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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狼吞虎咽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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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良心的人都会那么做。”

  良心?那些是“只有”良心的左邻右舍会做的事吗?她不信。

  “你不能否认你想要我,你刚才也吻了我。”她咬着下唇,有些恼。

  “因为我是个有生理需求的男人,面对女人投怀送抱,不可能坐怀不乱!”他粗声粗气说道。

  “就只有这样?”

  他躲避她充满感情的目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只是太寂寞了、只是想找个依靠!”

  寂寞……或许吧。

  她不知道,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寂寞才轻易动了心,但对他心动的感觉是真实的、是存在的,强烈到让她不得不正视。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可是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别人。但你不也需要我,愿意对我好?我们各自都没有伴侣,试着交往不行吗?”

  她可以这样猜测吗?如果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不在乎会不会伤了她,他大可顺从男x欲望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可是他没有,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她的吧?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不管是哪种人,你就是你。”

  “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身分,连我的工作是什么你都不清楚!就这样喜欢上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怕?”他咬牙警告。

  “那你告诉我呀!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就能克制自己不去喜欢你了吗?”她摇头。“先前无法克制,就算知道了你是谁,又如何?”

  东方下颚的线条绷得好紧。

  他极度渴望的女人就在面前倾诉情意、等他首肯,他却无法决定到底要将她纳入怀中、狠狠吻个彻底,还是要将她推拒于心门之外、好让她知难而退!

  “你不喜欢我?”

  她的嗓音有些发颤,揉合了脆弱与坚强,牢牢嵌进东方心底。她的坚强、她的脆弱都是那么令他难以抗拒,他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瞪着她看。

  得不到回应的沙子,难堪与悲涩一涌而上,在她眼前交织成一片水雾,她咬紧唇瓣,选择在沉重的泪水落下前懦弱逃开。

  刹那间,东方的胸口被她离去前的凄楚神情猛然一撞,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她,仿彿害怕就此失去心爱的东西。

  她的心脏狂跳,但没有回头,仅是用尽力气端持着尊严,不想落得更难堪的下场。“不喜欢就放开我,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别逼我。”他额冒青筋,情感与理智正在拔河。

  “为什么不放手?”她回过头看他,泪眼早已婆娑。

  哦,老天!

  乍见她脸上的泪水,东方辛辛苦苦维持的理智在刹那间溃不成军,他心乱如麻地抹去她满载情意的热烫泪水,爱怜地以拇指轻抚她咬红的唇瓣。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哑声自问。

  他想保护她、想拥有她、想爱她,想得心都拧了!

  可是,他们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甚至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想要她,却不敢要,怕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怕从她眼中看见惊恐,怕她会像他的母亲或双胞胎的母亲一样恐惧、厌恶他们这种人,怕她最后会从他身边逃走。

  所以他只好选择以冷漠来面对她,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每每对她伸出援手,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左右他的心绪,尤其她的泪水,更是轻易将他高筑的心墙彻底瓦解。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面对她的泪眸,他无法否认,低哑道。

  “我也是。”沙子胸口一阵激越,醺然陶醉得想欢呼。

  “可是……”

  他放开她的手,她皱起眉头。

  “可是什么?”

  “你一定会后悔。”望入她纯粹热情的水眸,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他沙哑地挤出最后一次警告。

  “你为什么认定我会后悔?”

  “……”能对她说吗?

  “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东方御野。御风的御,原野的野。”

  “你几岁?”

  “三十。”

  “你的职业?”

  “网路程式设计。”也是这一代负责让“族人”在世界各地通行无阻的骇客。

  东方答得有所保留,只因自私作祟。他想要她,不想吓跑她。

  “你有前科或不良嗜好吗?”她再问。

  “没有。”

  “你多久以前做的健康检查?”

  他一愣,还是照实回答:“搬到这里来之前。”

  “有任何健康上的问题吗?”

  摇头。

  “你是爱滋病带原者吗?”

