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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狼吞虎咽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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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我面前光着身体勾引我,我自然不会误会你。”他话锋一转。

  “我、我、我哪有光着身体勾引你!”

  黑眸毫不掩饰地将她从头到脚逡巡一遍。“身材勉强及格,不过我比较喜欢红色。”

  “什么红色?”

  “内衣裤。”

  她纳闷地低头,除了看见自己忘了遮掩的透明胸口外,还发现下半身的米色及膝麻裙也是完全湿透服贴,隐约可见其下和内衣同款式的粉紫色小裤裤以及秾纤合度的双腿。她现在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曲线毕露,衣服下几乎所有的“内容物”都被他看光了——

  她忙用手遮掩,羞恼低喊:“你你你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样?”

  “挑逗老婆以外的女人!”

  东方先是好笑地觑着她羞红的小脸,发现她很容易脸红,脸红的时候连耳根、脖子都一并泛起诱人的粉红,像是白瓷染上了教人移不开眼的绚丽红彩。

  他考虑着有没有必要替自己抗辩,不知为何,最后还是脱口而出:“我未婚,那两个小鬼也不是我亲生的。”

  “你上次并没有否认他们是你的小孩……”

  “我收养的。”

  “你收养小孩?”她诧异反问。

  这个冷酷的男人?看他房子几眼都小气巴拉、叫外送只因为懒得洗碗的男人,也会愿意照顾小孩?还有,他天天吃外送,能照顾好两个孩子吗?

  “你有兴趣了解?”

  “才没有!”在他以为她又在“肖想”他以前,她连忙跑出房间,沿着一道脏兮兮的鞋印直冲一楼门口。

  “该死,这门怎么开……”当她老半天打不开玄关门锁,语出低咒时,他已经来到她身后,替她开了门,还将一支伞塞入她手中。

  “撑伞回去。”

  感觉他的体热就环绕在周围,她的心跳不禁有些急促,将雨伞推回给他,然后急忙跳出门。屋外很凉,她忽冷忽热的,好讨厌!

  “不用了啦,反正已经淋湿了。”大雨依旧滂沱,原路淋回去没差。

  他抓住她手腕。“撑伞回去。”

  看他一脸要是她不听话他就不放手的坚持,沙子只好接过伞。

  “……谢了,明天还你。”她打开伞,头也不回走入大雨中。

  东方看着雨中渐远的纤影,直到她收起雨伞进屋,他一双眸子始终深幽如黑夜里的海,莫测,难辨。

  午餐时间。两个七岁小男孩爬下椅子,捧起饭盒离开餐桌,走向垃圾桶。

  “过来。”

  男孩们先是对望了眼,才依言来到说话的男人身边。

  男人瞥向他们手中的鸡腿便当。

  青菜不用说,当然没动过;白饭吃了一半;两个人的卤鸡腿都只啃了两口。

  “为什么不吃完?”青菜不勉强,但其他的要吃干净,他说过。

  男孩们只是垂眸,没有回答。

  他没有逼他们,只是看着沉默的他们,淡淡地问:“不好吃?”

  不说话,他们就是不说话。

  “不说实话,今天晚餐再买这家便当也没关系?”

  两个小男孩面面相觑,稚嫩的表情藏不住心思,不过依然没有回答。

  “要鸡腿便当,还是排骨便当?”他开放点餐,目光扫过自己饭盒内乏善可陈的菜色,其实有点希望这两个小鬼阻止他。

  “凯恩,你要哪一种?”他轮番询问。“班克,你呢?”

  终于,男孩们在他施加的压力下有反应了,嗫嚅地轮流开口。

  “可不可以……”

  “吃隔壁餐厅的烤鸡腿……”

  眉头轻拧。“你们想吃绿香屋的料理?”

