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
所以是他专门为她撺的局是嘛。
是让他们知道,这些日子里他们对她的判断从来都是错误的。她是有人照拂的。也是有人撑腰的
他应该是看清了他们给她留下的那些嚣张的话,也很轻易地就能猜测到她晚回家的原因,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句,他也能将事情盘个清清楚楚的,弄这样一个绵里藏刀的局面,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进来,垂头丧
气地让他们走出去。
面对他说一不二的强势,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空间,只能另寻门路去,安娜老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就是她为了还人情破例说愿意开一个班,那几个富家子弟的确也是后面托人找关系塞进来的,她当然是以阿
漓为重的。
佟闻漓时常感叹,他为什么总是能很轻易的知道她的脆弱,然后又动用自己无所不能的“神力”,送她不计其数的人生中跌落时候的托举。
好像她去收拾遗物的那天,他说的那句“这不是还有我嘛”不是一句随口的安慰,而是一句带着承诺的保护。
最后那个宴会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边上,从那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脚下建筑的灯火。她分不清这大片的建筑都在哪儿,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依旧存在许多的贫穷和苦难,她虽从来都没有脱离他们,但今晚也坐在这样的空中楼阁
中俯瞰夜景,从头到尾都穿着华贵,光鲜照人。
“在瞧什么?”坐在佟闻漓面前的他这样问她。
她回过头去,把那些没来由的情绪收回去,带着她所有的真诚在那儿说:“先生,谢谢您。”
“谢我什么?”
“谢你——”她想了想之后收回原来的那套沉重的措辞,改了口吻说的是,“谢你让我有仗势欺人的资本。”
“仗势欺人?”他像是抿了抿这个成语的意思,而后点点头说,“我很喜欢你用的这个词。”
“你早该把你能仗的势拿出来。”未了他又这样加了一句。
佟闻漓:“是您总说,做人要低调的,在外不要给您惹麻烦。”
他问到:“我什么时候说过?”
“您和奈婶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哦。”他像是想起来,没抬头,只是伸手拿过身边的一瓶酒,给自己已经见底的杯子缓缓倒了半杯,“你不适用这条。”
她疑惑:“为什么呢。”
他缓缓说道:“有些人呢,家里有三天的米,却会对外吹嘘说能吃三年,有些人呢,家里明明有三年的米,你却觉得她马上就要饿死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叫她卖火柴的小女孩,很贴合她从前的形象,这让她不由地想笑起来。
“您是说我惨兮兮的。”但她依旧小声嘀咕,“不张扬,也不体面,就跟来福一样。”
“嗯?来福可不跟你一样,我让奈婶给它洗了好几圈,是只乖乖了。”
他说“乖乖”,说叠词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带一点点笑意,好像有一种虚浮的宠溺,这让她有些出神,她忽然就想知道,他有没有秉着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过话,有没有这样宠着求着握着别人的手叫过乖乖。
那种假想让她心口肿胀。原先从镜子里看到今晚不一样的自己带给她的自信又摇摇欲坠。
“再多吃一点。”
直到他再次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的目光还是有些迟钝。
他见她心不在焉,眼神落在醒酒器上,还以为她是要讨酒喝却又不好意思,于是就问她:“再加一点?”她回过神来,点点头,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
“当心醉,这酒烈。”
她却不以为然,心想醉一点才好呢,醉一点的话,清醒的思绪就不会那样的多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管是流浪的醉汉还是优雅的绅士,都离不开酒了。”她那样地总结道。“哦,为什么?”他问她。
“因为所有的而无关贫穷和地位,各有各的不快乐。比如我,我也有我的不快乐,高高在上的先生您,也一定有自己的不快乐。”“嗯,说说看,你是怎么样的不快乐,我又是怎样的不快乐。”
“我就很简单啊,在还不能靠自己做决定的一天漂洋过海,又在异国他乡无所依靠,即便现在能和您在这里喝红酒吃法餐但依旧对自己的未来迷茫,不知道人生的下一个驿站在哪里,那种不安定的感觉让我不快
乐。”
他倒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挺了解自己的心思。“所以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才不快乐?”他试图这样用简单的一句话囊括她刚刚所有的表达。
她睁大眼睛,用力地点点头:他总结地很对,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不快乐。
“至于您嘛。”她托着脑袋,像是要斟酌着字眼,展开大篇的描述。
这倒是不由地让他想要好好听一听了,他想知道在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心里,他到底不快乐在什么地方。
佟闻漓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具体说起。
他又是怎么样的不快乐呢。他什么东西都能得到,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看上去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提供任何的情绪价值,她更没有见过他会为了什么事情引起大的情绪波动。
她于是只能抱歉地说到:“先生,我还是不够了解您。”
她诚心道歉,让他的期待落了空。
他却依旧那样平淡又带点笑意地说:“没关系,或许以后,你会更了解我。”
以后吗?会更了解他吗?真的有那样的一天吗?她是不信的,他那样无所不能又情绪稳定的人究竟还会在意什么呢,又会为了什么事情忧伤呢。
她万万没想到,未来某一天,她真的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她才知道,原来强大如他,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经历。而现在他只是轻飘飘地揭过话题,兀自给自己倒着酒。
她也跟着要,
她的思绪开始跟着酒杯里的酒一样的浑浊不清,动作总是要晚于脑子发出指令后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她手里的刀叉用得乱七八糟的,对面的人像是看不下去了,给她把牛排切好。她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见到月光和灯下他一身得体的西装和出众的样貌,一瞬间没挡住自己的嘴,直白地问他,“先生,您谈过恋爱
吗?”
