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番外…
到香港之后,先生要回一趟西貢。
东南亚那边的外貿生意他交给集團的其他成员做了,他这次去,当是做个“煺出儀式”。
佟闻漓帮忙收拾着东西。
她拿了幾条领帶,比着他衬衫的顏色,比不出个所以然來,隨即就都給他帶上了。
“这趟出差,注意安全。”
他把她给她帶上的那堆领帶里就挑了两个,剩下的几个放进柜子的盒子里,“只是出个差,很快就迴来的。”
“你这一撒手,西贡那边接受的人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佟闻漓还是有些担心,“商会的那群人我是见过的,您这么一走,他们不得抢破了头地瓜分那些。”
“我走了,这不是还有接手的人吗?”
“我听说是个集團里的年轻人,才二十来岁,能鎮得住那些老油條嘛。”
“你老公我不也是二十几岁出头就被外祖父丢去那儿鍛炼了,他要是做得了,回来就是功臣,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要是做不了——”“要是做不了,被怎么弄死的都不知道。”佟闻漓在那儿夸张地说,“商会的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瞧瞧,我怎么没見你以前这么担心我。”他拿过佟闻漓手上被折得乱七八糟的衬衫,抖开松了松后,放在床上,疊得板板正正地再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佟闻漓眼见自己越幫越忙。她原先总以为这些收拾衣物的事情是管家阿姨或者是助理幫他做的,后来才发现他出差前的衣物都是自己收拾的,她今天尤其“賢患”地在送別前来给他一起收拾,却在看到他收拾東西的
熟练下自惭形秽。
于是她停下动作,坐在床边,微微仰头:“我也是担心你的。”“只是你比较厉害,所以我就少担心一点。”她这样解释。
他合上自己的行李箱,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手掌捧起她仰起的脸,低头:“舍不得我是吗?”要不是佟聞漓剛好赶上项目的庆功宴她走不开身,她也想去的,好久没有回西贡了,她还想回去看看呢。“反正你马上也回来了。”她没給他这个面子,起来把另外一只行李箱拿过来,指着那箱子说,“你下了飞机后小f会来接你對不對。”
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点点头。
她打开行李箱,整个人半蹲在行李箱面前,指着那一半装好的东西说:“先生,这些麻烦您给小f,剩下的这一半您拜托小f給亲婶。”
说完之后她又站起来,又领了一个隨身携帶的登山包出来:“这些,麻烦您帶給烟烟。”
他看了看眼前的大包小包,掀掀眼皮:“佟聞漓,我觉得你担心我是假的,让我当你的人肉快递才是真的。”
“别这么说,只是顺便。”她忙不迭地把那几个包裹往他的箱子邊上凑。“过不了安检我可不管。”
“都是能帶上飛机的。”佟聞漓连忙强调,“您也不是一个人去,大家分一分重量,都不会超重的。”
“你倒了解的挺清楚。”他轻嗤一声,“你給奈嬸帶也就算了,你給finger和阮烟带什么,他们不是过两个月要來參加婚礼,到時候让他门帶迴去不就行了。”“哎喲到时候有到时候要带的东西的啦,先给他们带一些吧,这都是我走街串巷找到的宝貝。”“什么寶贝?”他作勢要去翻那儿的登山包。“我都装好了,您别翻亂了。”佟闻漓去制止他。
他翻了几下也就不翻了,想来想去总归也就是一些他看不上眼她觉得稀罕的东西,小打小闹的,他也隨她。
“行吧,都給你捎上。”
“什么行吧,你认真一点,很重要的。”
“好好好,很重要。”他双手举高做投降状,“我保证,保证把我太太的东西帶到,一件不落地交到他们手上,行不行?”“这还差不多。”佟闻漓这才算作数。
“哦對了先生——”她说完之后,又貼上来。
她这个样子和这个语气大概是有求於他。
他把行李都放到一边,低头回她:“嗯哼、你说。”
“您能帮我找个人嘛?”她站在那兒,一脸恳切,“动用您的所有关系,帮我找一个人。”“找人?”他见她严肅,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耐心地问她:“找什么人?”
