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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IF:被她这样鲜活的女孩子爱着……

  101、番外…

  她这样热烈的一个拥抱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单手还撑着伞。

  她撞他满怀的时候停留在伞面上的雨水瞬间就掉落下来,在那狭小的空间里重新形成一场淅沥沥的雨。落下的雨珠在那一刻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降落的速度变得缓慢。

  他张开的手才刚刚反应过来,要同样地去给她一个拥抱。

  她却放开她,在他的伞下把她明媚的脸露出来,仰着头问他:“先生,您怎么来了。”她眸子里带着雨夜湿漉漉的路灯光,这会诚恳地望着他。

  他只好把他那个未来得及做完的拥抱当成一种人类在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会不过大脑的做出的行为。

  他的手依旧插回自己的西装口袋:“不是放假了吗,接你回去。”

  “您怎么这样神通广大地知道我放假了?”

  “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那您为什么没早跟我说呀。”

  “你换电话号码了,我的大祖宗。”

  哦对,这事是她的问题。

  “不是我换的,是我的小灵通丢了。我只能再去买了一个号码。”

  佟闻漓来河内不久她那只烟烟送她的不怎么好用的二手小灵通就被别人偷了。佟闻漓找了好几天还挺难过的,但烟烟却说算了,本就是不怎么能用的一个破小灵通,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吧。

  “丢了?那现在呢,现在手上有手机吗?”“有的。”佟闻漓点点头,“烟烟带我去二手店重新买了一个。”

  “抽空我带你去买个新的。”

  “不用啦我买的那个二手的就能用,里头的铃声曲库都比我从前的多很多呢,况且时代变化这么快,或许不久后,人们都不用打电话了。”“不用打电话?那人们靠什么联系。”他眼见她站得外面些,伸手拉过她的衣袖,把她往靠近他的方向带了带,“我靠什么和你取得联系呢,小迷糊。”她完全躲进他的伞里,笑盈盈地说:“靠意念。”

  “意念——”他品着她奇怪的思路,配合着她的幼稚话题,“是那种,你一想我我就出现的意念?”

  “对,没错!”她重重点头。

  “那您可真是推动人类文明进一大步了。这么好的东西,什么时候量产?”他在那儿顺着她的话跟她开着玩笑。

  “我现在只有这样的一个想法,但我跟您说,我的目标是不仅实现即时通讯,还能实现瞬间转移!先生,这么好的项目,您要不要投?”她学着偶尔去参加校外的创业交流会上见到的商人口吻那样说到。“哦,谁到我头上来了。”他掀掀眼皮,“行啊佟总,那我们要不要找个合适说话的地方,比方说要不要进车里聊。”

  佟闻漓光顾着高兴了,忘了他们还站在雨里。

  “上车聊。”她回过神来,带着笑容去开门。

  他却先她一步把车门给她打开:“进去吧。”

  司机这会儿去买烟了,车里只有他们两个。

  她坐下来,他跟往常一样过来给她系安全带,手伸到她右边的脖子后面,她习惯性地身体秉直往后,好让他把安全带拉出来。

  “许久不见,您过得好吗?”她在他的动作间隙后知后觉地才打起这样的招呼来。

  “现在才想起跟我寒暄两句?”

  “我是真心问好。”

  “那么真心不知道早点给我打电话,真心问我一句过的好不好。”他手里的安全带扣子要入插销之前,他微微掀开眼皮,对她说了这样一句。

  他这微小的停留让他们的距离停在那不进不退的暖/昧中。

  “我怕打扰您。”她睫毛抖了抖,眼神只敢落在他黑色西装下露出的衬衫上,“您日理万机。”

  “咔嚓”一声,安全带终于是系好了,但他人没回正,依旧侧着身子,幽幽地看着她:“少给我扣高帽子,不想联系就说不想联系。”

  她眼见他这样下了对她来说有些冤枉的判断,抬眼急了:“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哪里说不想联系了……”

  “那就是想联系的,对不对。”他掐断她的话,直勾勾地这样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支支吾吾:“什、么……什么嘛……”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手抽过位置中间置物架上的纸巾,递给她:“擦擦。”

