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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甩如意狼君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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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的雾气散得很快,早晨六点多,阳光已经洒遍小镇每一个角落,居民们开始一天的活动。

  风巽也不例外。

  她听见一楼铁门板启的声音,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屋外。

  这间动物医院外没有任何看板招牌,他说这里是他同样身为兽医的父亲年轻时开业的诊所,反正大家知道镇上唯一的兽医在这里,随便问一个小孩,都晓得要把生病的小动物送到这里来,也就没那个必要装设招牌了。

  风巽一出门,好几只精神奕奕、早就在门口排排坐的猫狗等到期待的人,立刻起身朝他摇尾示好。他将准备好的粮食分送给牠们,就听牠们开心吠叫几声,然后各自享用起得来不易的好康,不叫嚣、也不抢食,气氛融洽得就像聚首的好友。

  他在喂流浪猫狗?而且,看得出来,那绝对非一朝一夕能养成的默契。

  很符合这个男人和善的作风,不然他也不会收留她暂住他家了。

  至于他的“恐吓”……娃娃说服自己暂时别去想。

  她宁愿相信他是好心收留她,而没有“其他目的”。

  盥洗过后的娃娃来到一楼,便看见好心收留她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替诊所里的小动物准备早餐。

  他将早餐分配到牠们的食盆里,小狗的狗罐头,小猫的猫罐头,文鸟的谷物饲料,枫叶鼠的瓜子,小白兔的萝卜干草,一一送入笼中喂饱他们的小小五脏庙,他带着浅笑的好看薄唇有时会微微咧开,温声道出“吃慢一点”之类的提醒。

  风巽听到脚步声,转头朝下楼的人儿浅扬一笑。

  “早。”

  “你早……”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温黝黑眸完整摄入近在咫尺的人儿。

  今天的她身穿白色短t恤和墨绿色的七分牛仔裤,长发习惯性地扎成两束垂在胸前,气质一如他初见她卸除浓妆、婚纱后的清新憨羞,虽然没有华丽的装扮,依然能攫获他所有目光。

  “我睡得很好……”娃娃心虚回答。

  昨夜,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起初她相当开心,因为她知道自己无须沦落街头,而是会在这里展开一段新生活,一段自食其力的新生活,她简直兴奋得睡不着觉!

  后来,逃婚的事又敲上心头,愧疚、混乱、松了一口气等各种心情,交相在心中逐一轮流放大,她在床上躺了两三个小时,才因渐渐支撑不住的疲倦入睡;睡得不太安稳,没多久便醒过来,睡不着了就干脆起床。

  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在做什么,是已经气昏头了,或是急着到处找她?

  风巽看着她眼睛下两抹淡淡的暗影、以及小脸上纠结的愁眉,没有揭穿她不太高明的谎言。

  “汪!”

  诊疗桌脚下,一只正埋头狼吞虎咽的白色雪纳瑞,从食盆中抬头朝她吠了声,吸引她的注意,然后一干小动物像是追随这个地盘主人一样,叫声此起彼落。

  “阿旺早,你们也早安。”她微笑朝昨天认识的小动物们打招呼,牠们这才又埋头继续享用早餐。

  “要不要一块出去吃早餐?附近有家老字号的早餐店,食物不错。”他笑容未褪,邀问。

  “好、好呀。”彻夜辗转难眠,她其实也饥肠辘辘了。

  “不过要麻烦你等一下。”有但书。

  她眨眨茫然大眼。

  怎么了吗?

  就见风巽朝她抱歉一笑,修长的大手探入一个猫笼,轻轻抬高一只金黄铯小猫几乎埋到食盆里的小脑袋。娃娃清楚看到那只正在狼吞虎咽的小金吉拉,整个扁脸都沾满|乳|白色鲜奶,连一只前脚都踩进食盆了,可爱的小模样引人发噱。

  “我得帮牠洗脸。”

  “猫不是一向会把自己清理干净?”她知道猫咪很爱干净。

  “这一只不会。”他收回手,不打扰小金吉拉吃早餐。“牠有先天上的问题,一般猫类会把自己清理干净,牠却不会,所以容易引来蚂蚁、苍蝇和其他寄生虫。牠的主人刚把牠送来时,牠身上的皮肤溃烂很严重,蚂蚁在身上到处乱爬。”

