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宴尸沉大海的消息,迅速扩散,轰动全城,演变成一场难已收场的热点事件。
为爱而死,他变成人人口中最深情的男人。
那日,顾岐山收到消息后,当场高血压和脑梗同时发作,栽倒在地陷进昏迷,再没醒来过。
送医途中,医生宣告死亡。
顾岐山一生风光,处处掌控,最后也因自己的掌控致死。他到死都没明白,顾惊宴到底为什么要用命去救一个霍东霓?
顾岐山永远不会明白,所有旁人也不会明白,只会说一句不值得,真是可惜。
霍东霓活着回来,灵魂丢进海里,同他一起沉去。
她浑浑噩噩的,终日过着糊涂日子。
霍东霓不敢回昔日的霍家,也不敢回曾经和骆流同住过的公寓,处处皆会睹物思人,角落里住满悲哀的灰尘。
独身一人的她,最终隐居在人烟稀少的郊外。
霍东霓签下长达数年的租约,湖边的一栋小楼,复式双层,北欧风格,深灰色的背景简单又干净。
住下后,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坐在湖心的浮桥上发呆。
往往一坐就是一天。
一根小木凳,一个孤独的女人。
这里周围没有马路,自然也没有像城市里那般密切的车流。四下安静,偶尔的声响都是大自然的声音,风声,树叶声,湖浪声等等。
霍东霓呆呆地坐着,静静听所有声音。
直到某一天,霍东霓觉得这样干坐着有些傻气,便难得出一趟门,进到城里渔具店,购买了配套的鱼钩鱼线鱼饵等。
如果坐在那钓鱼的话,不至于太傻。
渔具店的老板狠狠宰了她一笔,所有东西起码多收了她八百块。
这还是回去时,的士司机告诉她的。
霍东霓讲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抱着一堆工具坐在副驾上,面无表情地坐着,可刚一下车,脚沾着地,没着急回房子里,头埋着,下一秒,眼泪就滴到了自己脚尖上。
啪嗒啪嗒,怎么也止不住。
霍东霓想起司机那一句,很正常,渔具店的有些老板就是喜欢坑不懂的新手。
是阿,她不懂,所以被宰了。可以后这种事情不是经常会遇见吗?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任人欺负鱼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下就想到了顾惊宴。
他欺负她,可他从不会让旁人欺负她。
哗啦――
霍东霓将抱着的渔具些摔在地上,零零碎碎地散得到处都是,一卷鱼线结层断了,丝丝网网地爆开,乱得一地都是。
看着那团乱糟糟的鱼线,霍东霓觉得,正如自己这一塌糊涂不可救药的人生。
等哭累了,又不争气地蹲下身快去收拾。
霍东霓每日坐在湖心的浮木上钓鱼。
什么也钓不起来,偶尔鱼咬了钩,她也在发神,慢吞吞地收线,鱼也跑掉了。
日子在不经意间流走,从鱼钩里,从发丝里,从她终日郁悒的眉眼里......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日一月地过去。
不经意间,湖边的柳树抽了新芽,野花长出新的骨朵儿。
景物一派生机勃勃,她的心始终阴沉。
那天,有客来访。
霍东霓老样子,坐在浮木边,如个垂暮老人般死气沉沉地钓着鱼,身后突然传来一记女声,有些熟悉,正喊着她名字。
她转过身,许姿朝她笑道:“不是吧,你藏这里太难找了!”
霍东霓对她的印象,始终还停留在遥远的高中时期,许姿在舞团里给她难堪,偷偷在她更衣柜里使坏,后来关心过她和顾惊宴的恋情,除此外,没有更多印象了。
霍东霓慢吞吞地收线,将鱼竿轻轻放在脚边。
许姿默默看着她的动作,说了句,“看样子,他到底成了你的意难平,我还以为,他死后你会活出一个人样呢。”
霍东霓也以为,他死后,等待她的是前程锦绣的未来。
现实永远生反骨,不尽如人意,她活得不太好,甚至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太孤独了。
霍东霓站起来,脸上呈现出青白色,几乎快要与湖水融为一体。她说:“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姿说:“给你聊个小道消息,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霍东霓问。
“温婉呀,你知道吧――”许姿买了个关子,“她不是一审被判死刑了么,即刻执行,但是还没等到执行的那一天,温婉就在狱中出了事儿!”
霍东霓静静听着,没搭话。
许姿接着说:“她阿,也是活该,不知得罪了狱中哪个女囚,两边眼睛活生生被挖了出来,她自己不堪忍受痛苦,一头撞死在了牢房里!”
