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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全面出清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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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了他的电话,一秒、两秒……她数著,狂乱的心像刮起沙漠风暴。

  “喂。”陆斯恩的声音令她屏息。

  “斯恩,是我……你在哪里?”心如希望自己停止发抖。

  而电话那端停顿了两秒钟,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在……一个人的地方。”

  那是什么鬼地方?心如暗自深呼吸。“可以见我吗?”

  陆斯恩一停又是两秒。“嗯,我派人去接你,车牌是……”

  谈话结束,心如记下车牌,放下话筒,暂时松了口气,至少他是愿意见她的;事不宜迟,她得洗把脸清醒清醒。

  她往浴室走去,心底充满“解释”的热诚,就像第一次约会那么紧张,但她一点也不知自己就要往险境里走去。

  天色已暗,不多话的司机将气派的休旅车开上迂回的山路,心如一个人坐在后座,看著清冷的山路,她完全不知目的地是哪,心里一阵茫然。直到接近山巅,她瞧见庞然的饭店式建筑,陆氏温泉俱乐部的闪亮招牌耸立在最高点,她才知原来这就是所谓“一个人”的地方。

  车绕过高大的竹林,经过一处险坡,到俱乐部豪华的中庭,直接驶向光鲜的大门口。心如望著窗外,发现这是山上的至高点,可以看见台北灿烂的万家灯火。

  车停了,司机前来开车门,有个服务人员过来迎接她。“田小姐,请往这边走。”

  心如双手紧扣在一起,点了点头。

  服务人员领她搭电梯,来到七楼,走道上铺著米色系地毯,安静无声,空气中飘荡著淡淡的硫磺味,她被领到一扇黑檀木镶喷沙琉璃的推门前。服务人员推开门,里头是更衣室和一间豪华的浴室,服务人员在更衣室取了一套泡温泉的行头,包括浴巾、木盆交给她。

  心如捧著那个木盆当场呆住,不明就里地问他:“我是来见陆先生的。”不是来泡温泉的。

  “本俱乐部规定进露天温泉池一律要更衣,谢谢。”服务人员答非所问。

  “可是……”心如还想多问,服务人员却退了出去,推上那道华丽无比的门。

  心如惴惴不安地环顾四周,疑虑地走出更衣室,发现外头真是露天温泉池,但有道超大型的屏风阻隔,无法看见其中全貌,只看见黑幕中灯光昏黄,和满天星星闪亮。

  她悄悄地探望屏风外,脸一红,心怦然,赶紧缩回自己。她瞧见了,陆斯恩就在露天温泉里,烟雾之间他……他全身赤裸,肌肉纠结的古铜色双臂舒放在石嵌的浴池边缘,头仰靠在石壁上,闭著双眼;那姿态和酷酷的面容,恍若暗夜里俊美的撒旦。

  天啊!难道他要她跟他裸裎相见?

  她大气不敢喘,认为他一定没发现她,她还是溜走好了,她蹑手蹑脚地打算溜之大吉,身后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不是要见我吗?”

  他沉厚的声音惊吓了她,她双颊臊热,躲在屏风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别吓我。”

  “不进来躲在那里做什么?”话中有嘲笑意味。

  “我不敢。”她怎有那个胆?没想到陆斯恩竟说出教她更为脸红、紧张的话──

  “还是要我亲自邀请你?”

  “不……你别过来!我只是来告诉你,今天早上的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亚乔会在我房里,是因为他喝醉了,所以我才留下他,我和他没什么,真的,请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我心底爱的人是……你!”心如并没有预计要把这段说出来,全都怪她太紧张,但说都说了,就全招好了。

  “虽然跟你说好了不再相信爱情,但爱情还是来了,我向你坦白,因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误解,我……”她话还没说完,身前罩上一层阴影,一抬眼,陆斯恩就立在她身前,他头发湿漉漉的,裸著上半身,而下面……她瞠目盯著,幸好他穿了泳裤。她赶紧把视线往上瞟,却又不敢看他的双眼,用力地别开视线,脸已红透。

