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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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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院子里的人,方北偏头看过来,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眼神一片怔然。

  “你怎么……”

  在方北开口询问前,沈纵收回视线,匆匆穿过院子走进工作室。

  听到脚步声,肖子君从里欧腿上下来,走到一旁的货架前,假装在挑东西。

  里欧看到来人,眼睛亮了起来,“好了?”

  沈纵将手里一个方形的泡沫盒子递过去,里欧接过放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肖子君好奇地凑过去看。

  原来是个座钟摆件,只比手掌大一点。

  回流珐琅琉璃鹦鹉座钟,配色以金色、红色和宝石蓝构成,华丽复古,做工精致。

  只见里欧在摆钟后的小机关上拨动一下,站在钟表上的鹦鹉竟然低下头,从座钟侧边一个夹扣上衔起一枚红宝石,然后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再把嘴里的宝石放进了另一边对称的夹扣中。

  里欧高兴道:“真修好了嘿!”

  肖子君对古玩没什么研究,可也知道修好这处小巧机关能让这东西翻多少倍。

  “很难修吗?”据肖子君所知,里欧在修复古玩上水平不低。

  “难也难,主要是忒复杂,”里欧走过去拍了拍沈纵的肩膀,不吝称赞,“还是你厉害。”

  肖子君闻言回头,看见身后的人,愣了一下。

  直到里欧在肖子君耳边打了个响指她才回神。

  里欧单手插袋倚在桌旁,委屈道:“好歹尊重一下我吧?”

  肖子君睨了里欧一眼,又重新看向沈纵。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不等沈纵说话,里欧突然唱起来:“啊~在梦里~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滚蛋!”肖子君嗔骂一声。

  里欧对沈纵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件好东西要给你看……”

  沈纵拒绝道:“下次吧。”

  看沈纵急着要走,里欧就没再留人。

  只是不等他步出工作室,就被人堵住了。

  门外炙热的阳光被方北完完全全挡在身后。

  她背光站在他面前,整个人沉在暗影里。

  沈纵忍不住蹙了下鼻尖。

  表情凶巴巴的人,偏偏身上一股子茶香,醇厚沁鼻。

  方北臭着张脸,上下打量眼前的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纵回应前,肖子君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你们认识?”

  方北好似没听到肖子君的话,厉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纵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面上却一贯冷淡,“送东西。”

  “送什么东西?”方北逼问。

  沈纵没说话,沉冷的目光里罕见地多了点情绪。

  方北的怀疑明明白白——

  你是不是拿了方家的东西过来卖?

  这样的怀疑刻意又恶毒,沈纵平时再忍让方北,此时心里也隐隐生出了怒意。

  但他只是一言不发,目光沉沉。

  空气里虽没火花四溅那么夸张,但屋里另外两人很快就嗅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哦,是珐琅座钟,”里欧出声道,“我让沈纵帮我修复一下,他修好后给我送过来。”

  “珐琅座钟?”方北偏头看向工作台。

  果然看到一个精致的小座钟。

  旁边的泡沫盒子就是刚才她在院子里看见沈纵拿在手里的。

  沈纵冷声道,“要仔细看看吗?”

  看看是不是我从方家偷的。

  没想到方北说了个“好啊”就走向工作台。

  她还真拿起珐琅座钟“仔细”看起来。

  约莫半分钟后将东西放下。

  “看出……什么来了吗?”里欧被方北看得莫名紧张起来,忍不住问。

  “看出来了,”方北看了眼沈纵,然后才回里欧,“假的。”

  “……”

  里欧哑然半响,突然说了句:“哎呦我去!高手啊!”

  还真是个假货。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东西了?”肖子君好奇地问。

  方北翻了个白眼,“因为真的早就损毁了啊!”

  “损毁了?”