“......哦。”原来是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霍东霓没有太大情绪起伏,表情依旧冷淡。
许姿扫一眼周围环境,笑道:“你这里挺清净。”
霍东霓轻轻嗯一声,没接话。
许姿腹诽,这人一点儿都不开朗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哪里有高中半点明媚活泼的样子?
爱情这东西,啧,伤人。
“霍东霓,我真不习惯这样的你。”许姿拉起她的手,掉头往回走,“你跟我来,我带你见个人,让你找点儿生的希望。”
霍东霓脑子一白,下一秒自动浮起男人的脸,他的眉眼日日夜夜清晰着。
许姿的车就停在小楼外的空路上。
遥遥间,可见副驾上坐着一人。
霍东霓逐渐看清,她的表情终于出现起伏,缓缓睁大眼睛,张大嘴,迟疑地喊了一声,“爸――!”
她冲过去,迅速拉开副驾车门,是霍陈无疑!
许姿也跟上来,拍着她的肩膀,“霍老师精神出了点问题,不认识人了,医生说好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的。”
霍东霓顾不得那么多,钻进车里一把抱住霍陈肩膀,呜泱泱地哭起来。
哭得极其委屈凄厉,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发泄。
霍陈没有表情,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面色比前些年苍老几分,但没有呈现迅速衰老的姿态。
不难推测,这些年,是被人精心照料着的。
许姿适时地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还得送他回料理院,不能在外面久留,今天就到这里吧。”
霍东霓眼泪婆娑地从车里退出来,迷茫地看着许姿,“料理院?”
许姿手指勾着车钥匙,说:“是呀,他老年痴呆嘛,一直都在料理院。”
霍东霓红着眼,直直注视着许姿,“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许姿面色一凝,很快又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我说顾教授亲自告诉我的,你信不信嘛?”
霍东霓喉间发紧,现在连听到那个名字都会难受了么?她转过身去,微微仰头看着春季湛蓝的天空,说:“别拿死者开玩笑,这真的很不礼貌。”
许姿静了很久。
须臾后,霍东霓才听见后方轻声一句问话,“你想他回来吗?”
霍东霓重新转过身去,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脸,眼睛大而空,“许姿,你不要问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哪怕再意难平,也得平。”
这就是她和他的结局。
许姿笑问:“那你承认了?意难平了?”
霍东霓有些恼了,“是,意难平又如何?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
许姿不再多话,对她露出一抹意味深藏地笑容,然后拉开车门上车,对她挥挥手,“拜拜,下次再来看你,霍老师在关爱料理院,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去看他,先走啦。”
霍东霓还是朝她挥了挥手。
当夜,霍东霓洗漱完毕换上睡衣躺床上,留一盏落地灯,满室暖黄灯线,像极他生前卧室里的灯光。
偶尔夜里醒来,她总会误以为,他只是去阳台抽了一根烟,很快就回来了。
等阿等,等到天明,他也没有回来。
于是她带着失落再次沉沉睡去。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爸爸没有死,她还可以经常去看他,总算有点慰藉了。
楼下几声门铃传来,在寂静的夜晚很是刺耳。
霍东霓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她住过来第一次听到门铃声。
霍东霓下床,趿拉上拖鞋,踢踏踢踏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开衫外套披在肩上,才打开房门下楼。
每一步踩在木质楼梯上,吱呀吱呀的。
走过去拉开门,外面空无一人。
她幻听了?
霍东霓皱皱眉,重新关上门,转身刚走两步,门铃又响了。
这一次,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朝右看,空荡荡的走廊。
朝左看,是......是
像在梦里面,他穿一身黑色风衣慵懒地靠在墙上,正转头看她,眉眼在月色的润色下更为清隽。
然后,听他温笑着说一句:“霓霓,我回来了。”
霍东霓眼泪刷地就冒了出来。
她僵在那里,不敢动,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个小动作,这个梦就碎掉了。
顾惊宴脚尖一提,到她身前,抬手将她的开衫外套拢紧一些后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带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好冷。进去说。”
他在外面踌躇三个小时,才鼓起勇气按的铃。
顾惊宴在按铃前,始终在想,她不肯接受他怎么办?还是叫他滚怎么办?万一刺激她又想寻死怎么办?
