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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页

  胤禩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半晌后缓缓问道:“当时入了王府,可是意图有朝一日行刺皇上?”

  谁知靳南却摇头道:“皇宫大内高手如云,凭我一己之力如何能行?我也不过是想多刺探些情报罢了,况且当时京中形势紧张,我留在王府里头,反倒是个极佳的安之所。”

  “可是,在王府那两年,却也从未问起过我一桩朝堂之事啊。”

  “若我开口问,以的心思,必定起疑,倒是何绰,是个极没有心机的,那两年我倒是从他那儿探听到了不少消息。”靳南轻叹口气,悠悠道,“那会儿我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当时迫于情势只得不告而别。我在王府那两年,王爷待我实在很好,同寻常的满人并不一样。因我连累了王爷,倒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胤禩想起当年之事,也是有些微怔,敛眸道:“当年是三哥存了心思要抓我的把柄,便不是,也会有别的事端。只能说我命中该当有此一劫,与人无尤。”

  靳南略有几分意外,挑眉道:“八爷倒是当真豁达。”

  “那如今回来又是为何?”

  “如今众人皆知,在那皇帝跟前最得眼缘的莫过于三位皇子,老四,老八和老十四。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靳南微微一笑,轻抚着翻起的袖口,缓缓说着,“一个是求八爷一件事儿,另一个,便是相同八爷谈个条件。”

  八十九 山月不知心里事

  胤禩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轻笑出声,“靳先生,就算能在我这王府内出入自如,却也莫要因此便太小觑了我。就以我的身份之别,能谈什么条件呢?”

  靳南颔首而笑,“八爷这话说得不差,那便是我失言了吧,只当是我求八爷两件事儿。”

  “何事?”

  “不瞒八爷,自我叔父死后,天地会人心已散,如今各分舵自成一派,互不服气。若不是因为这个,那位三王爷有岂会这般轻易的从天地会人手中得了我的画像去呢?”靳南说至此处似乎颇有感慨,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的天地会,早已经物是人非了,人人皆是各怀私心。”

  胤禩含笑听着,只手撑着额头低声问道:“靳先生不会是想同我说,想同天地会一刀两断吧?”

  “我们世代效忠郑将军,叔父同我亦是如此,其实打一开始我便对这些事情不甚上心,只要盛世太平,百姓得以安居,何人治国又有什么分别呢?是满人还是汉人,只要是个清明贤君,那就是天下之福了。”靳南正色起身,同胤禩拱手道,“我想求八爷的头一件事,便是日后八爷定要力求新君能善待汉人,善待朱氏后人,若是八爷能应允此事,靳南亦可在此给八爷一个准话,五年之内,世上再无天地会。”

  胤禩听罢心中猛地一凛,抬头看向靳南,皱眉问道:“来同我说这些,怎么就笃定了我能应下呢?”

  “八爷重情重义,心肠温善,若往后百姓能得君如此,必定是万民之福。只可惜以这两年的相处看来,八爷似乎对那位子并无野心。雍亲王和八爷一贯较好,想来八爷是支持他的吧?”靳南自顾自的沉声说着,微微一笑,“善待汉民和朱氏后人,于当今,于后世,都是有功无过的贤德之举,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我还想着,八爷总该念些旧时情分。”

  胤禩苦笑,“靳先生为惠宁医好了身子,又替我治好了这手,我心里头是很感激的,便是冲着这两点,我也不该回绝了去。只是如今局势不明,往后谁主沉浮都还不得而知,我这儿也只能说上一句勉力而为吧。”

  靳南闻言颔首,“有八爷这句‘勉力而为’已是很好了,至于这第二件事……”他顿了一顿,忽然拱手向胤禩深深一躬,声音十分恳切,“请八爷定要代为照料好芷青,护她一世周,平安喜乐。”

  芷青不是旁人,正是何绰寄养在胤禩府中的幼女,胤禩一听这话心中便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靳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芷青是何大人的幼女,怎么竟要先生来同我说这事儿呢?”