  这两个小鬼吃沙莎莎煮的食物才短短不过四五天,居然也和他一样被她养刁了嘴,总觉得别人煮的东西没她煮的好吃,她煮的青菜,他甚至乐意下咽……

  该死。非她不可吗?这附近的餐厅又不是只有绿香屋一家,其他餐厅的老板招揽顾客赚钱都来不及了,哪会像她还上门教训客人。

  重点是,经过昨夜,他料她绝对不敢再随意窥探他家,他也正好可以不再和她有所牵扯,之前那些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勃发的该死欲望,是该停止了。

  隔壁又飘来阵阵食物香味,是刚出炉的百里香焗烤鸡汁义大利面。

  除了烤鸡腿,义大利面也不错。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一起猛吞口水。

  还是该死!

  从昨夜开始的滂沱大雨没有停过,柏油路上雨水飞溅,到处都是冲刷着碎石的淙淙水流,街道上人车也冷清了许多,整个海岸都笼罩在蒙蒙水气中。

  傍晚,天空是灰沉沉的颜色,东方撑着雨伞,正要出门买便当,在经过隔壁的|乳|白色大门时,被雨珠喷溅的脚步迟疑地停了下来。

  俊脸转向拥有金黄铯温暖色调灯光的餐厅,看见沙莎莎朝门口走来,他略略皱眉,举步就要离开,不想被她发现。

  结果,那道纤细身影并不是往门口而来,而是走向某个靠近玻璃门的桌子,有丝倦意的瓜子脸陪着抱歉的笑容,朝那桌客人弯腰鞠躬。他收回脚步,站在原地。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疏失,我重新做一份主餐。”

  “才一份?我们吃饭的兴致都被破坏了,你打算只赔一份了事?”

  “您的意思是?”

  “你要赔给我们三个人全价,这样才能显示你的诚意!”

  “你们是故意的!”小雅看不过去,气愤指责。

  沙子姐很注重清洁,所以她们工作时都会绑头巾防止头发掉到食物里,这样当然无法完全保证头发绝对不会掉,沙子姐也出面道歉了,愿意重新将有一根头发的食物换过,这三个无赖却因此大作文章,分明是想吃霸王餐,真是太可恶了!

  “你说什么?”其中一人起身拍桌。

  知道对方来意不善,沙子将骇然瑟缩的小雅护到身后,纵使心有不平,仍不忘礼貌回应:“这位先生,这三份餐是分开烹调的,既然您只有在这份餐点里发现头发,我想也只需要针对这个部分作处理,打扰了你们用餐的心情我真的很抱歉,我除了将您的餐点换过之外,也会附送三块蛋糕和甜酒,当作赔偿。”

  “不必!今天这顿你不收钱,我们才看得出你有诚意赔罪!”

  “抱歉,我没办法这么做。”

  “你这女人不要不识相,不然,老板娘和小妹妹陪我们喝几杯酒也行!”看店里只有女人当家,男人嘿然调笑,伸出手想吃沙子豆腐。

  她避开袭来的禄山之爪,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因忍耐而紧握。“这里是餐厅,不是酒店,请你们自重,否则我会报警!”

  “干嘛啦,生气了哦?老板娘,看不出来你生起气来还满漂亮的说……”又有一人想摸她下巴,她闪身拉着小雅快步走开。

  “妈的!你敢?”男人看她转身真要去打电话报警,恼怒地扯过她手臂,扬手就要打人。

  “啊——”小雅惊恐地发出尖叫。

  沙子没想到对方会动粗,脚步一个颠簸,来不及有任何防卫,只能下意识地双眼一闭、脖子一缩,承接即将落下的拳头。

  过了半晌,预期中的痛楚没有出现,沙子疑惑地睁开双眼,看见正要打她的那个人,手腕在半空中由后方被一只黝黑的大掌扣住,一副高大健硕的身躯出现在他们身后。

  “东方哥!”小雅一见来人便出声低呼,这声叫唤,求救的成分比诧异多。

  东方阴酷沉寒的脸色透露着怏怏不快,幽冷黑眸冷冷扫过那三个无赖,宛如野兽的凶残目光当下让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尤其是还抓着沙子的那个男人,被他格外凌厉的视线给吓得当场缩回手。

  “怎么回事,我点的餐还没好吗?”他丢开那人的脏手,语气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他点的餐?沙子揉着被扯痛的手臂,微微一愣。她怎么不知道他有点餐?