  “好可怜喔……”光是想象,娃娃细细的眉头都蹙起来了。

  看样子,小金吉拉的复原情况良好,不过依稀能看出牠身上有着一簇簇新生的短毛,原来是这个缘故。

  “喵。”满脸鲜奶的小金吉拉吃饱了,骨碌碌的碧绿大眼看着风巽,前脚探出猫笼。

  “牠在叫你!”娃娃惊奇道,忘情拉他的衣袖。

  镜片后的黑眸映入那只雪白柔荑。“牠现在知道不爱干净的话会生病。”

  “真的啊?”好可爱喔!

  “你坐一下,我很快就好。”他单手从猫笼中抱出小猫,走到一旁的洗手槽。

  “呃、先生……”

  “我姓风,风巽。”思及她对他仍一无所知,风巽于是率先自我介绍。

  “我姓沈,沈娃娃。”对方都自我介绍了,她也不落人后,礼貌回应。

  “娃娃……很可爱的名字,像你。”

  徐缓低沈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回荡,听起来好舒服,娃娃小脸漾起一抹红,心底因他所说的话,掀起怦怦然的涟漪。

  她向来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就真的如同一尊任人摆布、不能有主见的布娃娃,她还曾经有一度怀疑是不是名字不好的缘故,让她总是只能走别人替她安排好的路。

  称赞过她人如其名的人不计其数,但为什么就只有风巽的赞美,让她觉得浑身飘飘然?“娃娃”这个名字,好像也没有那么令她厌恶了……

  “你有事跟我说?”他依然背对着她,用清水沾湿小猫的脸,抹上猫犬专用的清洁|乳|。

  对喔,她差点忘了!

  娃娃凑上前,问:“我在这里应该做哪些工作?”

  他想了下,然后说道:“替诊所里面的动物喂食、清洁、有空就陪牠们玩、让牠们不无聊,必要时担任我诊疗时的助手,就这样。你有照顾宠物的经验吗?”

  她点点头,眉间泛起淡淡的陈年感伤。

  “念国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后来牠生病死掉,我就再也没养过宠物。”她没什么朋友,那只小狗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失去最要好的伙伴她难过好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悲伤。

  “那你应该很容易上手,我会教你。就从替牠洗脸开始吧!”风巽看了她一眼,将小金吉拉交到她手上,煞有其事地对小金吉拉说话:“以后娃娃会帮你洗脸,你要乖,不准乱动,知道吗?”

  “喵。”小猫似乎听懂救命恩人的话,乖巧地应声,可爱的小模样看得娃娃笑颜逐开,暂时忘怀宠物过世的悲伤记忆。她便在风巽的指示下完成第一件工作──洗净小猫扁脸上的泡沫,擦干柔软的短毛,将牠捧回猫龙中。

  “喵喵喵。”

  “牠说你的力道很温柔,手不像我这么粗糙,牠喜欢你替牠洗脸。”风巽替小猫“翻译”。

  “呵!”明知是风巽编出来鼓励她的谎言,娃娃还是很有成就感地笑了出来。

  “好了,去吃早餐吧。”他率先走向门口。

  “嗯。”她洗完手,跟着出门。

  “外面风大,你加件薄外套比较好。”

  “喔,好,等我一下!”

  “我等你。”风巽唇角微扬。

  她不自觉跟着笑了笑,小跑步上楼拿外套。

  “呼……”

  一口温热香醇的豆浆从食道滑入胃袋,整个胃都暖了起来,娃娃双手捧着杯子,满足地叹了口气,白皙小脸因暖意而红扑扑的,没注意到早餐店里其他人停留在她这张生面孔上的好奇目光。

  “来!风医师,你们的蛋饼好了!”早餐店的老板娘端来两盘香味四溢、色泽金黄的蛋饼,笑脸迎人地招呼着熟客。

  “谢谢。”风巽微笑道谢,拿起一旁的免洗筷,帮正在喝豆浆的娃娃拆掉塑胶套,看了下竹筷上有无突出的竹屑,检查无误才递给她。

  果然,娃娃一看见令人食指大动的玉米火腿蛋饼,开心地睁大了清眸,不疑有他,接过风巽“侍奉”的竹筷开始朝蛋饼进攻,个性显然有点小迷糊的她,根本不会去注意竹筷上有没有扎人的刺屑。

  中年老板娘看着风巽体贴的举止,笑吟吟地打量起恬静可爱的娃娃,意有所指地朝风巽眨眨眼,以唇语说道:“女朋友吗?很漂亮唷!”

