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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御医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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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安静下来,钱笑笑从没有这么感激郁竹君的出现!

  他的表情显然透露出他的心绪,就见郁竹君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这些孩子不是爹不在了,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生活也很困苦,没有零嘴可吃。过年时的年糕是他们的最爱,虽然离过年还远,但城里有个卖年糕的店家一年四季都有做,让人祭祖或祝贺时……”

  “我没兴趣听这个。”他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又来了!郁竹君不悦的抿抿唇,将汤药放到桌上后再走近他,“你感兴趣的是我到城里看诊,有没有见到有人在寻人的?我不是说了,有,我就主动说,没有,你问了也是白问。”

  他冷眼看着他,没再说话。

  郁竹君压抑着胸口冒出的一团火儿,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急着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何会坠落河,但你也听过‘随遇而安’……”

  “我的伤究竟要多久才能好?”没有人寻他,他就出去找答案,天天困在这偏僻山区也不会有答案的。

  又打断他的话,这家伙真是倔强又霸道!“你从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搞清楚,这是我家,你是我救的,要不要我教你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大夫可没欠你一丝一毫!”郁竹君没好气的训起他来。

  第一次见到这张俊秀的脸庞板起脸来,钱笑笑这才勉勉强强的吐出一句,“抱歉。”

  气氛僵滞,郁竹君是最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算了,没关系,我这个人不记仇的。”摇摇头,他又恢复了笑脸,“我回答你的问题吧,我想你原本的功夫应该是不弱,即使浑身伤仍能以深厚的内功护住心脉,只是内腑还是受了重伤,皮肉伤好得快,内腑的伤得耗时调理,快不来的,那些苦死人的药你势必得喝上两、三个月。”说到这里,他连忙回身将那一碗汤药端给他,“这一碗很贵,趁热喝吧,全是人参燕窝熬出来的。”

  钱笑笑接过手,只见几片残余菜叶在黑黝黝的汤药里飘浮,很贵?他直觉的瞟了郁竹君一眼,那一眼有着满满的质疑。

  郁竹君露齿一笑,“这叫老百姓的人参燕窝,营养一样,凑合着喝呗。”

  其实那是山中野芹,很补身,可以调整体内失衡的阳气、补肝血,再加一些药材,可是营养得很。

  钱笑笑看着他,沉默的喝了一口,但一入口旋即浓眉一皱,这碗药苦得让他反胃想吐,但他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喝下,若非靠着强韧的自制力,他肯定吐了!

  这样的汤药,真该再加点蜂蜜或甜汁中和一下苦味。

  像在回应他似的,飘散在空气中的炸年糕香味愈来愈浓,闻起来真的很香,而他完全没有记忆那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哈哈哈!”一群孩子笑咪咪的拿着一盘炸年糕跑进屋内,一个个咬着、吹着年糕,一边喊着“烫烫烫”,但眼里的满足及嘴角的笑意,还有那迫不及待再咬一口的饿死鬼样,在在都说明那炸年糕有多么好吃。

  没多久,年糕全都入了肚,几个小鬼还舍不得的吮了油油的手指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然后眼巴巴看着郁竹君。

  但他很有魄力的下了逐客令,“吃饱了就快回家去,不准到处乱跑。”

  这些孩子算很乖的,没敢再讨吃,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钱笑笑闷闷的喝完汤药,不自觉的看向空空如也的盘子,连郁竹君拿了空碗走出去也没察觉。

  再返回时,郁竹君手上多了个小碟子,上面还有两块热腾腾的炸年糕,“特地为你留的,刚炸,很烫。

  “闻起来很香吧?我将年糕裹了加了蛋跟盐巴的面团再炸得金黄酥脆,试试。”郁竹君大口的替他吹了吹。

  见状,钱笑笑的脑海立即浮现“脏,有口水!”,但满嘴的苦味更难受,两相比较下,高下立见。他伸手拿走郁竹君递给他的炸年糕咬上一口,“昨喳”的酥脆声音立现,他轻轻咀嚼,甜中带点咸味,有股纯朴的好味道。

  第2章(2)

  好吃!他惊喜之余,忍不住再咬上一门,再咬一口,正要吃第二块时,却见郁竹君直接拿走盘里的另一块年糕。

  他蹙眉,那不是特地留给他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有意见?”郁竹君先是瞪他一眼,然后眉开眼笑的咬了一大口年糕。

  大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向他挑衅!钱笑笑半眯着黑眸盯着郁竹君的笑颜,而后察觉……

  从来没有?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有这样狂傲的想法?

