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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甩如意狼君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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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目测的,你试穿看看,不合身的话我拿去换。”

  “这些衣服是你买的?”她摸摸质地柔软舒适的衣料,抬头看他。

  “嗯,这套礼服虽然适合你,但穿在身上应该不太舒服吧。”

  风巽的目光轻落在她身上,说这话的同时,视线淡淡扫过她白皙无瑕的纤细雪臂,以及胸口中央显而易见的沟壑。

  这身低胸礼服完美地勾勒出她的体态,她胸前经过集中托高的视觉效果太好,足以令任何正常男人血脉贲张,要他视而不见,说实在有点困难。

  尤其若隐若现的神秘美,更能引人遐想,光是注视着她的酥胸,彷佛就能望见衣料底下的盈嫩……

  体内血气陡地躁涌,风巽赶在喷鼻血前,将视线别开。

  “你快去换衣服,再晚,餐厅就打烊了。”为她添购衣物,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喔,好!”他的体贴抹去了她眉眼间的失落,娃娃笑颜逐开,捧着纸袋奔向浴室换衣服去。呵呵,她看见美味的山产又一一飞回她身边了!

  不对,等一下!

  刚踏进浴室的人儿又急急忙忙跑出来,澄澈大眼盯住他,寻求他的保证。

  “那个……你会不会趁我换衣服的时候丢下我,自己跑掉?”

  好主意,可是风巽知道自己办不到。恐吓归恐吓,他不会当真恶劣到将她弃“身”荒野,他既然带她上山,就会把她安全送下山。

  “我已经放弃你熟睡的最佳时机,你放心吧,我不会跑。”

  得到他的保证,娃娃满意一笑,安心回到浴室,关上门。

  那个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信任他的魔力,他说不会丢下她,就应该不会丢下她了,不然他大可趁她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摆脱她──

  才脱下礼服的娃娃,心弦被脑海中的结论一拨,荡出迷惘的回音。

  是呀,他怎么没走?

  她忍不住开了一点点门缝,小脑袋探出来。

  “你……一直都没离开?”

  轻软的疑问飘入风巽耳中,正要去关电视的他慢条斯理回答:“有。”

  娃娃粉唇一扁,心头莫名为他的诚实感到苦涩,一对愁眉不禁依偎靠拢。

  他有离开,他有离开,他趁她睡觉的时候离开……

  “那你为什么还回来……”抛下她,他不就自由了?

  银铃软嗓失去生气,风巽一楞,暂时放弃手边的动作回过头,黑眸里果然摄入她泛红的眼眶,他恍然明了自己误触比泡沫还脆弱的地雷,不由得挫败轻叹。

  “不回来,你怎么会有衣服换。”

  她眨着水雾大眼,怔怔望着他。

  这个男人的意思是──他离开是为了要替她采买衣物,并不是为了摆脱她?

  他没有抛下她,他没有抛下她,他没有抛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随着心中的认知像旭日般透出万丈曙光,娃娃哽在胸口的阴霾逐渐一扫而空,觉得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更顺眼了,顺眼极了,顺眼得不得了!

  看着那张呆楞傻笑的小脸,风巽猜想某人正光着身子在摄氏十二、三度的冷空气中发楞,于是作势看表。

  “不想吃山产了吗?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建议你,顺便洗把脸。”

  “要,我要吃!等、等我一下……”小脑袋连忙缩进浴室,门扉匆匆被关上,不一会儿却传出一道悸骇的惊呼。

  “啊!”

  风巽闻声,大步跨向浴室门口。

  “你还好吧?”他皱眉,在门外问。

  “我……我脸上的……妆……”浴室里,响起抖瑟瑟的女嗓。

  知道她没事,风巽轻拧的眉心放了开来。

  看来她似乎发现她大哭过后的残妆了,他不难想象,她这时一定一脸震惊,指着镜子中的倒影,那只手指还不敢置信地颤抖着。

  “我吓到老板和其他人了,对不对……”

