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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呛御史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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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用银针激发她们的体力,现下的反应是正常的。”

  “如此,多谢卓先生了,本官这就上奏圣上,为二位请功,同时送二位出宫。”但在她心里,第一件事要马上办,第二件事最好等三天后再执行。

  首先,她还不放心太后和皇后的身体,其次,她想与席今朝话别。

  “麻烦花御史了。”

  花想容朝他拱手,离了慈宁宫,转往御书房。她才到御书房门口,便见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曹校尉——不,要改口称曹将军了,恭喜你官复原职。”

  “容容,我好想你……”曹天娇颅长的身子足比花想容高出半个头,容貌艳丽,体态风流,但这位堪称尚善国第一军神的女将军有一个天大的缺点:贪花好色,朝中稍有姿容的女官,包含皇上后宫妃嫔,没几个人逃过她的狼爪。

  曹天娇在京城仕女间名声很差,但花想容却与她相交莫逆。

  在花想容眼里,曹天娇只是口花花,管不住手脚,爱占人便宜,但她从不行霸王硬上弓的事,至少比太子的卑劣好百倍。

  花想容顺势和曹天娇抱了个满怀,任她在她背上、腰间拍了个过瘾,良久,她耳畔接收到曹天娇的叹息。

  “还是小姑娘抱起来舒服。”

  花想容指尖在她腰际点了一下。“这样也舒服?”

  曹天娇在原地哆嗦了半晌,脸色有点白。“容容,你下手还是这么狠毒。”

  “你的嘴巴跟手脚一样不收敛,跟我在一起时是无所谓,其它时候你还是当心点,别又被一路贬到边关。”

  曹天娇闷闷地又是一声叹。

  她不禁失笑。“怎么啦?一向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曹将军也懂得烦恼了?”

  曹天娇出奇地没回嘴,继续叹。花想容心生疑惑。

  “发生什么事?”

  曹天娇沉默着,指了指回廊对面那一排正在巡逻的侍卫。

  花想容看了一下,全是陌生脸孔。“你带来的人?”看来皇上对宫里禁军也起戒心了,居然让曹天娇亲自带人来替换宫中守卫。“好重的杀气……刚从边关调回来吗?咦,有一个好年轻,不满二十吧?边军有这么年轻的士卒……我是不是眼花了?他模样好眼熟……”

  “那是我大师嫂的人。”曹天娇的大师嫂就是巡按水无艳。

  “我想起来了,他叫吉丁,与水大人名为主仆,实如姐弟。那个特爱漂亮的少年怎么也从军啦?”

  曹天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缠着她一、两年了,骂不走、打不跑,连她上战场他也跟,可他挺有毅力,脑筋也不错,这段时间磨下来,硬是让他积累军功从兵丁升了偏将。这回她进京,想把他撇下来,都找不到理由刷掉他。

  花想容看看曹天娇欲言又止的神色,又瞧瞧吉丁那偶尔投过来的狂热目光,心里明悟。

  “吉丁在追求你?”自己说出口,也觉得这句话不可思议。

  曹天娇突然扑上来,喊道:“容容,你救救我吧!怎么样才能让他死心?有他在,我连追小姑娘的自由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你喜欢姑娘?”

  “他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且他自信不比小姑娘长得差。”但她还是觉得小姑娘抱起来舒服啊!“容容,你说我该怎么办?”

  花想容不知怎地想到了席今朝。她喜欢他,正如吉丁恋上曹天娇,但不论吉丁如何苦追曹天娇,曹天娇就是不动心。

  席今朝对她不错,可她几次试探他的心意,他的反应总教人泄气。他到底是如何看她的?朋友?知己?情人?

  她希望自己的身份是第三个,可倘若他的体贴只因为当她是知己良友,她也想问:怎么办?

  之前不识情滋味,她可以说得潇洒,一踏入情关,她发现自己一样患得患失。

  “唉!”她伸手回抱曹天娇,也叹出好长一口气。

  这回换曹天娇吓到了。“容容,你也懂得烦恼了?”