  忽地他伸出臂膀掳住她的腰,她来不及惊叫,整个人就贴在他身上,她心慌不已地看著他,被这突来的亲匿吓傻了。

  “你见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陆斯恩佞笑。

  “嗯……”心如喘息地点头。他雄伟的胸膛像铜墙铁壁一样坚硬,身上的水缓缓地透进她的衣料里,灼人的体温迅速地传过来,她的心一阵紧窒,一阵羞涩。迷惑中她觉得今晚的他看来有丝邪恶之气,使他原有的英俊变得魔魅难测。

  “然后呢?”陆斯恩问。

  “我想问你,可以让我在你心底占有小小的一个角落吗?”这是她心底深处的声音。

  “为什么只是小小的?”他笑了,戏谑却性感无比。

  “我不贪心。”她真的这么想。

  “什么时候发现你爱上我?”他俯下脸来问,热热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

  心如迷眩的瞅著他,双腿发软,脑子紊乱到了极点。“我不知道……”

  “那何妨让我也……爱你。”他说著,唇拂过她嫣红的颊,落在她粉嫩的颈子上深深地吮吻,恣意在她敏感的颈窝游移。

  心如背脊一僵,身子发颤,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没有停止,吮吻变成挑动的啮咬,舌的温度撩拨她体内异常的马蚤动。

  “我……”她不知自己要不要拒绝,才开口,他就封住她的唇,他接吻的方式老练到令她难以招架,温热的舌紧密的缠住她,晕眩感征服了她,所有的理智、枷锁全都远去,她只能圈紧他的颈子,神思全被他掌握。

  他扯开她的衣服,但他心中却是无情的!他再也不相信她说的每句话,在她打电话来“马蚤扰”他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彻底地无法原谅她,只想嘲弄她。

  她不能一边和亚乔在一起,又跑来说爱他,这样的不忠令他不齿!昔日古巧云瞒著他当劈腿族,令他沉痛欲绝,恨透了爱情这玩意儿,没想到他竟又栽在另一个小女子手里!

  亏他还以高道德标准去对待她,发乎情止乎礼,拚命约束自己,原来是他自己搞错了,她一点也不配他的尊重,不忠的女人全都该死!他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说词,男女共处一室却没有发生什么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何况那个男的是他的兄弟,他比谁更了解亚乔的习性,亚乔人在她的闺房里,两人之间会没事,鬼才信!

  他绝不原谅她的谎言,更不再被她天真的外表蒙蔽,而且她不该来,过多的谎言只会令他对她更轻蔑,像她这样的女人不施以惩罚,会对不起良知。他毫不温柔地解去她的衣……

  “你……真的也爱我吗?”心如不安地挣开他的唇,颤抖地问,却看见他冷绝的眼神,她心底骇异,想推开他,他却又吻住她,这个吻更深、更狂,却也有一丝莫名的苦涩和煎熬,令她完全感到迷惘,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斯恩差点就被她充满请求的模样给打动,但他立刻遏止自己多余的感情,不去看她楚楚可怜的双眼,不想再被欺骗,他狠狠地吻她,紧迫盯人地纠缠她,狂妄得像要将她吞噬。

  “别这样……我好怕。”她身子瑟缩,哀求他。

  是吗?他冷笑,视线从她凌乱衣衫底下的细白肌肤,移上她被吻肿的唇和慌乱害羞的双眼,那样子就像路边凄迷的小花,惹人心怜,也充分挑动著他的雄性本能。

  他臂膀一缩,将她攥得更紧密,轻易感到她的身子是颤抖的,他一抬眼瞥见她满眼泪水,像他欺侮得她多厉害似的;他心神一震,退开了手,怀疑像她这样朝秦暮楚的女人会有什么好怕的?

  而他的惩罚要何时停止?