  “还好。”只不过是脸颊上的蜜粉腮红有一块没一块,黑色睫毛膏在睫毛上糊成一团,眼眶周围沾了眼线溶开的黑色脏污,还算能辨识长相。

  “他们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呜,浴室里的娃娃哀号了声。

  “也还好。”想起旅馆老板乍见沈娃娃时的反应,风巽莞尔一笑。

  浴室里没有再传出挫败的苦喃声,而是换成淅沥哗啦的泼水声,他的薄唇悬着浅笑,步离浴室门口,关掉刚才还没关的电视。

  “我好了!”五分钟后,浴室门打开了,娃娃抱着体积庞大的婚纱走出来,一点也不留恋地将华丽的婚纱扔到床上,甩去一身累赘显然让她很开心,白净小脸笑吟吟的,忘了刚才自己才为哭花了妆容感到羞窘懊恼。

  “你看,毛衣很合身,裤腰有一点松,裤管比较长,不过没关系。”她坐在床沿,弯身把牛仔裤管往内折了两段。这样就ok啦!

  风巽才转身,就被眼前的人儿夺去心魂。

  第一眼看见她,觉得她美得艳光四射,但毕竟顶着浓妆,看起来有点不自然;没想到卸妆之后的她,呈现出另一种清灵娇憨的美,圆亮的大眼上衬着细长羽睫,俏挺的鼻子下是一张小巧水嫩的樱唇,秀气的五官在白皙水透的肌肤上拼凑起来,犹如精致可爱的东方娃娃。

  尤其,她一身轻便的白色羊毛衣、长裤,一头乌黑长发放下来,系成两束垂在胸前,气质媲美朝露中的百合,清新动人,莫名牵引他全副视线……

  娃娃没发现一道停驻在她身上的灼亮目光,轻快地率先走出房间,在门外伸了个舒服的大懒腰,发现他仍杵在房内。

  “你怎么不走?”赶时间的不是他吗?

  将惊艳敛入黑眸深处,风巽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若无其事走出房门,压下胸臆间翻涌的悸动。

  他拎了件御寒的登山外套递给她,自己则是穿了先前借给她的夹克。

  “穿上,山上比较冷。”风巽锁上房门。

  “好。”娃娃接过他的外套,心口觉得暖暖的,依言穿上他的外套。

  穿到一半,娇小的她拖着半挂在身上的沉重外套,忙了半天还找不到另一手该钻的袖口,小手在身后探呀探的,跟宽大的外套玩起捉迷藏。

  咦?袖子呢?怎么找不到?

  突然,她的手背一热。宽厚的大掌伸过来,包覆住她柔嫩的小手,将找不到出口的小手塞入正确位置。

  娃娃眨眨眼,盯着自己总算顺利探出长长袖口的手,感觉手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灼热温度,属于他的热度沿着肌肤窜到全身各处,将她的脸也悄悄染红了。

  “呃……谢谢。”

  “走了。”他唇角轻扬,算是接受她的道谢,率先往楼下走去。

  “喔,好……”娃娃赶紧跟上,跟在他身后将过长的衣袖卷起来。

  旅馆外夜色很黑,抬头就可以看见天际间几颗亮晶晶的星子。

  由于风巽挑选的旅馆与其他饭店旅社距离稍远,不会被紧邻的旅馆房客的嬉闹声打扰到,但相对的,这附近也较为冷清,少了点观光胜地的人烟和霓虹灯。

  身处又暗又静的陌生环境,娃娃的手忍不住又抓住身边男人的夹克下襬

  风巽觑了身旁怯生生的小脸一眼,这回没说什么,任由她拉着。

  两人并肩步向热闹的山产小街。

  “还没找到人吗?”威严沉鸷的男性粗嗓回绕在室内,说话的男人沉寒地环视面前一字排开、恭敬垂首的手下,他们回报的消息,无疑令他相当不满意。

  “猛虎帮有没有什么行动?”男人拧起又黑又浓的眉头,接着沉声问。

  “猛虎帮派人分南北两路探听。”手下之一代表回话。

  “有没有查到那辆车的底细?”

  “雄哥,那辆车有点奇怪,好像被什么力量保护,没办法进一步追查到车主的资料。”

  “是吗……”被称为“雄哥”的男人瞇眼沉吟,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快燃至尽头,他也丝毫不察。

  “雄哥,我已经通知海岸线各帮人马,他们都愿意看雄哥的面子,答应了要替我们留意,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做得好,阿杰。”

  阿杰被老大夸赞,奔波了一整天的疲惫根本不算什么了!“雄哥,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带兄弟再去找找!”

