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知道这画的主人是谁了。
合欢宗开宗祖师,李忘情。
这么说的话,这就是玉嫦真人要寻的魔界的秘境吗?
落雪惊喜的望着这画,修筠却拉着他继续向右走。
死亡自然不是她的结局,在她死后,少年奔赴刀山火海,终于找出一朵天生地养汇聚世间纯净灵气的莲花,以此为引将她唤醒复活。
她又重返人间。
一切都如此美好,她是命运的宠儿。不会再有遗憾,她欣喜的想要与那人厮守。
告白之语宣之于口,却仅收获对方诧异与慌乱的目光。
他说,他只是将她当做亲妹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故事至此截止,停留在她一人孤寂的背影上。
最后一幅画,宣纸上的美人一人坐在少女时期的秋千上,静静地望着前方。那双美丽的眼睛慢慢阖上,落下一滴泪来。
空寂的房间,于四面八方传来女人悲伤的声音。
一生荒唐,实属可笑。这世间人皆爱我,我爱之人所爱却非我。
纵大梦三千,终不能得偿所愿。
在那声音过后,宣纸上的美人一寸寸淡去,停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一副空白的画。
落雪想到他曾看过的那一堆小话本,永远不会变的两位角色。
李忘情,骆文琢。
他本以为那些都是骆文琢痴恋李忘情,求而不得,以文本寄情丝。却不曾想竟全都是李忘情意难平少年竹马,仅能以故事填补遗憾。
不管她与谁厮守,她爱的人都是爱着她的。
宛如饮鸩止渴,剜肉医疮。
修筠轻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他说罢,手掌抚于画面。
细微灵气波动,这是这个秘境的出口。
但是,这个秘境又并非找到出口,直接出去那么简单。
娟秀簪花小楷恰在此时浮于纸上。
惟愿两情长久,朝朝暮暮,白首不离。
画纸下方,檀香盒子慢慢从墙内弹出来,落雪眼睛一亮。
不管里面是什么,将它送给玉嫦真人,终归是没错的。
他欣喜的弯腰将它抱在了怀里,抬起头,也注意到了那排小字。
两情长久这不会是一个要被困人相恋才能出去的秘境吧?
落雪说着不可思议的翻过画纸,在看到最下方那个小小的交叉符后,面露愁容。
竟然真的是
这种阵法一度被认为是最烦人的阵法,它会随机抓两个人进入其中,不管是朋友,路人,亦或者是仇人。
说起来,它也确实是合欢宗传出来的。
修筠微微颔首,他握紧掌心少年,一手浮于画前,灵力微微催动。
水青色微光笼罩画纸全部,光波流转,下一秒,却又将所有颜色褪去。
修筠顿了一下,再次尝试。
再次失败。
为什么,他对落雪确实
在没有记忆时,他不懂何为爱,虽早已心动却不知那是什么。只以为那种可笑的拒绝方式修筠不想再记起。
直到记忆逐渐完整,脑中多了许多情绪后,修筠再也不想放手。
如果他对落雪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还是方式错了?
出口明明是这里。
他皱起眉,少年的声音就在此刻传入他耳中。
真是的!对骆文琢意难平还不如去发明一种能让人死心塌地的蛊,为什么要研究出这种奇怪东西!
短暂的两秒,在疑惑理解后,身体逐渐僵硬。
修筠回过了头,他望着落雪,那是落雪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情绪。
震惊,诧异,痛苦,不可置信。
它们交织在一起,还有伤心。
修筠绯红色眼瞳闪烁,那双眼睛像是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烟,不会再纯粹。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直交握的那只手被松开,抽离。
原来,不是他不爱落雪,是落雪不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太慢了(哭)
剩下的字数明天补
为什么要虐为什么要虐为什么要虐,气死我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殴打做大纲时的我自己!我这一段尽快过过去
40.第40章
第40章
修筠?
下意识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他曾有过那么多诚惶诚恐的不确定,这一次,却是确确实实,第一次被避开。
衣角在指尖短暂停留,随即滑落。修筠望着落雪,用那种难过的眼神。
庞大灵力在他身后转瞬涌出,如洪水冲破堤坝,它们挤压着这一间卧室大小的秘境,将它撑满,撑满,却还有更多从他身上源源不断。
水青色几乎要化为实质,它们阻挡视线,修筠就站在落雪旁边,却好似越来越远。
如隔云海。
不要露出这种眼神。
像是有一把刀深深扎进心口,由内而外蔓延至全身的疼痛。
不要离我这么远
轰隆一声,秘境再也承受不住,昏黄卧室分崩离析。
地面不停晃动,方向遗失。落雪脚步踉跄,他的手向前胡乱伸着,几乎是下意识这么做,明明这个方向什么也没有。
修筠!
除了修筠。
终于,那只手还是握住了他。
下一秒,黑暗吞噬一切,视线,听觉。
唯有被握住的那只手。
还有不停跳动的,两个人交织的心跳。
站稳了。
消除百般病痛的良药。
可惜那仅仅是如此短暂的数秒钟,视野很快重新明亮,天空是魔界特有的垂直星环,黑色圆形在天地交界处坠落,白日即将到来。
他们站在镜湖湖边,像一对远道而来的旅者,结伴而行。
然而很快,握住的手松开了。
下一步或许是分道扬镳。
修筠
很突然,落雪不懂为什么。
是那秘境里有什么吗?李忘情留下的蛊?可修筠这么强大,又怎么会中她的蛊。
他咬紧牙齿,正要问出,高处天空却在此时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
玄、徽。
一字一句重重念着,落雪仰头,便看见远远地站在镜湖上空的三人。
最中间的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魔气层层叠叠在他身上环绕,像是他便是那魔气本身,几乎要看不清脸。
然而,那双不屑的,充满玩味的眼睛,落雪却看得分外清晰。
他勾唇一笑,声音恣扬:吾等还真是有幸,竟能见到这般传说中的人物!
