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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御医第1部分阅读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

  作品:红妆御医

  作者:阳光晴子

  男主角:耿少和(钱笑笑)

  女主角:郁竹君

  内容简介:

  “他”是华陀再世的大夫,医人医兽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其实,“他”最擅长医的是“龙”,而且是失去记忆沦为“他”家长工的龙子!

  哎哟~~晕!老天是嫉妒“他”长得俊、医术佳、人缘又好吗?!

  难得善心大发救了个人回来当长工,本该过着舒适的大爷生活,

  怎知那家伙忒奇葩,生火煮饭不会,倒茶砍柴嫌累,性子也刁钻的咧,

  累得“他”这救命恩人还得伺候他,唉,罢了,毕竟这长工还是有用处的,

  不仅能吓跑想以身相许当诊金的花娘,连好赌的恶邻居也怕他,多好!

  可两人住在一起,“他”担心自己是个女儿身的秘密早晚会被发现……

  正文

  恭喜!恭喜! 阳光晴子

  新月这个大家庭二十年了,晴子笑咪咪的在这里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个大家庭在晴子的心里一直像座坚固又浪漫的城堡,是爱情集散地,一个又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在这座城堡里产生、运出,出现在每个有心采撷爱情的人面前,得以细细品味,神往的爱上一回。

  所以,晴子一直都认为新月的空气是甜的、到处看得到粉红色的泡泡、每一位成员都有翅膀,都像精灵,在花与树之间飞舞……

  哈哈哈……当晴子跟可爱的编编这么说时,她很难相信,但这是真的,虽然晴子到新月就变成俗辣,但晴子真的觉得那是个很棒的地方,一想到有好多好多美丽的爱情故事从这里散播出去,晴子眼里所见都成了粉红色的,好浪漫喔。

  粉红色的陈大哥、粉红色的徐奶奶、粉红色的絮小绢、粉红色的舒小闵、粉红色的雅翎、粉红色的玉佳……还有很多粉红色的大家庭成员。

  写到这里,粉红色突然变色了!因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是——

  书展来也!

  该怎么说呢?每一次晴子遇到这种重要性的展览,就会变得很自虐。

  总是希望能写得更好一点、可以更努力一点,可以将书宝宝写得更精彩一点,希望支持晴子的书迷朋友们可以更喜欢一点……

  就是这么多的“多一点”,会让晴子像个变态一样的吹毛求疵,但如果回头重温每一年的书展宝宝,晴子还是可以很大声的说,我很喜欢!

  晴子进入新月家庭也有好些年了,大家的努力,相信书迷朋友们也跟晴子一样能感受到,晴子也一直以身为这家庭的一分子为荣。

  今年希望书迷朋友们能到场为我们加加油喔。

  还有,新的一年,也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恭喜!恭喜!

  第1章(1)

  天朗气清。

  郁竹君驾着马车看着一望无垠的绵延山峦,经过垂帘瀑布沿着山径继续往上到拉拉村,俊秀的脸上一派轻松怡然。

  这是他每天必经的路程,天甫亮就驾两个时辰的车到徐淮城的欧阳医馆看病,午时三刻就驱车返回,要不,山上天黑得快,山路蜿蜒,就算架了油灯照路依然危险,有时有落石有时河流暴涨,或者有受伤的小动物、狐狸、野兔,有时还有……

  尸体?!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瘫平躺在河边的一具男尸,紧急拉扯缰绳,马儿登时仰头嘶鸣。

  “好好好,小喜福,乖啊!”他边出声安抚陪伴他多年的马儿边跳下车,快步走到河边,蹲下身来。

  已经断气了吧?看来好不凄惨!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裸露在外的身体清晰可见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擦伤及干涸血迹,头部右侧还有明显的撕裂伤,血肉模糊得令人怵目惊心。

  郁竹君抬头往河的上流看法,前几天豪雨不断,看来是从上游一路被冲下来的吧。他再次低头打量,那男人有一半身体仍泡在河里,从身形看来颇为人高马大,脸上伤痕累累,但眉目轩昂,有张俊俏的脸蛋。

  他伸手探探鼻息,“活着呀。”

  但也奄奄一息了,救吗?

