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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放下

  周光鹿一笑:“我爹早死了,你也死了?”

  “呸,我是你小爹!”

  周光鹿没跟他废话,只掏出一把形状各异的石头来,在牢房口一丢,待出了卦象后又卜了两次。

  方达摸不清他的意图,眉头拧成了疙瘩。

  周光鹿点头:“原来你是来抢东西的啊。”

  方达一愣:他怎么知道?

  对于方达的反应,周光鹿煞是满意:看来他卜对了。

  这一次,他结合了星象还有石卦,相比单纯的石卦,果然卜出了更多的东西——甚至能精确到此人的目的——当然,这也与方达喜怒形于色的面相有关。

  毕竟隔壁那个黑衣,他换了好几次方位,就因为那张死驴脸不苟言笑,几日了都没卜到其后的目的。

  加之黑衣嘴硬,周光鹿也算陷入了困境,毫无所得。

  不过既然有这抢东西的主儿在,想来更容易查出些东西,说不定就能找到刺客的幕后黑手。

  他唤来福琪梦,要福琪梦进去给方达搜身。

  福琪梦有些发怂:白日里差点儿被砍手的记忆尚且清晰,他可不敢去招惹牢里的那个疯货,便去拉竹忍过来帮忙。

  然而竹忍此刻正在向皇帝与太妃回禀小山处的线索。

  这两日的小山并没有人现身,只除了营救皇上后的清晨,小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额头有疤、身法诡异的,另一个,依照手下所说,八成就是牢里的那个花里胡哨。

  这两个是武功高强之人,手下当时并不敢动作,只记住了二人模样,这两日画匠依着描述,才将人画了出来。

  竹忍将画像呈上,辰让看了看。

  的确,其中一个正是那晚见到的大砍刀,另一个么……虽然从未见过,可凭他额头上的疤,只要人在客渠县,必然好找。

  “竹忍,找到他们。”

  “是。”竹忍应了,随后拿出方达的画像道,“皇上,那晚山上所见之人已被抓到牢房,可要去看看?”

  闻言,太妃急忙制止:“皇上怎可涉险,你代她去便是了!”

  “孤去。”

  说完,辰让便起了身,从始至终都没看太妃一眼。

  太妃心中气恼,那拿刀人的画像一瞧便不是好惹的,她本是怕皇帝出事这才阻拦,谁知皇帝居然还在记仇,记她两日前打了张玲珑的仇?

  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这都两夜了还不行?

  到底不是亲生的。

  太妃没忍住,待回到自己房中,又给丞相写了封信。

  阿织在旁轻缓磨墨,本不知太妃去皇帝处发生了什么,可在看到信中提及额头有疤之人时,不由一顿。

  太妃的信,除了诉说近日之事外,还在询问丞相为何没有回信。

  太妃算了算:距离上次她禀告皇上失踪又复还,这都两日日了,她那父亲纵然再心大,也不至于连封回信都没有。

  就算耽误了,这次也该回了。

  信件的末尾,太妃狠狠抒发了自己的怨念。

  她道:皇上与丞相视本宫于无物。

  即便如此——本宫无悔。

  写完,便让阿织去传。

  可这次,阿织虽唤来了信鸽,却未将太妃的信件放入,扬飞鸽子后,她转身,恰好与竹忍对视。

  从一开始,竹忍便在她身后,所以从阿织唤来鸽子到她放出空信,竹忍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不知道小宫女为什么这么做?

  他看着发饰寥寥的阿织,对她伸出手,问道:“信呢?”

  阿织看他,一双眼睛里清澈见底,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许久,竹忍终于放下手。

  “既然你说不出话,我去问太妃。”

  但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手指突然被人牵住。

  竹忍一怔。

  转眼,便看到阿织在对他笑。

  那笑清清浅浅,却能令人不由陷入,竹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二人相牵的手放开,可随即,阿织又拿出一物。

  宫女的衣袖隐隐露出那抹熟悉的红,可竹忍的目光却盯在她的手心——躺在阿织手心的,正是那日他插在她发间的步摇小钗。

  见他发呆,阿织又笑着将那小钗簪到了那寥寥发饰之间,不知是不是错觉,竹忍总觉得此刻的小宫女,很像夏夜露水滴落的轻粉荷花。

  这样的小宫女,怎么会做出坏事来呢?