  眉头一皱。“当然不是。”

  “既然你有工作、体格健全、无不良嗜好,那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况且,她看到的是他不自觉的温柔、教她怦然心动的体贴。

  这……东方严重怀疑这只是她堵他嘴巴的阴谋。

  “你——”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真的踮起脚尖,攀着他的颈项,羞怯地“堵”住他的嘴。

  她的吻十分生涩,娇小柔馥的身躯因主动吻他而微微颤抖,对他面言却是最要命的蛊惑,他的心更加被撼动了,再也无法抗拒这个令他着迷的女人。

  他松开了垂在身侧的双拳,将她拥入怀中,张嘴回吻她,重温她诱人的甜美,汲取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东方御野,我们在一起吧。”她绯红着脸,在他唇前轻道。

  “你会后悔。”天晓得,他已经努力尝试让她放弃,但她依旧……冥顽不灵;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努力。

  “我不会。”

  他眼神炽热地看着怀中眸光氤氲的女人,横抱起她,往三楼走去。

  天还没亮,窗外只有昏黄路灯散发的微弱光芒。

  薄被下的沙子闭眼微喘,平息不久前东方在她身上掀起的惊涛骇浪,感觉到枕边人的凝视,她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黑眸,他正在看她。

  他相当专注,专注又沉默,看似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却能探寻出一丝紧张与压抑,好像在等待着她将他推入地狱的宣判,看得她的心口微微泛疼。

  是什么原因,让他认为拥有她是一个错误?

  “别说你这样看着我,是因为你已经后悔了。”她没好气地说着,嗓音有着欢爱后的沙哑性感。

  东方一愣,像是完全想不到她一开口说的会是这个,最后才摇头。

  “不是。”他的嗓音也是,完全不复平日的冷冽,低哑深浓得让她心悸。

  “那好,我也不后悔。”她微笑,伸手摩挲着他从紧绷到放松的脸庞,喜欢他在她指间的感觉。“在看什么?”

  “你很美。”他侧头吻了她的指尖一下。

  “睁眼说瞎话,我长得又不漂亮,哪里美了?”她不赞同地反驳。她认识自己的时间比他久多了,对自己的外貌美丑清楚得很。

  “全身。”

  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浪漫,几幕煽情火辣的画面却闪过她脑海,教她小脸倏地涨红。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热烫、结实、坚硬,和她如此的不同。

  在黑夜里,他吻去她因初次的疼痛而滑落的泪水,宽厚的胸膛、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为了纡解她的疼痛,始终温柔又缓慢地等待她接纳他。

  她从未被人如此珍惜对待,那种被他全心全意膜拜、爱怜的感受,直到现在都还深深震撼她的心。

  “我……弄脏了你的床单。”天呀,她什么不说,说这个干嘛!

  “没关系,我会洗。”他的唇畔牵起一笑,霎时软化了他的阴酷,此时他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大男孩。

  她耳根一热,窘得拚命用食指戳他赤裸光滑的胸膛。

  “你是不是在笑我没经验却又热情得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八岁的老c女?”

  他还是笑,看就知道得意得快飞上天了。

  “大沙猪!”她嗔骂一声,把头埋入被单里当鸵鸟。

  “你没回去,小雅会不会担心?”他掀开她头上的被子,不想让她窒息。

  “你想赶我走了喔。”她夜宿东方家,小雅应该是最乐见其成、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人,大概早就把门窗锁好,不让她回去了。

  他环着她纤腰的手臂,以直接收紧作为回答。

  呵,这个男人舍不得她耶!

  沙子满足地轻喟一气,偎在他怀中,抬眼笑看黑色天幕间的满天星斗。

  难以置信,但偏偏就是亲眼所见。

  在这栋她梦想中的房子里,附注——不太及格的客厅除外——居然拥有她梦想中,可以打开整个天花板出现透明玻璃天窗的房间!