这些年,佟聞漓再也没有听到过小唐的消息了。
她之前在河内读书的時候还能收到他的来信,把信寄回去之后又常常是被退回来,她总也找不到他的地址,所以她回国这些年都没有告诉过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给自己写信了。上一封信里他还说到会和一个铁匠的那个视力有缺陷的女儿結婚,还说到了他找不到任何一本研究計算机的书,还说到了西装革履出入光鲜的慈善家,说到了他帮助的那些孩子。她偶尔想起他清澈的眼睛,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
所以她想拜托先生,帮她找找看。
飞机落地在西贡,finger带着手下一群兄弟来接的机,见到先生,齐刷刷地在那儿问好。先生把手里的箱子交給他,唇边笑意蕩漾,但依日是教训他:“什么排场,你看到机场警察看你的眼神了嘛。”
finger却一臉正义:“先生,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行了,走了。”说完之后他又回头来说,“悠着点,这里都是阿漓上我给你们带的特产。”“阿漓小姐帶的?”finger一听,忙走进步跟上他的腳步,“先生,阿漓小姐过的好嗎?”“有我在,她能不好吗?”“也是。”他挠挠头。“还是阿漓小姐好,还記挂着我们。”
走在前头的人停下来:“我待你不好?”
finger反应了一下,點点头:“先生也好,你们夫妻倆,一个比一个好。”
这话的动听之处在于“夫妻俩”,他彎了弯唇角。
“另一半是给奈嬸的,你知道她住在那儿吧。”
西貢這边只留下了先生早前为佟闻漓造的那个别墅了,他的庄园不住了,捐出去给当地成了一个收藏馆,奈嬸也不给人当管家阿姨了,女儿生了寶寶後就一直帮忙照顾外孫。
“我知道,先生,包在我身上,您要去看看奈嬸吗?”
他想到她如今回归自己生活,搖了摇头:“不了,我去了也没話讲。”
他现在倒是有点感謝佟闻漓来之前给他帶的这么多特产了。他向来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长出来的那点情誼,从前他付钱,奈嬸帮他照顾庄園他没觉得有什么,和佟聞漓在一块之后,他发现他倒不能那么轻易
的就能处理好这种从前来看十分简單的关系了。
他走之前打算給她一些辛苦费的,奈嬸却红着眼睛说什么也不要。
他對付商场上出尔反尔尔虞我诈的人精有一套,但对一个越南本地头发半白懇懇勤勤的阿婶,却不知道该怎么辦。
阿漓说,奈嬸对庄园是有感情的,对先生的恩患也是感謝的。如今阿漓準备的特产却是刚刚好,她细心,奈嬸又疼她,想来应该会高兴的。
至于他,就不过去了,省的她戰战兢兢地又擦桌子又搬凳子地说着家里条件不好怠慢他。
finger把他送到商会,原先法国派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是给阮烟的。”他进去之前再囑咐了一句。finger拎了拎另外一个包:“这么重?阿漓小姐是不是偏心了。”他笑笑:“你怎么还跟阮烟吃上醋了。”
“行了。我进去了。”他进去之前把一个纸条递给他,“幫我找个人。”finger看着紙条上的信息皺了皺眉头,应下了。
等到西貢这边的生意交接的差不多,finger找人也找的七七八八了。
他最后带着先生来到城市边緣的塑料薄膜搭成的那些一碰就要裂的建筑下,周围是一个燃着滚滚浓烟的垃圾场,路边手里抱着一个身后还背着一个的妇女好奇又膽怯地朝他們这群人看过来。
finger递給先生一块手帕巾,他揮揮手拒絕了。
finger:“先生,我跟您一块进去吧。”
“人都找到了,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他没上finger的那一群人跟着。“先生,还是让我跟着吧,里面不知道什么情況,这一片很乱的。”
他阻止了他们进来。
finger来之前已经把他们的目的说过了。塑料篷里没点灯,黑漆漆地坐着一个人,在那儿做著什么手工活。
他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他在包一盒香,红彤彤的香薰料被他包进红色的纸筒里。他在本地的许多宗庙里看到过这种香,燃烧起来的时候很是呛人。
听到声响,那个人从椅子上起来,转头到那个只有叁个脚的相台上,把台子上的东西拿出来,丢在他们之间的那个柜子上。