  忽然,她的小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上,温柔且深情地说:“我允许你爱我,但你别这样吓我。”她羞红著脸对他说,在她的心里,他仍像阳光一样,她认定他是安全的,是可以信赖的,以为他只是对她留下亚乔的事生气。

  陆斯恩笑了起来,正想冷削她一顿,然后赶走她,没想到此时他私人的温泉池外,传来一阵吵杂声。

  “快啊!妈,您走快点,否则会来不及的,您待会儿可要主持公道,当机立断啊!”亚乔急急地催促。

  “你这小子,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叫我去看什么?你今天去约会了没?别走得那么急,哎呀,我和你那些阿姨好不容易才聚会,饭还没吃呢!”陆夫人抱怨,而门被推开了。陆夫人闯了进来,撞见了几乎一丝不挂且抱在一起的一双璧人,她张大了老花眼,吃了好大一惊。

  “妈。”陆斯恩也很震惊,而心如则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陆夫人勉强挤出笑脸,目波余光掠过地上散落的衣物,不消说,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难怪亚乔要这么急急忙忙的,还要她主持什么公道、当机立断的,原来是眼前这一回事。

  她老人家没想到斯恩会和心如配对,但这也未尝不可,反而要谢天谢地了,她很希望斯恩忘记古巧云,再有其他对象,是心如就更好了;她嫁给亚乔或斯恩都好,她是打心底喜欢这灵秀的女孩儿。

  “斯恩,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我亲眼看见……”老夫人说著脸红了,但她沉住气说:“你必须对心如负责,于情于理,你都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老夫人随即转向心如说:“别担心,大聘小聘我会亲自去跟你妈谈,择个日子,明媒正娶,陆家不会亏待你的,我不打扰你们了。”说著陆夫人沉着地离开,心还怦怦跳。

  亚乔等在门外,见母亲出来立刻关上门,把老人家拉著走向电梯,猴急地问:“怎样怎样,搞定了没?”

  “搞定了。你这孩子,怎么会知道你大哥和心如……”老夫人不好意思往下说。

  亚乔看母亲的神情,料想里头画面必定是十分精彩,加了把劲说:“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感情好得不得了,大哥也真是的,自己爱就好了,干么要为了我的一句话就割爱呢!为我牺牲多不值得,他应该留著自己享用。”亚乔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就为了替自己“赎身”,他可不想受婚姻约束。

  陆夫人听了还频点头。

  陆亚乔眼看自己脱逃成功,还向母亲邀功。“这下您有孙子抱,我就可以不结婚了呵!”

  “你这匹野马哦!”陆夫人点点儿子的额心,笑得可开怀了。

  “那我要先溜回澳洲去了。”

  “就由你吧!”母亲大人批准了。

  陆亚乔落得轻松,他可不是只会吃喝玩乐,跟踪人也很有一套。他离开田家后,一路在想心如要了大哥的电话一定会打,说不定两人会见面,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站出来,就算白的也要说成黑的,冠冕堂皇地撮合他们;于是他决定一赌,先找到自己丢在路边的车,把车开近心如家,闷在车里盯了心如一整天,到了晚间有了重大发现──俱乐部的休旅车竟然接心如出门!

  他二话不说跟著车子一路到俱乐部,这才逮到机会,也真恰好妈妈就在俱乐部里招待那群阿姨,成了重要的人证,这真是天时地利人合,他过关了,这简直是解脱加大快人心,他可继续过他单身且逍遥的日子喽!

  门外有人洋洋得意,门内险谲的气氛却到达临界点,虽有热腾腾的温泉,心的温度却降至零度以下!

  “这是怎么回事?”陆斯恩恼怒地甩开心如,面色铁青地问。

  “我不知道。”心如双手紧环住自己,茫然且羞耻地摇头。

  “你会不知道?”他逼近她,深恶痛绝的攥住她的手腕,掐得她快骨折,可怕的样子像恨不得要宰了她。“这是一出安排好的戏码,你和亚乔之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把我母亲引来……要我背负全责,是吗?”

  面对他严重的指控、怀疑,和无端的谴责,心如恍若遭万箭穿心,这才知他压根儿没相信她今晚所作的解释,他认定了她和亚乔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只是要……羞辱她!

  她心痛地摇头,盈著泪试著说明,不让他误会。“不……不是……我一点也不明白亚乔干么把你母亲找来……”

  他的咆哮声制止了她的话。“谁来都一样,我绝不可能因此娶你。”要他娶一个曾是兄弟的女人,不如拿把刀杀了他!

