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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哦，你刚回来吗？我刚睡着了。”
常恒僵直身子缓缓坐下，脑内一片空白，左眼不争气，廊檐下的路在接受新的滴水穿石，大颗大颗顺着眼球直坠而下。
“问题的根源是父亲，他才是和稀泥的罪魁祸首。”金灵说
“看清楚了，从一开始他能尊重母亲，平淡过日子这一家子难道不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吗？又怎会这般像豪门深院一样，重点是又穷又能生事，时间快点吧，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逃出去。”
“哦，你妈和常立去你三舅婆家了，今晚有可能不回来，我出去一趟。”
大门关上，常恒闭上眼靠在身后的墙上，背叛与孤独伴着黑夜一起款款走来，常恒又不得不坐起身，全身无力，硬撑着墙站起来走到狗棚旁边解开狗链，狗自由欢快在院子里奔来逐去，玩累了，跑到常恒身边趴下。
伸出手，狗站起身前爪搭在常恒手上。
“你说做狗好还是做人好啊？”
狗凑近常恒闻了闻眨了眨眼。
“你脏了，我帮你洗澡吧，眼睛也脏了，一起洗洗。”
进屋拿吹风机，看不清前方物体，只觉下丘脑在发热，使劲摇摇头，面前父亲人影三个五个左右摇晃，闭上眼还在，抬手揉了揉，硬撑着拿了条新毛巾，抱着狗进了浴室，拿只盆接好水，狗站在一旁往门口趔。
常恒紧紧抓住，两眼无神，魂魄也不知躲起来了还是去了哪里，发傻般对着狗说：“你听话啊，做狗就要听话啊，这就是做狗一定要有的代价，你肯定要听人的话的，做人的话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对吧。”
狗被按在水里，热水溅了常恒一脸，常恒只顾着洗，半个小时过去，狗也不挣扎了，躺在盆里，任由常恒摆弄。
常恒把狗拎起来发现狗毛一撮一撮，拿下墙上的剪刀这里剪下，那里修下，拿着吹风机吹干，狗毛参差不齐，非常丑陋。
但狗倒很欢喜，在常恒面前不停的转圈，又是闻自己又是甩水。
常恒蹲下手搭在狗头上，眼神已经缓和：“再给你吹吹吧，要不没法抱你。”
卧室里常恒抱着狗放到床上，狗立马跳到地上，一连两次，只能把计划不穿的衣服铺在地上，这次狗接受了。
站起身扭动脖子，头不怎么发热了，脑后嘎吱作响，仰头长叹一声。
“没事的，这笔账记下，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怒气内移。”金灵说
拿起手机，一个李吾的未接，常恒看着看着一声叹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明天回来吗？”
“明天还要出摊，我在路上了一会回来。”
挂掉电话看着李吾的消息久久出神。
“可以平淡，但总不能掣肘啊，结局是注定的。”金灵说
正看着，微信消息弹出：“旁听要提前申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拒绝掉，拒绝掉，快点拒绝掉。”金灵说
”刚才在忙，你申请吧。”
“那明天去图书馆还是去塞口？”
“明天我要去一个亲戚家送礼。”
“好吧。”
“塞口有些远，得开四个小时车，得早上出门，后天吧好吗？大后天你开庭。”
“那这样的话赛口只能开庭后去。”
“那正月十五吧。”
“也行。”
年后好像直接出了冬，暖和起来总是很快，早上出摊，常恒比以往都平静了很多，家玲坐在一边：“今天天气不冷啊，只是刮点风。”
“去年冬天也不是很冷。”
常立也坐在一旁。
“常立回去写作业，还有五天开学了。”
“我还没吃饭呢。”
常恒笑着做好一个递给常立：“吃，吃饱了回去写作业，中午过来推下车。”
时间向来是自由的载体，也是执拗之人的担忧。
坎卦出，常恒心如止水，细细一算，摆摊已经半年之久，象中似有模糊之处，手捂在上面，不在细看，捧起书，生之我名，生之我不名，乃生生之名。