他顺着唯一的光源看去,发现那儿好像是几封信。
“我也是收钱办事的。”那个蓄着长頭發的人这样说,“他幾年前搬到这儿的,就住在我边上,就那个小瘸子嘛,脸上又长著一个疤,很好认的。”
“跟钟楼怪物似的一直都躲在屋子里,倒是会修东西,街坊鄰居谁有个什么东西坏了都能找他他倒是也能修好。他每天都会淮时出门,去福利院做義工,做了段时间又不做了,还听说他跟别人打架。”
那个男人说到一半又转过来,像是看出了面前器宇不凡的男人的疑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他那个样子怎么去跟人打架。我也就是听他说起過,他说福利院的院长什么的,您别问我这檔子事,我每天填饱肚子都
是个问题,我根本就不关心福利院的事情。”
“后来我又听街上的小孩说他出车祸了,躺在家里没法动。我没当真,偶尔有一次看到家里的钟表许久没动,才想起来说要修一修。我抱着钟表走到他住的那个地方,发现雨水早就把那爛透了的塑料篷打爛了。”“他的脸色慘白,好像很久没人来看他了,也好像很久都没有跟人说话,但他还是把我的钟修好了。我看他的情況不太好,问了一句,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他说他确诊了一种很費钱却几乎治不好的病。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他抱歉地笑笑说,不传染的。”
“他说他还有一点积蓄,可以全部给我,问我能不能幫他辦一件事。”“他的积蓄让我心动,我以为是什么样的难事,他却说,让我隔一段时间就寄一份信出去。”
“就是这些——”那个男人指了指桌上还有些没有寄出去的,“他留給我的地址在两年前就查无此人,总是被退回来了,不是我白吞他的钱,是收件人不在了。”
他说的是对的,兩年前阿漓离开了河内,自然就没有收件人了。
“所以……他。”
“死了,福利社派人来把他的尸体抬走了。”那个人轻飄飄地这样说。
先生的目光落在那些信封上,從信封里散落出来的纸上,鮮活的生命力透纸背,像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和体面,把他的那些寄托留下来。
他的信里一直在说自己过的不错,有让人畅想的未来,遇到了许多人生的贵客,他还有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工作,甚至他学习了计算机,成了一位网絡程序的破译高手。然而事实却是,他早早地就凋零在没人知道的破败里。他藏起所有自认为卑劣的,害怕的,丑陋的心思。
……
先生最后把那些信收起来,回来的時候尽数給了佟聞漓。
佟聞漓拿着那些信不可置信:“您是怎么拿到这些的?”“寄到你从前的小公寓去了,你都搬走了,当然就无人查收了。”“哦哦,对,他总是不让我寄回去,说什么是從平行世界里寄过来的,倒是很奇妙呢。”她帶着明媚的笑容拆着那些信件。
他伸手勾了勾她側边的发丝,扣在她耳朵后面,还是没舍得告訴她真相。
纸面上是少年道劲的字体:
“阿姐,我去周游世界了。”
“你说的大好河山,我都去看过了。”
她看完之后合上,笑着问身邊的人:“周游世界哎,先生,您说,小唐在平行世界里,应该会很開心的吧。”他摸摸她的脑袋,知道那些年她积攒了好多钱送給這个少年让他去学本事,他这輩子最抱歉的人应該就是她了,所以他没舍得告訴她真相,同样,他也没舍得告訴她真相。
佟聞漓的婚假早早地就已经提上去了,但她刚剛有崗位调任,做着新的一期外国文学的期刊的负責人,手上的事情比她从前只需要拿著筆杆子要难很多,她在開始休假之前得把第一期的杂志新刊全部定稿。
文学期刊内容选题通过后她回了一趟香港。
香港这边分部的总编笑笑说其实她发邮件回来也是一样的,不用特地跑一趟,佟闻漓却执拗地说这一版的一些译文还是找外文部的同事一起讨论一下,有些字句的运用她把握不準,想要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作为这版外文期刊的项目负责人,她要做的也不僅仅是只是做一些选题类似编輯的活,香港这边的分公司是独立运營的,作为一个项目的负責人,很多商务上的事情也都要接触,佟闻漓想要做的更
好,所以她不管不顧地直接从巴黎回来,打算把这个项目做完结了再回巴黎去。
