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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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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5 人命

  咖啡厅里洋溢着静谧温暖的空气,低言浅笑的交谈声与现煮咖啡的香气揉合成让人放松的味道。

  星期日的下午,外头气温稍低,在这种地方休息原本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顾九狸一袭合身的改良式窄旗袍,不仅极为合身,曲线玲珑,而且腿侧的开叉颇高,正好是开的太低就太庸俗,开的再高就太荡,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感魅力。

  周谨元淡笑着看向面前的“滴滴香浓”,取材于u原产咖啡豆,现磨现煮,一分钟只滴出七滴。

  “我还是喜欢你高中走廊里一元钱一杯的速溶咖啡,呵呵。”

  他优雅地抿了一口,不经意地挑起了话题。

  百年历史的重点高中,那座日本人盖的红砖小楼,满墙的爬山虎下,他圈着她的细腰,丝毫不在乎她身上丑丑的校服,把那纸杯咖啡小口喂给她,却忍不住皱着好看的浓眉训她,“这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九狸因无聊而挖着甜品的手一顿,小小的银勺“叮”地敲在碟边。

  她眯了眯眼睛,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周谨元,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不耐地扫了一眼手表,该死的,胭脂叫她六点到洲际酒店,这都三点多了,她还在这儿和周谨元“你侬我侬,温情重塑”。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九狸的单刀直入,从烟盒里夹起一支烟,也不吸,就放在人中处浅浅地嗅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他清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你以为你爸爸有势力,就可以随便买一条人命嗤”

  他一脸鄙夷,对面的顾九狸脸色一滞,瞳孔蓦地收紧,“请你嘴巴放尊重些,我父亲是军人,不是黑社会。”

  “也许你忘了,但我没有。那孩子死得冤,我们俩的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没有,你说呢”

  “什么孩子”九狸结结巴巴,脑子里轰轰作响。

  有画面在脑海飞快闪过,稍纵即逝:9口径的格洛克18枪口一动,子弹从一个陌生男孩的太阳直直贯入,崩裂的血和脑浆洒了迎上去的九狸一头一脸。

  她愣了一下,睫毛上沾了血沫子,眼前的世界一道道红。

  她抹了一把脸,待看清手上的血,嘴唇动了动,嗷的一声,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直着身子倒下,脑袋重重嗑在水泥地上。

  这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她自己在脑子里杜撰的

  她攥着餐巾的手,不可抑制地哆嗦着。

  周谨元骨节泛青,看得出他依旧恨意不减。

  “谁死了”

  九狸软软地靠在椅背上,觉得浑身提不上劲儿。

  周谨元不回答,只是冷哼。他看出来顾九狸也是被蒙在鼓里,心里愈发肯定顾成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

  半晌,他轻轻点头,“是我们害的,那孩子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就是今天,六年前的今天。他才十六岁”

  今天今天

  “怎么现在还有心情去晚宴上展示你大小姐的风情么”

  他扣住她不停颤抖的手腕,吐出冷冷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九狸缩了一下,急急收回手。

  他也不勉强,好整以暇地端着胳膊斜睨她一眼,“你那胭脂姐姐恨不得马上叫你去卖弄风骚,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厚重的罗马风格窗帘层层遮掩阳光,本是好天气,天色却一下暗了。

  056 撞衫&救驾

  今晚这种场合,和中世纪的贵族沙龙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洲际酒店二楼钻石厅,衣香鬓影,众人迷醉沉沦,齐心合力心有灵犀地演出一幕幕所谓的上流人士的不堪与做作。

  顾九狸冷眼旁观,她本就对人际脉络不甚上心,这全东北知道她身份的哪个对她不是点头哈腰,用得着她巴结谁

  门口突然似乎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九狸没抬眼。

  她早知道胭脂不是常人,今晚她搭的台子,就不知道谁来唱好戏了。

  周谨姿亲热地挽着周谨元的胳膊,落落大方地和周围的名流们打着招呼。

  周谨姿眼尖,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独酌的九狸,松了手几步走到她跟前,笑靥生姿。

  “九狸姐姐”她温温糯糯的嗓音夹着甜,故意咬重后两个字,待近了才故作惊讶,“呀”