  半个月过去了,钱笑笑的外伤好得差不多,倒是内伤只好了几成,要利落起身仍有点困难,只能勉强走个几步,最糟的是他的记忆仍是半点也没回来。

  郁竹君说幸好他体内有股极强的真气,复原速度比起一般人迅速多了,但也提醒他,身体好全了之前不得冒然妄动真气,免得无法控制走火入魔就惨了。

  在山中的岁月没有所谓好与不好,若真的要说有什么适应不来的,就是他的胃口实在不太好,许是他过去就嘴巴刁或嗜吃美食,可一个穷困的人能在食物上奢求什么呢?只是身体、味觉会说话,他就是觉得每一道菜都难以入口。

  但对上老是挑眉瞟他的郁竹君,他不能有一声抱怨,因为两人吃的都一样,吃人嘴软,他只能乖乖吞下。

  倒是炸年糕他可以连吃好几块,那是他惟一认为能入口的食物。

  但郁竹君说了,“炸物易上火,不可常食也。”

  说是这么说,可他时常闻到炸年糕的味道却没吃到半口,于是开口问他。

  “就炸一块,解馋而已。”郁竹君这么回答。

  钱笑笑有些气闷,纵然想吃,他也开不了口乞讨,惟有那双黑眸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我吃掉了!”郁竹君笑咪咪的又说。

  黑眸霎时一黯,认命的等待下一次。只是往往炸年糕的那日时,那群小麻雀就会像蝗虫过境般扫光一大盘炸年糕,吃相太过优雅的他只能尝到一块,不是他不想吃快,而是他的身体有自己的节奏,一口完再接一口,想吃快就只有呛到的分儿。

  “有没有那么娇贵啊……”这时候,郁竹君便会同情的看着他,并且特地再留个两块给他。

  在钱笑笑心怀感激又想着他会不会再咬走一块时,他会笑咪咪的说:“我替自己留了四块。”

  狡黠的笑颜配上那高举的四根手指头,着实幼稚,让钱笑笑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

  心中暗暗发誓,待有一天他有钱时,一定要买一大堆炸年糕来吃。

  又过了半个月,钱笑笑终于能下床,不仅在屋内走动不成问题,头伤也好了大半,除了内伤仍需调养外,其实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今晚应该可以自行洗澡,不必我帮你擦澡了。”

  郁竹君看着他,再次腹诽这人实在很习惯让人伺候,他要是不主动开口,钱笑笑可能会无止境的让他伺候下去!

  自从钱笑笑知道郁竹君替自己擦澡时会脸红,是困窘自己身材不如人而非有断袖之癖后,他就没再拒绝过让他服侍了,如今既然郁竹君提了,他也从善如流的点头。

  郁竹君看着他,忽然很想叹息,这家伙为何全身散发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气质,好像被他伺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见鬼的,他分明就是个穿补丁破衣的穷酸小子呀!

  “我想你可以帮点忙,毕竟洗澡水不会自己跑到你的房间来。”

  钱笑笑一愣,再度点点头,跟着郁竹君往后方厨房走,在他的指示下提了满满一桶热水,郁竹君再提了半桶冷水与他一同回到房间,将浴桶从墙角拉出来,冷热水注入,小小房间顿时热气弥漫。

  “你自己来啊,我去做些事去。”郁竹君走了出去,将门掩上。

  钱笑笑脱掉上衣坐进沐盆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望着放在一旁的澡豆及毛巾,他拿来洗澡竟有一种好陌生的感觉,好像他从来没有自己洗过澡。

  这时,郁竹君又推门进来,手上多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尽管屋内弥漫着氤氲迷离的水气,仍清晰可见钱笑笑的身材相当结实,郁竹君走近认真的瞧着已经结疤的伤口,再伸手摸上一摸。

  钱笑笑黑眸一冷,“你做什么?”

