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邺调查了天兴超市的所有监控,发现姜可从跟着一个老奶奶往厕所方向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那个厕所是监控盲区,所以根本没有拍到。
他去厕所那边看了,旁边就是逃生楼梯,也是没有安装监控的。
他不得不顺着楼梯往下,沿路查看是否又留下什么痕迹。
到了地下停车场,他也毫无发现。
这里只有停放的车辆,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宋邺握紧拳头,一拳砸到墙上,他却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寻找姜可。
所有附近的监控都查完了,就连这里停车场开出去的每一辆车都查了主人。
他自己的人和警局派来的人一起寻找排查,最后天色暗下去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辆可疑的车。
那辆车开往的是,城东的一处商贸大楼。
一瞬间,一行车全部往那个地方涌去。
尽管还跟着警车,宋邺却没顾着管什么交通规则,他只知道,她已经消失很久,如果再不找到她,可能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开车像开飞机,此刻把他比赛时的那股劲儿都拿了出来,愣是把那些车甩在了后面,领先到达商贸大楼。
他看了一眼这高耸入天的大楼,不知为什么,竟凭着直觉往顶楼跑。
也许已经离开了,也许还没有。
但是这栋大楼,仿佛有什么指引着他,楼顶,去楼顶。
电梯太拥挤,此刻下班高峰期,他看了一眼索性放弃,直接从楼梯往上跑。
呼吸已经变得艰难,他太过用力,一层一层楼往上跑着,早就筋疲力竭。
但他没有放弃,不敢放弃,也不敢停下来,不敢慢下来。
汗渗出来,湿透他的白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让人觉得难受。
嘴里好像连水分也缺失了,干涩的空气让他喉咙涌上血腥感,像是生锈的铁,又让人恶心又让人难受。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连眼睛都变得迷蒙起来,以至于他只能抓着扶手往上爬,避免摔下楼梯。
还剩最后两层楼的楼梯,他抬头看着,那光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就好像近在咫尺。
然而。
他换气的一瞬间,一脚踩空,一下趴到
楼梯上。
整个人楼梯上,筋疲力竭,空气好像慢慢钻了进来,也没有一直爬楼梯那么难受。
这真是一个让人感觉到轻松和舒适的姿势,让人忍不住想要放弃往上爬的姿势。
想要不难受,就这样,放弃。
楼顶。
姜可被覃钺捆住了双腿,以免她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他的直升飞机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他往天上看了一眼,一片空空如也,连只飞鸟都没有。
夏季傍晚,天色就算暗下来也透着水洗过一般的蓝,让人心生无限向往。
姜可被覃钺扔在椅子上,她看着头顶的天空,从没有这么绝望过。
她喜欢了宋邺那么久,还没和他结婚,还没有生一个小孩。
家里人把她养到这么大,她还什么都没回报。
难道,就要这样消失了吗?
她的嘴被覃钺用宽胶带封起来了,她不能用手,不能用腿,现在连说话都不能。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一闭眼,眼泪滑顺着脸颊落下来。
覃钺从栏杆那边走过来,看见她一片泪痕的脸颊,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声音如恶魔般诱惑:“别哭,姐姐,很快就好了。”
姜可哭得更厉害了。
“你别哭。”
覃钺俯下身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温柔缱绻,“我心疼。”
姜可睁眼看着他,明明拥有天使一般地容颜,却又拥有恶魔一般的灵魂。
他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似乎是……想要落下他的亲吻。
被封住的嘴发出拒绝的声音,她不停地挣扎,想要躲开,却又根本动弹不得。
她一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尽可能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落,然而却不能让那人的心动摇半分。
楼梯。
宋邺感觉自己灵魂好像快出窍了,不停劝着他停下,放弃,休息。
但是不可以。
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抓着楼梯扶手,半走半爬地往上移动。
快三十岁,确实算不得年轻。
但是,他说过,就算以后老得走不动路了,也会坐着轮椅陪她去看这世界。
只是这样一点点累,他怎么可以放弃。
终于。
他爬到了楼顶。
覃钺的吻即将落下来,姜可的牙齿已经抵上
了舌头。
如果他真的吻了她,她就咬舌自尽。
“覃钺!”