  风巽摇头浅笑,没打算让镇上的人误会,又拆了一双免洗筷,跟着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不是哦?

  老板娘有点失望。

  听镇上专门替人牵线的王媒婆说,她几次想帮风医师介绍对象,都被风医师以已经有心上人的理由婉拒了,可是他们根本没看过他几时跟镇上哪个女人走的比较近,于是镇上的婆婆妈妈小姐妹妹们就在猜,风医师在国外长大求学,他的心上人说不定是外地人。

  这一对男女郎才女貌,放在同一格画面里,那画面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居然不是男女朋友?真的好可惜咧!

  那么,这个女孩子就不是风医师的心上人喽?

  店里正忙碌,老板娘离开前又忍不住多看了风巽身旁的女子几眼。

  早餐店前,一道奔跑而过的身影又从反方向跑了回来,冲进早餐店里。

  “兽医叔叔!快,跟我来!”一个头戴黄帽、身穿制服的小男生一看见风巽,就抱着他的手臂往外拉。是隔壁邻居的小孩,放学后常来找阿旺牠们玩。

  “小武,什么事?”风巽问。

  “我和同学看在学校侧门看到两只小狗快要死掉了,兽医叔叔快去救牠们!”

  “好。”风巽转而对一头雾水的娃娃抱歉一笑。“我跟小武去看看,你早餐慢慢吃,吃完就先回家、或到附近逛逛也可以。”

  “我知道,你忙没关系。”

  风巽付了钱后,便随小男生先行离开。

  匆匆吃完早餐,娃娃端起风巽才吃了两口的蛋饼,请老板娘打包。

  “小姐,你是风医师的什么人呀?”禁不住好奇,早餐店老板娘边替她打包,边问出口。

  “我姓沈,是风医师雇用的助手。”娃娃照实道。

  助手?看风医师回他父亲以前执业的诊所好几年了,都是他一个人打理诊所的事,怎么不晓得他突然需要助手?

  “这样喔……我以前没看过你,你不是在地人吧?”

  “不是。”

  “沈小姐目前住哪里?”

  “我暂时住在风医师家。”

  “这样喔……”孤男寡女住一起耶?!

  “早餐很好吃,谢谢,我先走了。”

  “不客气,欢迎常来嘿!”

  目送女子离去的背影,早餐店老板娘、用早餐、买早餐的顾客们都有一致的疑问──她真的不是风医师的心上人喔?

  又来了。

  搬了张椅子坐到角落的娃娃,一边用奶瓶喂食风巽日前随小武去学校救回来的新生小土狗,一边偷看诊疗台旁的“一男众女”。

  接连好几天中午,诊所里总是热闹非凡,由于太热闹了,因此她的活动范围被挤到角落里来。

  此时围在风巽身边的女人,环肥燕瘦,轻声细语,看得娃娃眼花撩乱。

  “风医师,我的眯眯健康检查结果如何?”

  呿!天天带那只蠢猫来“看医生”,牠不健康才怪!

  匍伏在娃娃脚边的阿旺,没好气地从眼前的长毛缝隙中瞪了眼那个穿着细肩带低胸背心,拚命用雄伟的胸部将其他女人挤到旁边去的波霸女。

  “咪咪的健康情形良好,牠有这么关心牠的主人,很幸福。”风巽温醇不变的嗓音,从众多抱着宠物的女人包围的中心点传出来。

  “风医师,我家约瑟芬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打预防针?”

  阿旺猛打呵欠。没胸部的大姐,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二十五遍了,不烦啊?

  “幼犬约六周龄,便可开始施打一系列的预防接种。”

  “风医师,请问你,狗狗身上如果有『毛囊虫』危不危险呀?”