  “人躺着跟坐着时,体格看来果然差很多。”他一脸认真的回答,“你以前肯定很勤劳练武吧,即使养伤一个月,肌肉还硬邦邦的。”他再往他光裸的胸肌戳了两下,“手感还真不错!唉,我这辈子都练不到这样的体格。”

  钱笑笑有一种被轻薄的感觉,极不舒服,“我正在沐浴!”

  “我要回避吗?大夫的眼里是没有男女的,而你也不是闺女,更甭提我还是男的,有唁问题?”郁竹君拍拍他结实光滑的胸肌,站起身双手环胸,“再说了,当初是谁将脏兮兮的你洗干净的?这个月谁替你擦了几十遍的澡?能看的早就看过了,紧张什么,何况你有的,我也有。”

  钱笑笑只能瞪着他。

  他失笑,“快洗洗,等你洗完了,盆里的水拿去外头倒掉后到我房里来,就是右手边的那一间,我有事请你帮忙。”语毕,他转身就走,顺手将门给带上。

  他咬咬牙,起身擦拭身子并穿上夜服,将水倒掉后步出房间来到郁竹君的房间,见他老旧干净的房里已经安置好热呼呼的洗澡水,显然准备要洗澡了。

  难道是要他替他擦澡?潜意识里,钱笑笑抗拒了,他绝不帮任何人擦澡!

  没想到,郁竹君一看到他,开口却说:“去帮我守在门口,我要洗澡了。”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刚才谁说又不是闺女,紧张什么的,难道你也失忆了?”刚刚才说得大刺刺的,现在竟要他守门?

  郁竹君怎么会听不懂,但就是故意装不懂,“什么失忆,去去去,去守着。”

  钱笑笑难以置信的瞪着他,看看他会不会有半点困窘,但没有,他的脸皮如铜墙铁壁般厚实,似乎马上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他咬咬牙,气呼呼的往门口走去。

  “别想偷看啊,我这身子只给我未来的娘子看,除非你不介意当个娘儿们。”

  钱笑笑脚步急煞,愤然回头瞪着他那淘气的笑脸,忍不住出言讽刺,“我躺在床上时,你都不洗澡?”他今天能起身沐浴,就得替他守门,那之前呢?

  郁竹君答得干脆,“就是因为你能起身了,我得防你啊。”

  钱笑笑冷哼一声,“我对男人没兴趣。”

  “你都忘了你是谁,哪记得对啥没兴趣?”郁竹君马上反问。

  “我希望你这话不是认真的,这是羞辱。”他的口气更冷,“再说,防我还要我守门,你就不担心我破门而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郁竹君颇为得意的指指外头,“你的影子会照在窗户上,我看得到,你一动了我就有警觉,早就准备好棍子了。”他再指指门后。

  钱笑笑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门后真的放了一根粗棍子,他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是认真的?不必防我了,我可以马上离开。”他说完真的转身就走。

  哎呀,生气了。郁竹君连忙上前拉住他,再挡到他面前,尴尬的道:“好吧,我道歉,我不是防你,是要防一些女人。”

  他蹙眉。

  “我在城里医馆当坐堂大夫,附近有间妓院,有时候我也帮那些女人看病,她们挺喜欢我的,知道我一个人住这里总想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甚至负责……咳,某方面的需求。”郁竹君揉揉额头,说得无力,“曾经有姑娘躲在我房里,也曾经有姑娘在我沐浴时从窗户爬了进来。”

  钱笑笑一脸难以置信。

  “她们不是滛荡只是想从良,在她们眼里我为人正派、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但我在男女这方面很被动,迫得她们只能主动些。”想到她们脱衣扑上他的那幕,郁竹君的脸都涨红了。

  钱笑笑直视着他,不得不承认郁竹君的确是少见的美男子,尤其此刻他无奈的脸上泛着晕红,黑白明眸映着羞涩的光芒,分外迷人,难怪那些妓女愿曲意承欢,何况成为一个大夫之妻,身份便不同,未来的子女也会有不同的命运。

  “我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她们也有过来?”