他切牛排的动作有微微的停顿。
这之后他才掀开眼皮看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烟烟说上大学之后都会谈恋爱的,我没谈过怕没到时候没人谈,好奇,问问。”她微醺后全盘托出。
“这还没去上大学呢,就惦记着谈恋爱的事情,上大学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去学本领的。”说完后,他收回自己的眼神落在没切好的牛排上,补充一句:“你这样鲜活的小姑娘,怎么会没人谈。”
“但谈恋爱,你得长好心眼。”他又这样延展着话题。
“嗯?”她虚心求教。
“世界上多的是坏男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作高深,好像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否定了一样,这让她的话题打得更开些,于是她把身子往前靠靠:“我晓得,所以我想——”
她拖长了尾音:“要是能找一个像先生这样的就好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蓦然地抬眼看她,她却说的一本正经:“情绪稳定,包容又体贴。谁以后成了你的妻子,都是很有福气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暗示都不带,好像就是把他当一个参照的工具一样,“那谁成了你的男朋友,估计还挺闹心的。”他这样回她,
“啊?”她有些不开心了,“我刚刚可是夸您的,我怎么了,您刚刚不是还说我好的嘛。怎么就闹心了,我未来男朋友哪里闹心了?”
“做你男朋友要日日提防着别的男人对你的非分之想,可不闹心吗。”
这是他的解释。
佟闻漓抿了抿唇角,大言不惭地盯着他:“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他终于是切好了牛排,递给她:“是。”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
后一句是他的揶揄。
她也不恼:“谢谢,我虚心接受。”
而后她又敲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总会遇到的,一个年龄相仿,经历相似,兴趣相投的男朋友的。”
“行。”他举杯碰向她,“那就祝你早日遇到。”
“也祝愿你前途远大,未来顺遂。”他再加这一句。
“祝愿你多子多福。”佟闻漓这样说到。
“佟闻漓。”他带着一点点训斥叫她全名。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忙改口:“醉了,醉了。抱歉抱歉,多福多寿……”“嗯?”
“多福多财!多福多财这总可以吧!”
他这才作数。
这之后他们谈天说地的什么也都讲,她缠着他说的最多的就是:
“先生,说说您的事吧。”
“说说吧。
他被她缠着没办法,偶尔也挑几件跟她说。
她听到他和车队在边境遇袭,也听说他逃过一次空难。
她的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说了许多后,他都觉得口干舌燥有些累了,她却依旧混沌地支着个脑袋听,却也不知道明日醒过来还能不能记得。
“回去了。”他看看时间不早了。“这么早嘛。”她把头支在手背上,“还没有到十二点,魔法还没有消失,您不用着急。”
“什么十二点,什么魔法?”
“灰姑娘啦,童话故事你晓得嘛,十二点的魔法消失,所有的华丽都会被收回,我这一身——”她展示了一下,“都会被收回。”
“魔法不会消失”
“会”
他无奈,只好笑着骗她说:“你可能看的不是不是正版的故事。”
“不可能。”她坚持。
“你还清醒吗佟闻漓?”他不跟她纠缠什么童话故事。
“清醒的。”她这样回他。
“那我们真的要回去了,行不行?”他还坐在她对面,软下声音来。“行的。”她终于是点点头。
而后她先有动作,从桌子边上绕了出来,但她忘了自己穿着一条长度要落到地上的裙子,一个跨步往前走的时候绊到了自己,往外面倒去。
还慢于她的动作坐在沙发上的人连忙伸手出来接她,她慌乱之中一只手扶住他身边的沙发,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他的手掌温度比她被空调凉风吹得发凉的手要高。她想撑着沙发站起来,但发现,自己不能够。
她撑起来的时候贴合他手掌的掌心也在用力,手掌相扣之间只让她觉得有些发烫。那感觉好像他们身上有一种磁场,悖逆着他们的思想,想要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她在酒精上脑后认命地不再抵抗这命运的磁场,只是低头看他,她第一次从上而下地看他,看到他抬眸之间灯光落在高挺鼻梁上的阴影,看到他饱满的唇瓣,又从这种自上而下的“上位者”的“凝视”中看到他因为
微微抬头而滚动特别明显的喉结。
“佟闻漓,你醒着吗?”她听到他这样问她。
“我醒着。”
他估计她大概是喝得够呛:“那你能控制自己吗?”
“可以。”她点点头。
“好。你可以自己起来吗?”
她摇摇头:“试过了,起不来。”
“那你或者干脆下来一点,自己坐在沙发上?”他没法轻举妄动。“可以。”她点点头,下一秒,松开自己握着他的手。
原先弯着腰的她这会更是失去了支撑,一股脑儿地往下掉落。
这下好了,她整个人摔在他怀里。
她还在此前挣扎了一下,挣扎的结果就是双手栓在他的脖子上,没让自己完全掉下去。
但她的唇瓣停留在那儿,在距离他下巴仅有半寸的地方。她迟钝地抬眸看他,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垂眸看她的时候,挡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她就这样突兀地躺在他怀里,只穿了一条抹胸裙,露出的纤细又白皙的手臂还挂在他身上。
那样的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
酒精的混沌让她的逃脱有心无力,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驱赶她起来,任由他们那样的亲密,只是秉着那点好像是她让他头疼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你未来男朋友很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