  她的发丝上沾染了雨季的潮湿。

  她接过,擦了擦她额间因为被打湿而掉落下来的发丝。

  而后随手把纸巾握在手里。

  “还没擦干净。”他出声。

  “哪儿?”佟闻漓对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哪里还有一些狼狈。“那儿。”他指指她的额头。“是吗。”她又抽过几张,试图擦干净。

  但她擦来擦去也没找到关键的点,于是他心里叹口气,伸出手,抽了纸巾。“行了,别动,我来。”

  佟闻漓乖乖在那儿没动,任由他擦拭着。

  她低下头来方便他,能看到他的手臂在高于她脑袋的地方帮她整理着发丝,也能看到他流畅好看的下颌线,还听到他在那儿一字一句地跟她说:“你要是心里想的是想,那便要说想。阿漓,做人要诚实。”

  如果那天夜里,他在这样一戳就要破的暖/昧里再进一步地拢着她的下巴,混着潮湿的语气问她,想不想他,要不要他。

  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无所顾忌地说想,说要。

  但他没有。

  司机回来,他们在雨夜里启程。

  如果只靠一把伞,雨季里的人想要继续前进就要趁着老天爷休息的间隙疾步前行,但坐在车里却能有一种不管外面天气如何里头的人总是闲适又规整的感觉。

  大约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忙忙碌碌一生也要拼了命地往上走的原因吧。

  “要是有一天,我也能买得起车子就好了。”她对着窗外在又逐渐起势的雨中慌张倒退的街道景色这样说。这样就不怕风雨了。

  坐在旁边的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刻特别冒犯地说“我送你一辆不就得了”,而是浅浅地说:“当然,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她原先用手支在窗户上的脑袋转过来,认真地问他:“先生,您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对你来说,做什么赚钱?”“我做什么都赚钱。”他这样不带任何骄傲地陈述一个事实。

  哦。佟闻漓心想,问错人了。

  “那您可以传授给我一点生意之道嘛?”

  “你先学好本领。”

  “那我要不以后做外贸吧,我看您也做外贸,反正我学的都是外语,什么法语英语越南语粤语普通话,您看我都会说,要不我做外贸吧,未来十年一定是外贸生意的黄金十年。”

  她一脸期待地等待他的一个肯定。

  他没有正面表态,但她有一句话说对了,未来十年,一定是全球贸易最热闹的十年。

  “您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世面。”她却一脸恳切。

  “见什么世面。”

  “下工厂!谈生意!”

  “工厂里都是一群野路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震得住他们,生意场上牛鬼蛇神都有,你当你去哪儿都能遇见我这么好的人?”“不去就不去嘛。”佟闻漓小声嘟囔,“怎么还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我不好吗?”他拖长声音,“佟闻漓,哪有人下雨天开几个小时的车专门过来接你的。现在说我不好了是不是没良心了?”

  “是是是。”她点点头,“我谢谢您,谢谢您。”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直接回西贡嘛?”她拍拍她收拾好的东西,“带上来福,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他眼神落在她那放在脚边的一包衣物,“想不想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倒是出乎她意料。

  “我正好得空。”他像是鼓励她想想,“阿漓最想去的地方。”

  是这样啊。

  她迟钝地把眼神挪过,最后落在外头窗户上的雨珠上,透过那模糊的车窗,她偶尔看到依旧还在雨中奔走带着斗笠的属于这个城市特有的人群,又把所有的情绪收起来。她转过头来缓缓说道:“我想回广东去,先生。”

  回广东是她一直藏好的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因为一场雨而起伏变化的夜里,他的那句想想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勾起她所有的遗憾。

  她只是那样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他真的带她回来了。

  她在飞机上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的话。

  回到故乡让她紧张,也让她不安,这样复杂的情绪导致的结果就是她一直在跟他说话。

  “先生,我和我阿爸走之前已经把房子卖了,虽然这是我的故乡,但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可能,还是得麻烦您住酒店。”