  倒是小雅见机行事,机灵地溜到他身边,佯装彼此很熟络。“东方哥,他们在为难沙子姐,沙子姐目前可能没空帮你煮饭。”

  “为难?”当薄唇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三个无赖头皮一阵发麻。

  “对呀,明明只有这盘菜不小心掉入一根头发,他们却硬要沙子姐把三份的钱全赔给他们。”拜托拜托,看在沙子姐已经喂饱你近三个月的份上,帮帮我们,把他们轰出这里,展现你英雄救美的魄力吧……

  东方没忽略小雅祈求的目光,却只以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迳自走向餐厅一隅,坐入一张椅子,高大的身躯在正常规格的方桌前显得有点突兀。

  “你还要忙多久?我要吃昨天那道义大利面,两个小鬼也要。”

  唉……挫败,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小雅垮下双肩。

  “嗯?”沙子又是一愣。他今天要在店里用餐吗?可是这桌客人的麻烦还没处理完耶……

  “有问题?”他挑眉,视线扫向她。“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必要时,那根头发可以交由警方化验。”

  “没、没……没问题了!”出声的是那三个无赖,他们低头猛吃猛喝,没再为难她。“老板娘,你去忙你的吧!”

  耶?局势逆转,小雅双眼一亮。

  沙子惊讶地看着原本挑毛病的客人,居然吃起那盘他嫌脏的食物。“可是你们不是说……”

  “没事没事,头发挑出来就好了!”恶人无胆,笑笑作罢。

  原来那根头发是他们故意放进盘子里的,一听到要拿去化验,当然会忌惮她报警。最后还是吃下他自己的头皮屑,罪有应得。

  既然没事了,沙子莫名所以地回到厨房,无赖们则是在一旁有个不好惹的酷男作陪下,狼吞虎咽把东西吃完一半,匆匆结帐走了。

  哇……英雄!小雅崇拜地看着吓跑坏蛋的东方。

  虽然跟她想像中英雄救美的画面相差很多,不过她决定了——

  东方哥是个好人,不是披着人皮的大野狼啦!

  第五章

  拿着调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熟透的义大利面条被淋上精心调配的酱料,不过一不小心,酱料洒出了餐盘。

  沙子略为发白的唇畔逸出低呼,她连忙抓过纸巾,慌张的动作让手肘无意间推倒蕃茄酱瓶,她赶紧缩手救回往桌缘滚去的玻璃瓶,顺利抓住瓶盖却不小心勾到餐盘,面条连同瓷盘落地,她匆忙跳开,结果惊觉手中的蕃茄酱瓶盖是松的,她认命地闭上眼——

  乓匡——

  她慢慢睁眼,皱眉看着一地狼藉。shit!

  沙莎莎,有什么好怕的,从小到大,比那三个吃霸王餐的无赖还要混蛋几百倍的人你又不是没遇过,别人笑你是爸妈不要的孤儿、看你一个娇弱的女人自己开店就在言语上或举止上对你性马蚤扰,你都能跟他们呛声打起来了,那三个混帐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天晓得,当她以为拳头会落在身上时,脑中真的只有一片恐慌,那种被人看轻的羞辱,杀伤力远比单纯的暴力更教她难受,从小到大都是。

  她也是人啊,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小时候人单力薄是这样,长大以后开了自己的店为什么也是这样?就因为她只是一个孤孤单单、没有人保护的女人吗……

  “你确定可以下厨?”

  沉稳的嗓音响起,沙子闻声回头,就见东方双臂环胸,斜倚在厨房门边。

  他怀疑地看着她造成的混乱。这女人的厨房明亮又干净,只除了地上那道“蕃茄碎片义大利面”外。

  “为什么不可以?”她眨去眼眶周围的雾气,挺直背脊,越过地上的凌乱,重新用捞筛从锅子里捞出面条,小手却几度握不稳沉重的筛子。

  “不用勉强。”他的视线,在她微红的眼眸停留了一会儿。

  “我只是手滑!”她顽强回嘴。

  他放下胸前的手臂,站直身躯打算离开。“累了就去休息,我到别家吃。”

  “你怎么不说——怕了就干脆上楼躲在棉被里哭!”她不愿在人前示弱,负气地回过身来朝他低吼,粉拳抡在身侧,隐隐颤抖。

  他止住欲离的脚步,定定地直视她问:“你有吗?”