  惨了惨了,虽说建筑在物质上的感情有些肤浅,但不可讳言,他给她的好感因为这扇天窗加分不少。看在她梦想了好久好久的份上,原谅她吧……

  “你喜欢看星空?”

  “嗯。”他血液里有渴望大自然的因子,躺在透明天窗下,就好似躺卧在荒野里那般自由无拘。

  “我也是。”她微笑。

  静谧安详的氛围舒服得令沙子有点想睡了,黑暗中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有这些疤痕?”他抚摩着她左肩一道长约十公分的旧疤,白皙肌肤上犹如经过撕裂的伤疤形状,让他看见时不免一惊。而且还不只一处,她的背、她的腰,甚至腿上都有。

  “很丑吗?”她慵懒地眨眨困眸。

  他摇头。这些疤痕无损于她的美丽,但却让他心口莫名揪拧。

  “我小时候曾被大狼狗咬伤,那只狗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看我人小好欺负,追着我不放。”唉,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好欺负吗?连狗都欺负她!

  “我当时很害怕,越是跑它越要追,好死不死我又跑不快,等到育幼院的义工阿姨发现,我已经被咬得血肉馍糊,连头皮都被扯了一块下来,之后就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老实说,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很和善、对我很好,有时候还会送我玩具,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待在那里。”

  他知道她试图说得云淡风轻,但怀中略为紧绷的娇躯,仍然泄漏了未曾磨灭的恐惧。东方黑眸一黯,心头有些凉、有些乱、有些不安。

  所以,她才会排斥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病床。

  所以,她以为在他家看到“狗”时,才会慌慌张张跑来要他把狗栓好。

  东方沉默了好久,才又说话:“你要是后悔想分手,我不会为难你。”

  他的“美意”让她柳眉一挑,撑起一肘不满地瞪着他。发现他眼底纠结的小心与压抑,她的心又疼了,忍住想哭的冲动。

  “笨蛋,你既然喜欢我,别给我机会后悔不就好了!”

  凝视她坚决却温柔的神情,东方胸口一热,他屏息着,喟叹着,情难自禁地俯身轻吻她肩头上的伤疤,然后一路往下。

  “东方……”温柔火热的吻逐一洒落,撩起一波大过一波的意乱情迷,沙子忍不住逸出娇吟。

  宁静的温存渐趋失控,两颗互相吸引的心沉沦在彼此怀中……

  从此,她加入了东方和双胞胎的生活,他们也融入了她的生命中,像一家人一样,仿彿天生就该拥有彼此,发生得自然而然。

  每天早上,她会带着可口的食物去隔壁和男生们共进早餐;早餐结束后,东方会陪她到市场买菜,比她高的他总是体贴地替她遮挡艳阳或拿东西;回家之后,她会陪双胞胎看东方买回来的全套宫崎骏动画电影,或和东方一起带着双胞胎到海边走走。

  中午,她在店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东方会到厨房来帮她;不太忙的时候,他会带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安静坐在店内一角工作,当她从厨房走出来,总会接收到他无声的温暖目光。而双胞胎则是在客人离开后会动手帮忙收拾餐桌,他们也逐渐会回应客人善意的问话或赞美,不再一看见陌生人就躲开,是最乖巧的小帮手。

  晚上打烊后,她就算带着一天的疲倦,也会去双胞胎床边道晚安,之后,就是她和东方独处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他们有时疯狂做嗳、有时纯粹聊天,她听他说去过很多国家旅行的所见所闻,他听她说店里发生的趣事;他们有时甚至什么都不做,仅是依偎着彼此,静静仰望天窗外的星空。

  她不一定留在他家过夜,她要回绿香屋时,他总是陪她走回去,看着她进屋才离开……这个夏季对她而言,是那么的不凡却也平凡,她依旧忙碌过日子,却格外觉得感激珍惜。

  沙子坐在床边,和双胞胎讨论动画的剧情,看他们揉了揉倦困的双眸,于是倾身将床头灯转暗。

  “好了,很晚了,你们该睡啰,还有问题的话明天再讨论。”虽然都是她在说话比较多。

  “阿姨,你会不会讨厌我们?”班克突然问。

  “不会呀。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有人说我们是坏孩子、会伤害别人,你会讨厌我们吗?”凯恩也问。