无为随象，有为不改，天生我命，否极泰来，闭上眼，眼泪在两边眼角随势而下。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再深思了，这样悲忧还不如答应李吾去赛口。”金灵说
常恒猛地起身摇摇头：“对，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虚妄之中，哪来答案呢。出门吧还是去图书馆，有外界环境的牵制不用放纵心性随遇奔逐。”
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心想万一李吾在岂不是尴尬了，换个好了。
转了一圈其他书城人满为患，全是小学生，又回到书店门口，蹑手蹑脚走上二楼看到二楼除了一个老者和茶水吧工作人员再没人才松了口气。
刚坐下身后传来李吾低声惊讶声：“常恒！”
常恒心里一惊，心里着急：“要怎么说，怎么说？”
回过头笑着说：“我刚进来，亲戚家就在附近，我妈妈他们在说话，我嫌无聊就出来了。”
李吾面露落寞：“好吧。”
常恒拿着书挪到李吾旁边：“在准备开庭的资料？”
“我再熟悉下几个法条。”
常恒捧起书看自己的。
五点后李吾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今天不着急我在看会，你先回吧。”
李吾顿了顿：“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常恒只好合上书，上车李吾打开暖风，路上十分钟过去一语未发，常恒试探性：“你不是刚说有话跟我说吗？”
“非得等我问才说吗？”
“啊？”
“相识以来我有很多工作的事得益于你的提点，所以今天也要谢谢你曾经的提点，不想见我可以直接说今天不想见我，为什么要撒谎呢？”
常恒觉得嘴被什么施了法，说不出话来，抬手捏捏嗓子清咳两下。
“一点面子都没给你留啊，果然把就事论事贯彻到底了，这个情商他活该没女朋友。”金灵说
“今天真的是去亲戚家提前出来的。”
“你知道你今天回过头的一瞬间眼神闪躲，表情紧张而不是看到朋友坦荡的惊喜吗？”
常恒没有说话。
“我还得多谢你那次给我推荐的六观法。”
常恒闭上眼。
“是你说的话要说清楚，事要做明白。”
常恒叹口气：“昨天确实有点不开心的事，但我怕你会不开心，所以.......。”
“尊重真相，如果你说不想见我，是发自内心的，我不会打扰你的，但你不能骗我。”
“昨晚给狗洗澡，剪毛剪的很丑，一茬一茬的瞬间心情很低落就....。”
“真的？你直说就好了嘛，不要猜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实事求是就行。”
常恒心里松了口气心想：“再骗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到了，你回家吧。”
常恒看了看后视镜开门。
“等等。”
“怎么了？”
“我们是比朋友还要好点的关系是吧。”
常恒又坐回来：“是朋友呀。”
李吾捏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往出渗汗，眼神又退缩又有坚定，犹豫而紧张：“我觉得，我们...我们是正在往恋人方向发展的朋友关系，不是普通朋友。”
常恒抽取几张抽纸叠好伸手缓缓靠近李吾额头粘掉细微的汗粒，两人双眼相视。
“你放过他吧。”金灵说
“我们是你说的这种关系。”
李吾听完伸手拽了抽纸自己擦掉手上和脖子上的汗长呼一口气，常恒温柔一笑：“回去时注意安全，我回家了。”
“那开庭完初十我们去塞口。”
“好。”
常家村的路第一次这么轻飘飘的，常恒越想心里越暖。
“你放过他吧。”金灵说
“有时候人需要稀里糊涂的活着即便知道结局又怎样呢。”
“他安稳且认真，那才是正常人过的生活。”
“现在他也是快乐的，开心的，我也是，这就够了。”
法庭上，李吾一改话少，疏离，谦逊的形象，侃侃而谈，那份巧言妙谈像极了邢宇，常恒有些恍惚，对方律师提出质问，李吾有力反驳，常恒坐在旁听席上直到开庭完毕，李吾坐直身躯松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朝常恒看去，眼神清朗坚定。