  想着,他眉头一拧,算了!还是少管闲事的好,瞧男人身上的粗布衣摆明了是个穷人家,身上这些伤要养好还得耗上一大堆药材,他找谁要去?再者,男人脑袋的伤口大,能不能活还得看老天爷的决定呢,罢了,当没瞧见呗!

  他潇洒的拍拍手站起身,掸了掸袍服一角,大步跨上马车。

  小喜福转过头看着他,那双如铜铃大的马眼像在质疑他当大夫的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他耸耸肩,“爷爷生前有交代,管闲事就死得快。”

  爷爷一个堂堂大御医原本多受皇家敬重啊,就是因为多管闲事插手治疗皇帝宠妃的病,结果宠妃死了,皇帝迁怒拔除他的御医职务,原本该承担这一切的另一名御医反而取代爷爷成了皇室最倚重的大御医。

  他摇摇头,拿起缰绳就要策马走人,但……

  “爹又常说,‘有状况就面对它、解决它’。”他叹了一声,斜眼看向可怜兮兮躺在河边的男人。“哎呀,真烦,你们两个老的怎么就是不同调,这下要我怎么处理?”他仰头瞪着蓝蓝的天空。

  爷爷走了多年,郁家在爷爷逝世后,几房人更是分家四散,他跟着父母来到母亲的故乡,虽然这里也已人事全非,起码一家三口能靠着爹给人当坐堂大夫来糊口饭吃,不料安稳日子才过几年,爹娘相继染时疫病逝,只剩他一个人。

  明亮的黑眸再次瞥向孤单躺在河边的男人,他也是一个人……

  “算了,我救你。”在天人交战一番后,郁竹君撇撇嘴,又跳下车将那半死不活的男人连拖带拉的放到马车内,早已是气喘吁吁。

  “呼呼呼……有没有那么重啊你!”郁竹君瘫坐在男人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

  男人人高马大,小小车厢里原本已塞了一堆城里的婆婆妈妈送给郁竹君的鸡鸭还有一只小猪仔,如今再多了一个大男人,更是拥挤不堪。

  喘归喘,他不忘指着它们叮咛,“不准多欺少啊,呼呼呼……不然、不然啊,明天就大开杀戒叫你们全变成盘中好料。”

  被绑在一角的几只鸡鸭还有小小猪仔哪听得懂人话,只是好奇的看着躺在它们脚边的男人,小猪仔还蠢蠢欲动的想低头嗅嗅他的气味,郁竹君大眼一瞪,它马上乖乖坐好。

  “孺猪可教也。”他露齿一笑,再看着黄昏的天际已乍现星光,他大叫一声,“快快快,得赶回去了。”他连忙跳下马车再绕到前方座位,扯动缰绳,策马而行。

  喀啦喀啦……马车行进间,摇摇晃晃的也将昏厥的男人给摇醒了,他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讶异发现映入眼帘的竟是颗猪头。

  他浓眉一蹙,阖上眼睛,再睁开眼,这次看到的是鸡跟鸭。

  怎、怎么回事?他努力的想起身,但他的身体又痛又沉重,压根动弹不得。

  下一刻,马车忽然像是辗过什么凸起的石头,车身顿时往右倾斜,浑身无力的他像破娃娃似的直直往右边滑过去。

  “呱呱呱。”

  “咕咕咕。”

  “嚄嚄嚄。”

  庞然大物压境,鸡飞鸭跳,连小小猪仔也惊叫,不知是鸡脚、鸭脚还是猪脚往男人头上的伤口连踩好几下,一阵阵剧痛袭来,他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一连几日,男人都是神智不清的。

  一直到这日,感觉到柔软的触感擦拭着他的身体,他动了动眼皮,蒙眬的视线对上的是一个女人,那是一张脱俗美丽的容颜,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他醒了,皱着弯弯的眉正喃喃念着什么,接着拿着毛巾转身自一旁的水盆沾水再拧干毛巾后,又回过身来。

  他疲累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过他赤裸的胸膛,可能触及了伤口,一阵痛楚袭来令他忍不住呻吟一声,意识又更为模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醒非醒、昏昏沉沉的,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女子专注的替他擦拭身体,往他腰腹间擦拭时,女子脸颊的酡红愈深,嘴里念念有词。

  “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他的视线缓缓移至她粉嫩细致的容颜,陡地对上一双清灵动人的明眸。

  女子怔愣一下,杏眼圆瞪,随即又乍现惊喜,“你醒了!”