一切都进行的挺顺利的,只是最后期刊版面都已经敲定了之后,当期期刊的广告商卻遲遲未有把訂金打过來。
这次外文期刊的投資商是一家香港的时装貿易公司,最近国内的时髦潮流變化快速,这家公司憑借著敏銳的商业嗅觉和對时尚的敏感度一時间炙手可热,負責商务的那个老总姓裘,佟聞漓听總编说他們公司沒有那么
好的时候那可是天天求着他们,哪怕在杂志中间贴一个黑白广告也行,现在好了,人公司红了,他们这次的期刊給这家公司留了一个首页硬卡,满滿一页半全是他们的新款时装,临了要上市了,订金都不给了。
公司商务挠挠头,说这老襲賴皮的很,不好对付,佟闻漓的进度在一个广告投資商上卡死,她打听了裘老板的去处,二话不说就上门要钱去了。
这裘老板晚上约了几个广粵地区的老板們吃饭,佟聞漓坐在大厅酒店的座位上,见他来了,忙起來打招呼。
“喲,袭总。”
这姓来的从前没少在他们总编那儿碰一鼻子灰,如今飛黃腾达了雖然多有不滿但對佟聞漓还算客气,毕竟他们从前也见过几次,他對佟聞漓的印象还不錯。
“小佟老师啊——”他拖长了声音,“许久不見,您怎么在这。”
“这不是听说袭总在这儿宴请了大老板,想跟来见见世面嘛。”她把混跡商场那副厚臉皮拿出来。
“哟。”裘老板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姑娘会这么明显地把他往高處抬,“你们搞文学藝術的,从来都一身傲骨的,怎么跟我们商人同流台污了。”“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我们报刊的衣食父母,多傲的骨见到您都得恭恭敬敬的把自己打折了!”這话把裘老板那点虚榮心捧着了,他爽朗地笑起來,指著佟闻漓鼻子说着广东话:“你们总编要是有你这么会说話就好了!”
“走吧,来都来了,小佟老师,別说我小气不帶你,但你听好了,今晚我有大客户,你机灵点,我談下客户了,一切都好说。”
“那是自然。您談客户,我要订金。”她借著玩笑直白地表露自己的目的。
裘老板瞥瞥她:“你可别耽誤我事。”
她依日在那里插科打诨:“怎么会,我一小姑娘,顶多偶尔发表一点浅陋的看法,引得你们哄堂大笑,扮扮小丑,活跃活跃氣氛……”
采老板脸上帶点不可琢磨的表情,开了门之后,佟闻漓的那半句话还没有说完。
面前的场景属实有点让她剛刚说完的话当小醜了。
她还以为是正儿八经的商务局,却见酒店包厢里二十人的大桌上其实就坐了叁五个男人,每个男人身邊一左一右地基本上都坐了身材豐腴,皮肤白皙的姑娘。
她抬抬眼皮,这老袭可是真不避讳,她还以为是商务局,原来是草局。
这头进来的老来见到她那个样子,颇有种看人无措自己得意的味道,侧头看着她,很明显就是难为她:“小佟老师,大作家,都说了,商人的地盘,不適合您来。”
佟聞漓不动声色地收起自己的那点不適,笑笑:“的确开了眼界,袭老板原来是這样做生意的。”她心里暗自罵了一声,也不知他请的是哪个色/情狂变态。
她这头真這样罵着呢,又覺得圆桌那头有道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抬頭一看,得。
原来是这位色/情变態狂,那的确是名不虚传。
酒色场上,七七八八的人都喝的面红耳赤的,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玉软骨香的姑娘,朝着他说些什么,他只管听着,偶尔点点头,眼皮微微掀開,却全部落在佟闻漓身
上。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怎么好用这种审視和追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襲老板一进来跟里头的人打着招呼,像是负荆请罪,“我自罚一杯,自罚一盃。”
酒局上的人站起来,表示迎接,就他还坐在那儿,只是点点头,像是打个招呼。
佟闻漓看了一圈,里头有一两个老板她也认识,做商铺生意的,香港的几家大的商场店面都在他们的手下,他在进军国内市场跟这帮人认识也不足为怪。
“坐啊小佟老师。”裘老板拉开座位讓她坐下。
他一坐下,招呼了两个姑娘过来给他端茶倒水的,而后又從桌面上捞过一盒烟,从里头倒了一根出来,点着,让給他倒好酒的小姑娘捶着他背,朝佟闻漓抬抬眼说:“小佟老师,你看,男人局,要不,你先回?”
