声道:“我几时说过要治的罪了?惠宁那事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用这皇位赌咒发誓,绝非是我授意而成。我这些年爱敬,她是的发妻,我便做不到爱屋及乌,却也不至于去加害于她!”

  胤禩闻言抬眸,反唇问道:“此话当真么四哥?敢指天誓地的说上一句,惠宁之死同当真没用半分干系么?”他见胤禛微微一怔,忽又笑道,“这么些年了,我一直以为咱们二人总是不一样的,靳南的事是我欺瞒了,只是这事情关系重大,我一人被牵涉其中已经够了,何苦又要拖下水?可是呢,在我府上布置眼线如此多年,又是为了哪般?我这么多年的倾心相待,却终究换不来一句情比金坚。”

  他这样心灰意冷的话语,胤禛听了只觉的心口一阵钝痛,浑身都冷得发僵,死死的盯了胤禩半晌,忽然冷笑道:“如今,这是要同我恩断情绝了么?”

  胤禩此刻面庞平静之中却带着几分哀痛之色,连那笑意也是十成十的凄苦,“四哥,我相携二十余载,直到今日我也对当年说过的一句话,记得极熟。那会儿同我说,眼下这一段路是短了些,往后还有那么长的一段岁月,四哥都陪着走。”

  他说这话时语气放的极低,可是每个字却都十分的清楚。说罢之后,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只是,我没想到,我之间的路,竟这么快,就走到头了。”

  胤禩说完这话,便阖上了双眸,慢慢的,深深的俯□去。

  胤禛眼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意,喉咙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微微一动便是疼痛不堪。

  两人不知这样静默了多久的功夫,胤禛的拳头都攥到生疼却也不自知,重重的吁了口气后忽然高声道:“来人,将廉亲王带下去,关入奉宸苑中,无诏不得外出半步!”

  苏培盛一直守在外头,如今听了胤禛这一声高呼,连忙便带着人进了殿内。只见一向在皇上跟前得脸的廉亲王竟跪在地下,而那位九五之尊则是脸色铁青的立于他面前。苏培盛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这头两天还好端端的有说有笑,怎么今儿个就突然反目了?苏培盛心里头是一千个一万个想不明白。然而更让他不明白的是,胤禛便是要禁足胤禩,不圈禁于王府之中,反而是留在了宫里。

  这奉宸苑是内务府督修园囿、河道的一处地方,里头倒是有几间空着的屋子,胤禛只说将人关在此处,却没交代说是哪一间。苏培盛心头念着胤禩往年的恩情,特意择了最明亮通畅的一间给他。胤禩便是如今触怒了圣颜,皇上却也没降下罪名来,苏培盛自然也不敢怠慢,命人将这屋子好生拾掇了一番,又忍不住同胤禩劝道:“八爷莫要着急,这皇上兴许过两天就消气了,万岁爷对八爷一贯看重,八爷自个儿须得放宽心了才好。”

  胤禩淡淡一哂,低头道:“宽不宽心,如今已是没什么紧要了。”

  苏培盛见状,以为胤禩是乍一受挫灰了心,便又好言安慰了几句,瞧着胤禩仍旧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也只得长叹一声伴君如伴虎,退下去向胤禛复命了。

  苏培盛走后,屋子里头登时也冷清了下来,胤禩兀自挨着桌沿坐下。屋里头的炭火烧得很旺,其实是并不会觉得凉的。只是胤禩静静待了片刻,突然将手探至腰间,手指有些微微发颤,慢慢从香囊里头取了样东西出来。

  手心里的那半块玉佩,因着年份长久的缘故,裂口的部位已经被磨得光洁圆滑。

  胤禩轻轻用指腹摩挲着玉佩,怔怔的瞧了片刻,那玉佩上头忽然就多了一颗晶莹水珠。

  他还记着当年两人说下的话,相思相忆,无穷无极。

  物是人非四个字,竟然这样沉重。

  玉佩被紧紧的攥在手心,胤禩抬手覆住眼睫,心里疼痛如绞,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九十八 短相思兮无穷极

  胤禛将胤禩圈禁于奉宸苑之后,一次也未曾来瞧过他,胤禩也不请旨见君,两人到有些僵持不下之势了。

  只是旁人瞧在眼中,却是心急如焚,弘旺这日进宫找到弘晖,草草请了个安便急不可耐的上前道:“哥哥,我阿玛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惹了皇上生气?这已经被禁在宫中七日之久,见也不让见问也不许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里都快急的疯魔了。”