  一旁始终静静听他们说话的东方,黑眸复杂地看向她。

  “我问你们,你们想当坏孩子、伤害我吗?”她反问双胞胎。

  班克摇头,凯恩也摇摇头。

  “那就对啦,你们不是坏孩子,我没有理由讨厌你们。”她轮流在凯恩和班克的额头印下甜甜的晚安吻。“晚安,祝好梦。”

  “晚安。”双胞胎异口同声,带着满足的浅笑进入梦乡。

  东方看着她,黑眸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深幽复杂,看双胞胎睡了,便去检查房内空调的定时装置和设定的温度,确认无误后才和她离开双胞胎的房间。

  沙子发现他对双胞胎真的很好,但那种“好”并非言语上的表现,因为他每天和他们说话的次数根本屈指可数。他的好,是默默在做。

  就她所知,他原本偶尔抽烟,但家里多了双胞胎后,她从没看过他拿烟;他原本生活作息似乎不太正常,后来便调整过来以便照顾双胞胎;双胞胎没有开口要求看宫崎骏其他作品,他某天却买了整套电影回来,当时她看见两张小脸上写满的兴奋让她印象深刻……

  呵,行动派的男人,偏偏对她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两人来到他房间,沙子拿着水杯先到浴室装了一点清水,边问:“有人说双胞胎是坏孩子,那个‘有人’是谁,你听他们说过吗?”她走出浴室,往落地窗外的阳台走去,为她放在阳台上的薰衣草浇水。

  她刚才在他们面前没有多问,不表示她不好奇。到底是谁对这两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孩子,说过这种伤人的话?从他们紧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那句话伤他们很深,说是阴影也不为过。

  东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出来:“他们的母亲。”

  “真的?”她惊讶地回头。“为什么?”

  他来到她身边,远眺海天一线那端的黑,低沉道出一部分实情:“她后悔生下他们,所以几乎不曾善待过他们,这种景况连带影响了婚姻,几年后她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屡次要求离婚。她的丈夫试图挽留她,不久前和她在行驶中的车内起了争执,两人因此丧命。”

  天呀,她没想到会是那样……

  “所以双胞胎才会变得这么畏缩、连说话都谨慎得不像六岁小孩?”

  “多多少少吧。”他的“族人”们对婚姻相当忠实,一旦结婚就不轻易离婚,结果却造就了一桩悲剧,至此,谁对谁错很难说。不过对凯恩、班克造成了伤害是一定的,因为双胞胎经历的,他也曾经历过。

  沙子觉得心疼。

  比起被亲生母亲讨厌、承受母亲嫌恶目光的双胞胎,她这个因母亲无力扶养而被遗弃的孤儿所受的苦,实在不算什么。遗弃她的母亲或许也讨厌她,但至少她没有丝毫印象,可是双胞胎和她不同……

  “东方。”她环住他的腰杆,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嗯?”他顺势揽住她柔软的娇躯,下颚轻靠在她头顶上,目光仍落在远方海面。他喜欢她的亲近,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是他最爱的味道。

  “我们一起让双胞胎幸福。”她轻道。

  东方心底一阵激昂,接踵而来的却是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心慌。

  他能清晰看见她的幸福蓝图,那蓝图里有他,有他们共同携手的未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人类女子,也说服自己对她只不过是短暂的迷恋,当她想离开、甚至逃走的时候,他可以毅然决然说分手。

  可是拥有她的感觉该死的对!他们仿彿天生就该属于彼此,除了肉体的契合,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他该死的越来越放不开她!