  “你是……”话未完,虚弱再次找上他,他沉重的眼皮落下,再度坠入黑暗之中。

  他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

  他全身干干净净,换了一件略短略紧的中衣及裤子,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身上的被缛颇旧但有着淡淡的香味,一如这间一眼就可以看尽的木屋。

  明亮的阳光透窗而入,可见屋里陈设相当简单,除了这张床外,有个三片格板的屏风放置在一旁,门口进来只有一张斑驳木桌、两张圆椅,还有一个黑木柜,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草香,再无其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试着坐起身来,但他头痛、胸口痛、全身上下像被人拆解过般,挣扎了半天仍起不来。

  此刻,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名头系白巾、身着一袭宽袖白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见他张开眼,男人吁了口气,走到床边俯身瞧瞧他。

  “真醒了!终于,都两天了,你快说说你叫啥名字、家居何处,本大夫好找人把你带回去,不然这两日都无法到城里看诊,麻烦死了。”

  男子顿了一下,又笑笑道:“对了,本大夫是你的救命恩人,名叫郁竹君,这里是拉拉村,每一户人家隔得老远,是个小村庄,人口加起来不过二十人,而且老的老、小的小,我算中间。”

  他怔怔的看着郁竹君,虽是男人但长得极好,一双澄净含笑的明眸,鼻形端正,尤其那张丰润的双唇往上勾时更衬得一张脸都发亮了!

  他说话的语调清脆悦耳,整个人散发着飒爽利落的气息,只是他怎么愈看愈像是为自己擦身的女子呢?

  “是否有另一名女子在这里照顾……”他哑着嗓音问。

  郁竹君愣了下,俯身倾近,再瞪大了眼,“哪来的女子?这里就本大夫一个男人,从头到尾也都是本大夫在照顾你。”他突然皱起眉想了下,“你有暂时醒来,不会把我错当成女的吧?那我可要生气了。”

  原来他在昏沉中搞错了,照料他的是这个貌如美人的男子,而非女子。

  “你是真醒了吧?”郁竹君在他眼前挥挥手。

  沉思中的他对上郁竹君的脸,这是什么样的男人,笑得爽朗,一双明眸透着淘气,他从未遇见这样的人。从未?等等,他怎么能如此笃定?他……是谁?从何而来?又为何全身是伤?天啊,为什么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郁竹君见他脸上陡然一白,想也没想就坐在床沿抓起他的手把脉,停顿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道:“没啥新状况啊,就是头伤麻烦,而你的身体可能从什么地方坠落河谷再顺流而下,那条河湍急多变,你这身子碰碰撞撞的难免会受些内伤,但死不了,好好休养即可。”

  “我……不记得了。”他低喃。

  “说什么?”郁竹君听不到。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再大了点,郁竹君终于听清楚了,登时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自己也默然的回视。

  “不会吧,失忆?本大夫惟一不会医的就这桩啊!”郁竹君眨了眨眼,“怎么办哪,早知道就不该救,这下真是自找麻烦。”他拍拍额头又翻翻白眼,“怎么不听爷爷的话呢?哎呀,苦恼!”

  男人看着他,自己也懊恼不已,他怎么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会努力想起自己是谁的。”他的声音沙哑无力。

  郁竹君看着他,心中纳闷,错觉吗?怎么这家伙说起话来虽虚弱却莫名有股高高在上的口吻,彷佛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他摇摇头甩去这念头,“你再来怎么办?”他问得直接。

  “我暂时无处可去。”男人答得更干脆。

  就这样?显然这家伙不擅长求人还很霸道嘛,无处可去就想赖在这,而他得无条件接收。

  郁竹君双手一摊,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意,“能怎么办?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也许你头伤好了,记忆也回来了,届时本大夫再跟你要些补偿吧。”