  他用力点点头,“来过几回,但孩子们眼利,也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她们,故意气到她们走人,事实上今天下午孩子就赶过人了。”

  “今晚还会有人来?”他问得犀利。

  郁竹君一愣,心不甘情不愿的答道:“谁知道,可按往例是不会了。”

  “那为何还要我守门?”

  郁竹君没好气的瞪大眼睛,“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我替你做那么多事,这点要求也不过分吧!”

  钱笑笑瞪着他,一副他就是在无理取闹,这个要求非常过分的表情。

  气氛顿时僵住,他没动,郁竹君也赌气不动,僵持须臾,钱笑笑忽然又要走人。

  “嘿!”郁竹君再次拉住他的衣袖,扣住他的手臂。

  钱笑笑回头,冷冷睇视,“我要出去替我的‘恩人’守门,你还要阻拦?”

  满口的嘲讽,眼中的冷意更是可以冻死人了。郁竹君吐口长气,看来不说清楚讲明白是不成了。

  “好吧,我承认,因为我患了病,一洗澡就害怕,有人守门我才能安心洗,没人守我就洗得匆忙,老担心有女人爬窗或是藏在什么地方,再加上这门闩老旧,多撞几下门就开了……”他愈说愈忧心,忍不住东看西看,上看下看,俊秀的脸庞皱得像苦瓜,好像已经要被女人侵犯了。

  那明眸里不寻常的惊惶让钱笑笑有些意外,相处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不安的眼神。

  他抿抿唇,“我守,你洗吧。”

  郁竹君暗暗在心里吁了口长气,见钱笑笑转身走了出去,这才笑开了脸,虽然打心里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但他防的不是男的,所以还是将房门上了闩,把摆在墙边的屏风挪了挪围住浴盆后,才安心的脱衣跨入浴盆。

  “嘻嘻,善有善报,救人还是有好处,我好久没有这么放心的洗澡了。”舒服爽快之余,郁竹君忍不住叨叨念念起来,“钱笑笑伤好了,能自由行走了,态度还是冷冰冰的不见半点高兴,因为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吧……”

  泡在热水里,郁竹君好久没这么放松了,就这月余对钱笑笑的观察,他对他有绝对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完全没有邪念,他可以放心的休息,想着想着,他的眼皮逐渐沉重……

  门外,钱笑笑静静伫立看着月光如桥的山林,山路间隐隐可见有簇灯火缓缓的往这里移动,他半眯起黑眸,不会吧?真的有半夜偷溜进屋的女子?

  树影交错间,移动的灯火更趋近了些,远看提灯人的身形还真像个女子,他转过身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敲门,“有人来了!”

  门内,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叩叩叩!”他又敲敲门,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钱笑笑火大的再敲,“喀”一声,门闩被敲开了,门咿咿呀呀的打了开来。

  他扬高声音,“有人来了!”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他不得不走进去,见屋内多了一道屏风遮掩,屏风上面除了挂着郁竹君刚刚所穿的衣物外,还有一条长长的布条。

  钱笑笑皱了皱眉,握拳直接敲敲屏风,“有人来了!”

  近在咫尺的突兀声响让郁竹君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看到屏风后方的高大身影,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急急将身子往水里潜,尖声大吼,“你干啥进来?也不喊一声!”

  “我喊了,连门都敲开了你仍没反应,我还能不进来?快着衣吧,有人来了。”冷冷的说完这句话,钱笑笑转身就走。

  走了?郁竹君大大的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想逗逗他,“你不帮我一下,两个人穿比较快嘛,不然来的人看上你怎么办?我会来不及救你的呀。”

  他就不能正经点?钱笑笑不悦的抿唇,他身边从未有人这么大胆敢戏谑他……

  他突然停下脚步,又是“从未”,过去的他究竟是谁?

  片刻之后,郁竹君衣着整齐的坐在房里,坐在他身旁的是附近村落的独居老婆婆,人不舒服过来看病。

  因为她,钱笑笑难得看到一向不太正经的郁竹君,脸上出现认真的神态。

  “聂婆婆,你头晕目眩是吗?”