  事情越来越出乎他的控制,明知他们的结合也许会成为下一对他或双胞胎的父母,他应该要避免悲剧再次发生,却什么也不想做……

  沙子偷偷抬眼,凝望他深邃谜样的黑眸,为他眼底充满秘密的忧愁感到不安。

  j几次,她几乎想把内心的疑惑问出口,却还是在到口前吞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然而越是在乎珍惜,就越怕一日一碰触他深藏的秘密,这份幸福会像天空下闪耀美丽光芒的泡泡一样,突然消失不见。

  与其匆忙揭开谜底,她宁愿等他准备好再对她说出一切,她不希望他为难,真的不希望。

  蓦然明了,对他,已经比喜欢更喜欢——

  “我爱你,东方。因为有你,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她抱住他,想永远抓住他的温暖般紧紧抱住他。

  她可以等,等他准备好释怀一切,不只“喜欢”她。

  东方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怀中的女人正抬头看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完全牵动他的心跳。

  最后,他用力吻住她,两人回到室内,彻夜让彼此交缠不分。

  第九章

  九月下旬,天气依然闷热得要命。

  沙子为了节省电费,只在客人用餐的范围才装设冷气,相隔一道布帘的厨房只有电风扇能吹,每天最热的时间都待在厨房的她,这两天中暑了。

  于是,她被迫待在冷气房内,哪里都不能去,还好今天是中秋节,绿香屋公休一天,不然她哪有闲情躺在床上吹冷气、看杂志、喝果汁。

  小雅和同学去烤肉,双胞胎不在家,她没力气吱吱喳喳,好安静喔……

  规定她除了上洗手间以外都不能下床的人,现在正拎着一包吐司走近。

  她微笑道了声谢,接过已经替她开封的塑胶袋,拿出一块白吐司慢慢啃,享用她今天唯一吃得下的一餐。

  “头还晕吗?”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东方,这里是他冬暖夏凉的房间。

  “比白天好很多了。你买什么晚餐?”

  “便当。”

  “快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赶人赶人。

  东方的眉头皱了一下。就算便当是热的,也没她煮的好吃,而且他得自己一个人吃,倍觉凄凉。

  他皱眉的动作很轻很轻,但眉眼间的委屈还是被沙子发现了,她在心里偷笑,表面上装出颇无奈的表情。

  “很抱歉不能陪你晚餐。”她今天一闻到热食的味道就反胃,中午他买回来的便当她连动都不敢动,只好把他连人带便当赶出他的房间。

  “还想吃什么,我去买。”他审视她依然苍白的脸。

  “有吐司就够了。”她束起袋口,把吐司放到床头柜上,接过他递来的开水。

  “只吃一块?”他挑眉。

  “我吃不下了。”臀部挪到床沿,白嫩双足套入室内拖鞋。

  “做什么?”看她要下床,他问。

  “洗手。”

  才说完,她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再落地时,人已经在浴室内。

  沙子唇畔含笑,沾湿双手,抹了一点肥皂,搓了搓手,水冲干净,毛巾擦干。看他又要抱起她,她不禁为他的紧张兮兮失笑出声,笑容里洋溢着小女人被宠溺的幸福。

  “呵,我是中暑又不是重伤,没那么虚弱,你不用浪费力气抱我。”

  “你很轻。”

  结果,她怎么进浴室就怎么回床上。

  她眯眼躺在床上,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白天的时候身体虽然不太舒服,可是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只好翻杂志打发时间,不然就是盯着打电脑的他看,现在觉得好累……

  “想睡了?”他探了探她的额头和脸颊,确认她的体温正常才放心。

  “东方,我想双胞胎耶,你想不想他们?”

  听东方说,他昨天一早就载双胞胎去他一个朋友家玩,大概会去玩个三天。怕生的双胞胎大概很喜欢东方那位朋友吧,才肯在人家家里待这么多天。可是才两天不见,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们。

  “嗯。”他轻应了声。

  “你打电话问问看他们,要不要你提前去接他们回来。”

  “好。”

  “ok,没事了,你快去吃饭吧。”她微笑催促。

  “要不要再喝水?”