  是他多疑了吗?

  后来,阿织将那封信给了他,自己则戴着那钗离开了。

  竹忍发了很久的呆。

  当他终于回神的时候,这才展开手中的信。

  信中……

  空白一片。

  太妃,为何要传一封空信呢?

  夜深了,竹忍终是没有再去打扰已经歇息的太妃,不过,皇帝的院子还亮着,他便去见了皇帝。

  辰让本在看书,那本《毒药大.贰》她已经看到结尾了,张玲珑凑过去的时候,正好翻完最后一页。

  辰让将书一放,又去翻新的。

  见状,张玲珑不由问道:“皇上,你该不会还带了个毒药大……叁吧?”

  翻完书的辰让坐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换的书不再是毒药大了,改成了《针灸术》。张玲珑起了丝好奇,只见辰让翻开第一页,居然不是文字,而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针。

  那针密密麻麻的,整整齐齐地夹放在书里,又有东西勾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书籍,而是针袋儿呢。

  张玲珑要走,却被辰让按下了。

  “等等。”

  张玲珑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坐一旁,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前几日割伤的脖子还在发疼——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觉得,皇上看这个针灸术,或许、或许要把他当靶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辰让身边待久了,现在的张玲珑是越来越懂辰让的坏心思了。

  一页书翻完,辰让果然拿起了针。

  并转脸看向张玲珑。

  张玲珑摸了摸脖颈出缠着的伤布,可怜兮兮地发惨道:“皇上,今天晚上,我的脖子又痒又疼的。”

  辰让一顿。

  是啊,张玲珑脖颈处的伤,还没好。

  终是收了针,宽容大量道:“回去休息。”

  “好嘞!”

  张玲珑急忙跑了,到底是他今天不该来。

  原想着客渠县不太平,想撺掇着皇上回硕阳呢,皇上不回他自己回也成,谁知皇上居然要拿他来扎针!

  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竹忍,张玲珑便多问了一句,道:“找皇上?”

  “是。”

  竹忍对张玲珑谈不上多喜欢,纵然张玲珑是良人,可此处无人,因而竹忍并未行礼,只是淡淡颔首,便算打了招呼。

  张玲珑并不介意,笑得花儿似的:“快去吧,皇上正等你呢!快!”

  竹忍:……总觉得这东西不安好意。

  可张玲珑已经跑远了。

  当竹忍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皇帝手里捏了根细细长长的针,似乎在摸索着往自个儿脑袋上凑?

  “皇上!”

  竹忍一声惊呼,辰让手里的针便掉了地。

  她并不着急去捡,只问道:“有事?”

  “没……”相比太妃的事,竹忍更在意皇帝的事,他走到皇帝身边,将那根细长的针捡起来,才发现摊在桌上的书。

  看起来,像是针灸一类的。

  “皇上看这个做什么?”

  辰让将书一合,老实说道:“孤眼疼。”

  “眼疼?”

  竹忍进宫前的确听过皇上曾患眼疾,可都说皇上是装病,就算是真的,也已经请了许多大夫医治,听闻早就好了。

  不想,竟还没好?

  “皇上,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灸的。”竹忍将书拿起,准备没收,又道,“从前竹忍曾看到过大夫针灸将人灸死的,大夫都尚且如此,何况是您呢?”

  “皇上早些休息吧,竹忍……”告退,明日再为您请大夫。

  话未说完,辰让突然看向他的眼睛。

  “放下。”她道。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竹忍也不知怎地,一对上皇帝的那双眼,居然就真的乖乖放下了。

  那双眼中,有着帝王的震慑。

  与——

  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