  “我不能有烦恼吗?”花想容推开她,翻了个白眼。

  “可你一向要强,说什么人生就是要有波折,才更显精彩,谁敢得罪你,你就一拳打回去,难道还有什么人是你打不回去的,只能放心里自苦?”

  “你怎么不一拳打走吉丁?我相信你的功夫在他之上。”

  “我虽不喜欢他,但看他一片痴心,心里总是有些感动。偏偏我回报不了他,于是见他就愧疚,怎么对他出拳?你……”曹天娇灵光一闪。“你不会也喜欢上谁了吧?”

  想到席今朝,花想容桃腮泛红,双瞳水雾迷离。

  “什么人?”曹天娇问。

  “这人……你也认识。”

  “我在京城认识的男人不多,我只喜欢小姑娘——啊,难道是我二师兄卓不凡?”她记起医圣和毒尊都奉召入了宫,照顾太后和皇后。

  “是席先生。”

  “三师兄?!”曹天娇差点吓死。

  “你那么大声干么?”

  “你知不知道我三师兄全身都是毒,连我都不敢随便接近他,一不留神就中毒了,你怎么会喜欢他?”

  “我觉得还好,他又不会随便害人。”花想容忍不住为席今朝辩驳。

  她三师兄可是杀人不眨眼,但这种事跟深陷情网的人说也没用。曹天娇压下一肚子对席今朝的抱怨,只道:“反正你喜欢就好。不过我三师兄的脑子有点问题,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告诉他,行,他就点头,不行,他就摇头。你不要说一半、留一半,让他猜,他一辈子也猜不出来。”

  “那是他本性忠厚,不擅巧言令色,哪里有问题了?”她现下真是爱昏头了,自己在心里小小亏他一下无所谓,却听不得人说他一句不好。

  不过曹天娇的话也让她明白,喜欢席今朝就要勇敢向前行,瞻前顾后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决定了,她要直接告诉席今朝,她喜欢他,接不接受,他一句话。

  她拱手跟曹天娇告辞。“你布置宫内防卫,我还有事奏禀圣上,咱们改日再续。”说完,她自入御书房,毫不顾念曹天娇在后头跺脚。

  这时,吉丁正从回廊另一头巡逻过来,经过她身边,目光差点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

  曹天娇打个哆嗦,既泄气又无奈。以往,狂热的总是她,那些小姑娘就如她现在这般,对她避若蛇蝎,她也曾愤怒,暗骂小姑娘们没眼光,于是更放浪形骸地到处拈花惹草。

  而今,立场互换,她才发现,接受感情的一方也不好当。

  爱人辛苦,被爱一样为难。她到底该怎么办?

  花想容本是希望多留卓不凡和席今朝三天,确定太后、皇后无事后,再让他们离开,但皇上实在太忌惮席今朝的毒术,一听太后、皇后能起身下床,便急忙把人遣走。

  圣命难违,花想容只好带了丰富的赏赐前来相送。

  花想容坐在席今朝的房里。他已收拾得差不多,只剩丹炉里一炉为她炼制的补身药丸,再半刻钟,也可完成。

  他神色轻松,花佛从此天涯海角,自由自在,再无一丝束缚牵挂。

  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告诉他吧!一定要在他离开前坦白自己的感情,否则就没机会了。

  她闭上眼,反复地深呼吸,好半晌——

  “席先生。”

  “什么事?”

  她很紧张,双手微微发抖,走到他身边。“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我听,你说。”席今朝专注于丹炉上。

  “我……我……咳咳咳……”不行,太紧张,她呛到了。

  “小心点。”他没看她,但解下腰间的皮囊递给她。“喝口水再说吧!”这药是应她要求炼的,万万不能搞砸,他还恋着她得药时,那欢愉的、好像可以将他的心融化的温暖笑容。

  她没有接过皮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他就像一座立在她心头的山岳,再过百年,他志不改,她的情也不移。

  “好了。”忽地,他双眼一亮,映照出他眼里的喜悦,像十五的圆月,闪亮又夺人心魄。“你说要让太后补身,可惜我手边药物有缺,想了很久,找到几味替代药,可能效果差一些,但也可以用,你先让太后服下,待我回鬼谷再炼新药给你。”

  从前,不是最好的药,他不炼,嫌效果差又浪费时间,但为了她,他还是破例了。

  花想容很感动,席今朝总是在乎她,总是将她的话记得牢牢,总是以她的愿望为依归,这样的男人,哪怕他没说过一句喜欢她,又教她如何不爱他?