  靳南面上的笑意颇有几分苦涩,不似往常那般潇洒无拘的模样,只听他沉声说道:“实不相瞒,芷青并非是何大人的骨肉,她是我的女儿。”

  “什么?!”胤禩登时站了起来,猛惊之下竟几乎有些目眩神晕,靳南方才这话宛如一道晴空之雷,胤禩几乎要以为自个儿听差了,“说……芷青是的女儿?岂会!何大人分明说……分明……”

  “何大人当时曾同我说起,成婚多年却一直膝下空空,一直引以为憾。我整日东奔西走,芷青的娘因生她难产而死,实在无法抽身好生照料她。我当时还存着一个心思,若是她入了何大人名下,将来也总算有了份保障,如此我便同何大人说芷青是我姐姐留下的孤女,望他收留。何大人其实并不知情,他这次去云南上任也并未带着芷青同去,可见也是真心顾怜疼惜她。”靳南深深的吁了口气,眸子中是浓的化不开来的思之意,“芷青乃是我在这世上仅剩唯一的血脉相连之人,只求八爷念着往昔之事,千万善待于她。她的身世乃是大忌,我也知道此事十分为难八爷,只是……求八爷万万要应下。”

  胤禩单手撑着身侧的桌沿,脑中略有些混沌杂乱,想了半晌才低声问了一句,“难道,就不怕我将芷青送去皇阿玛面前么?她在我府里,若是无事便可一生平安,可若是一旦东窗事发,这就是杀身大祸!怎就认为我肯引火烧身?”

  “就凭这一个信字,我信八爷的品格不会做出这般事情。”靳南面色凝重负手说道,“八爷应许是觉得我这是以过去的恩德相要挟,只是芷青便是我的命,为了我这个女儿,我也只得小人一次了。”

  胤禩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音,李济在外头恭敬道:“爷,夜深了,奴才送了宵夜过来。”

  他连忙转身想让靳南先去屏风后头躲避片刻,岂料这顷刻的功夫间,方才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大活人竟凭空没了踪迹,若不是那半敞的折窗,胤禩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是自个儿方才疲惫之下的一场空梦。

  芷青竟是靳南的女儿……

  乱党之女,岂可容情?

  胤禩只觉心中烦乱不堪,惯性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却突然怔了一下,举起右手放到眼前,细细的盯了片刻。

  若是没有靳南,今日这手只怕仍是细不能作,重不可提。

  若是没有靳南,今日惠宁只怕早已身死,绝活不到今时今日。

  当时他虽是别有用心,却终究是解了自己莫大的困境。如今他的幼女孤身在此,难不成真的要将她送上死路么?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胤禩重重的叹了口气,向门口唤了李济进来,只见他端着一碗宵夜快步走了进来,刚刚撂下便惊讶道:“爷怎么将窗子支开了?虽说如今夜里不怎么寒凉,毕竟还是不似白日里的,爷小心莫要着凉了才是。”

  胤禩径自走至桌前用着那一小碗酒酿元宵,含含糊糊的点头应道:“方才屋里头有些气闷,我便敞了一小会儿,去将它合上吧。”

  李济连忙应了,走至窗边刚要合上,忽又惊讶道:“爷,这窗沿上怎的有个足印?莫不是有人偷着摸进来过?”

  胤禩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看差了,不过是块灰土罢了。”

  李济又仔细瞧了瞧,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这形状分明就是……”

  “李济,跟着我也有些年了,该明白什么事儿当问,什么事儿不当问。”胤禩放下手中的瓷碗,边用帕子拭着嘴角便缓声说着,“我既然告诉那是块灰土,它就是块灰土。”

  李济甚少见胤禩这般言语,登时心中一凛,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确实是灰土,是奴才方才瞧走了眼去。”

  胤禩倒也没有在这上头深究的意思,淡淡点了点头,随手将瓷碗搁至一旁,“夜了,想必也是精神短了,收拾了便下去歇着吧,不必在外头守着伺候了。”

  这一晚上的事情实在太过震慑心神,然而胤禩也确已是千般万般乏累,躺下之后倒也未再思忖许多,极快的便睡了过去。

  那晚之后靳南倒是并未再来,胤禩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还是未将此事知会胤禛。毕竟他实在拿不准胤禛的心思,他自个儿心里头感念着靳南的一番恩情,并不愿意为难她的女儿,只是胤禛那儿……