  随着她不高不低的声音,众人成功地把视线追随到这两个女人身上。

  却不禁都倒抽一口凉气。

  居然,撞衫了。

  hailives的丝绸礼服,海蓝色,长裙尾,盛宴风情彰显无遗。

  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这八卦娱乐杂志喜欢的题材还真是引人入胜,已经有人掩着嘴偷笑了。

  场中窃窃私语不停:

  “听说那个小一点的,可就是旁边周谨元的妹妹呐”

  “什么妹妹,说是在俄罗斯找的你推我干啥,有什么不能说的”

  “呦呦,干什么呀,咱们顾小姐哪受得了这份闲气呀还不得带人灭了这小妞儿”

  周谨姿小脸一皱,万般委屈的样子,回身拽住周谨元的衣袖,小声道:“我可真不知道九狸姐姐也喜欢hailives这牌子,要不就不穿了。你也不告诉我。”

  虽是抱歉,但隐隐的娇嗔和绵里藏针一个不缺。

  周谨元没说话,只是宠溺地笑。

  九狸放下杯子,这才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其实撞衫又如何她和周谨姿即使是同一件衣服,穿出来的味道也截然不同。

  只是这事儿太蹊跷。

  她来得晚,刚到就被看宇和几个助理拉到专属化妆间,涂涂抹抹一个多小时,最后,她几乎没怎么看,就点头同意了看宇手上拿的这件礼服。

  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她心说,你周谨元出国这么多年,除了阔了,还会装大尾巴狼了。

  三个小时前还跟我在咖啡馆里苦大仇深忆苦思甜呢,这会儿装的人模狗样兄友妹恭了

  低咳了一声,环顾了四下里无数蕴含太多含义的目光,九狸一手撑着下巴,缓缓笑道:“原来是hailives啊,要是之前知道了,我也跟你一样,肯定不穿,一个美国牌子,多小家子气儿啊。”

  顾九狸不是软柿子,今天这件事,肯定不是个即兴小曲。

  果然,周谨姿的小脸抽了一下,她刚要说话,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我都说了,这件衣服需要有搭配,你偏不听,看,这么单穿,多丑啊”

  一双白皙温热的手抚上九狸的肩,白色的柔软披肩覆上她光滑裸露的肩头,那没有一丝瑕疵的皮毛噌得九狸的脸颊痒痒的。

  听了来人这句话,周谨姿的脸又抽了一下。

  057 你值得

  顾九狸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顾卿禾的声音后内心没有升腾起杀死他的冲动

  顾卿禾得寸进尺,手按在她肩上不肯撤走,身子一沉,坐在她旁边,亲昵地搂着她,挑衅似的看着面前的男女。

  小顾今天穿得颇正经,深粉色的范思哲衬衫衬得他肤白如玉;周谨元则显得规矩得多,他一向崇尚优雅,今儿也不例外。

  不过在顾九狸眼里那就是和周谨姿那傻妞儿一起卖骚。

  “顾少还当真给面子。”胭脂款款走来,今天的她和往日不同,略施粉黛,头发绾起来,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

  “哪儿的话啊,您的邀请就是外面下刀子下雹子我也要来啊”顾卿禾摆摆手,笑呵呵地。

  “周董,您能光临,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胭脂面对众人身上丝毫没有那种谄媚的神色,好像只是出于礼貌。

  顾九狸从来都没吃透过这女人。

  此次闹剧以顾九狸加了一件白色小披肩,整体效果由纯真变为妩媚高贵路线而收场;那周谨姿则一如既往的小女人形象,二人交错开来。

  撞衫不成,虎头蛇尾,还没打起来。

  今天的晚宴主题是慈善。有钱人们吃的喝的都不过瘾了,就开始扯犊子玩慈善了。

  说得好听,不过是拿钱砸名字,得面子,泡马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顾九狸、顾卿禾、周谨姿、周谨元四个人被安排在同一排贵宾席上,座位紧邻。这死作者自然是有心的了

  “你来做什么”坐下不久,九狸小声问顾卿禾。

  “解围啊,你还嫌弃我咋的”顾卿禾打了个哈哈,回想起之前的撞衫小曲,心里一沉,却没动声色。

  九狸刚要再说什么,台上的司仪上台了,开始介绍今日的拍卖品。

  周谨姿好像兴致蛮高,她刚回国不久,一切还充满新奇,莫斯科和s市到底不同。

  周谨元对和顾九狸坐在一处貌似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坐在身侧的不是他的前女友而是一个陌生人,始终没有拿正眼打量她。