  男人不知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富是贫或者有无能力补偿这名年轻大夫,但还是允诺,“若有能力定当竭尽所能酬谢,住在这里的时间,若有哪里能帮上忙……”

  “不急,伤先养妥吧,我可不刻薄,等你伤好了若是还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到时再当长工替我做点事儿抵医药费跟食宿费吧。”

  “成。”

  干脆!他微笑点头,“很好,饿了吗?这会儿是用早膳的时间了。”

  第1章(2)

  男人的肚子是饿了,但他更想做另一件事,“我想先看看大夫救我时,我身上的衣物。”

  郁竹君一笑,“成,等等。”

  他走出去不一会儿再走进来,手上多了件粗糙的灰布衣,“我已经洗过了,你瞧瞧有没有印象?”

  男人接过那件衣服,看得出是贫苦人家会穿的粗布衣料,上方还有几块补丁,除此之外还有像是刀剑划过的破口……难道他是被人追杀才坠谷的?

  心情更差了吗?郁竹君扬眉,瞧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显得更严峻了,那双深得不见底的黑眸凉飕飕的,浑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真怪,这男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个穷光蛋啊!

  这样的疑惑在郁竹君走出再端回一碗饭菜给男人时,更深了。

  “只有这样?”男人问得直接,碗里就一块咸鱼、一点菜和几块酱瓜。

  “不然是要吃多好?”郁竹君替他多塞了条小被缛在他后背让他得以坐靠,双手环胸的反问他。

  接着,郁竹君看到那张从醒来后就始终冷飕飕的俊颜上出现了困窘的红赧,认命的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起来,但从头到尾浓眉都是紧皱的。

  “难吃?”郁竹君沉不住气的又问。

  “是不太好吃。”男人坦承,闷闷的又吃了一口。

  郁竹君挑眉,这家伙可能平常吃得挺好的吧,不然寻常人家吃这样的菜色,可是普通的很。

  看来这人绝对不是出身自穷困人家。

  一个大男人的,撇开那些擦伤瘀青,还有手上可能是练功而长出的厚茧不谈,皮肤算是滑滑嫩嫩,体格也极好,还有他说话的口气莫名的高高在上,也不习惯说谢谢。

  瞧,吃完了直接将碗筷递给他,连吭也不用吭一声?郁竹君撇撇嘴角,接过碗筷后看着他。

  “有事?”男人不解的问。

  有,你忘了说谢谢!郁竹君在心里犯嘀咕。

  他起身将碗筷放到桌上后,又在椅子坐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爹娘、爷爷、奶奶都死了,一些远亲也没有往来,家里突然冒出一个人,要是有谁问起,就说你是我的远亲来着吧。”

  男人点头代表无异议,而后忽然想起一事,“我的伤可有人为造成的?”他沉声问。

  “是有一两处像刀伤,但也有可能是河里的尖石划到的,我无法确定。”郁竹君不能肯定。

  男人抿着唇,即使失忆,但他直觉肯定这布衣上整齐的裂痕是刀剑所为,许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他在想什么?神情阴鸷得挺吓人的。不知怎地,郁竹君愈看愈觉得男人全身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莫名慑人。

  尤其他沉思时那黑眸里的森冷,简直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了!

  郁竹君搓搓寒毛直竖的手臂,这可不成,自己是主,他是客,怎么能被他震慑住呢!

  不成不成,对了,不如给他起个名字,最好是可以压制他这股讨厌气势的名字!

  郁竹君陡地拍拍手,成功将思绪飘远的男人给唤回神,笑咪咪的道:“你是我的远亲,总得有个名字。”

  男人愣了一下,没异议的点个头,随即看着郁竹君从柜子里拿出文房四宝放到桌上磨墨,摇头晃脑的想了好一会儿,几回下笔又缩回,抬头瞧瞧他后旋即摇摇头,再次下笔又犹豫了,几次来回后,终于挥毫洋洋洒洒的写下三个大字。

  郁竹君转头,刻意拿高手上的纸遮住自己的脸,不让对方看见他微勾的唇角漾着一抹顽皮的笑,“你的名字。”