  “我知道,我们身分悬殊,我不配爱你。”心如已被他的不信任伤得体无完肤。

  “住口!”陆斯恩火爆地大吼,他不想听见她虚情假意的示爱,更不愿让她佯装的可怜样左右自己的思绪。一时间对古巧云的不谅解和对她的失望全交错在一起,新伤旧痛排山倒海而来,夺走他最后一丝的理性,他深怕自己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再度甩开她,背过身去厉声下令:“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心如觉得委屈却百口莫辩,颤抖地扣上衣扣,拾起地上散落的裙子穿上,一刻也无法再停留,屈辱又心碎地跑离,心底对他的爱在此刻早已化成卑微的浮尘。

  陆斯恩僵立著,四下安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粗嗄的呼吸声。蓦然间,他握拳击向石墙,鲜血自他的指节迸出,痛觉慢慢传回他的心底深处,如一把野火狂烧,却烧不去他对女人的痛恨和对人性的绝望。

  心底有个甜蜜的人影,她有著柔亮的长发、动人的眼睛,她说话的模样总是天真,又有点不饶人……那是他初见心如的样子,也一并在火中焚毁。

  第七章

  三天后的上午,陆夫人率领众家仆,强逼著陆斯恩一起到田家提亲。

  旧街突然来了许多名贵轿车,百年难得一见的隆重排场,吸引居民无限好奇,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知道是家世显赫的陆家来向田家提亲,全都楼上揪著楼下,阿爸揪著阿妈,全挤到田家来看热闹。

  心如的老妈见到陆老夫人,和那位年纪比心如大一点点的帅哥,惊讶得不得了,搞了老半天,他竟是陆家大少爷!贵客亲临,住楼上的阿好姨也闻风而至,来帮忙倒茶水。

  “大聘华屋一幢,小聘轿车一辆,珠宝无数……”挤在田家客厅外看热闹的人,把听到的消息传给旁人;耳语以时速120公里的速度传递,很快地整条旧街的人都知道了,街头巷尾全都聚集成小团体在热烈讨论──

  “田家真是上辈子积福,唯一的女儿竟能嫁入豪门。”

  “怎么不说陆家有眼光,田家那个心如是很乖巧又能干的女孩儿。”

  “这真是旧街的光荣啊!身为邻居都沾光了,哈哈……”

  还有人突发奇想地说:“说不定这条街不拆了。”

  “可是聘礼没有这一项啊!”有人怀疑。

  而田家真实的景况,就只有当事者最清楚了。桌上包装精美的见面礼,大大小小少说十来件,令人惊奇的是里头不知装什么东西;但桌上另外两包大红纸包装的房地契,和簇新的名车钥匙才是令人又惊又怕的。

  心如的老妈显得措手不及,根本毫无心理准备,阿好姨更是局促得像个乡巴佬,连帮忙倒茶水都紧张万分;而心如躲在房里,如临大敌般紧张慌乱。

  陆夫人倒是亲切随和地表明来意。“阿春,我们就择个日子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只要心如呷意,老妈当然是没意见,可是……这丫头竟在这节骨眼躲起来,让她单独应付这个大场面。

  “快答应啊,阿春。”门外的邻居起哄。

  老妈胀红了脸,出于对女儿的爱,她腼觍地对老夫人说:“还是让心如自己决定。心如……心如,你出来一下。”老妈转过头,朝她的房门扬声叫。

  心如缩在床的角落,抱著膝躲在棉被里,假装没听见老妈的叫喊;她打从听到陆家人到来的风声后就躲在这里,没打算要出去。

  陆斯恩亲口说过绝不娶她,今天他会来,若不是被陆夫人所逼,就是那天他把她伤得还不够,今天还想变本加厉地当众羞辱她──她说什么也不出去,更不嫁他。

  叩叩!她的房门被敲响,八成是老妈;她把被子蒙在头上,像焖番薯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就是不应声,尽管室温二十九度,裹著被子起码加五度,但她情愿热死,也不出去面对陆斯恩。

  “别躲了。”

  她听到这声冷嗤,万分惊讶,而唯一“罩”她的被子瞬间被扯开了。

  陆斯恩西装笔挺,俊美无俦,表情冷峻的立在她床沿;相较于他,她浑身热气,一头乱发,就像躲在防空洞里的小老鼠。

  “你……进来做什么?”想到他的抚触、他的吻,还有他的不信任,心如满脸通红且无地自容,伸手欲抢回他手中的被子,只想再罩住自己。

  “我不能进来吗?”陆斯恩没给她被子,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当然,我又没有请你进来。”心如站起来立在床上,双手插在腰际,以怒容来掩饰心里的慌乱。

  陆斯恩面色一绷,不以为然的嘲讽她:“原来还要有邀请函才能成为入幕之宾!”