  拍卖过了大半,可没有什么提得起九狸的兴趣,她意兴阑珊地打量着台上一个又一个价值不菲的收藏,强忍着不中途退场。

  下午周谨元说过的话,噩梦一般散不去

  “喜不喜欢我买给你”顾卿禾突然轻轻在她耳边低语。

  才缓过来神的九狸“啊”一声,这才抬头望去,原来新的展览品上了台。

  主持人极富有煽动力,声情并茂地讲解着:“这支翠玉盘龙簪为清代珍品,慈禧太后生前最为珍爱的饰品,她多次在拍照时选择佩戴。它色泽丰润,质地上乘,由一整块翡翠雕琢,配以珍珠和红宝石”

  说罢,还拿出放大的照片与实物进行对照,果然引起了大家的竞拍欲望。

  九狸噗嗤一下笑了,歪着头道:“这可是太后戴的,我可要不起。”

  卿禾被她罕见的笑颜震住,呆愣了几秒,才吐出一句话,“你值得。”

  058 都不缺钱

  男人喜欢珠宝,是因为它的价值。

  女人喜欢珠宝,却是因为它的美。

  顾九狸不缺钱,也看得不重,典型的追求物质享受和心灵宁静的双重满足。

  于是只是单纯地欣赏,跟了齐墨这么多年,倒是对于好东西有了丁点儿的鉴赏力,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东西,但没想过要得到。

  在场的女士们已经双眼放光尖叫连连了。慈禧太后乃是绝对的翡翠控,她最爱的翡翠西瓜如今下落不明,但拥有发簪也倒是人生快慰之事了。

  周谨姿扯了扯周谨元的袖口,小声撒娇道:“哥,快拍啊,就当我生日礼物”

  周谨元淡笑,“恐怕你一年要过五个生日都不止。这东西哪有黄金保值”

  话虽如此,但他显然也对这拍品感了兴趣。

  他二人声音虽轻,可到底离得近,九狸听了个一字不差。

  酸酸涩涩的,她一下就回想起他当年的玩笑话:

  “我要在你生日那天娶你,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你;在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再送个我们俩的小宝贝给你做礼物。”

  眼光下,他短短的头发亮亮的眼睛,记忆模糊了

  如今全都不作数。

  周谨元貌似不经意,冷冷投过来一瞥,九狸正沉浸在回忆中尚不自知。他刚好对上顾卿禾含笑的眼,后者微微扬起下颌,眼神冰冷锐利。

  只一个恍惚,场下已经开始叫价了。

  一百万的开场价,似乎的确有些不够敞亮,很快,就有人叫到二百二十万。

  翡翠不比钻石,很多时候并不能在瞬间慵懒地举了一下牌,周谨姿呆愣了一下,然后是荒凉的森林,其中是嫉妒,像强盗一样,它的手里拿着剑:是绝望,每一刺又都是残酷的死亡。

  裴多菲

  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只好靠着墙慢慢滑下。

  空气中,除了医院的难闻味道,还有我们俩欢爱后的气息。

  她毫不留恋带着鄙夷的神色走了。

  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去查。

  高干子女,特指厅、部级以上官员的子女。

  我冷笑。

  真相,外人不足道也。

  这是一个更加黑暗、龌龊、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罢了。

  这种神秘又令人向往的身份赋予我吃喝不愁,生活幸福。

  如果幸福指的仅仅是吃和喝的话。

  我周围的哥们儿知道我心里有人,但不知道是谁,我身边没女人。

  他们曾以为我喜欢男人,迂回地把我带到同志酒吧。

  我大笑,我不做爱,我等着,留给她。

  不管她有几个男人,我却要给她干净的我。

  我喜欢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娇小,迷人,有时很冷,有时很暖。

  我知道她的笑容不是为了我。

  我早知道。

  但我却可以用一丝一毫的她给与的温暖,支撑自己。

  你说我自欺欺人也好,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去血缘,去不伦之恋,都去

  我骨折过两次,一次现在,一次八岁,我天真地以为,再骨折一次,就还能获取一丝温暖。

  如果我说,我八岁那年,就喜欢上了她,是不是,太早

  “说好了,到了山上,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少来烦我。”顾九狸推了推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吃牛干的男孩儿,有点不耐烦。

