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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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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抖了一下,多说了几个零。现在许多多问,一时语塞。

  岳飞龙嘴快,“曲阳是谁,不能跟人家比,人家是大老板,在包头城也是有一号的,拿个十万八万跟拔根毫毛差不多。”

  许多多一吐舌头,“十万,你傻啊,还打算让这破学校再开除你一回。”

  曲阳只好解嘲,“正因为被开除了,我才有今天的,否则我只能和岳飞龙一样了。”

  这一句应景的话对岳飞龙来说却不大中听,向我一样,那苏曼该睡在你的怀里,脸上却不显山露水,“我只是那算盘上的珠子,任由人家领导拨弄。”

  分管教育的市领导唾沫横飞,回顾了建校并不存在的苦难过去,又怀着极大的热情展望建筑大学不着边际的遥远未来,还有几位挂着领导头衔的面孔上台免不了口若悬河一番。曲阳瞪大了眼睛,收寻着熟悉的身影,终于目光定格在前方的一张桌子上,那是一种依然惊为天人的美,清秀的脸,南方的水乡气质,长长的发,乌黑发亮。许多多坐着苏曼的旁边,两人紧紧地拉着手,倾诉衷肠。一丝沉积多年的痛又被勾起来,再次碰触了神经末梢,心头一阵阵悸动。

  焦柳专心和一小师妹聊的热火,相逢恨晚。同桌的其他校友们把高档手机放在桌边,脱掉皮尔卡丹露出梦特娇,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劳力士,个个海阔天空地谈论着自己了无边际的宏伟事业,撇着嘴抒发着恬不知耻的博大情怀。

  曲阳偶尔举举杯应付一下场面,眼睛却时刻没有离开苏曼,终于,苏曼挽了许多多的胳膊说笑着向门口走过来,曲阳急忙迎上去,偶然相逢在门口。

  曲阳伸出右手,“嗨,好久不见!”

  两人停下脚步,苏曼刚才还流动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似要伸手,却显犹豫,只是点点头。曲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手收回来,强挤了一个笑,“怎么样,这些年过得好吗?”

  许多多意欲推开苏曼挎着的手,“你们俩聊会儿。”

  苏曼却紧紧地抓着不放,嘴角有点颤抖,她在极力平静着自己,颤抖地说“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晚上我们几个一起聚聚吧,都是老同学,飞龙、焦柳,还有你们俩。”

  许多多看着苏曼,“我们去吗?”

  苏曼摇摇头,“对不起,我晚上走不开。”然后挎着许多多,走出门口,曲阳追了几步,“你们去哪,我送你们吧!”

  苏曼低着头,死死地抓紧许多多,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许多多明显地能感受到来至苏曼身体的颤抖,她回身向曲阳摇摇头,被苏曼裹着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而在大厅的另一端,岳飞龙高高地翘着脚跟,不住地张望,面如死灰,阴沉有如压顶的乌云。

  焦柳把个红本子塞到曲阳手里,“给你,岳飞龙让我交给你,大专毕业证,有钱就是好啊!”

  曲阳冷笑一声,一撕两半,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擦屁股我都嫌它硬,哥们儿,晚上再给你安排安排。”

  焦柳整整衣服,诡异地一笑,“还行,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地像范进中举呢,得了,我得护送一师妹回京,有事电话联系吧。”说着看向旁边,一位漂亮姑娘正双臂拢在胸前,压迫着挺拔的事业线,微微地笑。

  两人拥抱了一下,焦柳陪着小师妹谈笑风生而去,曲阳穿过马路,一眼看到公司楼下王大爷的面筋摊,摆在一个靠路边的车位上。他没有停留,冲进电梯,在8的数字键上不停地按,电梯终于开了,曲阳快步走进办公室,在抽屉里一阵摸索,找出一个小纸包,把那些白色的粉末置于锡纸上…贪婪地吸食,一阵喷云吐雾,眼前幻化出苏曼美丽的身影,向着自己飞奔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阳似乎觉得有人,抬头看时心怡正站在办公桌前,曲阳接过文件夹,胡乱扫了一眼,心怡递过来一块热毛巾,眼睛里流露着些许温情,“曲总,您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现在几点了。”

  “七点。”

  “哦,早下班了,那你先走吧。”

  心怡忽然做出一个调皮的笑脸,“曲总,要不我晚上请您吃饭吧。”

  “吃饭,好啊,我也觉得有点饿了。”

  两人驱车到了全岛咖啡,曲阳点了一份牛扒,心怡要了一份甜点,漫不经心地吃,曲阳喝着蓝山,品味苦与甜的交融。心怡面前是一杯卡布奇诺,泛着奶香。柔弱的灯光下,一位中年男士优雅地按动琴键,粗笨的指间流淌的舒缓的音乐,玻璃窗外,流光溢彩,夜色迷离。曲阳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于是提高嗓门,“心怡,今天周末也不用陪男朋友?”