  方北看了眼肖子君,“如果你能回忆起来前年我们去欧洲参展时的那本介绍图册,就不会发出这种疑问。”

  “我怎么可能记得,”肖子君理所当然道,“我又不像你有脑子。”

  里欧“噗嗤”一下笑出声,被肖子君狠狠瞪了一眼。

  “我收的时候就知道真的早不存在了,”里欧说,“但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复刻品,而且因为对真品作过研究和对比,在制作工艺上甚至比真品更完美。”

  方北再次拿起精致的珐琅座钟,拨动机关,鹦鹉低头衔取宝石,转圈又将宝石落下。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她慢悠悠地抬起精致的眉眼,声音淡然却又无处不透着倨傲——

  “但假的就是假的,再好再完美,也是个赝品,永远无法替代真的。”

  里欧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一时分辨不清方北说的是珐琅座钟还是人。

  沈纵始终沉默着,眼神晦涩暗沉。

  她是在讽刺他,一个小三的儿子,别人的替代品,竟还妄想当什么大少爷?

  没人说话,气氛尴尬。

  直到被肖子君的一道惊呼声打破——

  “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盛意那个暗恋对象吗!”

  沈纵和里欧认识有几年了。

  某次里欧去经常合作的老师傅家里,遇到老师傅正指点人修复只工艺极其复杂的古董老怀表。

  老师傅的徒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虽然年轻,但心静手稳,出活特别漂亮。

  后来老师傅年岁上去,里欧找了其他人合作,但有些特别复杂、需要沉下心修复的物件就会找沈纵。

  “盛意又是谁?”里欧问。

  “不重要,”肖子君走到方北身边,瞄了眼沈纵后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他不会就是那小三儿子吧?”

  瞧方北那副恨不得生吞了对方的模样,肖子君几乎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肖子君虽然放低了音量,但屋内安静,她说得又急,其他两人还是听到了她那些话。

  相反于里欧的一脸震惊,沈纵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像是早已习惯听到这些话。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里欧作为两边的朋友又是这里的主人,觉得自己有责任缓和双方关系,“我和沈纵合作多年了,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有你什么事儿?”

  没想到吃力不讨好,反被肖子君瞪了一眼。

  “优秀?”方北问的是里欧,眼睛却看向另一个人,“所以他的优秀值多少钱?”

  沈纵替里欧修复珐琅座钟,肯定不会免费。

  刚才她怀疑他偷东西还算隐晦,此时的贬低之意昭然若揭。

  沈纵不想和方北纠缠下去,他冲里欧点了下头,“我先走了。”

  “怎么,”方北拦住人,抬着下巴故意问,“钱不要了?不是缺钱吗?”

  “我们通常都是一段时间结一次……”

  里欧反应过来,看看沈纵,再看看方北,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为了减少灯光污染,里欧的工作室灯光暗淡,满屋子穿透了历史的古懂玩物们,更显得屋内暗沉阴冷。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沈纵冷。

  他穿简单的白t和浅蓝牛仔裤,高瘦挺拔,目光沉静而冰冷,像雪地里一株挺拔的松柏。

  有那么一瞬间,方北觉得,所有的寒风肆虐都无法摧毁这样一个人。

  “我缺钱,”沈纵看着方北,平静地问,“所以呢?”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犹如过去每一次,对于她的羞辱和刁难无动于衷,用轻描淡写的态度回应。

  “这个座钟我要了,但我要你把它拆了!”方北说的话已经顾不上经过大脑了。

  “拆、拆了?”里欧愣住了,“沈纵花了两个多月才修复……”

  “我付十倍的价钱,”方北打断里欧的话,眯起眼睛,“你让他现在就拆了!”

  “这……”

  里欧是个商人,一个复刻座钟能卖这么高的价,别说把它拆了,就是砸了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但他要是今天和方北做成了这桩生意,往后恐怕就不可能再和沈纵合作了。

  “不愿意?”方北倾身向前,目光自下扫向沈纵眼底,嘴角勾出嘲弄的弧度,“那你要多少?”

  沈纵垂眸,目光掠过少女纤长眼睫,停在她愠怒的琥珀色眸子上,薄唇轻启,嗓音低而冷。

  “我可以把它拆了。”

  方北怔了怔。

  她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我可以花两个月修好,也能用两分钟拆了,”沈纵偏了点头看向工作台的座钟,“你觉得我在意这种事吗?”