  这事儿不比平常,胤禩眼见着芷青冰雪可爱,同东珠宛如一对珍宝金童,咬了咬牙,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月,康熙果真提了提出巡之事,决意要先过喀喇沁,继而巡幸科尔沁,只是这回康熙下令诸事从简,除了御医侍卫之外,所带的皇子,仅有胤禛与胤禩两人而已。

  康熙旨意一下,众人更是笃定了这四爷八爷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分量果真非比寻常,然而胤禩却当真不是十分想去。一来是这靳南之事弄得他总是心中颇为忐忑,不愿离京。二来,惠宁的月份渐渐大了,整个人却越发瘦削下去,腰身不堪一握,唯独显得那肚子格外隆起。胤禩心里头生怕她出什么事情,也不愿伴驾出行。

  只是康熙圣旨已下,又岂有违抗忤逆的余地呢?胤禩越想便越是觉得烦闷,索性换了件家常衣裳便去了胤禛府里。谁料到了之后,苏培盛只说胤禛在书房问弘晖和弘时两人的功课呢,满脸堆笑的给胤禩奉了茶来,“有劳八爷在这儿先坐上一会儿,稍等片刻即可。”

  胤禩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弘晖回府里也没有几天,四哥这就着急问他功课的事儿了,可真是勤勉,打下了朝回来就在问了?”

  苏培盛赔笑道:“大概有将近半个多时辰了,是三阿哥近日功课上有些吃力,四爷想着让大阿哥也帮着指点指点呢。”

  胤禩一怔,旋即便明白了过来。胤禛这些年下来膝下仅有这么两个儿子,一向要求极为严厉,弘晖是长子,天资聪颖又格外肯下功夫,倒是颇得胤禛的夸赏。只是那弘时年纪本就小些,加上他额娘李氏好容易才保住了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千般娇宠万般疼爱的养大,在功课上头也不忍让他太过劳累。胤禛不满李氏这般溺爱,因着这个连李氏也冷落了许多,只是惰性已成,弘时便是被胤禛要求好生温书,却也总是想方设法的偷懒插科,为此胤禛没少生过闷气。

  今日问了这样久的功课,只怕又是弘时惹了他不痛快。

  胤禩微微叹了口气,想想这弘时上一世便是深得胤禛厌恶,还将他过继给了自己。如今这一世,自己这个昔日仇敌成了他的枕边人,只是弘时,却仍旧不得他青眼。

  如此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阵脚步声慢慢传来,胤禩托着茶盏略一抬头,只见一抹桃红浅粉就这样盈盈而来,女子身着旗装,这样娇艳的颜色倒是将她越发衬得楚楚动人。女子微微挺着已经隆起的有些明显的肚腹,手掌一直轻轻抚在上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含着三分笑意,同胤禩略点了点头道:“八叔好,四爷让我过来跟八叔说一声,请过去书房呢。”

  胤禩当下有些微微惊诧,胤禛让自个儿过去书房,怎么竟让年氏过来知会?他抬起头来注目着年氏的如花容颜,颔首道:“辛苦小嫂了,我这便过去。”

  年氏亦是微笑,“四爷方才说让我备些茶点一并送去,八叔与我同去吧。”

  此刻年氏有着身子,金贵不比往日,胤禩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笑着点头道:“很好,小嫂当心,慢慢走过去便是了。”

  “哪里至于那样娇气呢,四爷也是呢,日日叮嘱我千万小心。”年氏略显羞赧的低头一笑,面上皆是将为人母的欣喜欢愉,“听说八弟妹近日身子也一直不好,我倒是总想着过去看看,只是这太医千叮万嘱要静养少动,我却也不敢随意出门呢。”

  “有劳小嫂惦记,她那也是积年的老毛病,早年时候损了身子,这才一直不好。”胤禩客客气气的笑了笑,“说起来到底是小嫂福泽深厚些,难怪得四哥的喜欢。”

  “八叔说笑了,四爷的心思哪里能放在我身上呢,不过是看着孩子的面子罢了。”年氏说话时微微一笑,神色颇有些意味,“八叔同四爷那才是兄弟情深,比我不知明白四爷多少倍呢。”

  “四哥对我自小一直甚为照顾,如今我略为四哥分些忧,也是应当应份的事儿,小嫂说是不是?”