  男人靠入皮椅背,心烦地挥挥手。“找了一天,你们先去休息,明天再找。”

  “谢雄哥!”众人齐道。

  “对了,阿杰。”男人叫住得力心腹。

  “雄哥,有事尽管吩咐,我立刻去办。”追随了十年的老大,如今方正的大脸上,一对浓眉正因事出突然而紧紧拧起,阿杰看了也不好受。雄哥什么大风大浪没遇过,他却从没看雄哥这么生气又烦躁过。

  “传令下去,能把人带回来的,我绝对奉送厚礼。”

  “是,雄哥!”

  “记住,不能伤到她一根寒毛。”

  “是!”

  第三章

  半夜十二点,旅馆内外一片寂静。

  在理应很容易使人沉沉入睡的氛围中,鼓出一个人形的棉被却不太安分。

  被单下的娃娃在双人床上翻来覆去,不时探出一双愧疚大眼,偷瞧那个闭眼横躺在布面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的头颅枕在沙发一端的椅把上,长裤下一条长腿垂挂在另一边的椅把上,另一条腿随意伸在地上,腰间覆了一件大外套,高大的身躯挤在两人座的沙发中,连翻身都有点困难,看起来有点狼狈。

  “先生?”她试探地,小声轻唤。

  “嗯……”沙发上的男人从喉间滚出一声低吟。

  “先生,你睡了吗?”

  “有事?”风巽没有睁眼,低沉的询问声从微微开合的薄唇缓缓逸出,显然是被人打断刚入睡不久的睡意。

  得到对方的回应,娃娃放胆大声了一点点。

  “那个……沙发好睡吗?”

  “可以睡人。”

  娇憨的眉眼漫上几分困惑。

  可以睡人?意思是好睡,还是不好睡?

  “那个……你要不要睡床?”

  过了半分钟没回应,以为他又睡着了,娃娃不晓得自己该放弃、抑或再接再厉发问,沙发上的风巽这时才睁开眼,深不可测的视线隔着大半个房间,落在被单包裹的起伏曲线上,此时没有镜片挡住的深黝黑眸显得格外精烁。

  “你邀我一起上床吗?”他沉醇嗓音中有着慵懒的笑意。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换,你睡床,我睡沙发。”

  “你为了这件事,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

  “呃……”被他发现了,他不是闭着眼睛在睡觉吗?

  “睡哪里对我都没差。”风巽动动肩颈,调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双臂环胸再度闭上眼。

  “先生,我可以睡沙发,真的没关系。”娃娃认真声明。

  支付住宿费的人毕竟是他,结果他还得委屈自己窝在沙发上,这样不是很不人道吗?虽然始作俑者是她,现在吃他的、用他的、睡他的也是她,但是她很有诚意想弥补他的亏损,就算量少也不无少补啦,真的!

  “我比较倾向另外租一间房。”他道。

  “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娃娃忙不迭摇头,清澈大眼填入抗拒,就怕他再去开一个房间。即使已经相信他不会独自离开、丢下她一个人,她也要确定他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才会比较安心。

  “那就维持原案。”风巽的声音温和得有如徐缓的春风,却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没有其他动作,自然也没让娃娃心中的恐慌成真,也淡化了她的不安。

  “可是你睡沙发,明天起来一定会腰酸背痛。”她还是觉得歉疚。

  “我不会让女人睡沙发的,你快睡吧。”况且,他不一定只能睡在沙发上,“变身”成另一种“形体”,地上也能睡,方便的很。不过这点,他没打算告诉她。

  感受到他的绅士风度,棉被下的娃娃心儿怦然地收回目光,大眼盯着壁灯的黄晕光圈,下意识用唇瓣轻咬起自己食指的指节,又偷偷看他,游移的视线来回好几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那、那要不然……我们都睡床。”

  也许是她的提议深得他心,风巽再次睁眼,若有所指的眸光对上她羞怯明眸。

  “你的『心理准备』真的做好了?”

  “啊?”