  聂婆婆点头,一边忍不住好奇的将目光看向站在门边的陌生男子。

  “聂婆婆,他是我的远亲,叫钱笑笑。”郁竹君边把脉边介绍钱笑笑给聂婆婆认识。

  聂婆婆朝他一笑,钱笑笑却是面无表情,眼神也漠然。

  生性胆小的她愈看愈害怕,老脸也跟着发白。

  见状,郁竹君马上回头,“你先出去,不然我还得开安神压惊的药给聂婆婆吃呢。

  “抱歉,婆婆,他没恶意,只是长得一张恶人脸。来,我看看,你眼睛充血,热气积在肝中消耗阴血,无法抑制的肝之阳气窜至头部,我开个钓藤散……”

  钱笑笑边听边走出门外,心想原来他有一张恶人脸?他不知道,事实上失忆的他连自己的长相都觉得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郁竹君提着油灯走出来,一手拿着药包左顾右看,见他站在凉亭旁便快步走过去。“我带聂婆婆回家,你先睡。”

  他微微点头,看见聂婆婆就站在屋前,一看到他,吓得又转头。

  他真的有一张恶人脸吗?

  钱笑笑闷闷的看着郁竹君笑容可掏的走向聂婆婆拍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然后贴心的拿着油灯为她带路,两人的身影愈走愈远……

  聂婆婆回家了,可他呢?明天、后天或者未来的某一天,有没有人会来到这里带他回家?钱笑笑神情凝重的仰望天上繁星,心里有些怅然。

  第3章(1)

  月光皎洁,远在京城近郊的一栋豪华园林,在回廊、扶栏、庭园等处全点上了挂灯,灯火通明,衬着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顿现气势,奢华而璀亮。

  但整座宅邸相当寂静,除了风声再无其它声响。

  主厅外,四名侍从战战兢兢的在门口守着,厅堂内,以细密的竹帘间隔为前后两部分,竹帘遮掩之处隐约可见一名女子端坐着,左右两旁各站立一名侍女。

  竹帘前方有两名男子拱手而立,后方还有六名男子,居首的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禀告。

  “禀主子,四爷坠落在云海县的山谷,奴才派了许多人下到山谷寻人,发现山谷下方有两条河流,一往西北一往东南,两条河系都属内流河,一经纵谷,一经峡口,河流水深湍急,搜寻月余仍无所获。”

  竹帘后,女子冷冷的道:“时间再久,河流再深、再湍急也要给我找到人,没找到人我永远都无法安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主子。”男子的头垂得更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主子……”另一名男子也怯怯的开了口。

  “还有什么,快说!”女子的口气更严厉了。

  “皇上派出的密使似乎已察觉到我方的人在找四爷了。”

  竹帘后方是好长好长的一段寂静,众人不禁屏息,气氛凝结。

  终于,女子再度冷冷的开口,“四爷失踪后,皇上虽然命多名画师绘制了四爷的画像送至全国府衙协寻,但也下令只准私下搜寻,不许走漏消息,违者论斩,估计皇宫以外的老百姓都不知情。这是咱们的优势,不管那些密使知道什么,咱们势必要比皇上的人早一步找到人。”

  “遵命。”

  “去吧。”

  一群人立即拱手退了出去。

  竹帘后方,女子如羊脂般莹白玉润的手一挥,缓缓起身,两旁的侍女立即上前搀扶。

  此刻,另一名老嬷嬷突然快步走进厅堂,“启禀主子,韩蔚大人到了。”

  女子迈开的脚步收回,再度坐下,“快叫他进来。”

  “是,主子。”老嬷嬷很快的去而复返,领着一人回来。

  一名挺拔的男子快步走进来,屈膝行礼,“小的参见……”

  “不必了,起身。”女子打断他的话,直接挥了挥手。

  韩蔚连忙起身。

  “你还真是难找啊,韩蔚。”女子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不满。

  “小的知错,小的回乡处理一些家务事。”韩蔚俊逸的脸上有着严肃,“毕竟小的在家人心里已经是个跟着四爷失踪,生死不明的人。”

  “既是如此又何必回乡处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小的没有多作逗留,也没被人发现。”

  “行了,既是你的家务事,我也不想听,但有件事你非赶快去做不可。”