  男人瞪向他高高拿起的纸张,那被湿漉漉墨汁渗漏的纸上写了三个字—钱笑笑。

  “这是名字?”他冷声问,瞪着将纸往下移,露出一张白皙俊秀脸庞的郁竹君。

  “是,不然你告诉我你叫什么。”郁竹君扬起秀气的眉,将问题再丢回给他。

  男人又是一脸冷峻。

  “本大夫是不会算命,但看你这张冷然的脸,说话也凉飕飕的,好像过得不是很快乐,我娘说过一个人欠什么,名字就叫什么,这样能补运。”郁竹君说得头头是道。“可别说我胡扯,要不,你自个儿瞧瞧自己的长相。”他起身,利落的从柜子拿出一个小铜镜,走到床边递给他。

  男人接过镜子一照,这是失忆后他第一次瞧见自己的脸,不同于郁竹君的斯文俊逸,他浓眉凤目、悬胆鼻下的薄唇有着冷硬的唇线,尽管脸上有擦伤瘀血,仍看得出是张俊美的脸孔,而他不得不同意,这也是一张怎么看都刚硬得不见任何柔软的脸,冷然慑人,不见笑意。

  只是,为何要他姓钱?

  他抬头看向他,“你又怎知我没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想到自己被救起时所穿的粗布衣,足见出身清寒。

  “钱拿来。”郁竹君不客气的将手伸得长长的。

  男人瞪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掌,俊脸绷得更紧,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钱也不笑,叫你钱笑笑,代表钱一分、笑要两分,重点在笑,明白吗?”郁竹君一脸的兴味盎然,看这样一个冷然的男人气闷到无言以对,那股天生的贵气削弱了几分,让他莫名有了好心情。

  不过这男人倒是一张俊脸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啊!

  郁竹君挑眉,“你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所以我喜欢叫你什么你就叫什么,这可是最微小的报恩哪。”

  什么歪理!男人闷闷的看着笑咪咪的郁竹君。

  但忘了过去是事实,没钱是事实,笑不出来更是事实,因此,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郁竹君取了一个可笑至极的名字。

  名字取了,有些状况郁竹君认为钱笑笑也该知道的,所以他想到什么就跟他说什么,乱无章法。

  食衣住行,他先处理衣的部分,替钱笑笑到镇上买了几套换洗衣物、鞋子。

  至于住的,这间位于幽静山中的小屋其实是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共有三间房,呈ㄇ字形,中间有个小里院,外头还盖了个亭子,后方有厨房、茅厕、马厩和后院。

  钱笑笑睡的这间房内放有草药,原本是郁竹君爷爷的房间,他也习惯在这里替前来求诊的病患把脉、包药材,所以这间房也是他替人看病的房间,也就是说钱笑笑得心里有个底,往后会有人常在房里进进出出。

  “没有其他房间?”钱笑笑开口。

  “赏脸开尊口了?”郁竹君忍不住逗他,因为自己拉拉杂杂的说了一箩筐,他都一字不吭,难得才开了口,但这会儿一经打趣,他又闷了。

  郁竹君无所谓的耸肩,“有啊,一间是本大夫的房间,另一间大房是我爹娘住的,也是日后我娶媳妇要住的,你当我媳妇就可以住进去。”他歪着头说,眼珠子转了转,笑得灿烂。

  没个正经!钱笑笑冷冷的瞥他一眼,不再接话。

  郁竹君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介绍,由于山中人单纯、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白天时拉拉村里门户大多开着,只有晚上洗澡睡觉时才会上门锁。

  拉拉村是个美丽的村落,位于苏仙山的半山腰,在这满山的苍翠里坐落着几户人家,彼此要互相拜访时往往走上半个时辰都是正常的,而山的东西两边也有几个小村落,村民们偶尔也会过来看病。

  白日时,邻居都知道郁竹君进城镇看诊,鲜少会来串门子,傍晚至入夜就不一定了,有人身子不舒服、有人要请他帮忙从城里带些东西,都会找上门来。

  一个月里,郁竹君会有几天不必上城镇看病,就留下来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或上山采药,自从救了钱笑笑,他便哪儿也去不了。

  说到口渴了,郁竹君喝了口茶润润口后老实告诉他,“我只能几天不到城里看诊,就几天,只要你能自己从床上起来,我就得进城里去。”

  话语刚歇,一道声音传来。

  “小大夫,你在吗?我从我那儿见到你这里有炊烟,不是应该没人在吗?”