  “正是这样才难得可贵呢,那晚上我夜里头不舒服,后来听人说了才知道,原来是从八叔府上将四爷唤回来的?没扰着八叔吧?”

  胤禩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头突然涌出一阵滑腻腻的不耐之感,侧脸瞥向年氏笑道:“我那晚同四哥在书房商讨些事情,没能让四哥及时回来倒也是我忘了时辰,小嫂说这话,不会是怨我了吧?”

  年氏闻言连连摇头,“八叔怎么会这样说,八叔同四爷一处说的都是家国大事,我们妇道人家便是再不知礼却也不会昏聩到这个地步。我方才问那一句,也是真心怕那晚扰了八叔呢,八叔可千万莫要多心。”

  “小嫂明白便好,四哥平日里政务繁忙,若是因此冷落了小嫂,小嫂可要多多体谅四哥才是。”

  年氏含笑摇头,“岂会呢,八叔可小觑了我的度量呢。”

  眼瞅着已经到了书房门口,胤禩不欲再同她多说,淡淡说了句“那便好了”,便推门走了进去。胤禛在里头见他来了,面上微微好看了几分,又对年氏说了一句,“把东西搁下吧,先回屋去歇着,我有些事儿要同八弟商议。”

  年氏抬头瞧了他一眼,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点头轻声道:“这是爷吩咐做下的藕粉桂花糕,趁着热热的才好吃呢,妾身先退下了。”

  胤禛见年氏走了,笑着同胤禩招呼道:“过来尝尝这个,我记得一贯爱吃的。”

  岂料胤禩脸色却不甚好看,微皱着眉头不悦道:“要我过来书房,怎么是让她来传的话儿?”

  胤禛闻言一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会儿我在这儿问弘晖和弘时的功课,恰好她送了新茶来,我本欲让苏培盛去唤,只是她说由她跑一趟便是。这是怎么了?她同说了什么?瞧这气鼓鼓的样子。”

  “哪个又气鼓鼓的了?”胤禩听了他这话也止不住笑了两声,复又绷起脸来,“她方才左一句右一句的试探猜疑,字字都想打探在我府上留到那么晚同我商议些什么事儿呢。她还跟我说……”

  “跟说了什么?”

  胤禩侧过脸横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对她日夜嘱咐,定要千万小心。四哥,这侧福晋若是为了显露恩宠隆盛,在那些个福晋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连我这个小叔子跟前也要卖弄一番呢?”

  九十 三更归梦三更后

  胤禛听了之后脸色蓦地就黑了下来,“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她也忒不懂事了些,等迟些时候,我再让四嫂好好教教她规矩!”

  胤禩摇头道:“我同说这事儿也不是为了让罚她的,我只是觉得……给她的脸面是不是太足了些?如今便已是这个样子,若是往后生了儿子,可又该如何呢?”

  “不知道,我这前阵子应许了弘晖去那儿,也是怕再闹出什么事端来。”胤禛长叹了一声,眉间颇有些烦扰之意,“当年李氏那事儿已是让我心有余悸,若是弘晖在府里头又撞上什么麻烦,到时候又是难办。这次确是让四嫂和弘晖受了委屈,只不过我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如今年羹尧权势愈显,皇阿玛对他有倚重有加,四哥同他之间这关系,定要仔细权衡才行。”胤禩轻轻吁了口气,谆谆劝告,“我总觉得这人野心十足,不是个实心眼的,虽说用人不疑,四哥却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才好。”

  胤禛闻言心中一暖,上前携住他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我心里头有数的,对了……还有一事。”

  胤禩笑着抬眼,“何事?”

  只见胤禛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从未日日叮嘱她仔细当心这一类的话,……可别多心。”

  胤禩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眼梢眉角皆是笑意,“四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般动辄拈酸吃醋之事,弟弟还不屑于为之,更何况……”

  “什么?”

  胤禩的眸子中存了一丝温软之意,声音十分和柔,反手回握住胤禛缓缓道:“对她有没有那份心意,难道我还不明白么?知如我,又岂会因这些莫名之事同闹不痛快呢?”