这一刻常恒才开始审视这个男人，情绪稳定，为人和煦，处事认真，沉思沟通，不仅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以后更会是一个优秀的丈夫，他只需要遇到一个家境相似，明达事理的姑娘就可以平稳幸福的度过一生。
“如果我跟他坦白。”
“如果坦白就会成为他心里的那根刺，会加速你们的结局，常恒啊，隐隐感觉若是错过他，以后再也不会有爱情了，等休学结束了好好读书，再考个体面的行业，和他坦白，和他结婚，你这一生安定而顺遂的生活将肉眼可见。”
想到这嘴角终于挂上了笑容，门口敲门声响起：“你好，这里开庭结束了，请尽快离开。”
常恒站起身走到停车场坐上车。
“我都等你半会了，手机给你。”
常恒接过手机：“我刚才想到点事。”
“被人家工作人员赶出来了吧。”
“李律，刚才的样子和平时的你判若两人。”
“工作的时候当然要认真了。走，中午吃子酱汆鱼，我做。”
“我可真是有口福了，下午带你去看社火，今天上九佳节。”
“那晚上再做饭吧，鱼要两小时才能做好。”
“其实早上的社火比下午的多，还好看。”
这里的社火主要围绕庙宇之间，山上人来人往，老人小孩尽显传统气色，山峦巍峨，耸入云端，庙里香烟雾绕，抬首望去，宛若仙境。
“平视是人间，抬首是檀愿。”李吾说
两人立在山边。
“要去上一支吗？”
“我们那边比你们焚香的氛围还浓厚。”
“妈祖很灵吗？”
“是的，去求个签吗？那边有庙祝。”
捧起签筒，李吾看向常恒，常恒笑着说：“能看得见的无论是未来还是当下都不用求，求神问卜向来是wish不是hope。”
李吾笑了笑没说话。签掉在地上，常恒捡起来平捂在手掌中：“李律的事业必然会越来越好。”
李吾手心朝上，常恒只得将签放在上面，庙祝看着签
“得失随意，自在随心。”
“听到了吗？付钱吧，该回去了。”
鱼从冰箱拿出来，常恒拿着盘子剥莲子和百合。
“莲子把上面的那个黑点也去掉，不然不好看，百合要整片的。再切点姜片，红酒在前厅的冷柜里，拿勃艮第干红，醒酒器在柜顶，旁边有梯子......。”
常恒长叹一声：“要不我片鱼吧。”
李吾回过头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些以前都是我妈妈教我做饭时，要不你先剥百合？”
“我可以试着片鱼。”
“那好吧。”
常恒坐在桌前打开电脑看电视剧等到冰消了。
“常恒，可以片鱼了。”
常恒啊了一声站起身极不情愿说了声好，左手拿起菜刀，切了一下拎起来心想：“这哪里是鱼片这明明是鱼块啊。”
常恒不得已放下刀走到餐桌前：“那个，我技术不太行........。”
“第一次做，也不能怪你，你继续处理莲子吧，我都烫好了，你用这个挑一下就好了。”
常恒端着碗站在李吾身边看着他片鱼：“刀工这么好，怎么没学法医呀。”
“等我片好再说话，分神容易伤到手。”
子酱汆鱼在两个半小时后端到餐桌上，清香四溢，常恒感叹不已。李吾解下围裙：“快尝尝，应该很好吃的，过年的时候刚给爷爷做过，他还夸我厨艺进步了。”
“按你这个做法，我只敢说我会烧熟煮烂了。”
“做饭就是生存的方式而已，这菜很少做，今天是给你做，正好也有时间。”
常恒端起碗闻着气味心里泛起微苦：“谢谢你啊。”
“快吃吧，吃完送你回去，要不然回家太晚阿姨又要说你。明天八点出发去塞口，我去接你。”
“我明天坐公交上来，要不然你起太早。”
“那也行，正好我今晚去我爸那儿住，明天带上相机和望远镜。”
刚进门，新永拎着东西又要出门，常恒抬头：“爸，你去哪？”
“去趟常医生家。这几天生意这么好干，你不好好做你的生意，天天下午换了衣服往出跑，干啥去了？”
常恒没有理会进门，手机响起。
“你开工没？”
“开什么工？”
“明天要十五个，早上八点半点过来拿。”
此刻的常恒深刻的发觉自己厌倦摆摊了：“我后天开工，不好意思。”
对挂了电话，换掉衣服，洗脸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发健康，欣喜不已，电话又响了，又是一个陌生号码：“明天要十六个，七点过来拿。”
“我后天开工。”
“那你让我们吃什么？”
“嘶.........。”
“趁着年轻就要多工作多赚钱，我知道你比我们自由些，但是压力也比我们大啊，对不对？”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明天你们有的吃。”