  “我喜欢你。”

  可他太专注于开炉取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喜欢你,席今朝,我喜欢你。”原来,对他说爱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花想容深呼口气,感觉每一口吐息都带着百花盛开的香味。

  席今朝愣了,差点砸了手中的丹炉。

  她替他把丹炉放好,两手捧着他的脸。“我喜欢你。”踮起脚,她温柔的吻印上了他的唇。

  他瞪大眼,看着她,那双褐色眸底是坚定的情意。她爱他,也一定要他回应她的心。

  随着四片唇瓣的紧密贴覆,他原本清冷的心房一点一滴地填入她的身影,那笑、那泪、那怒……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两人相识以来,她的每一个表情。那些景象清晰得教他觉得可怕,怎么他却把她记得这样牢?

  这便是爱吗?说实话,他不清楚。他心里有两个不同的感受,想要她开心,为了那一抹笑,他可以做很多事;但任她笑如花,他依然不喜欢她身处之地,皇宫比他想象的更无情、更肮脏,也更难以忍受。

  他的大师兄顾明日娶了巡按水无艳后,便随着妻子巡狞四方,四师弟商昨昔更为爱妻苏觅音投身六扇门,干起那份他最讨厌的捕头工作。

  他想,像顾明日和商昨昔那样,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才叫做嗳吧!他对花想容似乎还差了一点东西,因此还不是爱吧……

  可在她的唇舌间、在她柔软的胸怀里,他却逐渐沉迷。忽地,他的手好像挥到了什么东西,它们很重要,他心里明白,但无暇他顾,此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怀中这个女人,她才是最重要的。

  她小巧的丁香在他唇腔里探索,碰触到他的时候,她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

  席今朝及时搂住她的腰,却没站稳,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她就压在他的身上。

  初始,她因为受惊而瞪大眼,但当她发现他护着她、不让她伤着时,美目被喜悦成一条缝,无数的温柔自缝中洒落。

  他盛接了她的眸光,心口渐渐发暖,发烫。

  这个直率的女人真让他牵挂入心了,但这到底是不是爱,或仅仅是单纯的喜欢?

  第4章(2)

  半晌,她轻轻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微笑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在等他的答案,等他说爱不爱她?但他心底始终一团乱。爱她,就是能为她忍受皇宫的可憎,但他受不了;不爱她,偏偏自己好在乎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怕万一惹哭了她……唉,这真的麻烦。

  花想容终究是心软的,舍不得他为难。她拉起他的手。“你不用马上给我答案,你可以慢慢想,等这里事了,我会告假出京,那时,我再问你要回答。”她低头,吻了他手背一下。

  席今朝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微微颤抖,这一刻,他真的忘了一切,张口就要说,他喜欢她,为了她,他愿意牺牲所有……

  但她拉着他起身。“皇上还有赏赐要给你和卓先生,然后我送你们出宫。记得,要多想想我的问题喔!”

  席今朝低下头。冲动过去后,那已经到喉的话又被咽回肚里了。她明白吗?她会不会怨他犹豫难决?