  “那个房子我还挺舍不得的,虽然不大,但是位置特别好,出门不远处就有个菜市场,菜市场摆摊的大伯大妈们收摊的时候都会打折,我放学回来都能顺便去买一下菜呢。”

  “巷子外面有一家很好吃的肠粉店,我每天早上都去,老板都认识我,偷偷给我加蛋呢。您吃肠粉吗,我带您去吃好吗,我请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还把我发现的这家肠粉店告诉我们班上的同学,我们都去那儿吃,久而久之那儿就成了大家抄作业的聚集地,但不幸的是肠粉店的老板是我们中学数学老师的老公……我们的聚集地就这样被端……”

  =

  她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

  “要不我们也去深圳吧,我听说深圳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我们还能看到香港呢。”“香港您去过的咯。”

  “嗯哼对,不过不远啦,它马上就要回到祖国的怀抱啦。”“祖国人民永远在这一头凝望它。”

  ………

  她说了许多关于家的记忆。她笑着问他:“先生,我说了这么多,您觉得,中国好吗,广东好吗?”

  “好。”他总是这样温柔地回望她,肯定她所有的一切。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回到祖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承接她所有的希望和激动,不想让她有任何的遗憾。却也没有对她提起过任何的其他故事。她不知道她的那些美好让人喜悦。她直白的思念和对故土的爱让人羡慕。他只是递过来一只mp3:“别紧张。”

  耳机里面,张国荣先生独特的声音正唱到“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天空多灰我们亦放亮……”

  她拿过耳机,点点头,听话地带上一只,又把另外一只递给他:“还有一只给您。”像是能随着音乐一起安静下来一样,她闭着眼睛。耳边那首歌依旧没有放完: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从没再疑问/这个世界好得很”

  ……(1)

  他不知道不远的未来,有的人被谈及到的时候总是充满惋惜。也不知道,被她这样鲜活的女孩子爱着,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佟闻漓从前一直说的是要攒钱买回家的船票,她也是带着那样的想法和佟谷洲一起生活在西贡。但真的等她有那样的一笔钱可以回来的时候,她却从来都没敢行动过。

  一是因为她要在异国他乡完成她来之不易的学业,二是因为孤身一人,她没了人生路上的依仗和寄托,总觉得回来也改变不了任何的结局。

  但从前那十几年前的记忆依旧捆绑着她,那好像本可以平淡过一生的遗憾总是让她想回到祖国,回到故土。

  她下了飞机的时候,人还傻在原地。

  遍地的中文标志,熟悉的广东话……

  几个说着英文的老外西装笔挺,左手拿着一杯咖啡,右手拿着一只电话,争分夺秒地谈着生意。在机场等人的导游带着小红帽脖子上挂着个口哨,举着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中国。

  托着一板车货的本地人用粤语说着让一让,却不小心撞上迎面走来的一个卷着大波浪时髦的姑娘,那姑娘转头过来骂了几句,佟闻漓在那一刻却觉得她用粤语骂人也娇俏可爱。人山人海中,她发现她离开故土不过几年,这儿也依旧欢迎着许多的从世界各地到来的人。

  也包括他。

  他正推着她的箱子朝她走来。

  他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绅士儒雅的,是人群中最不能忽视的存在。

  她在那一刻又开始走神。

  记忆折叠的幻觉里,她已经是一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的真正的“成年人”了,她有任何的能力飞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定居身后出现的人也永远是他。

  好像他已经陪她一起去过世界上很多的地方了。

  她真切地发现她在自己的故乡见到他。

  好像他不再是停留在雨季和旱季交错的季节里忽然就要破碎的人了,她也不再在寺庙神佛的注视下不敢抬头看他那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了。

  那一刻,她突然改了口。

  不那样带着恳切和敬畏地叫他一声先生,而是那样亲切地用粤语叫他:“易听笙。”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过来。

  他们的目光越过人群而交汇。

  周围的一切都在模糊。他们只是在一幅因为要擦除人迹而留下的斑驳的画里对望。

  彼时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都同时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