  卿禾眨了眨圆嘟嘟的大眼睛,点了点头,听话地没出声。

  姐姐不喜欢他,他知道。

  九狸刚刚考上一所s市重点中学,暑假里,顾成功给她报名,参加了野营。

  说是野营,其实都是大院的孩子,免得家长担心,军区给安排了一个连,负责这帮小祖宗的“拉练”,万万别给大人惹祸就好。

  凤凰山,古称龙山,乃省内的一座险峰,风景秀美,供有释迦摩尼佛祖舍利。其间山高壁陡,谷狭壑险,或孤峰独秀,或群峦横黛,或形若苍龙游云,或神似怪兽卧岭,置身其中,奇趣无穷。

  二十几个孩子排成两队,跟着教官一路高歌,玩得不亦乐乎。

  卿禾年纪小,子又有些孤僻,平素和大院的孩子都不亲近,步子小,没一会儿,就落下了。

  相反,九狸人缘最好,十二三岁,正是男孩女孩情窦初开欲说还休的年纪,加之她家“等级”又高,一路上几个男孩儿好生讨好,真是包有人背,水有人拿,累了有人讲笑话,出汗有人递手帕。

  一路前呼后拥,其他人碍着她的身份,没人敢吱声。

  这三天两宿的野营,只要小祖宗们没事儿,带队的小教官们就阿弥陀佛了。

  “咦,我家那小不点儿呢”九狸喝完一口水,站在原地歇气儿,一回头,从山脚下就跟着的小尾巴不见了。

  “哎,估计在后面呢,九狸,咱先上去,山顶好看”帅哥一伸着手给她搭着凉棚怂恿着。

  “就是就是有教官,丢不了”帅哥二不甘示弱,递上湿巾。

  九狸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心理说不上来的异常。

  “你们先上去,我马上就来。”

  很多年以后,只隐约记得这件事的九狸,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为什么她没能抓住卿禾的那片蓝色衣角。

  没什么在没能抓住后,没有去叫人,反而自己跟着跳下去。

  怀里是瘦弱的卿禾,脸色白得如同一张薄纸,她着他弯曲的腿,疼得他一挣。

  应该是骨折了。

  她却没事,胳膊和腿蹭破了点儿皮,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伤口浅,擦擦就止住了。

  凤凰山险,一只蝴蝶迷得卿禾脚下一滑,后赶来寻他的九狸,眼睁睁看着他跌下去。

  其实他只是记得,九狸想要做一个书上说的那种,蝴蝶标本。

  阳光下,树林影摇曳,小小的蝶儿翅膀忽闪,美得他眼睛都不敢眨,美得让他心惊。

  讨好也罢,邀宠也罢,他想,她对自己好一点儿,常对自己笑一笑。

  九狸身上的包和水都在别人手里,卿禾身上只一个小包,连手机都没有,就算有,这鸟不生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个信号。

  她拿出卿禾包里仅有的一瓶水,给他冲了冲手上的细小伤口,暗自祈祷,教官和其他人能顺着原路,很快找到他们。

  卿禾一如既往地不哭不闹,小嘴抿得紧紧的,下嘴唇一排牙印儿,清晰可见,几乎要渗出血来。

  “疼不疼”

  她明知是废话,只想引开他的注意力。

  九狸撕开他膝盖处的裤子,一片血模糊,白森森的骨头几乎要支楞出来。

  她不敢乱动,脱下小外套,垫在他腿下,也不让他乱动。

  她差一点就怕得要哭了,也才十三岁,怎么可能不慌

  卿禾摇摇头,黑黑的眼睛潮湿,跟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见九狸眼中划过的难得的一抹关心,又点点头。

  九狸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了一把他带泥的小脸儿,搂着他,叫他靠在自己肩上。

  卿禾受宠若惊,心跳得比从山上掉下来时还快,心里一甜,好像腿上也不那么疼了。

  他迷迷糊糊的,居然在她香甜的气息里,睡过去了。

  直到喧嚣由远及近,九狸将他轻轻叫醒。

  听到教官慌张的声音,还有大家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卿禾小小的心里,想的却是,就这么靠在一起,只有他和姐姐,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哪怕是疼些也好哇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原来有一种美好,即使一瞬间也是好的。

  他们常说,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他们也说,这世上还是有天长地久的。

  姐,你信吗

  你若信,我便信。

  我已经长大了,那么要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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