  恶,又是硬挤出来的娃娃声,害我“狗”皮疙瘩掉满地!阿旺受不了地用脚掌掏耳朵。

  “通常在犬只的健康皮肤内,就有少量毛囊虫存在,当犬只体弱或免疫不全时才会大量繁殖、侵占毛囊,造成脱毛。如果受到细菌感染,则会恶化为毛囊炎、脓皮症等。轻微症状多发于脸部及嘴角,大都可以治愈;如果病情恶化,则延及全身成为难以根治的皮肤炎。”

  “风医师,请问我家猫咪需不需要接种狂犬疫苗呢?”

  喂!这位大姐,你家根本没养猫,还来霸占我主人的午休时间,太超过了喔!

  “猫也需要。家庭饲养的犬猫在三至六月龄起应注射第一剂疫苗,以后定期再补强注射。”

  “风医师,狂犬病的症状是什么呀?光听名称就觉得好恐怖喔,被有狂犬病的狗咬到就糟了。”

  这位戴着涂了红红蓝蓝面具的太太,少装柔弱了,你这一型的,我们还不屑咬咧!

  “狂犬病可分为躁狂型与沉郁型,通常发生的都是躁狂型,临床症状为极度兴奋,对声音敏感,瞳孔放大,咽下困难,行动失调,下颚麻痹而开口,伸舌流涎,抽筋,最后以致全身麻痹而死。”风巽有耐心地一一解答小姐们的疑问,温文俊脸从头到尾挂着礼貌浅笑,找不到半点不耐烦。

  “谢谢风医师照顾我的黄金鼠,这是我做的蛋炒饭,请你尝尝。”

  “风医师,我特地为你做了蚝油牛肉烩面,感谢你治好嘟嘟的皮肤病。”

  “风医师,我也很感激你上次帮我从水沟里救起我家的小喵,这是我做的海鲜起司煲,里面有龙虾、蟹肉、干贝、海参,你吃吃看,很好吃唷!”

  ……

  恶!你们说话就说话,不要往我主人身上蹭、顺手偷吃他的豆腐,女人家矜持一点好不好!

  另外,拜托可不可以不要再用这么嗲声嗲气的声音说话!有人天生娃娃声还可以接受,但是后天硬挤出来的实在很难听欸,救人喔……

  雪纳瑞打了个冷颤,痛苦地把耳朵埋入两只前脚下。

  娃娃瞥见阿旺的动作,放下喂完小小狗的奶瓶,伸手摸摸阿旺毛茸茸的头,小声问:“阿旺,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对,快被那些花痴女烦死了,快来安慰我吧。

  阿旺放下前掌,瞇眼享受起她温柔的抚摸。

  “阿旺,她们人真好,特地送午餐来给你的主人。”娃娃摸着雪纳瑞,对狗狗说话。

  阿旺抬眸瞅向娃娃,没好气地低狺了几声。

  你以为她们的心地真有那么善良啊?她们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我告诉你,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端炒饭来,其实她比较想跟主人上床“炒饭”啦;还有,嘟嘟说牠的主人懒得要命,都不帮牠洗澡,牠才会得皮肤病,把嘟嘟送来看病的时候还装得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我看了就想吐;另外那个更恶劣,为了制造跟主人相处的机会,把才两个月大的小喵丢到水沟里,你说可不可恶!

  真是想不懂主人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知道她们的恶行恶状,还对她们客客气气的!色狼应该是用来形容人类的吧,她们全都比主人还像饥渴的狼!

  阿旺说了一大串,娃娃有听没有懂,注意力全放在从睫毛缝偷到看的笑容可掬的男人上。

  今天早上她去买早餐,早餐店老板娘问她是不是风巽的“地下情人”,她尴尬否认,又从老板娘口中得知他已经有女友,因此老是婉拒镇上一直想要替他作媒的媒婆,因为镇上喜欢他的适婚女性,实在多到可以从诊所门口排队排到太平洋去。

  她知道风巽是个好人,与他相处愈久,愈能发现他的个性实在是好得没话说,温柔体贴、善良随和、聪明健谈、家事一把罩、还会煮一手好菜……凡是形容新好男人的优点,在他身上都看得到。

  女人择偶的优质条件集于他一身,更别说他是“外貌协会”拥护者一定会看上的猎物,难怪风巽的女人缘简直好得超乎她的想象!