  弘晖微微蹙眉遣退了侍从,领着他走进内室坐下,沉声道:“这事儿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苏公公说那天皇阿玛发了好大的脾气,折子扔的满地都是。我后来在皇阿玛跟前稍提了一提,皇阿玛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将我申斥了一通。”他见弘旺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安抚道,“不过也莫要太过担心,虽说皇阿玛将八叔圈禁宫中,却也未降下什么刑罚来,兴许只是有什么误会口舌,没准儿过上两天,皇阿玛便将八叔放出来了。”

  弘旺急的脸色发白,哪里还坐的下去,站起来就要往外去,口中喃喃念叨着,“我去求见皇上,无论怎样也总该给个说法才是,这样没个名目的关着,究竟要到哪一天才行?若是皇上一辈子不消气呢?难不成要关我阿玛一辈子么!”

  弘晖连忙一把拉住他,皱眉轻斥道:“要晓得分寸!如今皇阿玛正在气头儿上,这样贸贸然的闯过去,能够得着什么好果子?且听我说,后天便是皇额娘的生辰,皇阿玛那晚上必定会去皇额娘宫里头,我同皇额娘已经合计好了,若是那日八叔还没被放出来,那便由皇额娘亲自跟皇阿玛说情。皇阿玛对皇额娘一向敬重,想必会给她几分薄面的,更何况到了那会儿便是足足十日,又没说有什么过错,怎么也该放人了。”

  弘旺被他这样说了一说,心里头方才的那股子急火仿佛也被压下去了少许,怔怔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哥哥想的周些,如此除了等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说罢抬眸苦笑,“又给哥哥添麻烦,总是让替我操心。”

  “胡说什么呢,啊。”弘晖故作不快的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笑了一声,“便冲着这么多年来这一声‘哥哥’,我又岂能不管呢?更何况若是没有八叔,只怕早就没有我如今这条命了,如今八叔身陷囹圄,我心里头的担心关切并不比少的。”

  “我知道,哥哥,只是如今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东珠天天问我阿玛去了哪儿,我都不知该如何同她去说。”弘旺微微合上眸子,长叹了一声靠在弘晖肩头,低声道,“分明才这么几日,我却真真切切的明白过来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我在府里头也不敢面露忧色,只能同说说……”

  弘晖的肩膀微微一僵,刚想将他稍推开一些,便听见弘旺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心肠也登时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弘旺的肩膀温声道:“都会好的。”

  为了胤禩此事而心急如焚的又何止弘旺弘晖两人,胤禟在府中急的只差跳脚,负手在屋中来回乱转,急声道:“们两人,倒也说说话啊!咱们兄弟几个一块儿去求皇上,就算我和胤俄分量不够,十三却是一想得皇上看重的,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八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关着啊!这如今宫里头关的都是些什么人?那是废太子、老三、老十四啊。八哥这些年帮他修桥铺路,一直忠心无二,如今怎么他刚刚登基,倒拿八哥开起刀来了!”

  胤俄闻言不禁蹙眉,一把将胤禟摁回椅子里头,“别转了,转的我头都疼,如今这会儿,皇上那儿谁敢去求情?万一弄巧成拙,咱们不是更害了八哥么?别只凭一时意气,忘记了大局。”

  胤禟气结,“那难不成就这么干等着?也不说我也不说,那可要八哥怎么办?”

  胤俄见状同胤祥对视一眼,胤祥起身上前道:“自然不能不管,只是咱们如今不知道八哥是因何而受了罪责,这事儿连苏培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四哥和八哥,只怕无人知晓。”

  “说来说去还不是束手无策?们俩……们俩……”胤禟举起手对着他二人指了半晌,终是愤愤的一甩手臂,怒道,“们不去说,我去!大不了就是连我也一块儿圈了,难不成我为八哥求一句情,他还能要了我的命去?”

  胤祥刚想劝说胤禟稍安勿躁,却听见府里总管安顺在外头通报说:“爷,外头有个陈先生求见您。”

  当下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胤祥哪有那个心思去见客,皱眉挥了挥手说:“没瞧见九爷和十爷都在这儿呢么?不见不见。”

  安顺踌躇了一下,还是禀报道:“只是,这人说他有八爷之事要禀报给爷。”

  胤祥听见“八爷”二字,顿时眉心一动,连想也没想,立时回过头来急道:“怎么不早说?快请进来请进来!”

  转日一早,奉宸苑外。

  “起开,爷要进去瞧瞧八爷,有何不准的?”

  门外头传来胤祥的声音,侍卫颇为难的赔笑,“不是奴才不开眼,只是当初皇上吩咐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探视,十三爷就请别为难小的了。”

  胤祥似乎有些气恼,却也知道同这侍卫刁难实属无用,僵持了片刻之后胤祥方沉了脸道:“既然这样,我为八哥备了些吃食,都是他素日喜欢的,我不进去,只打发我府里头的总管送进去,如此无碍吧?”