袭老板是知道佟聞漓来是幹什么的,他想找个借口把佟闻漓打发了。
“别啊裘老板,我什么都沒见过,那都是小意思。”她不以为耻,还“积极参与”。裘老板面色一变:“佟老师,你可别是存了什么坏我广告版面的心思。”
“您看您,别总是对我敌意这么重嘛,不是您说的嘛,帶我来玩,帶我来见见世面,你看。”她抬头看看那些姑娘,“他们都能在,我为什么不能在。”“他们让摸你让摸?”他反问。她无语两秒,聳聳肩:“各司其職嘛。我负責讨债。”
“你……”裘老板被噎得说不出来話来。
就在此刻,佟闻漓感觉到自己的椅子微微转了转,她轉过身去,在冗杂的香水味里他的味道依日清晰,低沉的声线飄在她的头顶,但那不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对著旁邊的人说的:“怎么?来老板,风流债啊?”
他说话间还玩味地掃过一眼她的脸,又對着袭老板说到:“我早上前脚还跟裘太太见过呢,她还说想来巴黎看看秀,问我能不能給她留张票。”
出来玩心照不宣都不提起家里的那位,这位爷在这个時候提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裘老板可不敢跟他老婆硬来,他找陪酒女也就算了,反正这儿的人都有份,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但可别給他按上什么和乙方公司的
小主编扯不清楚的花边新聞。
襲老板连忙抬头给身边的人解释道:“易先生,您常年在国外,想必是误会了,我和这位小姐就是甲方和乙方的合作关系……”
像是要彰显他门之前的地位差距,他还强调了一次:“我是甲方……”
“既然不是风流债,您又是甲方,那无非就是拖欠款项那点事。”他轻飄飄地在那儿給這事定了性。
襲老板一听,皱起眉头,拖欠款项是事实,但被人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您瞧瞧,哪像您说的这么严重。”襲老板递出一根烟想让他给个面子把這事拂过去。“謝了。”他用手擋回来,“裘老板知道的,我不抽烟的。”
不抽烟,也不愛女人。
这人背景深也就算了,连癖好也这么难琢磨。襲老板是最近半年才听到眼前的这人名号的。
他在几个高端人物的聚会里认识他,知晓他手下有一个在欧洲发展的不錯的考销品牌,但总覺得欧洲人嘛,大多不屑跟他们为伍。但这人不一样,这半年来,香港本地有什么局不管青黄他都会出现,雖一身贵气但待
人客客气气,倒是有几分做生意能屈能伸的样子,久而久之,本地的商人都願意与他攀談,谁都知道易先生不但商业眼光独到,还有路子。
当然裘老板在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商人无利不起早的道理,他是知道的。這位爺看着客气,甚至还願意屈尊給這些商场柜面让利,为的是把自己的品牌打进来,等潮流风向标一起,国内大陆市场都打开了,他拍
拍屁股就走了,谁还跟他们做朋友啊。
但没办法,这会儿大家有共同的利益,撕破脸皮不划算。
“我剛刚还跟几位老板说起来,襲老板最近如日中天,新开的商场铺面怎么说也得把最好的位置留一个给裘老板,既然裘老板資金上有些不方便,不如把那幾个店铺給我吧。”
他说完后就要走向在那儿聊着天的那幾个招商。
“哎,哎,易先生,您要那么多店铺幹什么。”他拿着酒杯站在那儿,單手插兜,回头:“我品类多嘛。”
“您可给我们一条生路吧,那店面是我小半年前就定下的,您可不能橫刀奪愛啊。”“这不是看袭老板資金紧张嘛,我是帮你。”“哈哈哈哈。”裘老板幹笑幾声,“我哪里資金紧张了。”“不紧长,您乙方都追债追到这儿了。”他把眼神落在佟闻漓脸上。
佟聞漓知道这会該她发揮了,她连忙递着话:“裘老板怎么会资金紧張呢,我们杂志社两个版面都是裘老板最新一季的时装展品呢,我们雖然就是个文学杂志,但頭版的广告投資还是挑选投資商的实力的。裘老板力
能在这么多投資商里脱穎而出,一定是实力非凡的,就是——”
襲老板眼皮一紧:能别就是吗。
他连忙打断佟聞漓接下来要揭他老底的行为,接着話茬:“那订金一定是財务忘了,别說订金了,全款,全款付给你们行不?”