  你有吗?

  这句不带轻蔑的问句,蓦地令她怔忡……

  这男人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来看她笑话的,他不像那些恶劣无知的小学生,在将她欺负到一个人躲起来哭泣后,还像玩抓鬼游戏似的看谁先找到她,然后再耻笑捉弄她一番;他也不像那些性别歧视的无赖,看她一个女人开店,就故意刁难她,他没有那么做……

  在那双幽湛的黑眸里,没有恶谑、没有揶揄,也没有带着距离的同情怜悯或是虚情假意,有的只是让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弱者的肯定。

  讨厌,才刚吞下的泪水怎么又不争气地浮上来……她明明没有那么难过了呀!

  她眸光半垂,抿抿唇,转身拿出干净的餐盘才出声:“我没事。你先等一下,义大利面很快就弄好。”

  东方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这副纤瘦的身躯里同时装着脆弱与坚强,莫名的心窒没来由地揪扯他的知觉。

  眉心郁闷一拢,甩开这股突生躁郁的异愫,他没再让她的身影驻留瞳心中央。

  当沙子端着三盘热腾腾的焗烤义大利面走出厨房时,先前那些存心滋事的客人已经走了,店里只剩一个桌子有人,除了东方之外,还多了两个他打手机叫来的小男孩。

  晚餐上桌,一大两小的三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拿起叉子就忙着卷起面条送入口中,饥馋的模样活像饿了好几顿。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两个老是让她觉得挫败的小孩。

  他们是……外国人?

  乍见棕发褐眸的小男孩,沙子心里只有这个想法,再仔细一看后,被这两张天使般的稚嫩小脸吸引住了目光。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耶!而且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好想摸摸他们哦……

  早就先她一步行动的是小雅,小雅在双胞胎一来店里就拚命逗他们玩,没想到他们比东方还酷,根本不吭声也不理小雅,害小雅只好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窝回柜台“纯观赏”。

  她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探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来这里用餐,只在他们盘中的食物快被扫光时上前问:“你们……还要不要面?厨房里还有剩。”见他抬眸看她,一语不发,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她双手紧张地绞起来,在想他会不会又“误解”她。

  “呃……你别误会……反正、反正今天客人也不多,要是吃不完的话我就要烦恼了,我不会多收你钱的……”

  正当沙子满脸都是尴尬的黑线时,他把餐盘递给她。她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感激他没让她难堪,粉唇轻启一笑,接过他吃得干干净净、不留菜渣的盘子。

  “你把豌豆和红萝卜都吃完了?!”她很讶异。

  “不行吗?”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你没有把蔬菜偷偷倒到哪里去了吧……”狐疑的眼光像雷达瞄上瞄下,只差没循线找到后院的垃圾桶去了。

  “嘴里。”他只说过他不喜欢,又没说不吃。

  “真的吗!”她心一喜,今天特别疲倦的身体注入无以复加的成就感,原本萎靡的精神都回笼了,闪亮亮的眼眸像是塞入了满天星星般灿烂无比。

  东方将她的雀跃收摄眼底,心里想: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当她自豪于自己的厨艺时,整个脸庞仿彿亮了起来,比平常还要耀眼,此时穿着米黄铯亚麻衫的她,像颗经过琢磨的浅米色猫眼石,虽然不够艳丽也不够娇美,却令他一时移不开眼。

  那么,另外两个小天使是不是也——沙子灿烂的目光在溜到桌上两个小一号的餐盘时,转瞬间又黯淡下来——不管是绿色还是红色的蔬菜,都被他们挑到盘子边边当垃圾。吃东西吃得这么“仔细”,她服了他们了!