挂掉电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叹气：“金灵啊，向来被命运裹挟的才是真的你。”
“以后会有不被命运裹挟的方法的。”
走进厨房：“妈，明天我要和几个高中同学去塞口，常立后天开学，你和常立出下摊行吗？”
“行，你几点去，几点回。”
“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大概也七点，我会早点回来的。”
一想到次日不用出摊，常恒还是选择任性一把，游戏打开，连输五场，心里不服，继续，终于在第十次赢了，时间到了凌晨，打开微信一看实在困的厉害，手机丢在一旁，早上七点手机响起：“起床了吗？”
“起了起了。”边说边坐起来赶忙穿衣服。
塞口的风光磅礴恢宏，冰川正在随着春天的到来慢慢融化。
“以前不懂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现在看来真是写实。”
常恒抬手往前方指：“左边就是祁连，右边便是太行，现在立春刚过，山中寒气消散，惊蛰前后雪才能化，北方的风光和你们南方比起来你觉得如何？”
“各有意境，南方隽秀，北方雄旷。”
“走，我们去山顶看看。”
塞口沟壑丛生，再往下溪口清澈见底，常恒觉得有些冷，开始打喷嚏。李吾回过身把包打开，取出外套披在常恒身上。
山顶无人，李吾放下包，翻出一个充气垫，组装好坐下，常恒站在一旁看向远方。
浮白三万里，冰封是北国，乌云散去，阳光照在冰川上，折射在山顶，常恒忙捂着眼睛。
“常恒，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
“我们的关系该进一步了。”
“你手在身后藏着什么？”
“你先给我确切的答复。”
“我们不再是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
李吾看着常恒歪着头笑了：“这句话感觉等了好久，真好听。”
李吾背在身后的手拿过来展开，一只蓝色的盒子，常恒接过来里面是一对对戒。
“一人一只，我让在上面刻的咱们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定做的？”
“上次我问你我们什么关系的时候。”
“那我是带我自己名字的这只喽。”
“你又来，我有个要求。”
“对我的？”
“算是请求，我们都不许和彼此撒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有事要提前说，我们在彼此面前做自由的，坦诚的。有不情愿的就提，不高兴的就说。”
常恒低着头。
“你放过他吧，他值得更好的。”金灵说
“你说的这些都是最基础的，选择之前都已经见过了，山上没有热水，我们回去吧。”
“我喜欢这一刻，可以再待会吗？”
说完打开背包拿出了保温杯，倒一小杯递到常恒面前，常恒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你的杯子？”
“给你新买的，我的在另一个杯子里。”
“你出趟门也太齐全了。”
“我经常跟我妈爬山，有时要开车去远一些的地方，习惯了。”
常恒抿了一口惊讶：“大枣银耳羹！”
“昨晚我爸吩咐阿姨今早熬的，我说有个女性朋友，身体不好，我爸说山上寒，不带水带这个更好些，有精神。”
常恒终于感到有些绝望了，“这种从物质到精神的差距，细微的变化，你要怎么弥补，不弥补将来又怎么平等？”金灵说
“天下的父母差距怎么这么大？”
闭上眼一饮而尽从李吾手里拿过保温杯：“我拿着吧，我渴了，下山吗？”
“我怎么感觉你压力好大的样子。”
常恒坐下来缓缓靠在李吾肩膀上：“这里看日落会同时折射彩虹吧。”
“现在已经四点半了，日落在四十分钟之后。”
”可能中午没午休，我小睡片刻，日落记得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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