一道恍如天神般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姜可瞬间瞪大了眼。
那眼里的慌乱褪去,随即弥漫上欣喜。
她拼命地想要转头去看,却依旧无法动弹。
但是,好歹覃钺的吻,没有落下来。
即将贴上的那一刻,因为那道声音,他停了下来。
随即他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来得很快。”
宋邺脚下动了动,覃钺凶狠出声:“站那儿别动!”宋邺没理他,迈步往这边走来。
“如果你再走一步,我就当着你的面,亲吻她。”
宋邺果然停住不动,他努力平稳呼吸,因为太过劳累,喉咙干疼,嗓音有点沙哑,“警察在后面,你别挣扎了。”
“呵,”覃钺冷笑一声,“我会怕警察吗,我走出这一步,就什么也不怕了。”
“你走不掉的。”宋邺说。
他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话,趁着这个时间恢复自己的体力。
“我的直升机,快要来了。”覃钺看向天空,嘴角勾起笑,“谁都无法阻止。”
“你的直升机不会来了。”
一道女声在另一扇门口响起。
覃钺错愕地看过去。
是韩灵一。
“哥哥,你装得太好了。”她说,“对我那么那么好,都是装的。”
“你……”覃钺摇了摇头,“我的直升机会来的。”
“不会,已经被我拦截了。”韩灵一似乎很平静,她一个人来的,没带任何人。
“你凭什么?”
“因为是我韩家的东西,我不想让它飞,它就不能飞。”
韩灵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哥哥,”韩灵一叫他,“你放开她好不好,你喜欢我,喜欢我好不好?我是哪里不够好吗?我身世样貌,哪样不如她?”
她说着,慢慢向他靠近。
“你别过来!”覃钺吼到。
韩灵一听话地停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满是嘲讽与狠厉,“喜欢你,喜欢你什么?喜欢你对我耍大小姐脾气,还是喜欢你们韩家高高在上?”
“我可以改,可以变得温柔,我们也没有高高在上。”韩灵一看着他,眼里全是悲伤。
“别放什么屁话了,乖乖让直升
机开过来。”
“直升机不会来了。”韩灵一重复到。
“你喜欢我,对吧,很喜欢很喜欢,对吧?”覃钺忽地勾起一抹妖异笑,“那我毁掉我自己,你别想,得到我。”
“哥哥!”韩灵一忍不住哭了起来。
宋邺趁他们说话的时间,一点点地慢慢地往姜可的方向移动。
快要到了。
“别动!”覃钺一下注意到了,一把拽起姜可,“你要是敢再动一步,我就抱着她一起从这儿跳下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宋邺立即停下,“你别冲动!”
“那你给老子跪下啊!”覃钺抓着姜可往栏杆那边靠,“跪下啊!”
宋邺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手里的姜可,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
大男儿只跪天地跪父母,他覃钺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要他跪下。
但是,可可。
宋邺看着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对他疯狂摇头的姜可,那么弱小,那么可怜,那么危险,却对着他摇头,让他不要跪下。
她宁愿被覃钺扔到楼下,也不要他跪下。
他仰起头,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湿意憋回去,腿一软——
他打算跪了。
“哥哥!”韩灵一大声喊着覃钺,“你清醒一点!你放开她,你跟我回去,我们以后会结婚,我们会很好很好,你不要这样。”
“你闭嘴!”覃钺吼到,随即指着宋邺,“跪下啊!”
“哥哥!”韩灵一撕心裂肺地吼着。
“我他妈叫你闭嘴!”覃钺同样撕心裂肺地吼。
韩灵一哭着摇了摇头,随即,她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从她站着的地方,直直地冲向栏杆处。
“要跳楼,是吧,我跳!”韩灵一扒着栏杆,做出要跳下去的姿势。
覃钺却嘲讽般一笑,似乎根本不相信她会跳下去。
韩灵一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点苦都没吃过,她舍得跳楼?
她不舍得,也不敢。
覃钺坚定地认为,她不会。
韩灵一看着覃钺的这副表情,彻底绝望。
她一直以来觉得,他喜欢她,就算没有十分,没有七八分,那么三分也该有了。
然而,看着他这样,显然是一分也没有。
这么多年,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他竟然对她,半点情
分也无。
“哥哥,”韩灵一哭着喊他,眼里已然布满绝望,“你会后悔的。”
覃钺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些什么,很快就消失了。
不管韩灵一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都觉得,她不会往下跳。
韩灵一就这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见他依然和之前一样,望着她的双眼里面满是冷漠。
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她想。
她踩上栏杆,夜晚的风吹过来,是这样的凉,可以让人放下一切。
如果就这样跳下去,可以让他记得自己,好像,也就没那么可怕。
天空已经越来越暗了。
韩灵一抬头望了望天,这样的天空,她再也看不见了。
明天的朝阳依旧会升起,可是,世上再无韩灵一。
她闭上眼,放空一切。
纵身一跃。
作者有话要说:她要不要跳呢,我也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