  沙子打算听听他们对她的厨艺到底有什么意见,才想开口,就发现捧着饮料在喝的小男孩们好奇的视线往柜台飘去。

  哦,他们真的好可爱唷,连喝东西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她跟着望去,看见小雅正在大啖她下午试做的薰衣草冰淇淋蛋糕,小雅发现他们的目光,便笑着朝小男孩挥了挥手。男孩们见状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看着小男孩们掩饰羞怯的小动作,她了然于心地微笑。

  “你们吃过冰淇淋蛋糕吗?”她问小男孩,见他们维持低头的姿势沉默不语,以为他们听不懂,她卖力再解释得清楚一点。“就是蛋糕里面有夹冰淇淋,一层蛋糕、一层冰淇淋、一层蛋糕、一层冰淇淋……”

  没反应。

  该不会是听不懂中文吧?惨了,她很早就把英文还给老师了耶……

  沙子只好用记忆中有限的英文单字,努力进行跨国沟通。

  “do you eat……冰淇淋蛋糕……呃,就是cake ice crea?”她记得中翻英好像是要把中文后面的字汇放到前面来,前面的放到后面去。

  还是没反应。

  翻错了吗?“呃、do you eat……”算了,再翻也差不多,放弃。

  她直接向东方求救。“我看还是请你帮我翻译给他们知道好了。我试做了薰衣草口味的冰淇淋蛋糕,还没推出,你们要不要尝尝看,顺便给我一点意见?”

  唉,看来有空得充充电了,她开的是偏西式口味的复合餐厅,说不定哪天会有不懂中文的外国人上门,届时要是鸡同鸭讲上错餐点就糗了。

  “你们要不要吃?”他问小男孩。

  嗯,对嘛对嘛,由他来问就快多了,简单俐落一次搞定!等等、等等!他说的不就是中文吗,她完全听得懂呀!

  “我是请你翻译,中翻英。”

  “他们懂中文。”他终结她的疑惑。

  这样啊……那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反应呢?沙子想到有些小孩天生就比较害羞怕生,育幼院里也有不少这类孩子,她以前是育幼院里的孩子王,对小小孩可是很有一套呢!

  于是她扬起自认最和蔼可亲的甜美笑容,打算让气氛轻松活络些。

  “嗨,你们好,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沙——”她话还没说完,两个小男孩便跳下椅子冲出她的店,往隔壁方向跑去。

  确定自己看见他们脸上的防备与嫌恶,她顿时傻眼。“我跟他们没仇恨吧……”

  东方复杂地看了两个小鬼的身影一眼,没有多作任何解释,只对她说了声“抱歉”。她见气氛有些僵凝,不介意地摇头笑了笑。

  “没关系,我帮你打包一些义大利面,你还是回去看看他们吧。对了,还有冰淇淋蛋糕,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他们应该会喜欢。”

  “谢谢。”他看着她道。

  听他道谢,她想起某件事,赧然低下头,抓着盘子的小手有些局促地收拢。

  “其实……应该是我跟你道谢才对,谢谢你替我解围……”

  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骂那些人一句或揍他们一拳,但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现在的脸可能肿得像猪头了吧,又或许更凄惨。她自己受到伤害就算了,如果连累了小雅,她说什么都不会原谅自己。

  经她一提,东方思及娇小的她被男人抓着、差点被打的画面,黑瞳又是一黯,先前已经偃息的怒火又在他心中叫嚣。

  “寻求协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在隔壁。”

  深夜,雨势依然大得惊人,像存心淹没陆地似的。

  一道雨声之外的声响,让东方倏地从睡梦中清醒。那道试探性的机械声响在大雨中不算清晰,如果不是他天生的敏锐知觉,一般人根本听不到。

  是电铃,装在门口那种。他的电铃,目前只被一个来兴师问罪的女人按过。

  躺在床上的东方浓眉深拧,有点不想理会它。

  他到现在都难以理解自己在她店里时,为什么会让那句听似保证的安慰脱口而出,而且他当时的语气该死的一点也不客套、一点也不像违心之论,他应该要后悔的,好让那些因她而生的莫名情绪一一死绝,没机会再扰乱他的心情。