但是当看到她看自己的表情时,他就明白,她原谅他了。
霍东霓被强烈的温暖包裹着,是他的怀抱。
明明那么暖,她还在不停地哆哆嗦嗦,她扬起脸,看见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熟悉的薄唇弧度。
“是,是你吗?”她磕畔着问。
“是我。”他低头,对上她的眼,低头亲了亲她湿润的眼角。
顾惊宴抬手,捧摸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两下,低声说:“真想哭的话,你就哭,哭完了我们再说。”
霍东霓缩在他怀里,如两人初恋爱时那样,她还小心翼翼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带着哭腔问:“你怎么回来的?”
那日事故发生后。
周围有人正好目睹飘在浮木上的霍东霓,直接将她解救。
至于顾惊宴,沉进水里后,求生的欲望本能令他又往上游了一截,在体力彻底殆尽时,遇见一名正好在那片海域探索的专业潜水员,潜水员将自己的氧气罩摘给他,并且迅速带他登岸,因此获救。
获救后,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来是身体经过折腾后实需静养,二来是为了观望她是什么态度。
包括今日,许姿也是委他所托带着霍陈前来,试探她的态度。许姿回去后,直接对他说:“女人最了解女人了,你今晚就过去,她保证泪汪汪地说想你!”
想到此,顾惊宴圈上她的腰,紧紧搂着,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对着眼睛问:“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霍东霓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着温暖的怀抱,什么也说不出了,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顾惊宴松开她,“我是带着礼物回来的。”
他将一直藏在风衣口袋里的小玩偶拿出来,递给她。
霍东霓愣了愣,还是伸手接过,低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手掌大小,兔子的屁股后面有一个隐形开关。
顾惊宴伸手,指着那个开关,“你摁一下。”
霍东霓乖乖听话照做。
她的手指一摁下去,玩偶发出声音来,“咚――咚咚――”
那是一段真实的人体心跳声。
霍东霓鼻子猛地一酸,“哥哥......”
她能听出来,这是霍西决的心跳声。
【世界很吵,来哥哥怀里听听心跳。】
霍西决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将她一颗脆弱的心刺激得更是难受,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流着,去关掉开关。
不听了,怕没电了。
在霍西决出事以后,顾惊宴得知真相后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开始再三央求手术成功的顾岐山录一段心跳声,顾岐山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却又抵不过他的再三纠缠,只得配合着录了。
顾惊宴垂眸看着她,看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小兔子捧在手心放在胸口位置,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抱了抱她,说:“霓霓,我回来了,我永远不离开你好不好?”
霍东霓明白他的意思,等于在变相地问,能不能回到她身边?
她沉默了。
对于他幸存着回来,霍东霓可以算得上震撼又开心,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两人间隔着几条人命,还能在一起吗?
正在摇摆不定时,顾惊宴说:“我不奢望能在你身边有一席之地,但起码给我个赎罪的机会,不论什么身份,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霍东霓需要他。
这一点,她很清楚,尤其是现在极端脆弱孤独的她。
霍东霓静了会,说:“我困了。”
于是,他主动拉起她的手,指了指楼上,“卧室在上边?我们上去睡觉好不好?”
关了灯,两人相拥而眠。
不算太温馨的姿势,甚至有点硌人,霍东霓整个一团缩在男人怀里,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轻微摩擦间,能感受到那些疤痕的存在。
他的胸口濡湿一片,全是眼泪。
整个夜晚,霍东霓始终在无声哭泣,她有太过浓重的悲伤需要宣泄,亦是压抑太久的负面情绪得到爆发。
顾惊宴不知抽了多少纸给她擦眼泪,她就不停地哭阿哭,他只好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擦眼泪。
黑暗里,他低笑一声,“那天的话你说得那么决,害我一度误以为你真的不爱我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霍东霓哭得脑袋发蒙,顺嘴一回,“你就是想多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中意,不禁反驳,“你要是再打趣我,就下床,别和我待在一起。”
顾惊宴反问:“不是你抱得我紧紧的在哭?”
闻言,霍东霓置气地松开男人,想要背转过去,却被他快速地捞进怀里,他将下巴落在她的发梢,温声哄道:“错了错了,我不打趣你了。”
他真的觉得,一个男人向自己的女人服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以前就是太傲了,吃到亏了才知道悔改。
霍东霓收拾收拾情绪,继续开始哭。
头话,“阿?”
倒是顾惊宴淡笑着回一句,“当时从悬崖上跳下去时,真没想着活着回来。”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救她。哪怕就此殒命,也在所不惜。
“话说――”沈知南拖着尾音,望向霍东霓,“最近晚晚在备孕期,你要不要和她一起?”
“......”