  “你……”她支离破碎的心更添凄凉,却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任她怎么说,他都不信,他们的关系早已破裂,也许当初她就错看了他吧!他不是一阵随和的风,而是可怕的低气压。“随你怎么说。”

  “嫁不嫁?”语气里毫无诚意。

  “不嫁。”她别开脸去,她何必嫁他?

  “很好,请你自己去告诉我妈,让她死心。”陆斯恩沉声下令。

  她机伶地察觉这是他的权谋,那一天他若不要“非礼”她,即使被撞见也能坦然自若,是他自己让他的母亲误会的,她为何要替他善后!“这好差事,你怎么不自己做?”

  “只要你说那天我们没什么,一切就结束了。”他还提供说词。

  她又再度被他伤害了!她为了他三天三夜寝食难安,为他以泪洗面到天亮,他不但不闻不问,还认为那根本“没什么”!

  为什么他连自己深深伤害了别人都不自觉?如果他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那他和张家豪有什么两样?

  “你真坏,我看错你了,我恨你,恨你……”心如抓起枕头捶他。

  他一把揪住枕头,打算要扯了丢弃,但猛然的力道竟连她的人也扯下床,扑倒在他身上,他一个反射竟伸手抱住了她。

  心如的老妈竟在此时此刻开了她的房门,客厅里所有的人全都瞠目看著这“相亲相爱”的一幕,不知哪位老乡还鼓掌叫好,惹得全场跟进,一时间掌声像节庆的鞭炮声。

  真是要命呵!心如额冒冷汗,一脸苍白,急急推开陆斯恩要向老妈说明,老妈却跟她有代沟似的,立即关上房门,笑呵呵地说:“就依老夫人的意思,让他们结婚吧!”

  客厅里的陆夫人笑到合不拢嘴,直说:“太好了。”

  拍板定案了,“鞭炮声”响得更起劲了,心如有种被摧毁的感觉,她并不想嫁给他啊!望向陆斯恩,他一脸寒意,讳莫如深的眸子更显幽冷,她止不住的颤栗,知道自己这下真的完蛋了。

  她冲出房门去,试图阻止这场婚约。“我不嫁!”她脸红脖子粗地喊,现场的鞭炮声忽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笑声,挤在第一线的费大妈挥著手说:“哎呀,别害臊了,心如,女大当婚啊!”

  心如脸胀得更红了,陆夫人也以为她是害羞,笑眯眯地起身走向她,握住她的手,和蔼可亲地说:“是啊,孩子,两个人情投意合有什么好害臊的?我说过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能嫁他啊!”心如摇头,可没人懂她的意思。

  陆夫人更对她说:“不嫁他嫁谁啊!我打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会是我们陆家的人。”

  “不……”心如想说明那天在温泉池发生的事是个错误,但众目睽睽下,叫她如何去说明这暧昧的事?这对她是二度伤害,而对老妈呢?

  她心底明白丢不起这个脸,她得顾全老妈的颜面啊!无措的泪滑下她的脸庞,她全然没辙!