  他应该要后悔的,当时应该要笑谑地补句“我只是开玩笑”,毕竟他也许无法在她上门求助时,以这副模样面对她……

  他应该要后悔的,可是她红着眼、强忍眼泪的影像,却在脑中始终挥之不去,无论是当时抑或现在,他都无法让“应该后悔”这个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念头成真——

  电铃又响,这回显得急促,一声接一声。她该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脑中的猜测令他赫然起身奔至落地窗前,在马路对面的路灯映照下,依稀看见黑色铁门外一柄紫色雨伞,伞下有个人,不知道是谁。

  东方套上休闲衣裤疾步下楼,撑伞走出屋子。他认出来人不是她,紧绷的胸口却没有松缓的趋向。倒是把电铃当仇家猛按的人一看到他,焦虑的神情总算出现一点点如释重负的安心。

  “东方哥,我以为电铃坏掉了,还好你有听到电铃声。对不起这么晚吵醒你,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雨下得这么大、我又没有车,我一个人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说重点。”他打断大女孩慌慌张张的絮叨。

  “重点……喔,重点就是沙子姐正在发高烧,必须挂急诊!东方哥,你能不能开车送沙子姐去医院?”

  他的眉心紧锁,拿伞的手暗自凝握,制止自己走向隔壁的冲动。

  “叫救护车。”笨女孩!这种事有必要跑到隔壁来挖醒他吗?都知道要挂急诊了,还站在这里干嘛!

  “救护车?”

  “打l19”这么简单的事也要他教?还不快去!

  “不行啦……”小雅苦着脸,皱眉摇头。

  不行?沙莎莎又不是他,为什么不能上普通医院看病?

  “沙子姐不肯去医院,说什么都不要。”所以她连救护车都不用考虑,麻烦东方哥用蛮力“押”着沙子姐上医院比较实在。

  “医护人员自会架她上车。”

  “但她会为了不去医院,装出无病无痛的样子。”

  而且会微笑挥手目送救护车离去——他脑中突然蹦出这怪异的画面。

  以她这么逞强的个性,要是真的排斥上医院,她就会这么做,一定会!

  双眉绞拧成死结,他咬牙道:“那就敲昏她。”

  小雅倒抽一口气,没想到心目中的英雄居然如此……残忍?其实也不算啦,毕竟“残忍”是为了沙子姐好。

  “那么……东方哥,你来敲好不好?你好歹是绿香屋的客人,沙子姐应该比较不会跟你计较。”她就不一样了,她还得在“大野狼”的滛威之下过活,一点也不想遭受“狼爪”的报复。

  错,要是他敢敲昏她,她绝对会跟他没完没了!

  他不想亏待自己。东方冷着俊脸,转身走回屋子。

  “东方哥!”小雅瞠目结舌地看着冷酷的背影走远,oh no!她心目中的英雄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沙子姐说的没错,人心确实难测,唉!

  大女孩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力救济。先回去看看沙子姐的情况有没有好转,没有的话,她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沙子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看我还是——”

  “不准叫救护车……”床上双眸紧闭的女子气若游丝但意识清醒地回答,脸色因发烧而潮红,胸口因难受而上下起伏着。

  小雅看得又忧又急,将已经变温的毛巾冷洗过后,又覆在女子发烫的额头上。

  “可是你好像很难受。”小雅苦着脸,都快哭出来了。

  “刚才有吃退烧药……不要紧,我觉得好多了……”

  哔哔哔哔哔哔——夹在沙子腋下的电子体温计发出侦测完毕的声响,小雅立刻将体温计拿出来看,喃喃念出长方形萤幕上显示的数字。

  “三十九度。不行不行啦!又升高零点三度了。沙子姐,你一定要看医生!”