  大眼眨了眨,娃娃好半晌才意会他的语意,想起自己在车上对他的“应允”。

  “那个你……你如果想对我伸出狼爪的话,已经有很多机会了,不是吗?”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所以她应该是很“安全”的。

  算她聪明!风巽薄唇微扬,不疾不徐道:“不过我说过,男人的欲望很难说,上一刻不想,不代表下一刻也不想。”话语稍顿,再度响起的沉醇嗓音里,有一丝几不可辨的低哑。“我不保证能『安安分分』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你现在还想分我一半床位吗?”

  注视她的那双深邃黑眸,像是被剔亮了的灼热文火,热烫的视线隔空熨上她的脸颊,让她耳根一热,红潮沿着脸蛋扩散到颈子、胸口。

  先前他或许只是为了恫吓她而说出这种话,但这回,她很清楚,他眉目间的正色不是恐吓,而是他诚实的提醒。

  在她羞怯躲避他灼热的目光前,风巽率先翻了个身,宽阔的背部线条向着她。

  “讨论到此结束,如果你想看日出,只剩四个小时能睡,明天你起不来或不想去,我都不会勉强你与我同行。”

  “不会,一点都不勉强!我要去,我一定爬得起来!”为了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旅馆,也为了不曾有幸见识的阿里山日出,她晚餐后还特地向他借钱买了双平底布鞋,说什么都要跟他上山!

  连声保证后的娃娃,紧紧合上双眼,没再出声。

  “不勉强”的一席话奏效,房内回归宁静,沙发上的男人沉沉吐息,是轻叹,也是松了一口气。

  很勉强。

  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娃娃胆战心惊地走在未经人工开凿的陡峻山岩上,不时得拨开眼前比她还高的草枝,跨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纵使是踩在风巽走过的足迹上,她仍被偶尔从脚边往下滚的碎石吓得心惊肉跳。

  她以为要观赏阿里山的日出,就得搭小火车到祝山的“观日楼”看,结果风巽看日出的地方却是在玉山群中某座海拔更高的山巅,往返的路──呃,根本不算路──完全是原始风貌的岩壁蔓草,一般人根本到不了,那种地方应该鲜为人知吧?

  不过,在山之顶巅看见的日出,真的好美喔!

  高耸的山岩矗立在壮观的云海间,宛如海上连绵的岛屿,差别在于这片海的颜色不是蔚蓝色的水体,而是如梦似幻的氤氲轻烟;朝阳从远处的山巅缓缓露脸,由一颗彷佛是蕴含神秘金黄铯泽的珍珠,转瞬幻化成光芒万丈的白色水晶球,初绽的晨曦照亮了万物,在剎那间,令人真切感受到大地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虽然下山不比上山容易,回程的山路比爬山时更难走,但这一趟还是让她觉得很值得。

  “啊!”右脚脚跟滑了一下,脚边的砂土细石争先恐后滚落山崖,发出细碎的声音。娃娃心口猝然一跃,惊悸地低叫出声。

  让人牵握住的左手一紧,颠踬的心跳也被牵着她的男人牢牢稳住。

  她不敢乱飘的目光感激地移向左前方的男人,他背着黑色登山背包,一手牵着她,神色一如平常的好整以暇,和她的花容失色截然不同。

  昨天都是她很没种地扯住他的衣服,而今天无论上山或下山,他都一反被动,一路牵着她的手。二者之间的差异很容易分辨,不变的是,他始终配合着她,放慢他的脚步……

  他的手并不像他外表给人学者般斯文的感觉,指腹间有着经常工作的薄茧,一股沉稳有力的男性体热,从两人彼此交握的手滑向她心窝,让她觉得胸臆间温暖而充满安全感,却也挑起她的歉疚。

  “对不起,我好像拖累了你的行程……”因为她,他矫捷的登山行动受到了牵绊;因为她,他们差点错失日出的那一剎那;因为她,他还得顾虑该如何不让两人同年同月同日摔到深不见底的山沟里去。

  “专心一点。”

  “呃?”娃娃偏头一楞,因为风巽这句与她的愧疚毫无关联的回应。

  “你有没有听见水流声。”他问。

  “有……”隐隐约约听得见淙淙水声,她不太敢往下瞥,知道溪涧远在他们脚下的山谷间,被一大片云海挡住。

  “那是浊水溪的上游。要是不小心跌落当中,十几天后,出海口见!”