  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心口骤然紧缩了下,这种有点闷又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和她早上刚听到这件事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削减。

  轻抚雪纳瑞软毛的白嫩小手突然停下来,娃娃脑海里乱七八糟地转着,忽然好想知道他的意中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的主人喜欢的女孩子……是不是她们其中之一?”

  虽然他对镇上每个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都很随和,但她还是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由于意中人在场,所以他始终保持最佳风度?

  唔……应该没有吧,主人不排斥人类,但也没听他说过爱上哪个人类女子。你别停嘛,摸我摸我。

  意犹未尽的阿旺,脑袋努力蹭着头顶上那只细嫩小手。

  “谢谢各位的好意,这些美食我一个人吃不完,可以和娃娃分享吗?”

  心头乱哄哄的娃娃听见风巽提到她的名字,才楞楞抬头,就对上风巽带笑的温柔目光,她的胸口又是一紧,心虚地怕他看出她的疑惑,急忙别开眼。

  “当然可以呀,沈小姐是风医师的助手,对我们的宠物也付出不少心力。”

  “对呀,沈小姐,一起来用嘛!”

  “来呀。”

  哔哔啪啪霹霹啵啵──

  呃,那些女人明明笑容满面,可是娃娃感觉到她们带着火光、冰箭的尖锐视线朝她直射而来,她一僵,忙不迭低下头。

  “不、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

  她借故忙碌想逃,于是将两只幼犬抱回铺了柔软布料的猫犬专用育儿箱,又忙着替阿旺倒狗食,替小金吉拉倒鲜奶。

  “唉唷!”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娃娃很不雅地往后栽了个跟斗,手里端的狗食、鲜奶尽数翻倒在身上,泼得头脸衣服都是。

  “沈小姐,你怎么突然跌跤了,还好吧?”

  “走路要小心点,风医师诊所里好多医疗器材和药品,你千万不能大意唷!”

  “是啊,闯祸就不好了,不但难看,要是碰坏东西怎么办?”

  “汪汪!”阿旺奔到当众出丑的娃娃身边,朝一干看似关怀、实则暗爽的女人大声吠叫──哼,假惺惺!只会站在那里看好戏,娃娃离你们这么近,不会扶一下呀!

  镇上这些心仪风巽的女人,得知他家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助手全部备感威胁。

  虽然风巽没有承认沈娃娃是他的女友,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女追男隔层纱”,死会都可以活标了,要是沈娃娃想趁地利之便勾引风巽,那她们不就完全没机会?所以这几天她们跑诊所跑得比平日还勤快,对风巽猛献殷勤,连中午休息时间都不放过。

  “娃娃,你还好吗?”

  风巽越过人墙,无暇避开乘机偷袭他的女狼爪,来到已经自己站起来的娃娃面前,蹙眉审视她的狼狈,替她拿开头发上的酱肉块。

  “我没事……对不起,我弄脏了地板……我马上整理干净。”

  “没关系,你先去清洗一下,阿旺会把地板清干净。”

  啥?我清?阿旺挑起一只耳朵,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呃?”娃娃也是听得一楞一楞。

  “阿旺会负责帮忙吃掉那些食物。对不对,阿旺?”风巽对雪纳瑞微笑。

  已经弄脏了欸,而且我不想沾牛奶吃……唉,好啦好啦,反正我被你救回来以前又不是没吃过地上捡来的食物,看在娃娃平常对我很好的份上,我帮她啦!

  事实证明,风巽俊逸尔雅的亲切笑容,人畜通吃。

  第五章

  一身狼狈的娃娃,头发、脖子、衣服及胸口都沾到鲜奶和狗食的肉酱汁,光用湿毛巾也擦不干净,身上都是食物的味道,她干脆回到三楼浴室洗头洗澡,把自己彻头彻尾清理干净。

  日光透过不透明的毛玻璃,从窗口洒入淋浴间,她裸裎着粉嫩匀称的娇躯,解开垂在身侧的两束长发,先在洗手台上掬起温水打湿头发,倒了些洗发精在掌心抹开,开始洗涤黏腻的发丝。

  十五分钟后,她打开莲蓬头冲去头上的白色泡沫,用干毛巾大致吸去湿发上的水珠,再简单地将发丝包裹在毛巾里。

  头发洗好了,她接下来以莲蓬头淋湿自己,然后关掉水笼头,拿起肥皂仔细滑过身体每一吋的娇嫩肌肤,制造出弥漫满室清香的细致泡沫。

  肥皂抹完上半身,忽然有某件很重要但被她遗忘的事,倏地闪入她脑海。

  她转身看向钉在磁砖壁上,空空如也的衣架──

  糟糕,她忘了去房间拿干净的衣服!