  “药才吃没多久……药效没这么快……小雅,几点了?”她半睁眼,喘息问。

  小雅看向床头的闹钟。“两点半。”

  “很晚了,你去睡觉……”

  “没关系,现在放暑假,我想陪沙子姐。”即使明天要上课,她也照陪不误。

  “小雅,你也淋了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大概是昨天晚上淋雨,她今天一整天才会头重脚轻的,到了半夜就发烧了。

  “没有。沙子姐,你真的觉得好多了吗?”小雅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不小心滚出眼眶的泪水。

  “真的,你看我不是在跟你聊天吗……别担心,一点小事不可以哭……”她们是有哭的权利,却没有哭的本钱,要是自己都不坚强了,还能依靠谁?

  寻求协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在隔壁。

  呵,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他是免除她的危机没错,但那也只是他碰巧遇上、举手之劳而已,因为他要吃东西,所以“顺手”解决当时缠在她身上的麻顷。

  真是“怪ㄎㄚ”一个!明明狂妄自大、酷到骨子里,对她的态度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差劲沙猪,却又每每做出会让她心口怦怦直跳的事,虽然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的心却因此暖洋洋的,觉得他这个人好象也没那么糟了……

  呃……不会吧?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咦?他怎么朝她走过来了?

  “是幻觉吗……”沙子呆呆地呢喃,以为他自她的幻想中走出来。

  小雅纳闷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

  “东方哥,你来了!”惊喜低呼的嗓音,唤回沙子远飏的思绪。

  小雅看得到她的幻觉?不对,这样就不是幻觉了……

  “你……怎么进来的?”她虚弱问道。

  “门锁不是用来摆好看的。”东方淡淡地瞥了大女孩一眼。

  “我一急就忘了锁门嘛……”小雅理亏地吐吐舌。“东方哥,你是来劝沙子姐去看医生的吗?”

  “我开车载你去医院。”他看着床上病弱的女人,拧眉道。

  她现在跟平常富有朝气的模样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身上一点都不适合出现病态,非但一点惹人心怜的美感也没有,而且还非常非常碍眼!

  “我不要……”沙子别过脸,额前的毛巾滑到粉紫色碎花布面枕头上。

  “原因?”

  “我已经好多了……咳咳……”

  “你感冒了。”该死,昨晚应该不是拉她上床,而是应该拖她进浴室、剥光她冲热水!

  “感冒不一定要……看病吃药……”还在苟延残喘。

  “除非医生说不用。”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垂死挣扎。

  跟这个固执的女人说不通,东方不再浪费口水,索性直接连人带被横抱起床上的她,反正她现在也没体力跟他作对。

  双臂间感受到的高热体温让他皱眉,他将一把钥匙抛给小雅,然后抱着沙子走出房间。“去看着那两个睡觉的小鬼,门记得锁。”

  “没问题,我等你们回来!”小雅笑着接住钥匙,总算真正放心了。

  呵呵,她的直觉没有错,东方哥的确是个好人呢!

  第六章

  “我、不、要……”

  刚才他开车时,身旁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就只有这个虚弱的声音、这句他充耳不闻的顽固抗拒。

  到了医院急诊室大门外,雨势转小了些。

  他动手抱她下车,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她,因频频喘息而微启的小嘴依然只有这句话,只不过这次似乎用尽所有力气,一字字说得斩钉截铁外,他还能感觉手臂中的她正在颤抖,与其说是冷的缘故,不如说比较像是畏惧。

  “我不要打针……”

  感觉自己正要被抱出车子,沙子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一样双腿乱踢,包裹在被单里的身躯像个蚕蛹似的,直往驾驶座蠕动,露在被单外的小脸则是皱得苦苦的,嘴里还吐出不太清楚的呓语。

  果然,这女人长这么大了还怕看医生?!

  东方拧起浓眉,扳过她逃避的小脸,要她看着他,也不管她是病人,毫不客气就朝她劈头低咆:“你这样明天怎么开店!”

  闹别扭的人儿像是听进去了,动作微顿,好半晌才有回应。

  “后天开呀……”

  他擒住车内一双又开始乱踢的小腿,不想让她受伤。

  “万一情况更严重,后天怎么开店!”

  苍白的菱唇一瘪,似乎有了妥协。

  “我明天……去诊所拿药……”就是不要上医院啦,走开走开!我踢踢踢!

  “已经来了就干脆在这里拿药!”