  花想容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笑,像是狂风暴雨后、云端乍现金芒的绝艳。

  “我不急着要答案,所以你一定要想出一个哪怕经过三、五十年,仍不觉得后悔,齿摇发白后再思,犹觉幸福的答案给我……”

  他的心跳瞬间加快。这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突破他的胸口冲出来。

  她挥挥手,对他道了再见。

  他目送她离开,心口好痛,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让他脚步一个踉跄,砰,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席今朝低下头,看见脚边翻滚着的丹炉,想起自己刚才不小心挥落地面的原来是这东西。

  他没有立刻把它捡起来,目光犹自迷恋着她那抹映在门扉上、逐渐模糊的影子。

  曾经,毒药和所有与制毒、炼药有关的东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但此刻,有一个人已替换了那些,坐上他心底第一的位置——花想容。

  也许有朝一日,他会觉得只要有她,哪里都是安身之处。

  时光匆匆、岁月流逝,转眼间……哇,从席今朝离开皇宫到现在,也才三日,花想容却觉得好像过了三年那么长。

  每次来到慈宁宫,她总是望着宫门发呆。那日,她送他离开时,他就站在那里,金阳照在他身上,好像吞没了所有光线,就他一个人,衬得满园佳景皆失色。

  她的心也差点飞到他身上,随着他一起离开。

  他没有跟她道再见,只留给她一抹深邃的目光,含着千言万语,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席今朝……她想他也是喜欢她的,虽然没有浓情密意到生死相许,但他心里确实有她。

  她真想尽快了结这些纷纷扰扰,然后出去找他,只可惜……

  花想容忍不住又低叹了声。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皇后?明明身子气力已恢复,她一提出查案,皇后就突然重病不能见人了。

  而太后也很不合作,不管她问什么,太后只会说,皇家的事,她别管,接着便赶她出宫。她当然知道外人不宜插手皇室家务,可这件事太危险了,不查个清楚,说不定又是一场浩劫。

  尚善国皇室血脉一向薄弱,先皇仅二子,其中,贤亲王一家已殁,今圣年岁也不轻了,膝下一子二女,小公主先前事涉谋反,业已身死,这短短几年,皇室凋零得厉害,不容损失,否则国体动摇……她不愿那么想,但真的很怕亡国之祸不远。

  “唉……哇!”谁拍她?没有多想,她反手一掌打回去。

  砰!两掌交击,劲风四射。花想容飞一般地往后退。

  曹天娇笑嘻嘻地对她挥手。“你干么这么紧张?我又不是鬼。不过你武功又进步了,奇怪,你每天这么忙,还有办法练功?”

  花想容耸耸肩。“你怎么来这里?”她该保护的是皇上,慈宁宫应当不在她的管辖范围。

  曹天娇两手一摊。“太子上奏,我携兵入京,疑有不臣之心,理该约束兵力,不宜再接管禁军防务。我跟太子吵了一架,皇上让我先休息两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带兵入京是皇上下的旨,太子怎能诬陷你?”更奇怪的是,皇上居然不替她主持公道?

  “我想是我那些兵吓到皇上了吧?他们个个野狼崽子似的,一身悍勇,与他们相比,宫中禁军就像一堆只会乱叫的公鸡,皇上是担心鸡群无能,保护不了他,但他更怕狼群反噬,所以借着太子之力要我收敛一点。”

  这是帝王心术,强的打压下去、弱的扶上来,才不失衡,花想容懂,可很难接受。

  “对了,你与太子争执时,可有发现太子哪里不对?”

  “没有啊,太子怎么了?”

  “席先生曾告诉我,他教训了太子,让太子三个月下不了床,期限未到,太子怎么有力气找麻烦?”

  “这不稀奇,我贬官在外游荡的时候,在江湖上听闻太子礼贤下士,有些帮派甚至是满门投靠,这些人中总有几个懂药的,只要他们出手,何愁毒性不解?但三师兄干么教训太子?”

  “是太子太狂妄了。”花想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糗事说出来。“对了,皇上让你休息,你不回家,找我干么?”

  曹天娇左右张望一下,才附在她耳畔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贤亲王府闹鬼?”

  “怎么可能?”

  “听说很多人都看见了,大家都在传贤亲王一家是被谋害的,因为王爷贤名太盛,所以……你懂吧?”