  韩蔚看来有些为难,他几乎已确定自己被紧急找来的原因。

  “有四爷的消息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最了解他,一定可以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找到他。”女子站起身,两旁的侍女又要上前搀扶,但她以眼神示意,两名侍女立即快步往左右侧走去,将竹帘缓缓拉起。

  只见一名珠围翠绕、美艳动人的女子自竹帘后现身,一派雍容华贵的走到韩蔚面前,明眸凝视着他出色的俊颜,“我已交代我的人一有消息就跟你联系。”

  她再走近一步,两人相距只有咫尺。

  韩蔚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因为心里明白自己退后也不对,上前更是错误,她是一个蛇蝎美人,即使年过半百,心狠手辣程度依然无人能及。

  半晌,女子微微一笑,径自拉开了距离,“去吧。”

  “是。”韩蔚拱手就走,似乎一刻也留不住,如果可以,他更想将她碎尸万段!

  女子看着他伟岸但紧绷的背影,娇笑一声,说的却是威吓之词,“提醒你,你要不主动联系我的人,我也有办法让你主动来找我,四爷的事,你最好听命。”

  韩蔚脚步一停,沉沉的吁口长气后,转回身朝气势凌人的女子拱手道:“小的一定会尽全力找到四爷。”

  女子满意一笑,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一次韩蔚的脚步更快了,一离开宅院外,他飞快的策马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天亮了,几只晨鸡昂首阔步的在栅栏内咕咕啼叫,拉拉村的村民早就起床梳洗开始一天的生活,而严肃冷酷的钱笑笑正要开始当奴才。

  郁竹君偷偷的觑他一眼,这人怎么比较像主子啊?想着,他眉头一皱,自己干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咳咳咳。”他刻意捣嘴咳了几声,看着目光看向自己的钱笑笑劝说,“当长工也没什么,男子汉要能屈能伸,何况换个角度想,这不过是以劳力赚取生活所需罢了……”

  “现在要做什么?”他冷声道。

  郁竹君吸气、吐气,他要习惯钱笑笑有打断他说话的坏习惯,“生柴火煮早饭。”

  两人来到厨房,郁竹君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炉灶要生火。”郁竹君耐着性子道。

  钱笑笑蹙眉,对小厨房里的灶、锅碗梭巡了一下,拿起木柴,再然后呢?

  “不会吧,你是少爷来着吗?炉灶下的门要打开,把柴火丢进去再生火也不会?”郁竹君边说边蹲下示范。

  钱笑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失忆了好吗?更何况,那炉灶看来很眼生,他应该从未做过这等粗活。

  待火生起,郁竹君再下指示,“煮饭吧,先洗米。”

  不一会儿,郁竹君又再次哇哇大叫,“你小心呀,米全流出去了!”

  他瞪他。

  他也瞪他。

  论眼神,钱笑笑的眼神还比较有杀气,郁竹君认输了。

  “算了,我来洗,炒盘青菜来配配粥,哪,你拿菜刀把根部切掉,用水将菜叶清洗干净。”郁竹君认命的东指指、西指指,吩咐一番。

  钱笑笑再次动手,但不知是叶菜太嫩还是他太粗鲁,叶菜都被搓坏了。

  郁竹君脸都快黑了!老天爷,真是何苦来哉,带了个大麻烦回来。“好好好,你退后,我来。”他莫可奈何的拉高袖子,接过手自己做。

  忙了一个多时辰后,两人默默的用餐,而那个半点力都没出到的人还一副早饭很难吃,吃得很勉强的模样。

  郁竹君一边咀嚼着略带苦涩味的野菜一边瞪着钱笑笑,但见他浓眉一皱再皱,那神态实在让人发噱,害他数度噗哧笑出声来,自然也喷了好几次饭,就像现在。

  钱笑笑无言的瞪着再次被口水喷到的菜饭,火气频冒又不能发火,只能默默转身背对着因憋笑而身体抖动的郁竹君。

  郁竹君吃到都流泪了,等到终于吃完后,他深吸口气,“我们吃饱了,换别人吃了。”

  “别人?”钱笑笑转过头来,他不知道这屋子里还住了其它人。

  两人走出门步下两个台阶往后院走去,就见一处圈起的栅栏里,几只鸡鸭在里面快乐的奔跑着,另一个栅栏则养了一只昏昏欲睡的小猪仔。

  所以不是他在作梦?那一天,他在马车上短暂苏醒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些家禽家畜。“你救了我那一天,将我跟它们放在一起?”