  方北被他目光中的轻视刺激得不轻。

  她要的是把他激怒,最好能让他气得发疯。

  而不是反过来让他看自己无能狂怒的丑态!

  方北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纵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难得有了点生动的表情,他微微俯身,嘴角很浅地勾了下,“我只是不喜欢你,也不在乎你做了什么。”

  方北:“……”

  这是她对秦方遇说过的话。

  因为不喜欢你,所以不在乎你说的话做的事,你在我看来,不过是个上蹿下跳、令人发笑的小丑。

  沈纵离开很久后,方北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

  里欧怕殃及池鱼,脚底抹油溜了。

  肖子君让助理再送来杯咖啡,坐在一边喝咖啡。

  直到她配着咖啡吃了两块小饼干,方北才有了反应。

  她垂着脑袋,坐到肖子君旁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布艺沙发里。

  跟斗败了的公鸡似地。

  肖子君放下小饼干,用纸巾细致地擦完嘴和手才开口。

  “看出来了,你玩不过他。”

  方北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刚才的自己败得惨烈。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被沈纵反拿捏。

  除了让沈纵半夜去恒裕楼,她后来还做过更过分的事。

  沈纵不仅全部照做了,更是一句怨言没有。

  在楚沁和方敬贤面前也是半个字都不提。

  搞到最后,完全像是方北一个人在自high。

  她不仅没感受到一点欺负人的快感,反而郁闷至极。

  肖子君说:“你怎么不早说他是盛意那家教?”

  “重要吗?”方北心里莫名烦躁,“再说,他和盛意有什么关系?”

  方北这话没毛病,但肖子君总觉得她说这话的语气哪里不对劲……

  像护食的狗。

  “还以为你大伯那小三急功近利,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儿子大概也是个不入流的角色,没想到啊……”肖子君摇了摇头,“大意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肖子君说得没错。

  沈纵这人确实不简单。

  她大伯就不说了,这才短短几天,她爷爷对他也没之前那么抵触了。

  有一回,她还看见她爷爷、大伯和沈纵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肖子君说,“我看赶走是难了。”

  方北狠声道:“只要我坚决不同意,他们没那么容易留下。”

  “还真要和你大伯闹翻啊?”肖子君劝,“为了两个外人值得吗?”

  “那你说怎么办?”方北皱眉,“不是你让我振作起来和他们斗的吗?”

  “是我说的没错,想要斗赢他们也不难,”肖子君说,“但你得先搞清楚,你对付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方北一脸茫然地看着肖子君。

  肖子君又问:“你想赶人走还是纯粹发泄心里不快?”

  “现在就连爷爷也……”方北顿了顿,咬牙道,“想赶他们走没那么容易。”

  肖子君总结道:“所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爽!”

  “……”

  肖子君话糙理不糙。

  方北诚心问:“怎么才能爽?”

  肖子君细眉轻挑,“忘了我刚才说的了吗?杀人诛心。”

  “可我对他根本不了解,”方北叹气,“而且你刚才也瞧见了,他就像座大冰山,又冷又硬。诛心?我都怀疑他根本没有心。”

  “你斗不过他,反落下乘,是因为你用的方法不对,”肖子君说,“你那些小儿科的手段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根本伤不到他。”

  “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方北问。

  “无论哪一种方法都不及……”肖子君用手指轻轻刮了下方北的鼻尖,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悠悠道,“攻心为上。”

  既然目的是诛心,那就得先得到对方的心。

  方北似懂非懂看着肖子君。

  “他越是冷冽彻骨、克制隐忍,”肖子君慢慢眯起眼睛,眼里划过一丝狠毒,“一旦动心便越会疯得彻底。”

  仅凭刚才的接触,肖子君就能大致判断出沈纵的性格——

  冷漠内敛,习惯了在外人面前隐忍克制自己的情绪。

  形成这种性格大概率和他的过去有关。

  而方北给他造成的伤害,恐怕不及他过去经历的万分之一……

  方北那些招数,对沈纵这样的人来说,连点皮毛都算不上。

  “你是让我……”把肖子君的话消化完,方北明白过来,她瞳孔一点点放大,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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