  娃娃怔了怔,风巽的语调轻松得像是在闲聊今天的天气,内容却又悚然得教她寒毛直竖,她的两片唇瓣抖抖抖,最后一瘪,爆出哇啦哇啦的颤抖低叫──

  “不、不好笑……”她是胆小没错,但任谁站在距离没有护栏的山崖只有短短一步的地方,都会像她一样想死,可是死法绝不会是选择往下跳。

  看她两腿也加入抖抖抖的行列,风巽忍俊不住,唇畔扬起俊朗笑意。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但你也得配合,好吗?”拒绝不了她泪眼汪汪的恳求,只好带她来,而他敢带一个生手登山,就能确保她安全无虞,不过前提是,她别有事没事就闪神去神游太虚。

  娃娃的心跳漏了一拍。

  眼前沐浴在晨光中、俊帅得无与伦比的男人朝她笑,那笑容不带侵犯与矫情,干净纯粹得有如温和的晨曦。她很少注意男人的笑容,但是他的微笑让她第一次觉得,男人原来也可以笑得令她感到舒服……

  才提醒完,风巽又在她黑白分明的清眸中看见怔楞,只能无奈轻叹。

  他收紧自己握住她小手的指掌,再度提醒道:“专心。”

  此举唤回娃娃游离的心绪,她吐吐舌,窘然扯扯嘴角。“喔……好。”

  “可以走了?”他问。

  见她神情略微一僵,风巽朝她鼓励一笑。

  “还差一半的路程,你就征服这座山了,加油。”成功登顶纵使值得鼓励,但能够来回走完全程,才算完完全全征服它。

  还差一半……

  娃娃看着他,内心燃起一股斗志,一脸严肃地点点脑袋。“我会的。”

  风巽将写满斗志的小脸深深收入黑眸,嘴角抿扬出赞许的浅笑。

  接下来,他们走过最险峻陡岖的一段路,尽展在他们眼前的,是蓊郁辽阔的缓坡森林,围绕在他们周遭的芬多精,让人精神大振。

  两人并肩踏在晨露沾湿的落叶上,谛听清晨林间的虫鸣鸟叫。

  “哇……好棒的空气!”娃娃瞇眼赞叹道,贪婪地深呼吸,肺叶经过清新空气的洗礼,体内吓昏的几百万个细胞总算重新苏醒过来,觉得自己宛如重生一次。

  “你常来登山?”她问,小脸挂着满足的笑。

  “想来走走的时候就会来。”风巽的目光从她的笑容悄悄移到彼此交握的手,她似乎还没意识到已经不需要他出“手”援助,他却发现自己莫名贪恋起她小手柔嫩的触感,应该放开却迟迟不愿放开……

  “依照自我意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好。”她好羡慕。

  听出她言语中的无奈,风巽若有所思地道:“你不是这样吗?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娃娃摇头,突然发觉自己无意间透露了什么,抬眸偷看他一眼,见他应该没有看到她刚才的直觉反应,她于是决定说谎。

  “我……我也是呀,我觉得这样的人生很幸福……”

  “是不错。”先前眼角余光瞥见她摇头的风巽,没有揭穿她的欲盖弥彰。

  闲聊了几句,风巽放掉娃娃的手,放下背包,走向一旁五步外的草丛。

  “等我一下。”他双手戴上手套,拨开草丛,弯身拾起某样东西。

  跟在他身后的娃娃好奇地探头探脑,就见他从草丛捧出来的“东西”漂亮得惊艳她的目光,她相信平地没有这种艳丽至极的“东西”,她在电视上看过,好像叫做“蓝”什么来着?

  “蓝腹鹇,濒临绝种的保育类动物。”像是洞悉她内心的疑问,风巽回答,一边小心将手中稀有的小生物,放置在平坦的地面上。

  娃娃豁然开朗。没错没错!这种头顶和尾巴有白色羽毛、眼睛周围是红色、身躯尤其是腹部布满蓝色羽毛的珍贵鸟类,就是“蓝腹鹇”没错!

