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信背着黑色背包,不明就以地望着她。
“我们约了在这见面吗?我忘了。”
程清清失望地低下头去,不敢让他看见自己哭红的双眼。
“你在这干嘛?”
“我来取篮球,之前寄放在体育器材室了。”男生拍了拍手里的篮球,有些尴尬,“我是不是失约了?”
“不是,我记错了。我先走了。”说完,便抓起脚边的书包,匆匆离开。
“喂,程清清。”章信几个快步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
“你怎么了?”男生递过去一张面纸。
程清清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
“所以,顾述不愿意帮你签字?”章信听完程清清断断续续的讲述,问道。
“嗯。他很坏吧。”程清清嘴硬地说,明明是自己不乖。
“其实他做的也没错啊,你应该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分数,以后才能进步啊。”章信紧了紧背包的肩带,“如果你一直自欺欺人的话,其实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程清清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可是她对顾述而言就不重要么,他就不愿意为她牺牲一次自己的道德感么,这样想想,她还是挺伤心的。
“天都黑了,我送回家吧。”章信说。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其实她不敢回家,她害怕面对爸妈失望的脸。
章信见拗不过她,只好跟她说,有事就打电话,便离开了。
程清清扯着校服衣摆,在学校里漫无边际地游荡。
原来夜晚的校园是这个样子的,黑黑的,很辽阔的样子。
她像是变成了爱丽丝,在一个庞大的梦境里游荡。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个夜晚就好了,她愿意永远身处这个梦境之中,永远不要醒来。
天越来越暗了,口袋里,手机震了几次,都是妈的电话,她不想接,肯定是问她怎么还没到家。
顾述没有给她任何电话和短信。
真狠心。
程清清的脚步在图书馆前停住了。
里面还亮着灯。
二中的图书馆,就算是在放学后也会开放几个小时,方便师生阅览使用。
可能是快到期末了吧,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回家复习了。
程清清掏出学生卡,刷卡进去。
她在一排排的书架间游移着,选中了一本汪曾祺的散文。
读到《黄油烙饼》的时候,她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七点半了,自己还没吃晚饭。
好饿。
从图书馆的落地窗望去,外面的月亮又圆又大,好像一张黄油烙饼啊。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
图书馆已经熄灯了。
她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位置,可能保安没注意到里面还有人,就已经关灯锁门了。
现在怎么办,因为她的任性,她要饿着肚子在这里被关一夜了么。
四周寂静无人,一片黑暗中,程清清终于哇哇大哭起来。
她哭到没有力气,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不敢打给爸妈,那样的话他们一定会更加生气。
顾述。
顾述。
顾述。
她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名字。
毫无犹豫地,她按下了他名字的通话键。
“喂。”他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清冷感,却在这个夜晚带上了温暖的味道。
“顾述,你快点来救我。”
顾述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了。
隔着图书馆的落地窗,顾述比着手势,让她被害怕,自己会救她出去。
程清清噙着泪花,点点头。
顾述在书包里掏来找去,拿出了一串钥匙,跑到后门处,打开了门。
之前艺术节的时候,为了方便他查资料,老猫给过他图书馆的钥匙,他一直忘了还,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程清清满心欣喜地朝顾述跑过去,还被桌角磕了脚,好疼,但是她好开心,他来救她了,他没有不要她。
“脚疼不疼,撞得那么大声。”顾述蹲下去检查她的脚。
“有点。”她不好意思地笑。
“还笑,坐下。”他扶她到桌子旁边坐好,轻轻转动她的脚腕。
“这样疼吗?”
她摇摇头。
“那这样呢?”他换了一个方向。
一阵钝痛袭来,她齿间发出“呲呲”的吃痛声。
“我背你好了。”顾述说着,便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不用了啦。”
“快点。”他语气不容置喙。
程清清有些尴尬地爬到他背上。
静谧的空气中,她清楚地嗅到了男生身上洗衣粉的清香味道,和他发间的清爽气息。
好好闻。
“顾述。”
“嗯?”
“谢谢你来救我。”
黑暗中,男生没有答话,却轻轻弯了眉眼。
突然前门开了,一道耀眼的白色手电光照射过来。
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是来巡夜的。
顾述背着程清清,快速躲到一排书架后面。
背上的程清清十分紧张,他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耳边,暖暖的。
保安的手电光越来越近了,女生的呼吸也更加急促。
顾述突然觉得自己背上的,就像是一只娇柔的猫,禁不起一点惊吓。
还会因为考试成绩差,害怕被爸妈骂。
娇气死了。
手电光熄灭了,门重新被锁上。
程清清伸手拍了拍顾述的背,“他走了么?”
顾述点点头,又想起黑暗中她看不到,便应声道,“嗯,走了。”
程清清总算舒了一口气。
要是再被冠上一个夜闯图书馆的罪名,她这辈子就都不打算回家了。
“喂,放我下来吧。”
“你能自己走?”
“应该可以啦。”
顾述动作很轻地把她放下来,程清清试着自己走路,可没走几步,就扭了一下脚,撞到了旁边的桌椅。
“喂,你要是再弄出动静,保安还会回来哦。”顾述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说。
“啊?”
男生很认真地“嗯”了一声,月光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那你还是背我好了。”
这一次,程清清很乖很乖地趴在他背上,一直到出了校门口。
“我可以自己走啦。”
“不可以。”
“又是为什么啦?都已经出学校了。”她的声音有些不满。
“你再崴脚伤到的话,周一来不了学校。”
程清清一下就老实了。
“哦,那我要来学校。”
夏夜,月光如水,轻轻盈盈地落在空气里,漂浮着恬淡的美好。
程清清趴在男生的背上,看着旁边摇晃而过的树影,一瞬间有些恍惚,如果一辈子都这样被你背着,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