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御宅屋 > 玄幻小说 > 采薇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

  落水,让我的喉疾恶化,现在一呼一吸都能感觉到肺刺痛难忍,只好小口的呼吸,才好受少许。

  林熙明取来小碗粥,一勺一勺地喂我。

  “手稿没有大问题,有些部分的笔墨被水晕开了,我已经重新誊抄了一份”,他一边喂,一边轻声说道,“常维国死了,淹死在了那个水池里。他被水底的泥黏住了鞋,没能浮上来。”

  我点点头,没什么胃口,尽量地喝下数勺粥。

  “我救你上来后,直接把我干燥的衣物给你换上了,又逼出了你呛的水,才让后来来的大夫勉强在黑白无常手里挽回了你,不过……”,他低着眼,那个词似乎要用尽他所有的力量,“不过……也只是一时的。”

  他握着勺子的手有些抖,“大夫说你,染了肺炎。”

  我早知如此地笑了笑,“不错,还有几日可活。”

  “熙明,我死前的这段日子,你陪着我吧,哪都别去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哎,其实明天的内容大家都猜得到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三十】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开始咳血、呼吸困难、浑身乏力,甚至有的时候从肺到腹部都疼得厉害。开始嗜睡,昏昏沉沉甚至一日都在浅眠之中挣扎。

  我知道林熙明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来来走走的大夫没有半百,也有数十个。有望闻问切的昆明城最受人尊重的大夫,也有法兰西留学回国的西医大夫。

  只是收效甚微。

  昂贵的西药我们就算支付得起,这昆明大后方也没有药源供应。能买来的药物都吃着,可是我这旧疾发作,新病不依不饶,各色的药物也仅仅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我有时更想告诉林熙明,算了,强求不得。可是每每看到他那双眼,我的话就停滞在了舌尖,没有办法说出。

  与我而言,每一天睁开眼看见的窗前的阳光,晨光熹微中熟睡的爱人,那和煦温柔的感动与生机,像是某种细软的触角,轻轻地也深深地柔软着我的心。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深爱的人在睡梦中呢喃自语,爱着的人在清醒中默默微笑。我们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或许人生最幸福的莫过于此。

  我是真的只想这样安静地,看着林熙明在不大的木屋之中忙碌。我想看着他从柴火房一身灰地出来,端着清淡的面条。想看着他在小方桌上伏案写作,桌上摆着的我赠与他的泥塑小猫被擦得宛如十五年前我送他的模样。想看着他揽着我织着手套的模样,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这样的充实与美好,平庸无义,却温暖得让人流泪。

  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可是我不能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享受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直到我的死亡。

  《普明杂集》还没有编完。

  我们预计的五本,成稿一本,校对两本,还有两本还未动笔。

  在我虚弱的拿不起笔之前,我得把剩下两本中,我的部分写完。

  在我和林熙明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看得我眼眶微热,无法控制自己的愧疚与苦痛,无法抑制自己的想哭的欲望。

  我知道他不会阻拦我,而我也知道他是想阻拦我的。

  人总是要信仰点什么的,它是在风霜刀剑中砥砺前行的壁垒,是生而有翼不愿蠕动前行、匍匐似虫的傲骨。这样的信仰不必狂热、不必虔诚,它重如生命、也轻如生命。

  我无言对那双眼眸,只能以泪相答,把他的理解与纵许当做自己最后一次任性的资本。

  林熙明为我制了一张可在床上用的木桌,我右手执笔,左手却不时去勾坐在床边陪着我的林熙明的手。十指交握的时候,我总觉得安宁,归属一般的宁静。

  这是一项太浩大的工程,几乎耗费了我所有清醒时候的时光,直到我开始时常进入意识不清的昏迷状态,才被林熙明强行阻止了。

  其间有不少同事好友,还有昔日今日的学生前来探望,全被林熙明婉拒了。

  倒是每日的下午,下班放学之后的点,能听到小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人在领读。熙明前去看了,回来笑着告诉我说,是我的学生们领着那群平日里总在联大里玩闹的小孩子们,读着我们著好的第一本《普明杂集》。他还说,小泥猴特意要他带给我一句话,说“祝常教授早日康复”。

  我笑着听着他们的读书声,冬日没有温度的阳光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还是读了那封何毕的绝笔信。

  “……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投身成仁的话,那是尽了我的天职,因为我生在现代的中国,是不容我们偷生片刻的……我只希望我之牺牲,能多护一家团圆,能多卫一方土地……”

  心中酸涩异常。

  今日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已是正午时分。我难得的清醒异常,甚至还有着力气微微坐起身子,看着林熙明在屋内神经质似的整理着我的和他的藏书。

  这大概就是坊间所传的回光返照了吧。

  我没有发出声音让林熙明听见我醒了,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种浓烈到无法描述的不舍漫在心头,模糊了眼前的画面。

  我恍惚回到了那轰炸南开的时候,呆立在奔逃的人群之中,感觉到浑身血液凝固后,伴着那些飞灰湮灭的藏书一同被焚毁。又倏然坐在前往长沙的车上,看见怆然送别孩子的苍老母亲,还有那个蜷缩在行囊边哭泣的孩子。

  我似乎永远不会忘记在空袭炸·弹下四散奔逃的人们、血肉模糊的尸块。

  也似乎永远不会忘记被焚毁的书刊。

  还有以身殉国的何毕。

  还有最为愧对的林熙明。

  我看见他注意到了我醒了,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目,快步向我走来。我有点看不清他的样子,有太多的回忆挣脱了记忆的枷锁,涌在眼前心头。

  我似乎看见了我求学时陪着我挑灯夜读的他;离开我上船去法兰西时侧身带着忧愁神色的他;在我身下情动的他;站在讲台上严肃授课的他;炮火声震耳欲聋时紧紧抱住我的他;那个低眸贴着我的手心,低声恳求我好好照顾自己的他;那个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的他;那个……爱我的他。

  “维……维华……”

  我感觉到我的手被轻柔地握住,我听见他的声音颤抖似压抑痛哭。

  我感觉到那盘曲在身体深处的疼痛散去,意识模糊不清,禁锢魂灵的枷锁变轻,像是一脚踩进棉絮,却又不曾坠落,而是与地面远离。

  我似乎是听见了歌声,约莫是在窗外,窗户被打开,那歌声便传进来。

  -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