  “不要不要不要……”

  她喘得更急了,分明难受得很,却因为某种幼稚的理由在硬撑。

  该死的!他在心里低咒,往前探入车内压制住她,俊脸恼怒揪凝,认真考虑起敲昏她的可行性,动作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小心翼翼。

  然而先攫住他心思的,是掌心滑嫩温热的触感。他低头一看——

  在她胡乱挣扎扭动下,原本覆在她身上的薄被滑了开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式的及膝棉质花布睡衣,一番折腾后,裙摆几乎已经撩到大腿上,而他掌心所紧贴的部分正是她的大腿,白皙的肌肤与他黝黑的大手形成感官上强烈的对比。

  只要再往上五公分,就可以触摸到女性更温热的……

  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稳住浮动的绮思遐想,毅然抽回手,以最快速的动作将她裹回被子内,因为刚才掌心感受到的热度,是他刻不容缓必须解决的麻烦!

  他腹部被踢了一脚,以她虚弱的力道他当然不痛不痒,可也踢坏了他的耐性。

  “沙莎莎,不要逼我敲昏你!”他咬牙,倾身使了巧劲,将她拖出车子。

  “呜呜……”被迫困在他胸膛前的人儿这回发出呜咽,无力的小手像是攀附在能免于灭顶的浮板上,死命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我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我不想睡……医院的病床……不要带我进去……好不好……”

  不是耍赖、不是闹别扭,她是真的在哭,决堤似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涌出,沿着脸庞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乍见她的眼泪、她的脆弱,东方的心头猛然抽紧,他垂眸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叹了口气,忍不住以自己也从未听过的温缓语气柔声安慰:“如果赖在我身上能让你好过一点,我不会放开你。”

  “真的……吗?”她抬起泪眸瞅着他,孩子气地寻求保证。

  他胸口又是一紧,以收紧双臂回答她。

  之后,沙子总算安静下来,虽然泪水没有停过,不过没再坚持不进医院,乖乖挂急诊、吊点滴、拿药;当然,也没有离开过萦绕着东方气息的怀抱。

  雨过天青。

  清碧如洗的湛蓝天空这会儿又被盛夏的朝阳所霸占,偶有几丝卷云缓缓飘过,地面上的水气很快就被蒸发,下了四天三夜的豪雨完全不复踪迹。

  沉郁闷人的天气终于转好,理当令人精神振奋。绿香屋里正抱着龙猫玩偶坐在柜台内的沙莎莎,却是一脸羞窘,哀号连连——

  前天早晨她一睁眼,赫然发现自己与东方同床共枕……呃、正确来说,不只“同”床“共”枕,两人根本是抱在一起,虽然衣着完整,但她还是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即使头痛欲裂,她仍强忍不适质问他为什么爬到她床上,然后,他慢条斯理说道:“这是我家。”

  她愣了下,才怀疑地定睛一看——他没有说谎,她对于前一夜的印象,也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我问你,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男人对独立自主的女人都很不屑吗?我自己一个人开店难道也错了吗?

  我身旁没有男人又不是我的错,就是遇不到对的嘛……呜,我也想要有人陪、有人保护呀!为什么看我人单势弱,就要欺负我!

  你是不是也看我好欺负,所以才借口我偷窥你家想占我便宜?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的房子就是我梦想中的家,我梦想和心爱男人建立的家!呜,你好小气……我看看也不行吗……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正好,我好像也喜欢你,你要不要我?呜呜,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说了。

  她居然对他说了?!

  “天啊,好丢脸……”沙子又哀号一声。

  生病的人,难道情绪理智就特别脆弱吗?那天晚上她虽然发烧,但也没有烧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可是居然对东方吐出所有积压在心底深处的不满与寂寞,说着说着还真的呕了他一身秽物。

  “好丢脸……”沙子颓丧地把下巴放在龙猫头上。

  他没有必要任她霸占他的床、没有必要被她搞得臭气冲天,都是因为她厚脸皮地巴在他身上整整一夜、只要他松手她就发脾气,也像个疯子似的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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