  功高震主,她懂,却不信。“贤亲王贤名天下皆知,真要有事,早就出事了,岂会等到现在?”她比较想知道的是王府中那巨量的炸药从何而来。王爷存的?意欲为何?或是别人陷害王爷?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弄一堆炸药入京?这短短时日,太多事情接连发生,她却百思不得其解。“天娇,最近京里很乱,你得小心。”

  “你也一样,我……”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我知道你与太后关系非凡,皇上也曾下令要你调查太后、皇后中毒的事,但太后、皇后清醒后,似乎就不想重提此案,因此……你是不是干脆放弃,或者迅速把它结了?毕竟,宫闱秘辛,非皇室中人参与太多,总不是件好事。”这才是曹天娇来找花想容的真正原因。

  花想容心里也明白。“太子是不是也跟皇上说了一些我的事?”她怀疑太后也进言,否则太后对她的态度不会这么古怪。是否太后已洞悉了一切内幕,毕竟身处深宫内院数十年,哪会没半点心机?至于皇后突然重病休养……她怀疑皇后是被软禁,可她想不出原因,头更痛。

  “你都知道了?”曹天娇笑着点头,她真不会撒谎。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只要皇上一日没解我的职,我还是要查,至于其它,任凭皇上决断吧!”

  “你还是这么固执。”

  “你不也一样?”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已经收敛了,至少没上金殿死谏。

  四目相对,两人大笑。官场多年,相交莫逆,并非偶然,她们都有一颗报国之心,或许手段各异,但彼此心中总有些坚持,永远不变。

  第5章(1)

  “我真是天下第一乌鸦嘴……”花想容苦笑着走出皇宫。

  正如她自己说的,除非皇上解她的职,她才会放弃调查中毒一事。

  五日后,她果然被解职。皇上说她前些日子太劳累,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勿再为“国事”烦忧。

  唉,其实那也不算国事,是皇上的家务事,可能人家自己心里都有底,不愿家丑外扬,才屡次警告她别多事。

  可惜她太固执,坚持插手,惹恼皇上也不意外。

  花想容想了又想,干脆告假三月,打算去找席今朝,顺便问问,他的答案想好了没有。

  她回家,让府里的护卫、下人都放大假,然后收拾包袱,牵了马,独自离开京城。

  这一路,她心里闷着,像春雨连绵的季节,乌云密布。

  是为发泄,也是有些厌了官场上的争斗,她一路纵马狂奔,连吃睡都在马背上,两个日夜,便跑了几百里路。

  直到第三个夜晚,她终于累了,寻了一处树林,拔剑扫出一块平地、生火,准备在此露宿一夜。

  火旁温着酒,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夜色中。

  花想容躺在地上,顶上是闪亮的夜空,群星密布,银辉照亮了半座森林。

  偶有几许夜虫鸣叫,吱吱唧唧不成调,却比丝竹管弦更舒人胸怀。

  她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席今朝的身影。他调毒制药时,眼里总会散发出一种一往无前的光芒,锐利又纯粹,好像他的心里只有毒,也只需要毒。

  他对人好、对人坏,都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无关利益、不计得失。

  不认识他的人不会知道,这个江湖上人人畏惧的人物,性子其实简单得不得了。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单纯的人,单纯得深深刻入她心坎。

  她想着他,心窝暖暖的,原来思念并不苦,反而因为心里有这么一个人,生起一股淡淡、温馨的幸福。

  “席今朝……”因此她没有马上去找他,她想多思念他一些日子。

  忽地,树林里一声惨叫打断了她幸福的相思。“啊!”