  现在去拿?

  可是……

  她看了眼洗衣篮内脏掉的衣物,实在很不想再穿着它们出去。

  浴室里没有浴巾,要光溜溜直接走出去吗?

  没有关系吧?他们都在楼下,外人不会上来,被那些女人包围的风巽也没空上来,所以──应该不会有人上来。

  反正浴室距离房间不到十步,很近,她直接回房间拿衣服好了。

  打定主意的娃娃,轻手轻脚打开浴室的门,先探出半颗脑袋四下张望,确认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以及上方圆视线所及之内,没有侦测到任何生物。

  于是一双纤裸玉足便悄悄踏出浴室,往楼梯口与浴室之间的房间前进,在木质地板留下几个湿濡的脚印。

  突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敲进娃娃耳中──踩在楼梯,上楼的脚步声。

  而蹑着脚尖、还差三步才到房间的娃娃顿时僵在原地,迷迷糊糊仍握在手中的肥皂滚到地板上,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瞪大的惊眸就直直对上楼梯口那双一样错愕的黑眸。

  她脑中一片空白,纤嫩裸足反射性往后跨出一步,刚好一脚踩上躺在地板纳凉的肥皂──

  “啊!”

  脚下多了块“滑板”的娃娃,感觉自己好像坐上云霄飞车,整个人往前冲去,身旁的景象迅速向后飙过,失去重心的双手在空中惊恐乱挥。

  啊,她到房门口了!

  啊,她“滑”过头了!

  啊,她停不下来──

  上楼来问娃娃有没有受伤的风巽,万万没想到,会在楼梯口看见一幅极度清凉养眼的美景和接踵而来的“意外”。

  “娃娃!”

  站在阶梯中央的他同样一惊,大步一跨,连忙张臂接住朝自己飞快滑来的光裸娇躯,修长有力的双掌,牢牢握住娃娃纤细滑嫩的腰肢,他即时稳住重心,没有让两人一块滚下楼。

  那块肥皂没有她好运,一路从三楼滚到二楼,发出“叩叩叩叩叩”的凄惨尖叫声,最后撞得坑坑巴巴,静静躺在二楼楼梯口等待救援。

  止不住冲势的娃娃,就这么把自己“送”进他双臂之间,而她在楼梯口、他站在楼梯上因身高打平的零差距,恰巧让她一并送上的小嘴紧紧撞在他唇间。

  娃娃瞪大眼,看见几公分前深炯黑眸里的倒影,那个怔楞呆掉的自己。

  她瞬间空白的脑海慢慢填入意识,然后由唇上传达到神经中枢的知觉,才一点一滴加入其中,她感觉唇瓣有点痛、有点麻、也有点烫……

  而那股从唇心传开的,是来自眼前这名男人刚毅薄唇的温度。

  他的唇……

  天、天啊,他、他和她……他、他们……

  “呃!”

  从未有过和异性如此“零距离”接触的娃娃,俏脸倏地涨红。

  她往后缩,挣扎地退开他唇间,忘记刚才踩到肥皂的脚底板都是滑腻的皂泡,娇躯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又不断往地板滴,助长皂泡的势力,她纵使努力想在他双臂间站稳,也徒劳无功、频频滑倒。

  镜片后的黑眸闪过一簇幽深的黝芒。

  娇嫩无瑕的裸裎胴体在风巽身上“磨蹭”,鼻间尽是这副柔软娇躯沐浴过后令人心醉神迷的清香,他隐隐深吸一口气──

  “别动。”

  在娃娃还在与脚底的滑腻搏斗的同时,头顶上响起风巽的警告。

  他此时的声音似乎比平常的温嗓还要低哑、还要浓浊,焚热粗重的浑然阳刚气息,喷洒在毛巾不知何时掉了而散开的发上。

  感觉紧揽在她腰间的结实臂膀有些紧绷,好像正在压抑着什么,她心口一颤,登时不敢乱动……

  莫名地,她庆幸着他已经站上三楼,所以她现在被扣在他胸前,在她面前的是一堵穿着白衬衫的宽阔胸膛,而不必再和他眼对眼、鼻靠鼻、唇碰唇,不然她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勇气迎视他此刻的目光。

  至于为什么没有勇气,她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她很好奇,有点想抬头看……

  “不准看。”

  头顶上又传来警告,娃娃脸颊一热,脖子僵住,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你,不准看,下楼去。”她被稍微转了个角度,风巽高大的身躯侧身挡住其他“男性”的视线,侧头皱眉命令。

  谁?