  胤禛听罢只觉心头一阵轻快,又觉一股子的浓情蜜意止不住的往心尖冒着,顿时笑着一把将胤禩搂住狠狠的亲了两口,低声道:“知如我,自然也不会让再听见这些无聊之语,免得心里头烦闷又不好意思同我说。”

  两个人低声私语了片刻,胤禩才将这话头饶回正题上来,“皇阿玛这次出巡只带了我二人,如此的风头过盛,实在说不好利弊。”

  “那又能如何?如今老三已经不成气候,老五和老七心思又不在这上头,至于那十四……”胤禛不屑的一哂,“我也倒想看看,他还能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总而言之小心为上,现下皇阿玛身子也不好,我总觉得这出门的时机选的不当。”

  胤禛闻言挑眉,“可是怕有人兴风作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风头太足并非什么好事儿。”胤禩说着微微一笑,抬眸温声道,“不过这个道理明白,我明白,不知道十四明不明白呢?”

  康熙择了良辰吉日起驾出巡,到了喀喇沁时已是六月十八,只是这回他却并未先行休憩,而是轻装简行带了几个侍卫,和胤禛胤禩一起去了端静公主府中。

  胤禩对这个皇姐一直有份同病相怜之感,这几次伴驾来此,胤禩总要托人送上一份厚礼过来。这个女儿并非是康熙最为钟爱的一个,她嫁到喀喇沁十数年来从未回过一次京城,由此便可见康熙对她的情分着实平平。只是这次康熙突然起意要见她,却是因为她病重。

  端静公主已经病了许久,胤禩离得远些,便是隔着床帐也可看出她瘦弱的不堪一握,就连说话也没了气力,见了康熙也只得微微点头轻声唤道:“皇阿玛,儿臣不孝,无法起身请安了。”

  康熙坐在一旁,颇为疼惜的按住了她的肩膀,摇头道:“不必多礼,怎么憔悴成这个模样?朕派人从宫里头送过来的补品药材,可都用了么?”

  “都用了……只是儿臣福气薄,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累得皇阿玛忧心,儿臣实在是不孝……”

  康熙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瞥向一旁的杜凌郡王——亦是端静公主的驸马噶尔臧道:“端静这身子每况愈下,为何不向朝中回禀?”

  噶尔臧见康熙问话,吓得浑身一激灵,低头诺诺道:“原是……好些了的……只是这几日……不知……不知怎的,又不好了……”

  胤禩见了这位姐夫便觉满心不喜,打自个儿头一次见着他便是这幅模样,毫无风骨担当,男儿顶天立地的脊梁在他身上无处可寻。康熙似乎对这个女婿也是甚为不喜,问了两句话便挥手命他退了出去。

  待噶尔臧退下之后,康熙若有所思的感叹了一声,“这些年来,着实辛苦了。”

  他这句话说的实在突然,胤禛和胤禩都有些不明所以,只听端静低声道:“为皇阿玛效劳,本就是儿臣的份内之事……只是可惜,往后却是再不能够了……”

  “病成这样,噶尔臧却不往朝廷回禀,莫不是给他发现了什么?”

  端静的声音宛如最后一抹秋光落下的余晖,十分的虚弱无力,“他这个人,为人狡黠,叛服不定。儿臣这些年下来所收集的文书当中,不乏他的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两年……他似乎疑心渐重……咳咳……”

  康熙的脸色愈加阴沉,又温声同端静安慰了几句,唤了太医进来为她诊脉,带了胤禛同胤禩回去之后,于方才之事却也并未多言语一句。二人自然乖觉,不会多问,只等着从康熙那儿退下来之后,胤禛才沉声说道:“看来这端静皇姐乃是皇阿玛放在喀喇沁的一枚棋子,专用来监视这噶尔臧一举一动的,只是可惜了她……”

  “天家女儿又有几个不是这般?初时我觉得可怜端静皇姐,如今却也觉得她若真的去了,倒也解脱了。”胤禩喟叹着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目光落于胤禛的脸上,问道,“皇阿玛今儿个这事儿没背着我二人,说……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也琢磨不透,只是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阿玛只怕自个儿也觉着如今每况愈下,恐怕时日无多了……”

  他这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禩惊得捂住了嘴巴,连连轻斥道:“四哥可是疯魔了?这话如何能随意说出口来!”