  花想容立刻起身。

  搞什么鬼?她一口饮尽温热的酒,又踢起一些土灭了火,往树林深处钻去。

  行约一里,她瞧见许多树上插了静海派的旗,将林里圈出一大块地方。这是江湖帮派在处理事情,警告无关人等别多管闲事的记号。

  可惜她不是江湖人,这种江湖规矩管不到她身上,但她也没兴趣做那是非不分、冲动莽撞的愚妇。

  所以她拔身飞上树梢,悄悄接近砍杀声中央。

  居高临下,她看见二十来个青衣人,统一的服饰一看便知是同门派的。他们正围杀一名黑衣大汉。

  黑衣……她唇边弯起一抹笑。看见黑衣就想到席今朝,她对大汉心生同情,但还没打算出手,毕竟又不知谁对谁错。

  黑衣人武功不错,可惜对手太多,花想容估量他顶多再撑半个时辰,大概就会力尽受伤。

  她捏捏握掌,暗自祈祷这些人别只顾着打,偶尔也开开口,让她好寻个理由帮助黑衣人。谁教那身黑衣真的很亲切。

  突然,一名静海门人挺剑刺向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脸色谑变,想也不想地似乎以手臂挡下,剑光一闪,漫天的血花飞溅。

  花想容纳闷他怎么不闪,但下一瞬,她知道原因了。

  一阵洪亮的婴儿哭声从黑衣人背后传出来。原来他披风下缚了个孩子。

  婴儿哭声之凄厉,号音之尖锐,不只让黑衣人手上剑招变样,花想容也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天,这哭声也太可怕了!”

  但众静海门人却将哭声当作指引,二十余把剑一齐朝黑衣人后背刺去。

  “无耻!”黑衣人怒吼,拚着小命不要,以自己身上开了十二道口子为代价,换取婴儿“安然无恙。

  “我也觉得满卑鄙的。”花想容招呼都不打,就把席今朝送的暗器打开,毒粉飘落,静海门人倒下一半。

  “什么人?竟敢管我静海派闲事?”

  花想容一个闪身,落到黑衣人身边。“你还撑不撑得住?”

  黑衣人抬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上忽红倏白,闪了三次。

  花想容怔了下。“天魔解体大法?”方才她在树上见黑衣人独身抵御二十余人,以为他武功很好,原来是用了天魔解体大法,瞬间提升功力,可惜用到第三重,离死也不远了。

  黑衣人又吐了一口血,却强撑着不倒。

  天魔解体大法虽属邪派武功,但黑衣人的骨气却让花想容有些佩服。

  “这阉奴不行了,大家加把劲,杀了他!”那些门人又围过来,这回连花想容都被圈在刀锋内,不过他们的目标还是放在黑衣人背后的孩子上。

  阉奴?花想容一边闪避袭来的刀剑,一边偷瞧黑衣人,终于发现他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他没有喉结,衣服样式简单,但料子华贵,他身体残缺,可眼里有一种掌控生死的威风,这不是因为他武功好,更像他坐惯了高位,早已习惯了翻手云、覆手雨,这样的人她只在宫内看过,那些总管级太监和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便是如此。

  难道黑衣人是从皇宫逃出来的?但宫里的大太监她多半认识,没见过他啊!

  不行,她一定要救他,至少要弄清楚这场围杀是怎么回事?

  一思及此,她也不顾惜毒药了,继续放剩下的半管暗器。

  可惜这回静海门人有了准备,只倒下五个,七个人避过暗算。

  花想容怕黑衣人的天魔解体大法撑不了太久,也不与他们多做纠缠,趁对方避毒时拉起黑衣人就跑。

  可黑衣人跑着、跑着便趴伏在地,已无声息,接着——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声响彻云霄。

  花想容吓一跳,匆匆忙忙解下黑衣人披风、捞起孩子,甚至没空看一下这娃儿长得是圆或扁,拔腿继续跑。

  在她身后,威吓、杂沓的脚步声始终没停过。

  她抱着孩子,好想哭。“小祖宗,你别哭啊!再哭,坏人来了,我们两个一起完蛋!”