佟聞漓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到:“这位先生,您聽到了没有,您對裘老板误会了,人说全款,全款都能給我们。”
“是吗——”他拉开了一张椅子,懶洋洋地坐在来老板身边,盯着他。
采老板像是被盯着下不来台,他嘶了一声,皺着眉头從西装口袋裏拿出一个电话,拨通了财务电话,嘱咐了几句,让财务这就把钱打了过去。没过多久,佟闻漓手机就收到公司同个项目同事发来的消息:款项已到账。她辦完了事,本想早点就開熘的,但过河拆橋也不能太明显,酒局里乌烟瘴气的,她借著上洗手间的名义跑到外头去透气。
项目组同事又发过来一个消息:boss很高兴哦,小佟老师,那可是全款,真有你的。
佟聞漓笑容滿面地回到:终于搞定了,老娘終于可以安安心心请婚假了。
同事:你总算能回去跟你家先生交差。
佟聞漓:去去去,说的好像他多能拿捏我一样。
同事:是是是,你拿捏他。
她笑着把手机收起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吼,谁家妹妹仔这么漂亮。她从包里拿出来一直淡淡的薄橙色的口红,抿了抿自己的唇,滿意地装进包里后離开。
只是剛没有走出几步,她抓着包的手就感觉到一阵力道,她惊呼一声,转头发现自己落在一个男人怀里,等到她真的看清人的样貌之后,那紧繃着的一口气才松下来。
她人被拖到雜物间,手指在来回之际和西装布料接触。她抬眼看到眼前的人,只见他拧著眉头问她:“自家老公也不认识了?”
“您不是左拥右抱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左拥右抱了。”
好吧的确也没有,但她并不打算认输。
“那你身上都有别人的香水味。”
“可别冤枉我,我坐那么远。”说完之后,他往前再走了几寸,伸出手,指腹揩上她唇边上剛涂的唇育,一点一点地描着她的唇边,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一点点逼近:“你闻闻,你仔细点闻闻,有没有别人的香水
味。”
杂物间窄小,她微微顫动的睫毛会摩挲到他的西装外套,说实话,她的确没有聞到香水味,只有隨着他靠近的动作从他西装下散漫开来的那種让人心安的沉香味,她眼神落在他的指腹上,在那儿看到她的唇色染着他
的手指。
她长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我今天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打算怎么謝我。”
他在那儿打算要一个说法。
“我们是夫妻……”她说的断断续续的,“需要……需要这么见外吗?”
“哦?现在是夫妻了,刚剛在外面,你怎么不跟人家说我是你老公。”他抬了抬她的下巴,“不想承认是吧。”“今晚我又不是跟你来的。”她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下巴从他的虎口處抽出来,微微不满。
他原来在唇边的手来到她的脑袋后面,扣著她的后腦勺,像是无奈:“什么时候瞧见你對自家生意这么上心了。”“自家生意不是有你吗,有无所不能的你嘛。”她抬头。
他另一只手在她腰间,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綢缎衬衫,脖间配了一条银丝串在一块的只有一个珍珠的复古宮廷风项链,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西装裙,头发扎成一个低馬尾,很是幹练。
他手往她身后伸去,把她扎起来的头发散開来。
耳边瞬间就挂下来几縷发丝,她有些嗔怪:“易听笙,你解我头发做什么?”
外头时不时有人走过,他却跟没有听见一样地在那儿不急不慢地把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捋到脖子后面去。而后攬著她腰的手用了不少的力道,迫使她靠近。佟闻漓的小高跟有些远离地面。
“站不稳?”他在那儿看出她的窘態。
他含笑:“站不稳你不会往我身上靠?”