  顺着他的眸光,娃娃瞥见他脚边叼着肥皂的雪纳瑞。

  原来风巽是在对阿旺说话。

  主人下令,阿旺放下口中的“肇事者”,忍不住碎碎念。

  不就是捰体吗,干嘛大惊小怪,我还不是天天捰体给你们看。我也看过你的捰体呀,你变成另一个“样貌”时,还不是没穿衣服!

  “她不一样。”

  我也想看娃娃有没有受伤!

  “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我确认之后再告诉你情况。”没得商量。

  呜,你对我有偏见啦!咦……喔,我了我了,主人,你是不是喜欢娃娃,你的表现就是人类说的“占有欲”吧?

  阿旺歪着头,动动耳朵,表情可爱无辜却又一针见血。看到主人表情一楞,牠露出了然的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移动四条胖腿下楼去。

  那牠就不打扰他们啦!

  “风医师……你、你在跟谁说话?”前两句应该是阿旺,那后三句呢?

  娃娃眨眨水眸,战战兢兢的将周遭逡巡一圈,暴露在空气中的粉嫩肩头,冒出几颗毛骨悚然的小疙瘩。

  她知道风巽会对小动物说话、用声音表情安抚牠们的情绪,但和动物一来一往的对话……她没听过。

  “没有。”风巽若有所思,收拾离轨的心绪,简单带过。

  诊所多了一个她,因此他最近和诊所里的动物说话都尽量避免对话形式,免得被她误以为他精神异常。

  “可是刚才──”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打断她,直视前方问道,视线很君子地没往下移。

  方才那一幕,虽然是他生平看过最美妙的滑垒,但也差点让他心跳停摆,如果他没有即时接住她,她是不是就会像那块凹陷的肥皂一样,破败地躺在楼梯间?

  一思及此,风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没事。对不起,撞到你了……”

  听他提到受伤,撞到牙齿的唇这才隐隐作痛,她腾出一手揉揉撞疼的小嘴,为自己的粗心向他道歉,本能还抓着他衬衫的另一手,被衣下结实的触感慑住。

  她大概晓得他宽大的衣服底下其实有着一副厚实的胸膛,没想到真的很结实,撞上去还挺痛的。而且,他们靠得好近,他的双手扶在她腰上,两人只隔着他身上的衣物贴在一起……

  一项几乎被遗忘的“现实”,在娃娃脑海炸开──

  轰轰轰!

  意识到自己的赤裸,从脚底板窜上来的羞窘,在娃娃全身细胞轰炸出一朵又一朵的火花,强烈的爆发力从脚趾往上窜延到发梢,全身酡红成一片。

  她猛地抽气,缩回还抵在对方身上的小手,聊胜于无地遮掩裸露的胸口。

  天呀,刚才那番胡乱挣扎,让她胸前两朵粉嫩的蓓蕾因摩擦,不知不觉悄悄挺立,希望他没发现,不然好丢脸啊……

  “那个……我、我已经站稳了。”她红着脸暗示。

  她柔软的嗓音中,有着显而易闻的羞涩与尴尬,风巽的喉咙突然有些干,吞咽的动作使得喉头上下滚动。

  “真的站稳了?”不会像刚才一样东倒西歪?

  “站、站稳了……那个……麻烦你……”

  “我不会偷看。你的脚底很滑,小心点。”风巽确认怀中的娇躯确实站稳后,便收回自己的手,背过身,还不忘提醒她注意脚步。

  “谢、谢谢。”她感激低道。正要退开,右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啊……”

  一听到她吃痛的呻吟,风巽立即回过身来,一把托抱住差点软软跪坐到地上的娇躯,无暇顾及君子风度,低头审视她乍红乍白的小脸,未觉眼中多了一抹因她而生的担心。

  “你受伤了?”