  “当然,它们原本就在车上,你才是不速之客呢。来,喂喂它们。”他指指另一边的马厩,一匹黑马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还有它,它叫小喜福,是我跟爹娘在这里住下后才买来驾车的马儿,你得好好谢谢它,不然我本来不打算救你的。”

  钱笑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真的,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救你了,所以别这样冷冷的瞪视着我,我会怕。”

  他看来哪像会怕的样子,那双慧黠黑眸里明明有着逗人的笑意。钱笑笑脸色绷得更紧了。

  介绍完了小喜福,从这一天起,钱笑笑开始了当长工的日子。

  只是,人高马大的他竟然如此笨手笨脚,实在是郁竹君始料未及的,他愈来愈怀疑钱笑笑要不是扮猪吃老虎,就是天生的公子命。

  生炉灶柴火还行,要他煮饭烧菜就只有一味——烧焦味。

  洗个衣服,他大少爷力气太大,一搓衣服就破,要他轻一点,他就说他不会,还臭着一张俊脸好像叫他洗衣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晾个衣服吧,明明教他先将湿衣服拧干再放到晒衣的竹竿上晾,但他大少爷偏将衣服从盆子里一捞,湿漉漉的直接扔上竹竿,只要大风呼呼一吹竹竿便摇摇晃晃,接着重量不均,垮了!

  这时歹命的他就得咬牙重洗再重晾。

  改叫钱笑笑收衣服、折衣服,他也只是随意折,能往上迭高便行,其它啥也不管。

  请他喂食放养的鸡鸭,他大少爷脸上老带着不屑,只有喂小喜福时表情还算平静。

  喂小猪仔吃馊水菜梗,他憋着气将馊水桶拿到猪仔面前就要它自便,结果就是,馊水倒一地‘小猪浑身臭,还得劳他这主子善后。

  说来,拉拉杂杂的家事一堆,他还因此免了钱笑笑洗澡守门的差,但这一点其实是因为每回守门他的脸都太臭,让在屋内洗澡的自己都怀疑空气中飘浮着臭味,干脆免了钱笑笑的活儿。

  总之,这么多事中钱笑笑惟一做得好的就是劈柴,那斧头他拿得最顺手,但柴木不必天天砍,倒是某样东西得天天洗,也天天破。

  “哐啷!”

  “哈哈哈,大哥哥,你又打破一个碗公了啦!”

  人在房里替一个老奶奶把脉的郁竹君一听到几个小鬼哈哈大笑,他的心又在淌血了。

  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明儿到城里不只得添购衣物、锅炉,还得加些碗盘,也不知道哪种的比较耐摔……

  此时,钱笑笑走进来,不意外的,一张俊脸臭得像是被欠了几百万两的讨债鬼一样。

  郁竹君只看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病患上。

  钱笑笑冷冷的看着围着他嘻嘻哈哈的小鬼们,“去喂猪!”

  “是!钱大哥哥。”几个小鬼大声欢呼的往前院跑去。

  闻言,郁竹君立刻回过头瞪了钱笑笑一眼,小声的说着,“怎么又叫他们去喂?他们会没有节制的喂食,小猪仔已太肥了。”

  他耸耸肩,“那是他们惟一不会缠着我的时刻,除非你想法子让他们别再缠着我。”

  郁竹君双手一摊,没再说什么。只不过,他很讶异冷漠寡言的钱笑笑竟也得那些孩子的缘,这与他摔破碗盘的能力一样令人惊叹啊!