  “我不渴。”

  “冷气会不会太凉?”

  “不会。”

  “有事就叫我,我在一楼——”

  “我睡着了。抠……嘘……抠……嘘……”她闭眼忍住笑,打断他不厌其烦的叮嘱。他抿唇一笑,动手关掉大灯,离开前轻轻掩上房门,还在门外走廊留了一盏壁灯才下楼。

  壁灯柔和的黄澄澄光芒,透过虚掩的门缝轻巧洒进房内,温柔地驱走黑暗里的冷硬。沙子眼帘微掀,凝望那份温柔,那是东方就算不在她身边也留有的体贴,她看得见……

  狗?!

  她倏地弹坐起身,而那颗轻轻顶开房门的深棕色头颅,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溜烟窜逃不见。她瞪大诧愕的双眸,清楚看见被顶开十公分的门缝,闪过两簇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会有狗跑到三楼来,她没看错吧?!

  心惊肉跳的沙子掀被下床,不敢一个人待在楼上。她蹑手蹑脚来到房门边,小心地再打开一点门缝,朝外面探头探脑,确定“敌方”不在视线范围内后,便一股脑冲下楼。

  砰!

  行经二楼,她听见一道关门声。

  二楼有两个房间,她自然而然往走廊尽头的房门看去,那是双胞胎的房间,理应没人的房间,居然有床头灯的昏黄光线从地板上的门缝透出来。

  她记得双胞胎的生活习惯很好,离开房间一定会随手关灯,那么他们房里的灯为什么会亮着?

  沙子纳闷地走向泛出灯光的房间,一打开门,迎面袭来的凉爽空气让她顿时一愣,同时两只毛色深棕、缩在双胞胎大床上的小狗,映入她错愕的眼。

  房子里真的有狗,而且是两只狼犬!

  她倒抽一口凉气,本想马上拔腿逃跑,脑中适时想起育幼院的义工阿姨后来曾告诉她,狗看见人一跑就会追着那个人,所以遇到狗时慢慢走开就好。

  于是她戒慎地看着那两只不知道有没有攻击性的小狼犬,紧张的脚步慢慢退出房间,但是越看她越觉得——

  不对劲。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两对黄铯眼睛?

  虽然小狼犬的眼白部分是黄铯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神秘的金黄铯幽光,但这两双充满畏怯、防备、恐慌的深褐色眼瞳她并不陌生,简直像极了……双胞胎?

  她怔在门口,转身逃跑的脚步迟疑了。

  怪了,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仔细一看小狼犬的眼神,确实有种凯恩和班克就在她面前的奇异感觉……

  其中一只小狼犬看沙子没有走开,试探地跳下床,轻轻甩动尾巴,朝她走出几步。

  “不要过来!”见小狼犬靠近,她又是抽口气退了一步,抓着门板脱口急喊。

  小狼犬仿彿听懂她说的话,待在原地没再前进,漂亮柔软的尾巴丧气地垂下,口中发出像是呜咽的低低兽狺,不安的眼神添入浓浓的胆怯与受伤。那种渴望亲近她、却又被她拒绝的失望连她也感受得到,她突然觉得心惊。

  在楼下的东方也听见二楼的关门声,上楼一探究竟,当他看见僵立在双胞胎房门口、瞠眼呆愣看着房内的沙子时,始终揪在胸口的沉重心结直坠谷底——

  他来到门边,沉默地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小狼犬,关上房门,迳自走上三楼。

  他知道她会跟上来。

  “你说你没有养狗。”她看见的两只小动物是什么?它们霸占双胞胎的大床、还吹着冷气,可是她在他家出入了这么多次,却今天才看到——不,她怀疑上次在下大雨的夜里看到的也是它们。为什么?