位于左边的黑衣男人跟着道:听闻玄徽真人为人仁善道义,不知可否也帮助帮助我等,做魔尊大人扬名修真界的垫脚石?
说罢,两人相继哈哈大笑。
站在他们右边的人却没有笑,他的视线游离地落在岸边青草地上,没有焦点,出奇的安静。
那是唐折颜。
整个魔界,一座城池相当于人间一个小的国家,城池城主不会屈从任何人。
除了魔尊。
天空愈来愈明亮,白日即将到来。几乎是想通这一点,落雪毫不犹豫挡在修筠面前,他握紧腰间的九尾狐尾。
他们知道修筠身份了?为什么会知道?
白日到来,修筠不会是魔尊对手。狐尾是他目前唯一的强大灵器,有什么办法
视线被阻,修筠目光下垂,落在狐狸轻轻发抖的手上。
他惯来胆小,自然会害怕。
这么聪明的狐狸,为什么又要挡在他面前。
难道是像骆文琢对于李忘情那般,仅仅是,把他当做朋友吗?
前道侣完全放下。
你为何要对朋友这么好。
沉默间,对面两人也注意到了落雪。在眯着眼睛看清楚后,魔尊眼睛一亮,猩红舌尖舔了下下唇。
哪来的漂亮小美人!你快从他身边到我这来,我保证对你天天疼爱,日夜
话还未说完,一阵强风自落雪身后刮过,他下意识侧了下头。
下一秒
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黑衣中,魔尊尚未来得及反应,一道青白色光电裹挟着劲风,照着魔尊的脸重重打了下去。
大脑懵了一瞬,半边脸跟着麻木,刹那间思考能力与知觉一同丧失,他如秋日枝头凋零落叶,缓缓飘下。
咚的一声,电花被水吞没,一粒小小石子被投掷入水中,连带着镜湖碎裂又聚拢。
唉?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旁边人只能感到突然消失的声音。还未来得及露出恐惧,咚的一声,又是一道声响。
一直神游天外的唐折颜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周围已只剩他一人。他匆忙想要聚起魔气,手臂一个抬起的动作,然后生硬停住。
动不了了!
身体像被禁锢于琥珀中的小虫豸,空气都成了巨大无比的阻力,他连挣扎都不能。
长风吹起男人银色长发,他居高临下望着湖面,眉间萦绕淡淡戾气。
你刚才,说什么?
两指像夹起什么般缓缓抬起,无形大手抓住被水浸泡的两人,像傀儡师对待手下的提线木偶。
一人被扔在水面,魔尊则被抓在面前。
只剩惊慌,一种碾压的强,他成为魔尊三百年,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要开口求饶,嘴巴却动也不能动。
脸上又是夹杂着雷电的一击,接二连三。比起打斗,更多一种被掴脸的侮辱。
修士体魄惯来强悍,魔尊却觉得他像是成了面对修道者的人类。
脸已经麻木,隐约嗅到肉烤焦的糊味,这一切仅仅是短暂半分钟。
渺小如蝼蚁,或许要死在这里
又是一掌,被掌控在手心的人突然崩溃碎开,四处飞散如投食鸡仔时撒出的黑色米粒。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远离修筠,同时黏住两个手下,一同逃向四面八方,眨眼间消失在视野中。
能成为魔尊,再如何也要有看家本领。凭着能在修筠手下逃走,他确实胜过许多人。
修筠没有再追,打过魔尊的那份灵力被他切割,嫌弃地扔进了湖水中。
但他也没有落在地面,他转过身,远远地望着落雪。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落雪只觉眼花缭乱,还未来得及观察战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修筠好强啊比小山村收回第一份灵魂时要更强。
也更加毫不留情。
落雪心中少了担忧,只剩欣喜。
少年微微向前,想要去往他身边。远远地,男人突然开口道:你不要过来了。
我们就此分开吧。
脚步突兀停住,一种好似要被重要之人抛弃的可怜表情。
修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落雪慌乱而不知所措。
应该说点什么,他们这一路不都是一起的吗。
少年咬了咬唇:那、晚上再分开好吗,现在天亮了,你
星环已完全明亮,脱离地平线,缓缓上升。
男人依然站在高处,没有要变小的痕迹。
无碍,我可以在白日保持清醒。他转过身,落雪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原本,我一直要你和我一起,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心头血,离你更近,我可以更强。
唉?
所以才会在小山村邀请他一路同行,才会在云霄宗想要和他一起吗?
包括,在归墟时。
修筠说:你拒绝过我,我以为那并不是你真的在拒绝。
落雪向前两步:我没有拒绝,那是我自觉弱小,我怕连累你。
我想要跟着你,一直跟着你。更强一点不好吗?而且,如果我离开了你,我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狐狸依然在说谎,他说谎永远是那么让人听不出来。
就好像,那真的是他所想。
修筠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出现在落雪面前。
一个很近的距离,微微俯下身,就像在归墟时那般。
能感受到对方浅薄的呼吸,落雪增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却又在还差一点时止住。
不可以了。我对你有所求,而你对我无所求。
北国之北,山岭陡峭,丛林密布。
偶尔有采药郎深入林总,误闯入一云端密布之地。
奇珍异材不绝于眼,刚欣喜伸手,转眼又在山脚下悠悠转醒,似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