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章信有女朋友?”程清清正喝着可乐,差点一口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栗栗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天我坐公车上学,就是学校右边那条街,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女孩拉他的手!”
“拉手?”
“就是那种,想要主动牵过男生的手啊,你明不明白?”栗栗说着,还伸出手跟程清清示范着。
“可能只是喜欢章信的女生吧,想追他的,”程清清对栗栗的大惊小怪很无奈,“就跟你一样啊。”
“不是啦,如果只是单方面的追求,章信不会是那种表情的,”栗栗努力回想着当时章信的脸。
“什么表情?”
“就是......很心痛,好像很舍不得她似的。”栗栗沮丧极了。
“好啦,你别烦恼了,我明天帮你去学校问问他不就得了?”
“欸?直接问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啦,我会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去问啦。”程清清大剌剌地说。
“那好吧,千万别说是我看到的。”栗栗不放心地叮嘱着。
“好啦好啦,我知道。”程清清把一只手放在栗栗肩上,轻轻拍了拍,让她放心。
“欸,下周就是绘画比赛了吧,你准备得怎样?”栗栗侧过头,看到了书架上整齐摆放的画具。
“就还好啦,反正我也尽力练习了,看天意吧。”程清清双手叉在后脑勺,向椅背上懒懒倚去。
“你哦,一定要加油。”栗栗双手握拳,做出了一个漫画般的加油动作。
“嗯。”
窗外,夜已经深了,栗栗斜靠在阳台拉门上,看着天际边莹白的月。
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了那个牵住章信手的女孩。
那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不是乖乖女,但也称不上小太妹。
单从外表来看,就能感受到一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独立感。
那是她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拥有的气质。
灰心丧气。
突然一阵困意袭来,栗栗揉了揉眼睛,“程清清,我回家了。”
“欸?今天不是说好住我家?”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作业没带过来,明天要交的。”
胡乱编造的借口。
其实只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赖在朋友家过夜的人。
是看起来非常成熟独立的女生。
就算这只是一点暗自揣度的小猜想,也想要一点点,成为更近似于她的人。
如果那样,章信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呢。
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三五下地收好书包,沿着小区里那条狭长的鱼池慢慢往外走去。
月光在池塘上反射出剔透的光。
能隐约看见上下翻游的沉默的金鱼。
栗栗蹲了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间,突然就哭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卑微。
旁敲侧击的,暗自揣度的,精心策划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幅复杂的拼图,她到底在干什么。
栗栗这个人,不应该是非常自信的吗,怎么会这样低到尘埃里。
像是感应到她的悲伤,金鱼跳动了一下,激起了层层的水花。
栗栗从书包里翻出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然后倔强地向前继续走。
夜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缓慢地旋转着,晶莹闪烁的星,都只是被黑洞吸收掉的庞大的忧郁,在痛苦的磨合之后,变得只剩下一个明亮的细小的点,在遥远的天边,沉默地回忆着灿烂的世间。
不曾预料到的,突然就发生了。
“你好呀,小女孩。”一个破衣烂衫的男子突然从转角处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栗栗吃了一惊,倒退几步。
“小女孩,陪我做游戏好不好?我知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哦。”男子步步逼近,脸上带着可怕的笑容。
“你干什么你,告诉你我可是练过的!别过来了!”栗栗从背上甩下书包,大力地挥舞着,想要吓退那个疯子。
“练过哦,哥哥也练过的啊?要不要比赛?”男子不知廉耻地讪笑着,还在继续靠近。
栗栗扭头就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
汗水淋漓。
呼吸似乎抽离了自己的身体,手脚都是僵硬冰冷的。
太害怕了,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看。
其实那人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栗栗倚着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终于放声哭泣起来。
“混蛋,都是混蛋!”
带着哭腔。
她背靠着冰冷的玻璃,慢慢滑低,最后抱着膝盖,蜷成一个小小的人影。
身后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栗栗一个不稳,直直地跌落在水泥地上。
又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扶起。
“栗栗?”好熟悉的声音。
栗栗泪眼朦胧地抬头去看,泪水模糊了全部的视线,她看不清。
用手擦掉眼泪。
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全锦县有那么多24小时便利店,为什么偏偏我会跑到你打工的这一家。
传说中的孽缘么。
真的难过死了。
“先进来吧。”章信见她愣愣地不说话,只好先把她扶起来。
“你腿上擦伤了,等一下,我给你拿红药水。”章信扶她坐下。
章信很熟练地帮她上药,栗栗看着男生手上娴熟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跟个大夫似的?”
“我以前常帮同学上药啊,打完架以后,浑身都是伤啦。”章信无所谓地说。
“你,常常打架吗?”试探的语气。
“嗯,过去。”
关于章信的过去,栗栗从程清清那里也听闻了一二。
只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那是和自己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么,那个女孩子,也来自于那个世界么?
她会在他浑身是伤的时候,帮他上药么,会在巷子里偷偷看他打架,帮他加油么,会在他被记过的时候,悄悄撕下红色的处分公告么。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那么多的过去,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栗栗轻轻地苦笑出声。
“很痛么?”章信听见叹气的声音,以为是自己擦药力度太大。
“不是,”栗栗摇摇头,“章信,你,有女朋友么?”
听见女孩子的问话,章信怔了怔,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以前,有的。”
像是天旋地转之后猛然变得静止,栗栗觉得自己在悬崖边被拉了回来。
能看得见的恐惧,却已经慢慢褪去。
“以前?”
“是。”章信帮栗栗贴好创可贴。
“在之前的高中么?”
章信的目光突然变得游离,很明显地,他并不太想谈及过去。
“没关系啦,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栗栗表面上打着哈哈,心里其实很在意。
想要亲耳听见你怎么说。
还喜欢她么。
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