  “好了好了,别哭,我知道田家就你一个女儿,舍不得离开你老妈,婚后可以常去看她。”陆夫人好言相劝。

  “老夫人说得是,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说好了,怎能又反悔?”老妈笑她假仙,谁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程度”。

  “我不能嫁给他……不能啊……”她泪眼迷蒙地看著老妈、看著陆夫人和那群快把客厅挤爆的邻居,反抗的声音愈来愈小,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了。

  忽然她面前移来一面墙,陆斯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她怨怼地瞪著他,却听见他用很低、很沈的声音对她说:“我娶你。”

  心如惊愕不已,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但众目睽睽下,她问不出口,只能瞪著他,一直瞪著。

  三个月后──

  “老师,我弹得好不好呢?”欣欣音乐教室的钢琴个别班里,小学童弹完了“魔术师”,却没得到老师的评语,疑惑地侧头一看,坐在一旁的老师竟在发呆。

  “心如老师!”小学童摇摇心如的手臂,她这才回过神来,挤出笑容对孩子说:“弹得很好,再下一首。”

  “那你还会发呆吗?”学童噘著唇问。

  心如怔了一怔,抚抚她的头,替她翻了下一页的“小麻雀”,轻声说:“不会,把这首弹完就下课了。”

  “好。”学童笑著,手摆琴键上,开始弹。

  心如看著她,又难以自制地发起呆来;这阵子,无论她是在音乐班上课,还是在“家”都时常如此,整个人常陷入呆怔之中,心难受得快窒息。

  结婚后,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她一样是在音乐班为学生上课,只是天天的课程都刻意排了满档,从上午十点到晚上九点,唯一的不同是,上完课她得回他的房子,晚上一个人睡在一张冰冷的大床上,辗转难眠。

  她的“丈夫”从未与她同床,即使新婚那夜,他都不知流落何方,在她的“婆婆”回澳洲后,他甚至把新房全“让”给她一个人用。

  偶尔她会在家里遇到他,他却对她视而不见,她在他面前像一粒尘埃,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她知道他不当她是一个妻子,朋友的关系更是过去式;而且他根本不要这桩婚姻,且恨透了她!

  而她呢?

  她是一个向现实低头、没有勇气的懦夫,总在面对他的冷漠后黯然神伤,独自饮泣。

  没有人知道她心底深处藏著一个秘密,她仍爱著他,毫无理由的、像个傻瓜似的爱著他,终日见不到他时,她会很想他,但她从不去问他的行踪,不打他的电话,总是一个人在客厅里等到他回来,才安心地上楼,独自承受著说不出的苦涩,这样的苦不知是否也算一种相思?

  她常怀念他的笑脸,常忆起毕业典礼那个早上,有鲜花的香甜,他的笑语,阳光好灿烂,她不相信那只是幻影,因为那真实地存在过。

  是什么使他们之间变得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恶劣的关系一直无法改变?

  想著,她心痛如绞,深深吸气。

  唯一庆幸的是旧街虽然拆了,但老妈和阿好姨有了落脚处,两人搬进陆夫人送的大聘礼中;偶尔她也会去串门子,但她们总是早早就催她回去和丈夫“团圆”;她始终不敢告诉她们,她并不想回那个冰窖去。

  尤其当陆斯恩不在时,她得单独面对的是那个超级严肃的管家,不知为何,老管家的目光总是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即使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管家充满敌意的双眼好像还在某处瞪著她,这感觉很不舒服。

  “老师,我弹完了。”小学童又提醒她。

  看看时间九点整,该下课了,心如送走她,收拾琴室,背著沉重的乐谱离开,徒步走到捷运站搭车,站在购票机前她踌躇著,心底有份执拗,她并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但她能去哪里?无论她在哪里,茫然和孤独都不会放过她。于是她投了铜板,还是回到冰窖去。

  客厅里无人,陆斯恩还没回来,管家也不见人影,她颓然地走上楼去,洗澎澎后又下楼在客厅游荡,表面上她显得无所事事,心却在为他守候;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仍迟迟未归,而她自己也觉得矛盾,这样的爱傻气也凄苦,他更不会知道……

  可笑啊!田心如,你这是干么?

  她站在落地窗边看著暗涩的院落,哀悼自己那份藏在心底、不受重视的爱情;心底的苦无人能解,唯有靠酒了!这屋里可有酒?