  小孩好似听懂她的话,嚎啕大哭变成细细抽噎,总算不再引人追来。

  花想容乘机往树林里钻。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应该想不到她有胆子重回事发之处。即便他们猜到了,她找棵最高的树藏起孩子,凭她的武功,只要没有负累,对付那七个追兵也不是不行。

  带着孩子,她静静地藏在一个腐烂的树洞。洞内气味教人难受,但现在不是恶心的时候。

  婴儿还算配合,几度欲号,都被她哀求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细听林子里的声音,除了惯有的虫鸣鸟叫外,只有咻咻风声,她松下一口气,才有心情观察这软绵绵、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在她怀里化掉的小婴儿。

  孩子的脸上满是鼻涕眼泪,瞧来确实不如想象中可爱,但一双眼澄碧清澈,教她想起了心心念念的席今朝。

  不自禁地,她对孩子生起一股爱怜。

  “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跟个太监在一起,又被人追杀?”她解开披风和孩子身上的包巾检查,霎时呆了。

  这是个男婴,穿一件小小肚兜——这玩意儿很多婴儿穿,没什么,问题是普天之下只有一户人家的孩子能穿明黄铯的肚兜。

  一个皇室子孙流落民间,还遭人追杀?

  肚兜下还有一方锦帕,清楚写着孩子的姓名、出生时辰,和他小小年纪流落民间的滔天血冤。

  婴儿是贤亲王的孙子。据锦帕所书,事故发生当晚,贤亲王府饮用水被人下毒,全府三百余人只有八十二人逃过一劫。贤亲王大惊,本来要入宫求救,却被一百多个蒙面人挡了回来,贤亲王知道自己被陷害,就让那些没中毒的人保护唯一无恙的小孙子先走,并嘱咐他们想办法进宫见太后,求太后为其一家报仇。

  但花想容发现婴儿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黑衣人,也就是说剩下那八十一人都在逃亡过程中遭遇不幸了。

  瞬时,花想容背脊整个被冷汗浸透。是什么人要贤亲王一家人的命?对方耗费力气千里追杀一个无辜孩子,所为何来?

  皇上帝位稳固,没理由对唯一的弟弟下手;就算要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扔,贤亲王一家同样得死,何苦搞得这么麻烦?若说是一般仇家,她也想不出来何方神圣手眼通天,能在京城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攻击,却不惊动羽林军……

  哇——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打断她的思绪。

  婴儿一哭,花想容像被针扎了下,跳起身继续跑。

  她自信武功不错,但受贤亲王所托,保护孩子的八十二名护卫都在短短十余日间被追兵杀得干干净净,她不以为自己强悍得可以硬撑,只能拚命逃。

  第5章(2)

  传说鬼谷在天之涯、海之角,其实它位处尚善国南方的大荒山脉间。

  这里迷雾幽深、蛇虫遍地,是多数人心中的穷山恶水,但对席今朝而言,鬼谷是他的家,一个如无必要便不想离开的地方。

  但此刻,他却坐立难安。

  也没发生什么事,毒照炼,身边往来的都是熟人,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心里堆栈。

  一不小心,砰,他撞翻了丹炉,记不清这是近月来的第几次。

  赶快抢救地上药泥,应该还能救回半炉药,但他只是眼望着,没有心思收拾。

  药泥渐渐退了温度、变了颜色,一日的心血彻底白费,他有种上前踩两脚的冲动。

  “唉……”一声低叹,他压下躁乱的情绪,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他居然有点怀念皇宫内的生活。明明离开时,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可现下,他渴望回去,因为那里有她,花想容。

  他真的胡涂了。他和花想容相处的时日,与待在鬼谷的岁月相比,犹如沧海一粟,但为什么在他心里,她的身影却日复一日地清晰?

  照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的眼里、心里除了看她、想她外,再也做不了别的事?

  这真的有些可怕,他想要断绝相思,却发现相思无迹、欲断无门。

  “原来你在这里。”一把温润的声音自外头飘进来。

  席今朝回过头。“大师兄。”却是“巧手天匠”顾明日推门进来。

  顾明日看不见,但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药糊味。“炼药失败了?”

  “嗯。”席今朝轻哼,语气中有些郁闷。

  顾明日体贴地没问原因,取出一封信,递给席今朝。“小师妹让人送来的,说皇后疑遭软禁,太后、皇上连手清洗坤宁宫,凡服侍皇后的,从尚官到内侍,无一幸免。日前,皇上正式下旨废后,朝堂哗然、京城阴云密布,恐有大事发生,要我们小心。”

  “那她呢?有事没有?”席今朝一听,着急了,没头没脑地丢出问题。

  顾明日以为他问的是曹天娇。“小师妹没事。”

  “我是说花想容。她怎么样?”