  外头响起一道苍老有力的男声,接着是大小、快慢不一的敲门声,门外应该不只一个人。

  “早料到一定会有人来。”郁竹君自言自语,再看着卧床的钱笑笑,“我爹也是大夫,为了区分,村里的人都叫我‘小大夫’。”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去,拉高嗓音回道:“何爷爷,我在。”

  他将木门拉开,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怎么全来了呀!”

  钱笑笑虽坐在床上,但一眼就能看到门口站着不少人,果真是老的老、小的小。

  “他是谁啊?”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童、女童边问边咚咚咚的越过郁竹君跑进屋内,个个张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床上的钱笑笑,对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指指点点的。

  几名老爷爷、老奶奶也跟着蹒跚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这高大俊俏的陌生男子,“是个生面孔啊,小大夫。”

  几个老人走近想将他看得更仔细,瞬间,小小的屋里突然变得拥挤无比。

  钱笑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般任人打量,不由得冷眼一瞪。

  这一眼足以将人冻成千年寒冰,每个人都倒抽了口气,脸色刷地一白,年纪小一点的稚童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郁竹君也头皮发麻,但他反应快,赶紧将每个人都请出门外,再将木门半掩,“抱歉,我那远亲心情不好!”

  钱笑笑抿紧薄唇,听着郁竹君叽哩呱啦的向邻居们介绍他的名字、身份,还有来寻他的路上因不谙路况再加上精神不太好,狠狠的从山上摔了一跤,身上才受了些伤。

  “所以请各位邻居见谅,他浑身疼,脸色哪会好看。”郁竹君边说边拍拍那些眼泪还挂在眼角的孩童,“你们别哭,他不是有意要吓你们的。”

  “他看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白发苍苍的杜老爷爷说得直接。

  “他家出了大事,只剩他一个人才笑不出来,我们要更包容他。”郁竹君一脸不忍心,“想想看,他爹娘为他取名为钱笑笑,他合该是个爱笑的人啊,可现在遭逢巨变,整个人也变了,将心比心,我的心都跟着痛了!”

  这一席悲悯的话十分赚人热泪,纯朴的老人家早已是泪光闪闪,纷纷哽咽道:“真可怜。”

  “大哥哥好可怜喔,小大夫。”小男童也同情的开口,其他孩子们更是点头如捣蒜。

  钱笑笑抿紧薄唇,压抑着快要发作的怒火。

  郁竹君帮他编了故事还大占他便宜!什么叫他爹娘为他取名为钱笑笑,他是他的爹?还是他的娘?

  钱笑笑绷着张俊颜往外看去,没想到正好对上回过头的郁竹君正朝自己露齿一笑。

  他还来不及意会这抹笑意,郁竹君就突然大叫,“哎呀,他要跌下床了,你们快走吧,我没空招呼。”

  “好好好,我们走,你忙去。”

  大人们频频点头,小鬼头们仍想探头看,郁竹君佯装匆忙的将门关上再跑进屋内作势扶起钱笑笑,不意外的,又看到几颗小头的影子也急急跟着移至窗户后。

  钱笑笑从头到尾都好好的坐在床上,郁竹君还是煞有其事的拍拍他的肩,状似已将他扶好。

  钱笑笑半眯着黑眸不悦地瞪着他,不知道他在耍什么宝,又是在演哪出。

  郁竹君对上他那两泓深潭似的眸子,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看着这双冷如冰雪的黑眸已不怕了,反而笑道:“接下来的日子,你绝对不会无聊了。”

  第2章(1)

  不过几日,钱笑笑就明白郁竹君所指为何。

  山中岁月宁静乏味,他又镇日只能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原该是极其无趣的。

  他的头伤看似严重,但撕裂伤涂涂药不难,身上看得见的伤也都是小伤,惟独内伤最麻烦。

  “经络问题,气血滞塞影响你的五脏六腑,身子便会虚,这种问题急不得,得耗时间调养……”

  郁竹君天天为他把脉,熬好汤药后就以炭火温着,再交代几个小鬼在固定的时间端来给他饮用。

  这件事一开始,钱笑笑即以冷峻的眼神抗议,怎么可以将照顾他的重责大任托付给几个最大不过八岁、最小才三岁的小孩!

