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真的,你不可以喜欢顾述啦。”往栗栗家走的路上,章信背着女孩,很认真地说道。
“我没有喜欢他好吗?”栗栗哭笑不得,这小子还挺较真。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我认识的人......”
栗栗翻个白眼,这家伙神经这么大条,会猜出来才怪。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栗栗撑着手挡在男生额前,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盖在自己的头发上。
“你放我下来好了,下雨你又走不快。”
“没关系,就快到了。要加速喽。”男生说着,小跑起来。
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栗栗家楼下。
“上来喝杯热水吧,顺便拿伞给你。”栗栗递过去一张纸巾,让男生擦干脸上的雨水。
“哦,好啊,谢谢。”
栗栗家这一区,是整个锦县最繁华的地带,即便是深夜,也依旧人流不断,灯火通明。
栗栗家的窗户正好面对着热闹的商业街,到了晚上,能看到闪耀灿烂的人间灯火。
章信立足在落地窗前发呆。
栗栗打开了餐室的灯,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倒出一杯热水。
“过来喝水啊,你在看什么?”
章信回头,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拿起杯子喝水,环视四周,“你家,就你自己吗?叔叔阿姨呢?”
“他们不在国内,我一个人住。”
顾述望着栗栗,他从女孩的眼中读出了一丝孤单。
“她也是一个人住呢。”
“她?”
“慕兰的那个女孩。”
“她又是为什么?”
“爸妈离婚,都组建了新家庭,谁也不想要她。”
栗栗苦笑一声,原来她还有着这样的故事。
“她叫什么名字?”
“晨安,她叫晨安。”男生的音调清冷,像是胸口压抑了过往的悲伤。
“晨安......”栗栗喃喃地重复着,真好听的名字,像她的人一样漂亮。
“我该走了,谢谢你的热水。”章信把杯子放回桌上。
“等一下,我给你拿伞。”
栗栗从玄关处挑了一柄深红色的伞递了过去。
“谢啦。明天还你。”男生笑道。
“好啦,你快回家吧。”
章信关上了门。
栗栗一个人倚着冰冷的木门,缓缓滑低。
他会喜欢自己么,程清清说他最后没有看完那封信,那么她的心意便未曾揭晓。
又或者,他在意的,根本还只是晨安而已。
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漆黑的海水中一般,纷乱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淹没了她,在这无边的悲伤之中,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面具和伪装,掩面哭泣。
章信,我这样喜欢你呐。
拜托请你看看我,好吗。
第二天,学校。
下课了,程清清跑到二班门口。
抓住一个要出来的眼镜男,“同学,我找白米栗。”
“哦,等一下。”
眼镜男回身朝班里喊道,“白米栗,有人找。”
教室里有女生细细簌簌的笑,“找白米粒,是小米粥吗?”
栗栗白了她们一眼,把桌子撞出很大的声音。
女生们立刻闭了嘴。
“叫我干嘛?”栗栗双手环胸,倚在教室门口。
“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别那么凶嘛。”程清清笑着说。
“被嘲笑名字的人又不是你,你不懂这种感觉啦。”栗栗烦闷地挥挥手,“到底什么事嘛。”
“哦,这个。”程清清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满满的,“你昨天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给你,这是顾述帮我整理的期末考复习资料,我帮你也复印了一份。你回去好好看哦。”
“谢啦,果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栗栗感激地揽过程清清的肩。
“很肉麻啦,好了,我要回班了,你别总跟同学呛火。”程清清扫了一眼刚才那几个女生,她们耷拉着脑袋围坐在一起,看起来还心有余悸。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栗栗回头看了看,“谁要理她们。”
“你哦。”程清清点了点栗栗的脑门,“拜拜。”
“拜。”
现在的栗栗,没有心思和嘲笑自己的人斗智斗勇,在学期结束之前,她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
迫不及待。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栗栗收好书包,偷偷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公交站,她拿着手机查去慕兰中学该坐几路车。
63路,五站地的路程,二十分钟到达。
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却唯独没有算到,慕兰不是重点中学,管得很松,下午四点就放学了。
等到栗栗踩着夕阳的影子,风尘仆仆地赶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栗栗站在“慕兰中学”的大匾下,心情十分沮丧。
干脆蹲在校门口发呆。
穿着二中校服的栗栗,站在慕兰的门口,显得十分扎眼。
不时有路人经过,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栗栗干脆把脸埋在膝盖里。
后来一想不对啊,她这样看起来特别像商业街上要饭的小孩。
于是在有人往她面前投硬币之前,赶紧站起身来,尴尬地捋平衣服上的褶皱。
“你找人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栗栗忽然浑身僵直。
上次只是远远地看了晨安一眼,根本没有听到声音。
会是她吗?
慢慢回过头去,女孩带着好奇,正看着自己。
不是晨安。
“哦,对,我找人。”语气带着迟疑,吞吞吐吐。
“找谁啊?”女孩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还在打量着栗栗身上的二中校服。
“小凉,你跟谁说话呢?”从街角走出来一个身影。
逆着夕阳的方向,女孩周身都被晕上了金黄色的光,栗栗眯着眼睛看过去,却始终无法辨别来人的面目。
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
女孩的手搭在小凉肩上,仰起下巴,嘴角微微勾起。
就这样,再次遇见了她。
晨安。
晨安上下打量了栗栗一遍,“找人么,谁啊?”
该说什么呢,难道如实地告诉她,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么。
多么可笑的理由。
却是真的。
在很久之后,栗栗回想起自己那天的反应,还是觉得十分好笑。
她匆匆忙忙地抓起脚边的书包,像个误把盐当成糖吃掉的孩子一样,捂着嘴巴逃离了现场。
甚至每说一句再见。
可能不说再见,就一定会再次相见。
那些生涩苦楚的情绪里,总会隐约地埋藏着美好。
或多或少。
但一定足以让你在长大之后,还能微笑着回忆起当初。
想起曾经那些幼稚的话语和闹剧,轻轻勾起嘴角。
栗栗抱着书包坐在公车上,还在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干了多么不得了的事情。
当时的她,大概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颇有点像成龙电影里的女主角,喘着粗气流着汗,却看着胜利的果实扬起了微笑。
她成功了。
她见到晨安了。
虽然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却足以感受到女生的利落,和那种与生俱来的酷酷的感觉。
如果自己也变成这样的人,章信就会多看自己几眼么。
栗栗不知道。
她只是一腔孤勇地跑到了慕兰,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单纯地想要看看他曾经的女朋友。以为更靠近她,也就更靠近了他。
可能自己,真的很傻吧。
可是在爱情面前,谁不是个傻瓜呢。
像是天旋地转一般,他突然就来到了她的生活,改变了她的生活。
一切都如同日落之前的天空一般,磅礴又盛大。
足以让夏天缓缓坠落。
让她坠落。
栗栗沉沉地想着,随着公车的晃动,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