  东方久久未发一语,幽深黑眸复杂地看着面前眉心紧揪的女人。

  他凝重的神情让沙子感到莫名慌乱,她没来由地联想到有时他凝视着她时,不经意泄漏的不安与忧愁,那个她一直不晓得该不该碰触的“秘密”。

  “双胞胎不在家,你该不会想说那两只小狗是双胞胎变的吧?我不会上当的,哈哈!”她故作轻松说了个冷笑话,顺便干笑两声。

  “是狼。”他纠正。

  狼?那是狼吗?

  “你养的不是狗,而是那种在森林里或荒野间出没、童话故事中老是演反派角色、被人类定位为天性凶猛残暴、所有形容恶事的成语都有它一份、最大型的犬科动物‘狼’?”她的笑容有点僵了,再三确认,问得战战兢兢。

  她对犬科动物一向没有好感,根本不会费神去观察研究,要她区分狼犬和狼哪里不同,她也分不出来,再说她又没有亲眼看过狼,要分辨就难上加难了。

  “是狼没错。”俊脸一绷,没有否认。

  “会不会是你误把狼狗当成狼?还是‘狼’是那两只小狗的名字?”

  “他们是狼,是你心中所想的犬科动物没错。”他咬牙。

  “别开玩笑了,一般人怎么可能驯养狼当宠物……”她越说越小声,越说心越慌。他的表情好严肃,显然一丝丝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老天!

  “你为什么要在家里养狼?”而且还不只一只!

  他瞪着她,脸色有点铁青。“你不是猜到了吗?”

  “你知不知道狼有多危险?我都曾被狗咬到半死不活,何况是狼!幼狼还小,兽性也许还不明显,但成狼的攻击性——”她倏地打住。“等一下,你刚才说我‘猜到了’是什么意思?”

  东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难以言喻的忐忑漫上胸口。

  “那两只幼狼就是双胞胎。”瞒得了一时又怎样,事实依旧存在。该来的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狼生下多胞胎的情况应该很普遍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接口。

  他又瞪着她,不知道该为她的粗线条感到庆幸还是生气。

  “他们就是凯恩和班克。”

  “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二楼那两只幼狼!”

  “你说我看到的两只狼是凯恩和班克?”

  她的表情从困惑到领悟,然后指着他,噗哧笑开来。

  “哈哈哈……东方,你真的很有讲冷笑话的本钱耶,表情这么正经,我差点被你唬过去了!是呀是呀,那两只幼狼的毛色跟凯恩和班克的发色还真有点像,连眼神都像,我刚才一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我看到双胞胎……”笑容一僵。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是骗我的吧?”种种迹象的吻合,让她不得不迟疑了。

  看着她微慌的清眸,他咽下喉中的干涩,张嘴试了几次,才有办法出声。

  “我没有骗你,让你知情,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可能,凯恩是人,班克也是人,天底下哪有人会变成狼的怪事……”

  又来了,他又用那种她曾在他眼底发现过、好似在看一种遥不可及的东西般的复杂眼神望着她,沙子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直觉这件事与他深藏的秘密一定有关,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承受……

  “我们‘狼族’就会。”他下颚紧绷道。

  狼族?那又是什么?

  “东方,拜托你不要开玩笑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会变身的狼族,这一切都是你掰出来吓我、对我私自下床的处罚,对不对?”沙子心里好慌,不放弃再问。

  “相信我,我宁愿和你一样是个完整的人类,而不是半人……半狼。”

  “半人半狼?”她的头好晕,发觉自己好象一只喉咙沙哑的鹦鹉,不停在重复宛如天方夜谭、科幻电影的对话。

  “会变身成狼的人。”他哑声道。

  沙子觉得荒谬,可是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哀伤,一点都不像在造假唬弄她,笼罩在她心头的阴影也渐形扩大。

  她乍然惊觉东方离她好远……

  她知道他的姓名、年龄、职业,知道他去过很多国家旅行,知道他爱看星空,知道他喜欢自由无束的感觉,知道他搬来海边是因为这里安静人口少、空气新鲜,她看似知道他很多事情,但她真的了解东方吗?

