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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肩伤

 季凉被贤妃的美震慑住,还没回过神。
 许安归自顾自地上前一步,凑到贤妃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贤妃看季凉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温柔了起来,她走向季凉,牵起她的手:“让我好好看看你。”
 季凉这才后知后觉地向贤妃问安:“儿臣……见过母亲……”
 贤妃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季凉的脸庞,又摸了摸季凉的胳膊:“太瘦了。”
 季凉以为贤妃嫌弃她太瘦不好生养,连忙回道:“母亲放心,儿臣会请示陛下再给殿下纳几个侧室。”
 贤妃捂嘴笑得更开了:“可是我更希望抱嫡亲的孩子怎么办?”
 季凉脸色大红,许安归则是站在一旁,手拢在袖子里,静静地看着季凉回话。
 季凉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我……尽量。”
 贤妃是在逗季凉,但是眼中担忧却是真的,道:“你也太瘦了,回去让安儿给你找几个许都顶好的厨子,把你养胖些。”
 季凉望向许安归,许安归缓步过来接住了话头:“母亲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理。我会照顾好她的。”
 贤妃点点头。
 许安归又道:“今日是儿子向陛下讨了口谕,邹大监陪着我们来的,不能久待。还请母亲再忍耐些时日,我定会想办法还母亲个自由之身。”
 贤妃笑道:“知道了。你们回吧。现在惠妃掌权,待我是极好的。你们宽心便是。”
 许安归欠身一礼,季凉也跟着一礼。
 “儿臣先走了。”许安归说着便伸手拉住了季凉的手。
 贤妃见许安归对季凉这般上心,满意地点着头:“照顾好我的儿媳妇。”
 许安归睨了一眼季凉:“走罢。”
 季凉一直跟着许安归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贤妃对她会如此殷勤。
 她想问许安归,方才他凑在贤妃耳朵边,是不是把她利用他及冠之礼,算计礼部尚书霄请的事告诉了贤妃,贤妃才会对她如此客气。
 但上车了以后,许安归立即收了方才温顺的模样,靠在马车右边,一脸冷漠地看着纱窗外后退的街道。
 他脸上写满了“不要惹我”四个字。
 季凉咽了一口口水,问道:“殿下……你渴吗?我给你倒一杯水。”
 许安归没有理会季凉。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许安归就像一个冰山一般,持续散发出寒冷的气息与极低的气压。
 季凉伸出食指与中指,作小人腿的模样,沿着软座一步一步“走”向许安归的衣袖,而后用了一点点力气,拽了拽许安归的衣袖。
 许安归蹙眉,睨了她一眼,继续不搭理她,望着窗外。
 季凉从一只手拽着许安归的袖子便成了两只手拽着许安归的袖子,低声道:“你真的……那么反感我帮你纳妾?”
 许安归不言。
 季凉继续道:“我只是,为你以后做打算……毕竟,我们不是……”
 不是真的夫妻。
 季凉没有说下去,许安归却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许安归眼眸中有流光,他低着头,牵过季凉的手,道:“成婚那日,我说过。我们俩喝过合衾酒,拜过天地,我自会护着你。一个赵惠倒也罢了,一个人翻不出天去。但是你若是弄一群花花草草进来,我就不能保证能一直护着你了。”
 季凉的心骤然停止,而后疯狂地跳动。
 她忍不住地去猜想许安归嘴里的“护着你”是什么意思,可是思及最深的地方,她又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因为那最后的地方,与她而言,是一片禁地。
 他对她的好,大约仅限于他们是盟友的关系吧。
 季凉笑着抬眸:“这你不用怕,我既然敢应她们,就有自保的方法。”
 许安归无奈地叹着气:“傻不傻,给自己找不自在。”
 季凉见许安归不懂,便柔声说道:“我是有自己的打算。后院的事,交给我,你宽心便是。”
 许安归看着季凉,知道她的聪慧不仅仅是小聪明,更有洞察全局的能力。对付后院的那些女人,应该不在话下,便也不再多话。
 回到了安王府,许安归与季凉所居住的正殿,清风阁院子口的守卫已经换成了他熟悉的面孔。
 院子里的侍女进进出出,许安归一眼就看出来是季凉交给他,要他置办身契的那几个姑娘。
 守卫见许安归与季凉回来,纷纷低头行礼。侍女们看见主子回来,也半蹲行礼。
 许安归挥了挥衣袖,众人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清风阁内间,月卿正在给季凉铺床。
 许安归进来,月卿立即停了手中的事,望着许安归好一阵,才识趣地退了出去。
 许安归看着月卿出去问季凉:“她做得来这些事情吗?”