  她想著,忽然落地窗的倒影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吓坏了她,定神仔细瞧,是那个态度高傲的管家,她竟闷不吭声的出现,昏暗中似乎正用细小的眼睛瞪著自己。

  她没回过头,一时兴起顽皮的念头,既然这位管家这么爱摆谱,那就来一较高下,比比看谁厉害!心如学她也板起脸,还摆出豪门少奶奶姿态,头也不回地命令:“去拿酒来。”

  管家愣了三秒,整个人像被震慑住了。

  心如暗笑,不给她发呆的时间,出声催促:“还不去!”

  “哦,是……是,请问少奶奶要什么年份的、什么酒?”严肃的管家表情怪异,刚才她真的有点被惊到了,坦白说她是有点看轻少奶奶的出身,这辈子都待在陆家,见过数不清的上流社会名门闺秀,像她这样来自旧街又名不见经传的小女生,竟然会变成陆家的长媳,她还真有点不服。瞧少奶奶平常挺沉默的,今晚真不知是吃了什么大力丸,竟有勇气命令她。

  “1988年的红酒。”心如不知管家是否在考她,但她仍装腔作势,反正只要能喝醉的就是好酒了。

  “是。”管家没有质疑,朝存放酒的地下室去取酒,还附上开瓶器,很快又回到客厅。

  “你可以下去了。”心如下令,拿了酒,没看她一眼,独自走出沉闷的客厅,说什么也不愿再待在暮气沉沉的屋里。

  她走到院落的草皮上席地而坐,直接把酒倒进口中,咕噜咕噜像喝水一样,喝了几口,脑子开始茫然。喝了半瓶,她开始引吭高歌,整瓶都干了,她痛哭一场,然后随兴躺在草皮上,对著天空低吟……

  陆斯恩回到家里已逾十一点,下班后他总是刻意晚归,假日也把时间排得紧凑,就怕回家面对“妻子”。

  但无论他多晚回来,总会在客厅里见到她,她总是霸占著电视,对他视而不见,仿佛当他是隐形人似的。

  他知道她嫁给他是不情愿的,对她,他其实怀抱著歉意!他不是不会反省自己的人。

  提亲那日,她窘迫地在众人面前说她不嫁给他,那份急切和有口难言的羞愤,他全看在眼底。他真不知自己为何要那么残忍,非得逼她难堪不可;看她无助地落泪,他的心底感到既痛苦且心疼。

  在那一刻他蓦然转了心念,情愿相信她和亚乔之间没什么,她并没有说谎,她仍是他所认识的可爱女孩。

  但一切都太迟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已荡然无存;尤其在奉母之命结婚后,他们的关系简直比陌生人还糟!

  一到了寂寞的夜晚,情况更严重,他居然想念她的唇、她柔软的身子……在心底他仍喜爱著她、在乎著她!

  他可以在外面花钱“消火”,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恍若有道枷锁禁守著他的心,不知这无形的约束力来自何方,只深知自己并不想那么做。

  停妥车子进了门,老钟正好敲了十一下钟响;但今天客厅里空荡荡的,那个老爱守著电视的小女人不见人影。

  他低落的心情更添郁闷,独自上了楼,经过他们的“新房”,门是敞开的,她不在里头,这么晚了她不在房里是去哪了?说不出的烦躁从心底冒出来,他进到书房,甩了公事包,取出烟,走到窗边去抽闷烟。

  静夜下,他隐约听见一阵细嫩的歌声,仔细听是心如的声音,他找寻声音来自何方,终于看见月色下的草皮上好似有个人影。他从书桌底下的柜子取出充电式的探照灯,往草皮一照──

  正是那个小女人!她就在草皮上,躺成大字形,手上还拿著一瓶酒……她在搞什么?

  他冷哼,熄了烟,下楼,点亮院子里所有的灯,朝院落外走去。

  “天啊!为什么一下就天亮了,还出现那么多太阳,一个,两个,三个……”心如醺醉地数著天空中那些令她张不开眼睛的“太阳”;忽然太阳光中出现了一张脸,又帅又酷,眉头紧蹙,还长得好像陆斯恩哦!唉,一定是她相思得太厉害了,才会出现幻觉。

  “太阳神……我知道你一定是太阳神……”她闭上眼睛,觉得神祇的眼睛比光线还强,照得她无法睁开眼去瞧个仔细。

  “这像什么话?”陆斯恩瞧见那支空瓶,不满地瞪视她。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笑著,还说:“管你是什么神,别吵我睡觉!”