她被迫地撑在他身上稳住自己,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脖間的发丝还是散落下来。
他伸手,再一次把他们掠過她的鎖骨,越過她的脖颈,拨弄到她的脖子后面,等她白皙的脖子徹底在不明朗的光裏露出来,他低头,冰涼的唇贴上去。
她轻轻嘶一声。
他的牙齿有些锋利,舌尖的温度比唇瓣高,像是个黑夜里的吸血鬼。糾缠之间,她聽到他说:“給你一点懲罰,谁让你连自家老公都不敢认。”说完之后,疼痛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绵长的温柔。
杂物间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应该不存在有人会进来拿东西的场景,但外头人来人往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担心和害怕。她在来来回回的缠绵中红着脸,唇瓣微微发抖,好像是因为缺氧,她眼尾微微发红,带点乞求地说:“先生……别在这儿。”
“只是亲一下,一下都不行吗?”他却一脸坦然。
这讓她有些懊恼,他的确没做什么,只是他们有一周未见,她见到他总是有些难以自控。她稳了稳气息,打算不去看他那张上人犯错的皮囊。
他却伸出自己的手,勾了勾她的手心:“吃饭去。”
她没动,把手收回来:“美女相配,美酒相伴,您自个去。”
“还不高兴呢。”他似是无奈,步子又邁回来,原先垂落的另一只手也伸過来,微微俯下身子,像是哄道:“没你这么不講道理的,人是他们叫的,我坐的这么远,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魚怕我太太不高兴,结果我太
太还是不高兴,我冤枉死算了。”
“这样——”他像是想了个办法,“我帶你去看监控,你看看我那隻手碰别了你就砍那只手,那个眼神落在别人身上了你就剜了我那只眼……”
佟闻漓伸手去捂他的嘴:“你这话说的好難听,我有这么小氣吗。”
他被捂住嘴,但依日点点头。
佟聞漓气得又把手拿迴來。
“好了好了,乌烟瘴气的,不去吃了,我们自己去,去你愛的那家小茶楼吃点点心,怎么样?”
佟聞漓:“现在就走吗?你跟他们的生意谈好了?”
“要谈的生意早就談好了,談完后不跟他们来这种局显得我有些過河拆橋了,现在来也来了,该給的面子也給过了,难不成还陪他们过夜不行,我还有太太要陪。”
他后来帶著她从饭局上出来,臨走之前,又攔住佟聞漓说:“等等,外套忘拿了。”
佟聞漓于是在包厢外面等他,可偏偏他还拉了自己的手将她帶了进去,邊去拿外套边跟坐在那儿的袭老板说:“袭老板,我和我太太先回了。”
这头正和那几个小姐姐划拳的来老板这会抬起头来礼貌告別,见眼前的男人牵着的姑娘傻了眼……
“太太?您是说——”
“奥,忘了跟您介绍了,佟闻漓,我太太。”
这会被架到前面来的佟聞漓这会也只能作“大方优雅”的样子,訕讪地说;“刚领的证,刚领的证。”说完之后,两人就在身后目瞪口呆的錯愕中离开了。
出了门之后,佟聞漓的手还被他牽着,她晃晃:“不是说好地下情的嘛,你官宣干什么?”“这摆明了就是个老色狼,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带着婚戒呢。”她把带着戒指的另外一面翻過来。“我怕他眼瞎。”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佟聞漓见他那古板的样子,歎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停下来,盯着他的脸:“你吃醋啦?”
他也停下来,转过身来,回望她:“我吃什么醋。”
“你就是吃醋了,见我跟别的男人说话你就烦的很,是不是。”
有些人被戳穿只能不情願地把头扭过去:“没有,聊公事我有什么好烦的,又不是小孩。”“奧不是小孩子你拉我去彰显什么主权。”“我那是怕你吃亏。”他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聪明着呢。”她像是給他留个面子。
“走了,饿不饿?”
“餓。”她点点头,由她再度牽上。
小茶楼晚上最火的是打邊炉。
先生拿了菜單,大大小小地都給她点了一圈,佟闻漓在那儿摆著手说吃不下,划掉了好几个。
打边炉一上来,滾燙的鮮汤翻滚,他放下去一盤螺片,一盘黑魚片,抬头问她:“蟹要不要?”