  “不然找谁?老的老、小的小,本大夫还得出门呢。”郁竹君说得可干脆了。

  于是,他也只能闷着接受了。

  起初,附近邻居白日鲜少过来串门子,几个小孩轮流来,每回都是头低低的送汤药到床前给他就赶快拔腿溜了。

  但他们并未离开,总会又偷偷溜过来,有时候窗户会出现几颗小头,有时候厚重木门会咿咿呀呀的缓缓开启,像迭罗汉似的,一颗颗小头一一往上冒出来。

  一开始他冷眼一瞪,几个小娃便会摔成一团尖叫着抱头鼠窜,但几回下来,他们发现他只是脸色寒酷,根本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胆子也愈来愈大,不仅敢抬头挺胸的开门进来,对他做鬼脸再逃走,几天过去后也敢在桌子底下玩扮家家酒,再也不怕他了。

  “我已经可以下床了。”事后,他忍不住向郁竹君抗议,“不需要那几个小孩来替我端汤药。”

  “是啊,可以硬撑着坐起身,人还坐在床缘就摇摇晃晃、气喘如牛的叫下床?哈!你要是可以自己去端汤药喝上一口,我马上跟你姓。”他毫不客气的反驳,“放心吧,你要喝时,汤药不是半温就是凉了,他们不会烫伤自己的。”

  他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钱笑笑眉一皱,“我喜欢清静。”

  “所以呢,不让他们过来?钱笑笑,你以为本大夫很闲吗?准备你吃的、洗你的衣服、晚上还得给你擦澡,难道你还要我白天再留在这里当你的奴才,伺候你吃药?”

  “我没那个意思,再说晚上的擦澡我可以自己来。”

  “你要能自己来,本大夫何必自虐的天天帮你擦澡,虽然你有的本大夫也有,但就不习惯看别人的,本大夫也会尴尬脸红好吗?”

  就是因为他脸红才让他更不自在。钱笑笑抿紧薄唇,想到郁竹君替他擦拭全身,两眼与他不小心对上时,一张俊秀的脸全涨红了,让他全身僵硬之余,也怀疑这名年轻大夫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郁竹君脑海也浮现那画面,一张脸再度无法抑制的红了起来。

  他黑眸微眯,“希望你不是在想擦澡的事。”

  “我是,我们不就在聊这个?但你别乱想,我脸红是因为羞惭,”他拍拍自己单薄的胸口,“我没你结实壮硕,可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因为如此?看来是他多想了,再次言归正传,“总之,那些孩子年纪都小,他们的家人也不该放任他们老往这里跑。”

  “那些邻居忙自家农事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力气管这些活蹦乱跳的小萝卜头?”郁竹君以下巴努了努那些孩童。

  此刻,天朗气清,几个孩童在房里玩起你追我跑游戏,哈哈笑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在钱笑笑听来就像噪音,不过正在替他换药的郁竹君却笑咪咪的看着孩子们追逐着出了门外,不一会儿又嘻嘻哈哈的追了进来。

  闹烘烘的,吵死人了!“他们都不必上学堂?”钱笑笑绷着脸,问得直接。

  “穷乡僻壤,哪来的学堂?顶多是我有空就教他们习字。”郁竹君坐在床边斜眼瞧他,“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识字的,有空教教他们吧。”他替他的头伤上了药并重新包扎。

  “好了,我去看看,药应该熬得差不多了。”他越过那些嘻笑打闹的孩子出了房门,往后方的厨房走去。

  几名孩童终于跑累了,五个人或坐或站的窝在桌边玩起大夫跟病人的游戏。

  一名女童煞有其事的把脉,还要病人张嘴吐舌,再凑近审视一番,然后点点头道:“你这是气虚。”