  “花御史?”席今朝跟对方很熟吗?这么关心人家?但顾明日还是据实以告。“小师妹说她告假离京了,可能会来找你,通知我们留意着。”

  “她来了?”席今朝一喜,差点跳起来。

  “小师妹是这么说,但目前还没接到火讯,不知道她是来或不来?”顾明日有种错觉,这从来冷漠淡然的三师弟听闻花想容的瞬间,简直变成欢快的百灵鸟了。

  “没有火讯?”他有些失落。“大师兄,不如多安排几个人看着,别瞧漏了。”

  顾明日想笑。“这事你自己去办吧,我和无艳明天就要启程往无度港巡视,再回来估计是十天后了。”

  席今朝闷着,有意无意地捻着手指。

  “没其它事,我走了。”

  “大师兄。”席今朝喊住他,想了又想,才道:“京城的生活怎么样?”

  顾明日明白了。席今朝的心失落在花想容身上,讨厌官场,却爱上了一名紫袍大员,他没想过让她迁就自己。这一点他比其它师兄弟都强,可唯一的顾忌是,怎么改变自己去适应对方的生活?

  “我不喜欢京城,至今,我犹不承认自己住在京城,我只是待在无艳身边。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依归。”

  有她的地方,便是依归……席今朝呢喃着,这似乎便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对了,我收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江湖上几个门派正在联合搜捕一名女子,不知道姓名,二十余岁,听说是个官。”

  “花想容?”

  “不确定,我——”从他身前闪过的那阵风势判断,席今朝应该已冲出鬼谷。这么莽撞?顾明日苦笑。“只是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万一是谣言呢……”

  花想容抓了头母鹿,挤了些鹿奶喂小婴儿。

  她一身狼狈,紫色劲装布满尘土,手臂上、小腿边两道三寸长的口子,遮不住隐约裸露的雪白肌肤。

  “还是你好命。”她对着吃饱喝足的小宝宝笑,婴儿也回她一个无“齿”笑容。幸好她把孩子保护得不错,至少全身上下没掉一块皮。

  打从救了孩子至今也十日了,她本想直接带孩子回京,却发现越近京城,身后的追兵越密集,只得调头往南方走。

  不知不觉地就快到大荒山了,她知道鬼谷在附近,虽不知正确门户,但只要发个火讯,相信席今朝会迅速赶来,可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拖着他蹚入这浑水?

  从这十日辛苦得近乎痛苦的逃亡日子中,她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布置周密、阴狠毒辣的陷阱里。

  她需要帮助,但她真的不愿连累席今朝。

  发?还是不发呢?不发,万一她没见到他,便死在这里,绝不甘心。

  “花想容!你跑不掉的,还不快快交出孩子?!”追兵又到。

  花想容立刻将孩子绑到背上,继续跑,但这回跑不到半里,便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主上有命,只要你交出孩子,可以饶你不死。”说话的是个和尚。

  花想容觉得好笑。“佛家不是戒杀吗?大师连佛门戒律都敢违背,此话又有何可信?”

  “倘若老夫作保呢?”一个青衣秀士开口。

  “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相信你?”花想容假意与对方周旋,另一只手已经摸到怀里的火讯,可迟疑半晌,她又放开了。

  终究,她最想保全的还是席今朝的命。至于她自己……

  一股淡淡的杀气在身边围绕,她眼里燃起了战意。

  “老夫忝为江湖盟主……”

  “我只听过武林盟主。”她悄悄将背上包巾绑得更紧。

  青衣秀士脸上闪过一抹阴郁。怎么好意思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入不了武林盟,才另创江湖盟,用来自抬身份。

  和尚朝他拱手道:“盟主,花想容敬酒不喝、喝罚酒——”

  “本姑娘一向只喝陈年美酒,那两种烂酒你们留着自用吧!”她抢先发难,一脚攻向青衣秀士面门?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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