  “老天,牠受伤了!”难怪这只蓝腹鹇躲也不躲,这么轻易就被风巽抓到,原来牠因一边翅膀上惨不忍睹的伤口而奄奄一息,娃娃看了,心疼地蹙起柳眉。

  “看起来是差点误入陷阱,挣脱时所受的撕裂伤。”他初步判定。

  “好可怜……那该怎么办?”

  “帮我一个忙,打开背包,拿出医药箱。”

  “好。”接收到风巽的指示,她连忙依言打开背包,风巽则是趁此时检查起蓝腹鹇的伤势。

  “是这个吗?”她翻出在他背包里占绝大空间的塑胶制盒。

  “对。”

  她抱着沉重的医药箱蹲到他身边,顺便替他打开,发现里头的物品相当齐全,除了标示英文的瓶瓶罐罐外,纱布绷带各有长宽不一的尺寸,连酒精棉球和棉花棒也有大、中、小的分别,更不缺剪刀、镊子、夹子之类的工具,是她看过最专业的医药箱!

  然后,她看着风巽替受伤的蓝腹鹇上药包扎,他的动作很俐落,像是很习惯做这种事,却也相当仔细轻柔。起先,奄奄一息的蓝腹鹇仍因恐慌而微微挣扎,但在他大手的安抚下,奇异地逐渐安静下来,接受陌生人的救治。

  她忍不住看向那双大手的主人,这一看,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他眉心微锁,神情专注,那是一种好温柔、好温柔的表情,看得出他打心底对这只鸟儿的心疼,他身上还有她感受过的那种特有的魔力,让鸟儿全心信任他。

  “翅膀上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我替你检查其他地方,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咦?她没听错吧,他在跟鸟说话?

  “你很幸运,没骨折也没有其他伤口。来,吃点东西,你的体力才能恢复。”

  他微笑道,捣碎几颗不知名的药丸掺入饲料中,和了几滴水,一点一点喂入鸟喙。神奇的是,那只鸟似乎知道他不会伤害牠,没有攻击他、也没有抗拒,乖乖吃下他喂食的食物。

  眼见蓝腹鹇体力逐渐恢复,风巽不再逗留,收拾了下医药箱,两人继续往回程的路迈进,不过娃娃见他并没有将医药箱收入背包中,因为之后,他沿途又救治了一只台湾猕猴、一只山羌、两只帝雉、和一只……

  “台湾黑熊……”

  太阳爬到天空中央,花了比登山多两倍的时间,他们终于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娃娃依然不可思议地呢喃着。

  她居然亲眼看到活生生的台湾黑熊?那种踪迹难寻、野外生活资料少得可怜的稀有动物?!

  “台湾黑熊,熊科、亚洲黑熊属,台湾特有亚种,本岛最大型的哺|乳|类动物,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胸前有着v字型白色斑纹。杂食性,以植物的根茎叶、壳斗科的坚果、樟科桢楠属浆果为主食,偶尔吃哺|乳|类动物、蜂巢等食物。随植物分布出现季节性的移动,除交配和抚育小熊期间外,通常单独行动,无固定居所。昼夜皆会活动,擅长爬树,不冬眠。附注一点,万一在野地里遇到黑熊攻击,装死没用。”

  与她并肩行走的风巽会心浅笑,将曾经读过的资料,一一解说给目光由惊讶呆滞转而漾满好奇的娃娃听。

  她打量起身旁这个拥有专业知能的男人,猜测道:

  “你是这里的生态保育人员?”不然普通人敢替高大壮硕的黑熊,拔出刺在熊掌里的尖锐树枝吗?若惹毛了黑熊,牠一掌挥来,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呀!

  “我是个兽医兼观光客。”他据实以告。

  娃娃恍然大悟地“喔”了声。

  难怪风巽的医药箱里连止痛剂、麻醉药、抗生素等药品都有,在救治“伤患”的过程中也会适时“安抚”牠们,对付不合作的伤患也颇有一套。

  她就看见那只被他抚摸脖子的帝雉,舒服到连一对小眼睛都享受地瞇了起来,压根忘了挣扎,原来,他是个对动物了如指掌的动物医生!

  而且,当她还没发现周遭有什么异状或奇怪的声响,他就已经找到受伤生病的小动物,让她不得不赞叹他的敏锐!