  胤禛轻笑着楼了他一下,低声道:“这是在我的帐篷里头,眼前只有一人,难不成还会跑去告发我么?”

  胤禩皱眉,“便是如此,隔墙有耳总该是明白的。”

  “日日防范,夜夜留心,实在是累得很,难得同独个儿待会儿说说话,哪还计较那些劳什子呢?”胤禛随手将外袍解|开几个扣子,靠着罗汉床|上头的软枕一歪,同胤禩招呼道,“过来这边儿,四哥抱抱。”还不待胤禩开口,他便微微起身伸手一拉,将胤禩整个儿拽了过来。

  “嗳嗳,大天白日的,这又是做什么?”

  “这下子可是误会我了,不过是搂着温|存一二,怎么就让想的那样龌龊了?”胤禛凑在他耳边低低的笑了两声,颇有些不怀好意,“还是说,廉亲王是盼着我做些什么?”

  胤禩面上一红,别过头去低声斥道:“别太得意忘形了,这儿不比府上,还是收敛些好。”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没在这儿试过,再说……”胤禛在他耳根热|热的呵了口气,说的越发暧昧,“这大天白日的,不是更带劲儿么?”

  胤禩受不住他的手在自个儿身上来回撩|拨,渐渐的也有些意动,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胤禛见状不由大喜,就势将他压倒在罗汉床|上,吻咬了下去。

  今次胤禛却不似往常的激动猛烈,反而慢慢逗|弄着他,好一通轻捻慢挑之后,却不急着进入,只在外头浅尝辄止的逗留着,惹得胤禩不禁一阵难耐,眯着眼睛抬了下腰身低声道:“做什么?”

  “咱们今儿个慢慢的来,看可好?”

  胤禩气息不稳的瞪了他一眼,低喘道:“要做就快些,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呜!”

  胤禛听到他这一声惊呼,满意的笑了一笑,十分用|力的猛|顶了一阵,一下一下的晃动着腰|肢,“怎么样?这样可好些了么?”

  “唔……若是由我来……定比……哈啊……比好上十倍……百倍……呜……”

  “瞧瞧,话都说不利索,嘴巴上头还要逞强。”胤禛笑着轻轻|咬住他的唇|瓣,细细摩|挲,“看来还是我不够卖力,八爷可真是难伺候的紧啊,啧啧。”说罢他果真‘卖力’起来,胤禩轻呜了两声,阖上双眸低低的喘息起来。

  这样的一场欢好,宛如一次旖|旎的绮梦,十分的温柔缱绻,待二人俱数发|泄|出来之后,胤禛细致的用帕子拭净了两人身上的汗渍和秽|物,笑着躺在了胤禩身旁。二人就这样静静侧卧着,彼此的呼吸声仿佛那轻柔的飘絮一般,二人谁也不言语,倒当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来。

  过了半晌只听胤禛静静开口道:“这些日子,那靳南可有再回去过府上?”

  胤禩本已有些睡意,却被他这句话问的一惊,心底顿时清明了许多,抬眸摇头道:“并未,如今他是朝廷要犯,如何肯以身犯险去我的府中呢?四哥好端端的怎么倒问起这个来了。”

  “无事,只是怕心肠温善良,耳根子又软,那靳南对有恩,若是他以此相要挟,我只怕应下他什么事情来。”

  胤禩微微一哂,轻笑道:“四哥多虑了,他是什么身份的人,我哪敢随意招惹?一个弄不好可就是终生大错,我便是再怎么昏聩,却也还不至于此。”

  “那便好了,只当是我平白多问了一句把。”胤禛笑着伸手抚上胤禩的腰肢,轻轻的按揉了两下,“累不累?要不先歇一会儿,总归今儿个也没什么事儿了。”

  胤禩闻言不觉有些微诧,“怎么今儿个晚上不用去赴宴么?”

  “倒是惦记着那多尔济啊。”

  胤禩听了这酸不溜丢的话,不禁失笑,“往年来这儿不都惯了么?怎么今年倒不似往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