  他来自何方?家世背景如何?曾在哪里念书、工作?他的亲人有谁?本以为真正爱一个人可以不在乎这些,现在却被这些困惑催化了她的不安与恐慌。

  “所以……你也会变身成狼?”

  当她迟疑问完,就看见东方黑眸一沉,像是铁了心,他的脸部与身体开始产生变化——

  刀凿般的俊颜在一眨眼间变成尖耳长吻的兽脸,麦色的光洁肌肤迅速长出细密的黑色兽毛,修长的四肢兽化成着地的四条腿,手指脚趾成了锐利的尖爪,整个人从身高一八七的高大男性身躯变成高度到她腰部的大黑狼,全身上下遍寻不着一吋属于人的特征。

  “它”挣开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走出那团落地的布料,暗红如血的双眸正牢牢盯着她看。

  天、天啊……

  她捂唇惊颤,寒毛直竖,骇然后退一步。

  在下一瞬间,他又变回人类,十足男性美感的强健身躯立在原地,对于裸身的自己没有丝毫羞赧,他仍是他,唯有线条优美的肌肉更加紧绷。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害怕,一定会怕他,他已经在她眼中看见恐惧!

  站在眼前的是熟悉的他,沙子重新喘过气来,颤声再问:“是我的错觉吗?刚才房间里有……一头黑狼?”

  “你没看错,那就是我。”听着她痛苦的抽气声,他牙根紧咬。

  她倒抽了口气,双腿无法自持地发软,透骨寒意充塞在整个肺叶之中。

  房内的冷气,好强。

  老天,东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她头昏眼花的错觉……

  “所以……双胞胎没有去你朋友家?”

  “他们一直待在二楼。”

  “你、你是……狼人吗?”那种传说中一到月圆之夜就会化身为两腿人立、对着满月嚎哮、嗜食生肉和鲜血的狂狼?今天刚好就是月圆之夜耶?!

  他喉咙发涩,可能失去她的痛苦在折磨着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是。”他明白她紧张的是什么。“狼族人每隔一段时间,有两三天无法恢复人形,双胞胎只是凑巧遇上今天。”

  “是经过基因改造吗?我看过这类小说……”剧情残酷又令人心酸。

  “不是基因改造,也不是突变,是与人类同时存在的另一种人。”

  狼族人外表是人的时候,与人类没有两样,外表是狼的时候,也与狼没什么两样。但他们深知秘密一旦曝光,在人类眼中就会被定位为怪物,他们只好隐藏真实身分,小心翼翼活在人类社会中。

  “另一种人?”她的头好晕好晕,连眼前的男人都开始模糊起来……

  “沙子……”看着她的脸色益发惨白,东方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胸口被她脸上不自然的苍白撕扯得疼痛难当。

  “对不起……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眼前开始发黑,她真的很不舒服,有可能随时会昏倒。

  他眉心紧揪,沉默不语。

  多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无论是他的父母、或是双胞胎的双亲所发生的血淋淋前例,都教会他根本不该爱上人类,早一点托出实情或晚一点,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差别了,又也许,对彼此都是件好事。

  “我不打扰你了。”

  东方沉骛地套回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看见她突然往后栽倒,他心一惊,奔上前接住她。

  “沙子?!”他焦急审视怀中的她。

  “你……别……”她皱眉,发白的嘴唇困难地挤出两个字后,敌不过卷天盖地而来的沉沉黑暗,昏了过去。

  接电话呀!

  为什么不接电话?

  您的电话将转到语音信箱,请在哔声后留言。

  握着话筒的女人,听着一个月来拨出的同一组手机号码,始终没有变更过的回应,毫无感情的冰冷电信录音,浇熄她一次又一次的期盼。

  “东方,我是沙子,有话跟你说,你听到我的留言就回电给我。”

  她留了言,挂上电话,一筹莫展?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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