这话什么意思,霍东霓再愚钝,也听懂了。
顾惊宴呛一口茶,“咳咳――知南,行了阿。”他懒懒扫一眼过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知南向来喜欢看吃瘪的顾惊宴,笑一声:“壶怎么就不开了?难道说霍小姐不愿意给你生孩子,你还没等到原谅阿,要不要我给你助攻助攻?”
顾惊宴凉凉一眼压过去,“打住。”
沈知南没有任何打住的意思,今天他的嘴像个没门把似的,“霍小姐,你有所不知,当初你第二次孕检查出肾就有毛病了,如果要强留孩子那在分娩时就会有生命之忧。......当时惊宴找我喝酒,讨论该怎么委婉给你说这个事情,结果没等到说,你就给了自己肚子一刀,我也佩服你,真的敢爱敢恨。”
星晚眯眸笑着,一个眼风儿落在男人侧脸上,“为什么东霓的事情你记得这么清楚,上个月却把我的生理期忘记了?”
沈知南立马噤声,战术性地喝茶沉默。
霍东霓没能消化所听到的,她转头,看着顾惊宴,视线划过他深刻的眉眼,“......什么意思?我的肾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沈知南:“......?”
下一秒,他拍手股掌,神态慵懒玩味,“惊宴,我敬你是个人物,这都没告诉她?”
有人虚口承诺,有人默默付出。
往往印证一个男人是否真的爱你时,永远别去听他对你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而是要去看他实打实地为你做过什么。
顾惊宴喝一口茶,搁下紫砂杯,淡淡道:“有什么好说的。”
沈知南转头握住星晚的手,啧一声,“晚晚,人们都说我是这座城最深情的男人,现在看,倒也是浪得虚名,和惊宴一比,我这算什么?”
星晚抽出手,娇嗔地往他手背拍了一下,“少王婆卖瓜了。”
霍东霓听三人交谈,属实有些累,她直接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可以告知一下我这个当事人吗?”
顾惊宴伸手搂过她肩膀,安慰性地拍了下,“没什么。”
星晚微微瞪大眼睛,“顾教授,你是觉得东霓是个能随便糊弄过去的性格吗?”她抬抬下巴,“我们越不告诉她,她就会越好奇啊。”
顾惊宴:“......”
他转过头,对上霍东霓清凌凌的一双眼,她追问:“你看我干嘛,你倒是说阿。”
顾惊宴向来话少人默,被这么一追问,一时竟觉如鲠在喉,他不知如何说起。
星晚看得着急,用手肘拐一下沈知南,“你来说,我急死了!”
沈知南不辱使命,象征性地看一眼顾惊宴,也没寻求意见,开口道:“其实吧――惊宴是个渣男没错,他性子冷了点心思沉了点,但是也真没坏到摘你肾又杀你全家的地步。......我是他兄弟没错,但不是故意给他开脱,他从头到尾没动过霍西决,至于霍陈的死,也是吓唬你出现的手段。还有你那颗肾,他当初舔着脸哄温婉给你捐肾的样子,啧,别提了,真的有够不择手段的。”
霍东霓不肯信,只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站起来,视线一寸一寸扫过三人的脸,“你们该不会联合起来骗我吧?就为给顾惊宴当说客,说服我重新和他在一起,星晚,你也是?”
星晚环手,浅浅一笑,“你不信的话,立马去医院照个x光,就知道我们有没有骗你了。”
霍东霓抓住顾惊宴手臂,“好,我现在就去。”
真正拿到x光片的那一刻,霍东霓彻底傻眼。
她站在检查室外,看着影片上两颗完整的肾,一时泪眼模糊。
见霍东霓开始哭,顾惊宴浑身上下地开始找纸,发现没有,又立马向周围人要了点,走到她身边,抬手帮她擦眼泪。
他啧一声,“回家哭吧,不然还以为我欺负你。”
霍东霓哽一下,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你骗我?”
顾惊宴温和一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又怎样去爱?
哪怕做得再多,也只是默默的,在悄无人知的地方,深沉又浓烈地爱着他心爱的姑娘。
两人一同走出医院。
霍东霓深深呼吸一口春天的空气,心中一片释然。
那一刻霍东霓明白,他爱她,并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爱她,瞒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最终,她同意跟他回去。
――御青庄。
那里曾是她噩梦开始地方,现在也成为噩梦结束的终点。
还没进门,就透过雕花大门,看清前院盆景中怒放着的娇艳玫瑰,朵朵盛开,层层叠叠间全是满溢的火红色,实在夺目得很。
霍东霓脚步放慢,很慢很慢。
顾惊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她的背影纤瘦,背景是一片玫瑰海,十分相得益彰。
这个场景,换做以前,他甚至不敢当做梦的素材。
霍东霓靠近其中一丛,指尖抚上花瓣,转头问:“这是为我种的吗?”