  “我在想,被你这位善心人类救了一命的小动物,会不会对人类稍微改观?不过我倒希望他们别改观,否则因此再被伤害就不好了。”她不会忘记那只从人类陷阱死里逃生的蓝腹鹇看到他们时,眸中充塞的恐惧。

  镜片后方的黑眸闪熠了下,紧盯着那张充满单纯善良的小脸。

  “我也是这么想。”他微笑,抬起手腕看表。“午餐时间到,你想吃什么?吃饱之后就该回旅馆退房下山了。”如果身边没多了个“落跑新娘”,他预定的行程是今天在山里过夜,明天早上才回去。

  娃娃上扬的嘴角,在风巽提及离开的时候垮了下来,饱尝出游的惊喜心情,立刻被阴郁取代,才短短一天,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昨天逃婚的事实。

  不过,也只能是“几乎”。

  爬山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应该像昨晚一样期待着风味袭人的晚餐,可是,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一点胃口也没有。

  这男人和她非亲非故,倒楣帮了她一把,却换来她这个摆脱不掉的麻烦。她很感激他的收留,就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她更不能赖着不走,否则她与自己最讨厌的地痞流氓有什么两样?

  没察觉风巽顿步原地的娃娃,径自垂头丧气地往前走去。

  落寞忧郁的纤纤背影,映入风巽的黑眸中,也映在他低忖的心上。

  五个小时后

  银色跑车离开了山区,来到热闹的城镇。

  风巽将车子驶入一家大型量贩店的地下停车场,找到停车位,引擎熄火。

  “不好意思,我想添购一些日用品,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他礼貌询问副驾驶座上的乘客。

  一路上始终静默无语的娃娃点了头,打开车门下车,依旧没有说话。

  他们离开停车场,搭乘电扶梯上卖场。娃娃一身不合气候的冬季羊毛衣,引来不少路人的注目礼,心乱如麻的她,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风巽推了部购物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随意浏览架上陈列的琳琅商品,问着身旁默默跟随的女子。

  这次,低着头的娃娃开口了,内容是她足足思考了五个小时的结论──

  “谢谢你这两天的收留,待会请你载我到车站。”

  “已经想到能去的地方了?”他眉峰轻轻一挑,撇头注视身旁娇小的女子。不知为何,他应该求之不得的结论,此时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她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回答。

  “既然还没想到,不介意的话,我的诊所正缺一名助手。”

  娃娃一楞,沉重到好像灌了铅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怔望眼前继续前行的高大背影──

  他的意思是?

  “我的诊所是独栋的三层楼房,目前只有我和一楼的几只小房客住,你可以住楼上空房。不过,动物一多难免会有马蚤味,味道可能没有普通住家好,比较委屈你就是了。”风巽续道,在宠物食品的区架上挑选猫狗罐头。他记得“阿旺”说这个牌子的狗罐头比较好吃,就多拿几罐吧!

  “你……”她懂他的意思了,眼眶也微微湿了。

  “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你四处流浪,也许过几天就横死街头的新闻。”

  “对不起……”想到自己变相恐吓了他,娃娃就觉得惭愧。

  应该说谢谢吧?“如何,你愿意尝试兽医助手的工作吗?”

  “嗯嗯嗯,我愿意!”娃娃用力点头,差点把感激的眼泪晃出来。

  风巽和煦一笑,温和的目光扫过她臂上卷高的衣袖。

  “走,去挑几件合适的衣服。”回到平地再穿这样,她很快就会中暑。

  “好。”娃娃望着此刻而言对她最重要的男人,她感谢主、感谢他、也感谢跳上那辆银色跑车的自己,满心都是感动。

  买了几件足够替换的衣物,遮覆娃娃俏脸的阴霾已不复见,不必到处流浪、宛如天降的幸福让她眉开眼笑,这回是她精致可爱的笑颜换来旁人逗留的目光,包括风巽,不过别人是纯欣赏,而他则是连自己都浑然不察的凝视。

  “好了!”娃娃将另外经过包装的衣物倾身放到购物车里,再抬头,刚好望入风巽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往这边走。”他率先迈步。

  娃娃不明所以地跟上,直到自己站在女性内衣专区前时,才明了他的细心与体贴,心儿怦怦然一动。这个男人连她差点遗忘的必需品都替她想到了……

  “小姐,你好。请问你有喜欢的牌子或样式吗?”眼尖的专柜小姐一看到娃娃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前。

  “呃、我看一下……”回过神来的娃娃,赶紧把不由自主黏在风巽身上的目光绕到陈列的各式胸罩上。

  “你的胸围是几吋?我可以帮你筛选。”专柜小姐热心地问。

  “我……三十四……”

  “罩杯呢?”