  “哪是,我是体寒!”男童大声抗议。

  女孩嘟起嘴儿,“到底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哼!”小男孩也不开心了,“应该我当大夫才是,我脑子比你好。”

  “胡说,你去年玩耍时有伤到头,脑子哪有比我好。”女童气呼呼的道。

  “杜爷爷说伤到脑子最麻烦了,会变笨,要我不管怎么玩耍,绝对不可以伤到头呢。”另一个女童也附和的接话。

  “我奶奶也说人一旦伤到头,有时连个性都会大变,还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爷爷也告诉我,他有一个亲人好会读书,绝对可以考上状元当大官的,结果摔到头,连字都不会写了。”

  叽哩呱啦、叽叽喳喳,好像一群麻雀飞进屋内,吵死人了!钱笑笑额上青筋暴突,忍耐已濒临极限,忽地沉声低喝,“出去!”

  几个说得正热络的孩童突然全将目光聚集在他脸上,小小声的说了些话后,纷纷离开椅子走到床边。

  他黑眸半眯的瞪着几个高矮不一的娃儿,“做什么?”

  “钱大哥哥应该记得我们的名字了吧?”其中最大的男童当代表发言。

  身旁的娃儿像合唱似的,异口同声的说:“记得吧?”

  这段日子他们不时的自我介绍,还把他们的事一再的告诉钱笑笑,就是要他记清楚他们谁是谁,但他从不喊他们的名字。

  其实钱笑笑哪有心情听这群小麻雀说什么,再者,这群小麻雀常常聊着聊着就忘了他的存在,几个人挤在一块儿叽哩呱啦的又讲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说话,又忘了吗?可我们已经说好几遍了呀。”

  “他肯定又忘了,我奶奶说过有时候大人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可是我们有这么难让他记得吗?我们天天来陪他呀。”

  “小大夫说了,他浑身疼,家又遭遇剧变,没心情听我们说什么。”一名娃儿一副小大人似的说着。

  这话倒是令钱笑笑讶异了,没想到郁竹君能理解他的感受。

  “可是小大夫也说了要我们尽量的吵他,他才没有太多时间去伤心。”

  闻言,钱笑笑黑眸又冒出了些火花,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个娃儿又围成一圈嘀嘀咕咕的达成共识,一定要他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绝对要“百折不挠”,而这句成语也是郁竹君教他们的。

  当下,他有一股想要咆哮的冲动,只是还来不及发作,这群麻雀抢先有志一同的在他的床前排排站好。

  第一个男孩走上前,“钱大哥哥,我叫小愣子,我爹娘在外地做生意,一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带好多好多吃的穿的回来喔。”

  第二个也是个男孩,他走上前来,“钱大哥哥,我叫皮皮,家里只有奶奶,爹娘一次上山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叫小梨花,家里只有娘,我爹很凶,久久才回来一次,常常为了钱打我娘,我讨厌我爹。”接着说话的小女孩长得很清秀,日后长大应该是个小美人。

  “我喜欢小大夫,他要等我长大后娶我当妻子。”小梨花开心的又说。

  “你长大,小大夫就老”。“皮皮不高兴的说着。

  “胡说,小大夫最俊了!”小梨花气呼呼的跺脚。

  其中一个女童突然小脸儿红通通的看着坐在床上的钱笑笑,“钱大哥哥也好帅喔,我长大后想嫁他。”

  “羞羞羞……”

  几个小娃儿又笑又闹的将矮不隆咚的小女孩推向钱笑笑,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钱笑笑好无言,但就算冷眼瞪这几个小娃儿,他们也不像第一回时那样吓哭,只能说孩童的适应能力很惊人。

  这时,一阵风从门口吹进屋内,夹带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炸年糕!”孩子们顿时眼睛一亮,一脸馋嘴样,还吞了吞口水。

  同一时间,门口出现郁竹君纤瘦的身影,手上还多了一碗冒着烟的汤药,却不见炸年糕,孩童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露齿一笑,“炸年糕就摆在外头的亭子里,你们去吃吧,别吵钱哥哥了,嘿,小心,别碰到我。”

  话才说了一半,几个小孩已大声欢呼,一哄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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