他背手而立,挽唇低笑,“不然还能有谁?”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位,他从没偏移过半分。
霍东霓看见他向自己走来,然后俯身低头在自己额头上吻了吻,上方落下沉郁的嗓音,“你最爱的花开得正好,你也正好回来,一切都正好,我们不算太晚。”
她喜极而泣,又哭又笑地说:“当初你对我好一点,也不至于这么折腾。”
他服软认错,道:“是,是我当初混蛋了。”
顾惊宴说话间隙,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他单膝跪下,仰头,在阳光下深情款款地注视她,“霓霓,重新嫁给我。”
那枚戒指,正是当初她丢掉的那枚。
霍东霓将手递给他,他正欲给她戴上时,她倏地收回手,“当时你给温婉那枚戒指,是不是为我定做的?和我脚链是一个形状,都是六芒星的。”
顾惊宴维持着动作,手悬在空中,说:“那戒指是弃品,当初给你做脚链后剩下的碎钻,我让设计师随便拿一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偏偏是那个形状。”
霍东霓心中平衡些了,这才将手递过去。
顾惊宴严谨地将戒指替她戴上,心中一阵满足涌过,仍跪在那里,与她对视温温笑道:“我们要重新相爱了,霓霓。”
霍东霓依旧会心动,偏开脸嘟囔一句,“便宜你了。”
婚后生活的某天。
是个下雨天。
那次事故,顾惊宴受伤的身体在冬日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泡过后,留下寒疾。一到雨雪天,肩膀处会隐隐作痛,像是小蚂蚁在咬骨头似的难受。
霍东霓比他起得早,轻轻从他怀里钻出来,担心他醒后会疼,便用被子细心盖着他露在外面的肩膀。
下床去后,她闲得没事放轻动作替他整理书桌。
下面,掩着一个黑色封皮笔记本。
出于好奇,翻开一看,里面大篇幅是男人遒劲有力的字迹。
――无论我再怎么吻她,她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心跳加速时,我就清晰明白到一个事情,她是真的不爱我了。
――她的身体不适合生产,我很明白,我即将失去一个心心念念的女儿。但是只能自我安慰,没关系,等她身体好起来,女儿还会有的。
――我原来是个贪心的人,想要她原谅我,还想要她爱我。
霍东霓正看得入迷,耳边一声低低的笑:“顾太太,偷看别人日记可不是乖女孩该做的事。”
她浑身一个激灵,他什么时候跑到身后来的?
顾惊宴抽走她手上的日记本,丢到桌上,然后握着她的腰整个抱起来。
“诶――!”她嚷着,“你干嘛呀?”
他重新将她丢到柔软的大床上,单膝跪上窗沿,手撑在她耳边,他低头去吻她耳朵,绵密的温柔间,暧昧又下流地说了两个字。
霍东霓瞬间涨红脸。
她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制止他的动作,“来日方长,顾教授,你还得去医院。”
男人低沉诱惑的笑在耳边响起。
下一秒,霍东霓就感觉到他湿漉漉的吻游移到脖颈间,然后他的声音沉沉传来,“来日方长的确没错,但现在要只争朝夕。”
“我来了,霓霓......”
没等霍东霓反抗,整个人已经被他卷进被窝里。
又是一场醉生梦死。
经历那么多的挫折磨难后,只有他们才懂彼此的可贵,不愿浪费时间虚度光阴,要抓紧分分秒秒的时间来相爱。
有人采访顾惊宴时,听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这一生,只会奔向两种人,一种是患者,另外一种是霍东霓。”
漫长岁月,爱是永恒。
没人比他们更契合,也没人能再拆散他们。
两人相守,直至衰老、直至死亡。
顾惊宴在回到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用余生来弥补和赎罪,就算不能尽数偿还,他也要竭尽全力去淡化她心里那些疤痕。
最近一次的日记,顾惊宴如下写道:
霓霓,感谢你让我回到你身边。
你把最天真烂漫,最纯善的一面毫无保留地给了我,我却对你造成过诸多伤害。
我很抱歉,我也很自责。
我会用余生所有时间,陪伴你,包容你,让你不再受任何委屈,再吃一点儿苦头,当然,痛经这个事儿,你还得自己熬。――顾惊宴。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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