  “好痛……”娃娃痛苦地抓着他手臂,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肤肉间,虽然脚踝痛得要命,但小脑袋随即还是想起了什么,小手连忙遮住他的眼镜。

  “拜、拜托,你别看我……”呜,从他的角度看过来,她胸部的“异状”一定被他知道了啦!不要不要,好丢脸呜……

  风巽拧起俊眉,拉下阻挡他视线的小手,立刻横抱起她,就近进入他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后,到主卧室内附设的浴室拿出一件男性浴袍出来,交给已经自行抓过被单遮掩捰体的人儿。

  “先穿上。”他再次背过身,让她穿妥。

  “那个……我可以回我房间──”

  “穿上。”他背对她,不容置疑道。“你没看见你的右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吗?我抱你下楼照x光检查骨头,马上。”

  风巽很少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人说话,语气虽然温和无异,浑身却散发着彷佛天生领导者的霸气,很难令人不打从心底折服。

  娃娃也不例外,他话一落,她就七手八脚套上他的白色浴袍,努力绑紧对她来说过于宽松的腰带,可是浴袍太大件,她怎么绑,襟口都还是松垮垮的,一不小心就会让底下没有其他遮掩的柔美丰盈走光。

  突然一双健臂朝她拦腰一抱,她又落入他双臂间。

  “啊,我、我还没穿好呀……”她只能放弃与衣带的奋战,一手攀住他肩膀,一手羞涩地扯紧衣襟。

  “你穿好了。”风巽抱她下楼。

  “你怎么知道?”

  “从镜子看到的。”

  什么?

  啊啊啊……娃娃好想挖个洞,把自己的头埋进去尖叫。

  午餐时间,动物诊所里头又是热闹纷纷。

  娃娃趴在楼梯墙边,探头朝一楼观望。

  发现老板又被一群吱吱喳喳的女人包围,没人会注意这个方向,她于是轻手轻脚地摸下楼,一跛一跛往大门暗中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人好像对她有敌意,她还是识相一点,别去分享她们为老板特地烹调的“谢意”,她的午餐就到巷子口的快餐店解决好了。

  顺利无阻潜到到门外,娃娃回头瞅向玻璃窗内扬着浅笑、随和礼貌地应付“患者家属”各种疑难杂症的风巽,她的胸口又觉得闷闷涩涩的,两片肺叶好似都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堵塞住,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就算原本肚子饿,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了……

  她轻叹一口气,拖着微跛的脚步,走到屋侧转角抱膝席地而坐,小巧的下颚靠在膝头上,半垂的水漾眸子,盯着右脚踝上的白色绷带。

  三天前,她不小心扭伤脚踝,幸好没有伤及骨头,风巽替她涂了消炎药膏、用绷带包扎固定。她偷看了他当时的表情,和刚才眼中的他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温柔、一样和善。

  这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她莫名有种强烈的想望,好像希望着自己在他心中,跟其他女人不同,是个独特的存在,而不是像看待其他人、阿旺、小金吉拉、流浪猫狗,或是那两只刚出生不久却被小朋友抱去玩、因而被母狗咬伤遗弃的小小土狗一样。

  “独特的……存在?”

  娃娃眼底出现迷惘,贝齿不觉咬住粉嫩的下唇。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在想什么,需要一个人躲到这里来?”

  温朗的嗓音在头上响起,没有发现自己被某道身影笼罩了好几分钟的娃娃抬起小脸,一张已然熟悉的好看俊颜映入眼帘──

  他怎么会来?

  他不是应该在屋子里回复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吗?

  “我才没有躲……”她小声辩驳,随即一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风巽应该没看见她出门,不是吗?

  怎么知道?屋内的空气中没有她的气味时,他就知道了。

  “我看到你一个人出门。”

  她从地上起身,在他面前站定。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没有。”

  “喔。”

  接下来,他没有说话,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态从容,就像平常那样好整以暇,深邃瞳眸定定地注视着她,没有移开。

  有点不习惯这种沉默的氛围,娃娃低着头拉拉t恤衣襬,小脑袋拚命找话题。

  “你不进去吗?那些小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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