  “c……”

  娃娃觉得脸颊愈来愈热,因为风巽站的地方不远,应该都把她和专柜小姐的对话听进去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说出自己私密的胸围,感觉好怪……

  专柜小姐依照顾客的需求,迅速挑出好几件造型精巧的胸罩。

  “小姐,这几款胸罩目前在市面上很热卖,跟你的气质也很搭,你要不要试穿看看?那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或老公吗,他也可以帮你挑选呀!”

  娃娃脸一红,才要否认,整个人就被专柜小姐转向风巽,专柜小姐还拿着胸罩直接贴在她胸部上展示给风巽看,她只觉得脸蛋要烧起来了!

  “小姐,你的男朋友又高又帅,你又这么漂亮可爱,你们好速配喔!”

  啊?“呃、我……我不是……”

  “谢谢你的赞美。”风巽微笑以对。

  专柜小姐耳边那道结结巴巴的澄清,当然被男人俊朗的笑容彻底掩盖过去。

  “先生,你觉得这件如何,罩面上的刺绣很精致,摸起来不粗糙、很舒服,你可以摸摸看;另外这一款钢圈的设计,集中托高的效果很好,|乳|沟会很明显……”专柜小姐滔滔不绝,说到后来简直已经把风巽当成介绍内衣的对象了,还频频问他意见。

  “我觉得都很适合,她穿起来舒适就好。”

  啊啊?!娃娃的小脸倏地涨红。

  闻言,专柜小姐伸出食指左右摇晃。“穿内衣的人的舒适固然重要,脱的人,感觉也是很重要的。”

  风巽客气一笑,没有反驳。

  其实最能吸引男人目光的,还是女人胸罩底下的风景。

  啊啊啊──看他似乎赞同,娃娃只觉得全身血液直冲脑门,赶紧匆匆从专柜小姐手中抓过三件式样保守的胸罩。“那个……我、我试这几件就好……”

  天啊天啊,她是女人,买内衣的是她,为什么被搞到快要休克的也是她?这个男人居然如此泰然自若、稀松平常,一点也不别扭?!

  “要不要看看性感款的薄纱内衣或小裤裤,可以增进伴侣间的情趣唷!”

  “不、不用了……”俏脸羞红到不能再红的娃娃,不想再被专柜小姐的美意刺激到年纪轻轻就得脑中风,不由分说抱着内衣落荒而逃,躲入试衣间。

  女的跑了,专柜小姐转而将男的拉到性感睡衣前,一一推荐。

  第四章

  清晨五点多,蒙蒙曦光从海平面上透出来,将天幕与大海染成静谧安详的蓝灰色调。

  不久后,温暖的阳光从海风撩起的窗帘下爬进三楼窗户,轻手轻脚探望床上睡得不甚安稳的生面孔,像是不愿打扰了她,又将窗帘覆回原处,但似乎又贪看她甜美的睡颜,不时回到窗边掀帘偷看她。

  娃娃在晨曦中苏醒,惺忪大眼适应着床前洒落一片的金色阳光,雪白玉足在暖阳下套入室内拖鞋,白皙肌肤泛起一层朦胧清晕。

  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来到窗前,将半掩的窗帘拉到一旁,推开玻璃窗,手肘撑在窗框上,双掌捧着因为没睡好而有丝憔悴的倦容。

  放眼俯瞰远处湛蓝的海面以及弥漫着薄薄雾气的清晨街景,美好的景色和拂面的微风,逐渐扫开她心头的烦郁。

  这是东海岸一座近海的纯朴小镇,地势略高,所以街道、建筑物随着缓坡绵延起伏,从这个角度,能将地势较低的临镇街景和海上风光尽收眼底。

  视线拉近,街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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