  侍卫为难的瞧了胤祥身旁的那总管一眼,按理说无论什么人都是不可放进去的,只是人人皆知如今怡亲王最得圣上倚重,又掌着兵部,实在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更何况若只是送个食盒进去,理应也无甚大碍的。

  胤祥见那侍卫仍不说放心,不耐烦的打开食盒递到他眼下道:“自个儿瞧瞧,真是一笼屉的吃食,我本想着进去陪八哥喝上两杯的,既然通融不了那我也不好加以勉强。只是难道送些吃的进去也犯歹了不成?万岁爷是说软禁了八哥,又不是打入大牢了,兄弟给侍弄侍弄吃的又有什么不妥?”

  侍卫抬眼一瞧,果真是些精致小菜,还有一壶酒水,心想怡亲王这也算是卖了自己一个面子,若是再不放心未免太不识抬举,便笑着哈腰道:“自然是可以的,可以的,这就请总管进去吧。”

  胤祥适才脸色稍霁,同一旁的安顺道:“去吧安顺,亲自替八爷将这几样小菜布置妥当了,别毛手毛脚的再碰翻了什么,知道么?”

  安顺忙不迭应了下来,快步走了进去。先前胤祥被圈禁府中之时,胤禩因着多次前来探望,这安顺同胤禩倒是认得的进了内院之后自有人将他引至屋内,胤禩见了他不免有几分讶异,起身笑道:“安总管?怎么……”

  “奴才给八爷请安,这是十三爷差奴才给八爷送些吃食过来,十三爷本想自个儿过来,只是碍着外头看守不肯通融,只得由奴才自个儿来了。”安顺一边将食盒里头的东西取出来,一边朝着外头打量了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同胤禩道,“十三爷命奴才将这个交予八爷。”

  胤禩见他神情凝肃,疑惑着伸出手来,接过了一枚小小锦囊,打开一瞧里头唯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绯红药丸,胤禩不解抬头问道:“这是何物?”

  安顺小声道:“这是昨儿个府上来了位先生,告诉十三爷说现如今唯独可救八爷的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子了。”

  胤禩眉心微动,轻声问道:“什么法子?”

  安顺微微张口,极快的说了一个字出来,“死。”

  胤禩微微向后退了两步,伸手支在桌上,大口喘了两口气,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意思?”

  “八爷听奴才说完,那先生自称姓陈名季,给了十三爷此物,说是服下之后便可闭气封穴五日之久,宛如身死一般。八爷到时只需在腕子上割上一处伤口出来,再服下此药,血流片刻自会停止。那位先生已经将八爷因何而被圈禁俱数告知了十三爷,十三爷命奴才同八爷说一声,这附逆之罪可大可小,现如今皇上久久不肯放八爷出来,再拖下去只怕凶多吉少。十三爷还说,他这些年承蒙八爷照顾良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保八爷平安周才成。”

  胤禩听罢口中喃喃的重复了两次那所谓先生的名字,突然一下明白了过来,陈季陈季,靳南的本名不正是陈季涯这三个字么?是了,他那般聪明之人,听到自己被软禁,自然能够猜出这里面的门道来。

  一死了之,一了百了,确实是当今最好的一条计谋。

  从此之后自己也可远离这虎狼之地,再也不必日日忧心思虑,再也不必见到胤禛……

  胤禩思及此,心中突然狠狠的痛了一下,重重的吁了口气,抬眸看向安顺,“此事不可,若真是如此,我岂不是连累了胤祥?”

  安顺急道:“八爷就放心吧,十三爷今儿个没有进屋来,这事儿怎么也记不到他身上去的。况且八爷大可不必今日就服药,待到明日再服也是一样的。这药入了体内便再查不出来,到时候也只能说是八爷您自尽而已,定不会连累到十三爷的。”

  胤禩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药丸,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连呼吸都觉得十分痛楚。

  安顺见他迟迟不应,又苦口婆心道:“八爷放心吧,小的这条命当年是十三爷救回来的,若是此事当真对十三爷不利,小的也不会前来替十三爷传这一趟话儿。之后的事情十三爷皆已打点妥当,请八爷莫要再犹豫了。”

  胤禩待安顺走后,几乎是滑落一般跌坐在圈椅内,只觉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心里头一抽一抽难受的不行。

  若是胤禛瞧见了自己的所谓“尸首”,他心里……

  即便是两人走至如斯地步,胤禩却也无法瞒骗自己,对胤禛他早就情根深种,难以自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