  摇了摇头,他重新专心替病人把脉。

  钱笑笑看着郁竹君回头医治病患,脸上已换上一张笑得灿烂的表情。

  说来,他是佩服他的,郁竹君身上总散发着温暖,与他相处时总有一股如沐春风般的愉悦,与男女老少皆能轻松以对,不似自己,就是万分不自在,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在过去是否与世隔绝。

  他会这么想不是没道理的,这段日子以来,每日傍晚郁竹君从城里回来就会有附近村民过来看病,有些人就住在拉拉村,但也有不少人是从更远的小村落过来的。

  对他眼生的病人会面露惧意,见过一、两次面的也不太敢跟他交谈,疏离得很。

  第3章(2)

  眼下,郁竹君刚替老奶奶把完脉,老人家忽然开口道:“说来,小大夫在徐淮城的医馆当坐堂大夫领人薪俸,我老太婆实在不该来这里看病,但前两天托人上城去拿药,药材费又贵了。”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老人家的病症多,偏偏药材愈来愈贵,穷人家连生病都没资格呀。”屋内几个一同来看诊的老人家附和着。

  “所以,只好来找小大夫了。”

  几个老人家尴尬又难过的说着,有的眼眶已泛泪光,钱笑笑看着郁竹君笑咪咪的安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会跟医馆的欧阳大夫商量收费便宜些,免得医馆没生意关门大吉了,逗得众人大笑。

  几个老人家离开后,接着来看病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小大夫,我这几日都没食欲,整个人病恹恹的,今天更是无法到城里上工。”

  郁竹君替他把了把派,“魏伯伯,你因脾脏内的水分囤积消耗元气,自然疲劳、无食欲,我弄点恢复元气的草药给你祛除体内湿气,你多喝几帖就好了。”

  接着,是一个走路一拐一拐,拄着拐杖的老丈,“小大夫,我上吐下泻,全身无力。”

  “何爷爷,我帮你把脉。”他神情认真,仔细听脉,“开个藿香正气散替你整整体内紊乱的气,逼出体内的湿邪让肠胃机能正常,甭说上吐下泻了,吃了这帖药,连你的关节痛也会纡解。”

  接下来几人看来都颇有年纪,从每个人朴素的衣着看来,显然日子过得颇清寒,所以每个人拿药时总是一脸尴尬,对话也几乎跟这会儿的林爷爷差不多。

  林爷爷双手无措的搓着,“这药钱?”

  “下回再算。”郁竹君笑着回答。

  “可是、可是已经好几回了……”

  “哪来的好几回,上次送来腌渍的萝卜干我都还没吃完,药费还有剩呢!”他笑咪咪的说,让老人家眼眶都红了,一直弯腰道谢。

  郁竹君连忙起身要他别谢了。“别谢了,当心腰闪到了,我还要找你讨更多罐萝卜干呢。”

  钱笑笑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他与病患有说有笑的互动。

  郁竹君是个好人,他总是随意的看病、随意的拿些报酬,有时是青菜、萝卜,有时是两颗热呼呼刚下的鸡蛋,虽然施恩,但他从未以施恩的口气与这些老人家说话。

  瞧他起身迅速包了一包草药后,坚持扶着林爷爷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然后出声吆喝那些满院跑的孩童,吩咐他们护送林爷爷回去。

  “小大夫就是善良,若不是他,这些咱们村或其它村的老小,光是进城看个病就得花不少钱呢。”

  一名坐在一旁圆凳上的老婆婆看着门口的郁竹君说着,“人老了,哪个没毛病,只要小大夫知道了,还会特地上门替咱们看病,真是个大善人。”

  钱笑笑目光也看向门口,凝睇着郁竹君那张笑盈盈的俊秀脸庞,耳里听着屋内几个病患讨论着他。

  “是呀,看到没人照顾的老太婆、老头子,小大夫还会卷起袖子整理屋子、煮粥、帮忙熬药,将人照顾好了才走。说到钱,他笑着说欠着,下一回来吃顿粗茶淡饭就说没欠了。”

  “这几年下来大家常来找他,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不想麻烦他那么多,上自个儿家又得帮忙整理屋子又得做东做西的,二来,小大夫也说了,有些小病痛就过来看看,药材只需用一点点,要是忍成大病,那药材的消耗才惊人,他还得提早几日上山采药呢。”

  “听说啊,医馆那个欧阳大夫老是对他叨念不休,说他领薪酬还在?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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