  “要睡给我进屋里。”他下令。

  “别吵……”她蜷起身子,只想睡,她唱歌唱累了,也哭累了。

  他愠怒地蹲下身,握住她的双肩,不客气地要唤醒她,这才看见她满脸的泪痕。

  想抱起她回房里去,却又不想透露自己的感情,只好狠心地摇醒她。“给我回房里去!”

  心如迷蒙地睁开眼,勉强自己清醒,头却疼了起来,她看出了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太阳神,而是她的老公;瞧他一脸怒容,她也噘起唇,不满地推开他。“谁理你!”

  “你给我起来。”陆斯恩不纵容她任性,猛然揪起她。

  心如头疼,摇摇晃晃地站著,被他凶巴巴的样子逼出眼泪。“你要审问我是不是?我说过了,亚乔只是在我房里休息,他喝醉了,我跟他根本没怎样……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没关系……”她的泪滚落得更多了,陆斯恩的脸色绷得死紧,瞪著她。

  泪眼婆娑中他的表情看来可怕,令她的脑子又清醒了些,情绪却更不安定,她不想再解释,却又怕僵局延烧,痛苦地低喃:“你不要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怎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陆斯恩幽冷的口吻,令心如打了个寒颤。

  她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的冷漠、轻蔑,全都替他传达了想法,换作是别人她可以轻忽,但她却是那么在意著他啊!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哇地哭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粪坑里的石头,怎么我说的你都不懂!我们的代沟一定比长江还长,偏偏我却那么爱你……”心如红著脸,住嘴了,身子摇摇欲坠。

  陆斯恩一震,讳莫如深地瞅著她。

  心如头疼欲裂,不知哪来的冲动,她一不做二不休,抛开矛盾和矜持,捧著他的脸亲吻,不管后果地对他说:“你可以试试我啊……要知道我是不是清白并不难。”她流著泪吻著他的唇、他的颊,头昏脑胀地说著平时没胆说的话,心阵阵怦然。

  他直挺挺的立著,随即拉下她的手,掉头往屋里走去。面对她的醉言醉语,他表面上看来毫无反应,内心却已是波涛起伏。

  而心如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跌跌撞撞地追上他,但他的步伐大又急,她追不上他,还在台阶上跌了一跤,膝盖狠狠地磨去一层皮。“啊!”

  陆斯恩终于停住脚步,回首一瞥,见她倒在台阶上,心被重重地拧疼了!

  他无法狠下心不理她,想也没想的箭步上前扶起她,看见她膝上的血渍,和满眼的泪雾,他再也顾不了一切的抱起她走上台阶。

  她伸出颤抖的手,紧紧地攀住他的颈子,像孩子般地抽噎;他更紧密地将她抱在怀里,禁不住地吻她的额,低低地说:“别再哭了。”

  这意外的温柔令她一怔,她听话的安静下来,一颗心却再也静不下。“除非你吻我。”她听见自己这么请求,头胀痛得厉害。

  他的唇压了下来,亲密、真实地吻她;她生怯地回应,颤抖地圈紧他的颈子,深怕一放手,他就又不理她了。

  他的吻并没有停止,只想呵护她,哄她收起楚楚可怜的泪,那他的良心也许会好过些;她说得没错,要知道真相是不难,而她不顾自尊地说了,他还能怎样?继续钻牛角尖把他们的关系弄得更坏吗?

  不,他不想,绝不想!

  第八章

  心如安稳地被抱进“新房”里,陆斯恩令她平躺在大床上。“别动,我去拿药箱。”他的声音听来好温柔,没有一丝生气。

  她红著脸点点头,看他匆匆离开房间又很快地回到她的身边,坐到床沿仔细为她上药,缠上干净的纱布……

  他轻柔的动作就像对待一个心爱的宝贝,而不是一个仇恨的对象,而她放任自己胡乱地高兴著。

  “好了,快睡,酒没醒别再下床,再跌倒可不好。”他说,收拾药箱。

  这短暂的关怀后,他们又要形同陌路吗?她的泪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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