她忙着吃碗里的,点点头:“要的要的”。
“你是几天没吃饭吗?”等翻滾幾波了之后他又拿了勺子贴心地把她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放進她的碗里。“工作做完了嘛,胃口就特別好。”她眼见自己碗里的越来越高,又看向他的碗,见那碗里幹幹净净的。
她知道他在国外生活小半輩子,甚少吃這种火锅类的,于是她把自己碗里的鱼片夹一些給他。
“你尝尝,好吃的。”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下,佟闻漓期待地看着他。他眉毛微挑:“还不错。”
“是吧,我说还不錯吧。”佟聞漓得到了认可,伸手想去捞勺子。“我來吧。”他制止她,自己伸手去幫她,“想吃什么。”“捞到什么吃什么。”
他笑笑,拿着勺子在鍋里捞着,问她:“还住酒店吗。”
香港这边的新房装修好了但还不可以住进去,原先的公寓她其实早就租出去了,租給了一个港姐出身的漂亮女孩子,佟闻漓本来打算暂时短租一个地方,可先生卻说不如住酒店好了,还有人打理。
他于是就在她公司边上定了一个长期的套房。
佟闻漓点点头。
“我已经把東西搬到你那了。”
他倒是迅速。
“吃完晚饭江边走走?”他建议道。“好。”她很乐意消食。
出来的时候刚好九点,大街小巷是最热闹的时候。
江边上有人卖小朋友喜欢的的气球,那气球是透明的,里面装了些灯带,飄在半空中很是漂亮。佟闻漓被這小孩玩意吸引。身板的人见她那个样子,隨即走了过去服了钱,问那个攤主买了一个,走过来遞給她。”给我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雖然这么说,但是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拿过气球,“好丢人啊易听笙,别人都是小朋友拿,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拿个气球。”
“这不挺好看的嘛。”他却在身后欣赏起来。
她扯扯手里的线,半空的气球晃过一道蓝粉色的灯带,她低頭看手里的线上还有一个摁扭,她按了按,气球里的灯带变颜色了。
“哇!”她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在那儿说着,“还会变色!”他看她那样子,知道她表面上说太幼稚了不要玩,实际上比谁都要开心。港城夜色美丽,城市的大街小巷飄着当年陈奕迅的《k歌之王》。
她左手牽着个气球,右手在那儿牽著他的手,小調调跟着唱:“我唱得不夠動人你别皺眉我願意和你約定至死”
他跟着她的调,唱着后面的那句:
“我只想嬉戲唱遊 到下世紀
/請你别嫌我將這煽情奉獻給你”(1)
这轻轻的哼唱被她听到了,她突然停下来,凑到她面前:“你在唱歌易听笙。”
“嗯。”
“好好听,你再唱一句吧。”
他笑笑,唇角咧到耳边,侧头。
“你快唱。”她拉住他,踮腳湊上去,盯着她的眼睛。
他眼见她身后的气球跟条会发光的尾巴一样,且她一脸恳切地望着自己,眼里倒映成这个城市独有的夜景和浪漫,
维多利亚港边上,吹来一陣温暖的风。
他伸手,攏著她的脸庞:
“誰人又相信一世一生這周淺對白
/來吧送給你叫幾百萬人流淚過的歌”
清风拂面,发丝飞扬,她沉溺在他温柔的眼里,听他好听的低吟:“如從未聽過誓言如幸福摩天輪/才令我因你要呼天叫地要要要要那麽多”
作者有話要说:
(1)——出自k歌之王歌词。
差不多要交代的劇情也都交代完了老婆们,雖然不想刀大家,但是小唐的劇情还是想要交代一下,因为前面關于他的人生和信都有一些伏笔,这些不交代清楚总覺得有点遗憾。可能不是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圆满的吧,他就
是一个帶有一点点悲剧色彩的少年,一生都坎坷,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在我初版的故事里可能他一直都很努力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他有为一些不公抗争过,也想要揭露一些黑暗的阴影里的真相,但又覺得
自己寫的这個故事想要治愈一点,所以有些就没有太多的展开了。也很猶豫要不要給这个占比不多的少年一个好一些的结局,但是又想到阿漓在孤儿院看到的那一眼,又覺得她在世界上沒看到过這样干淨的一雙眼晴,好
像就暗含了他的悲劇结尾吧。
说了这么多,后天开始的更新後面真的可以婚姻蜜月养崽帶娃了,不会再有任何的刀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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