 季凉整理好衣衫:“什么事情?”
 “伺候人的事情。”许安归松了松衣扣。
 季凉站起身,走到许安归身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她一个学医的,自小学的就是这个。”
 许安归伸出右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季凉看着许安归的右手的茶杯送入嘴里,眼眸微沉,忽然掠向许安归的身后,伸手一掌拍在许安归左肩上。
 许安归一惊,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任由季凉一掌落下。
 顿时肩膀一阵剧痛,疼得他额头痛得渗出汗渍。
 许安归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季凉幽幽地说道:“昨晚上洞房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在外征战八年,机警到在寝殿到处藏匕首,居然会有背对着人睡觉的习惯,你就不怕有人偷袭你吗?早膳的时候,饮食极其清淡,午膳赵皇后那里大油大腻的菜,你也只是小品了几口。方才我递给你茶杯,你居然习惯性用右手去接。我记得,你在暮云峰喝茶,用的可是左手。”
 许安归放下茶杯,右手缓缓覆上自己左肩:“南泽战场,左肩中了一箭。情况紧急,便断了箭头……心里一直惦记着百晓与裴渊他们的安危,只是随便找军医包扎了一下,便连夜骑马回来了……回来以后又是那样的局面,一直没有何时的机会找人好好来看看。”
 季凉只知道许安归如此反常的举动,左肩八成有伤,却没有想到他的伤居然是年前在收腹南泽那场战役中受的。
 难怪早上侍女们来给他净身,他的身上有几处还在结痂愈合的伤口。
 季凉不想这伤口下居然藏了一只箭头!
 这个人,居然可以隐忍这么长时间!
 那可是一个箭头,嵌在肉里,每动一下,便是常人无法想想的痛楚。
 季凉心疼他,蹙眉道:“衣服脱了,我看看。”
 许安归侧身看向季凉。
 季凉很是奇怪地回看过去:“怎么了?”
 许安归摇头,有些艰难地开始脱衣服,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穿的不少,他左肩不方便,只靠一个手,脱得有些困难。
 季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昨天晚上爬床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困难。”
 说完便走过去,帮他解开衣扣。
 季凉的手无意间碰触到许安归的肩膀,发觉他身上温度有些不正常。
 她把手放在许安归额头上,问道:“你发热了?”
 许安归揉了揉额头:“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如此。大概是留在肩膀里的箭头的缘故。”
 季凉听他说得轻巧,忍不住怒喝道:“你真是不要命了!怎么敢留一块铁皮在你的肩膀里!这箭头要是处理不好,你可能连性命都没有了!战场上有多少战士就是因为一块铁皮送了命!”
 许安归听见季凉呵斥,竟不觉得生气,终于卸下防备,露出疲态,弱弱地一笑:“你身边不是带了一个神医谷的小神医吗?你没法子,她总有法子治的……”
 “那还真谢谢安王殿下如此抬举我神医谷!”月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进来,一脸冷色。
 许安归看见月卿手上的东西,才知道方才她退出去,就是为了准备给他拔箭的东西,于是讪讪一笑道:“怎么二位的表情,倒像是你们肉里埋了铁皮一般……”
 月卿与季凉表情肃穆,许安归也不敢再嬉笑,他目光里带着许多悲愤,轻吟道:“我怕我回来晚了,百晓他们的性命就没有了。”
 季凉是第一次看见许安归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她亲眼看见许安归在北漠的荒原上,舍弃的三千精骑。
 那种杀绝果决的觉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千里迢迢的从南境赶回来,也只是为了救几个下属的命。
 这一杀一缓之间,让季凉看不明白许安归。
 “我已经丢了我的三千弟兄,”许安归声音变得晦涩,满眼的悲愤,“我不能再丢了他们……”
 季凉看见许安归这幅懊悔的模样,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毕竟许安归亲训的三千精骑全部阵亡,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原来那般果决的许安归,也会有惧怕与后悔的时候。
 季凉唰地站起身:“月卿,你来处理。”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月卿看着季凉的身影消失在外,知道她定是心里不舒服,不由地轻叹了一声,开始准备给许安归动刀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