  心怡正在搅咖啡,听到此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曲阳,“曲总,谁告诉您人家有男朋友了。”

  “没有更好,哪天我帮你介绍一位。”

  心怡一听急了,“谁要你介绍。”

  那语调让曲阳心头一震,觉得和心怡一起吃饭是个错误。于是拿起刀叉对付面前的牛扒,奈何今天牛扒正在发牛脾气,倔强得要命,刀切不动,牙咬费劲。

  心怡忽然甜甜地问,“曲总,能说说您的过去吗,您对我来说简直是个迷。”

  “过去,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我的过去没什么,有的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不是你一个小姑娘所能听的。”

  “那就讲我能听的,比如您为什么不结婚啊?”

  “哈哈,我也想结婚啊,可是谁愿意嫁给我呀,一者年龄不小了,二者长得也一般,三者虽说大小是个老板,可是核对一下资产,我估计是负数,你说我还有什么能吸引小姑娘的。”

  “曲总,我觉得您是个好人,从对待王大爷便可以看得出。”

  曲阳忽然有些激动地说,“好人,我算什么好人,我也能是好人,我吃喝嫖赌、坏事做尽,无所不为,你只看到了我阳光下的一面,如果对王大爷还可以,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施舍,是我偷工减料,欺上瞒下,棒打民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丑事的遮掩、救赎。一个人坏事做多了,总想找点心理平衡,顶多是这样而已。”

  心怡忽然直视着曲阳,眼睛里充满着坚毅,“曲总,我愿意做您的女朋友。”

  曲阳与心怡对视了几秒钟,忽然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心怡,你也是个说笑话的高手,来来,吃东西。今天这牛扒,还是不错的,给你来一块。”

  心怡欲言又止,只好继续搅动那杯咖啡,然后轻轻地放到嘴边,双眼望着窗外,像是一幅美奂的剪影呈现在曲阳面前,那一刻,曲阳差点心软。

  一栋老式的单元楼里,岳飞龙下厨炒了几个菜,盛好饭,摆好筷子,“曼,吃饭了。”

  岳飞龙张望了几下,没有人答应,他解去身上的围裙,来到狭小的卧室,“曼,吃饭了。”

  苏曼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吃吧,我不想吃。”

  “来,多少吃一点。”说着伸手去拉苏曼。

  苏曼一甩手,“我说过,我不想吃。”

  “怎么也得吃饭,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还从天外天地摊打包了你喜欢的面筋。哎,你说神不,那卖面筋的老头居然把面筋摊摆在了蒙苑国际的楼下,这老头有点道行。

  “我说过,我不想吃,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不想吃,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吃,是吗?”岳飞龙忽然提高了调门。

  苏曼坐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做什么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你和你的老情人说什么呢?别当谁是瞎子,也别当谁是傻子。”

  “岳飞龙,你,咱能活的阳光一点好吗,不要把每个人都想象的那么阴暗。”

  “你们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让我阳光一点,是否我还得头顶绿帽,替你们站岗放哨,然后再歌颂你们纯洁的友谊吗。”

  “你真不可理喻。”

  “那你说,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想请我们一起吃个饭,许多多也在场,我没有答应,就这么多,你爱信不信。”

  “许多多,什么东西,几年里换了几个男人,还想立贞洁牌坊。”

  “不许侮辱我的朋友。”苏曼大喊着。

  岳飞龙也愤怒了,咆哮着,“我也不许他们侮辱我的老婆。”

  苏曼指着岳飞龙的鼻子,“岳飞龙,你真不是个男人,当年我真是瞎了眼。”

  岳飞龙羞愧的低下头,忽然一抬头,眼睛里冒着火,“我不是个男人,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说着,岳飞龙猛扑上来,开始用力撕扯苏曼的衣服。

  苏曼嘶喊着,挣扎着,可是在疯狂的岳飞龙面前,这都算不了什么,身上紧有的几件衣服被撕扯成条状,扔到地板上,苏曼顾此失彼,上下均告失守,岳飞龙扑上去,来个霸王硬上弓,却发现没有箭,探手一摸,软塌塌地耷拉着。鼓了鼓劲,依然不见起色,岳飞龙依然不死心,一通又撕又咬,苏曼披头散发,裸身匍匐在床上,一时间惨叫连连。此情此景,岳飞龙心头一阵悸动,一种莫名快感荡漾在脑海,低头一看,竟然昂首挺立,也顾不了许多,换来苏曼撕心裂肺一般的嚎叫。

  片刻功夫,苏曼缩在床上,不住地抽搐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岳飞龙跪在地上,不住地抽打自己耳光,声泪俱下,重复着一句话“曼,我错了。”

  第三十八章:帮个忙咋还提钱呢

  第三十八章:帮个忙咋还提钱呢

  曲阳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机械地翻动着一个又一个姓名,却不知该给谁打个电话。孤独与凄凉丝毫不能被金钱所掩盖,依然在倔强地冒出枝桠,心底的那种空不能被任何东西所填满,却还在像细沙一样渐渐地流逝。

  忽然手机屏幕一闪,随着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刘亚东。

  刘亚东,这个多年前帮着曲阳打架的冷血家伙,如今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搞起了新型第三产业,几年下来富甲一方,成为村头巷尾谈论的不变主题。人家是发展农业,搞点手工业,刘亚东符合国家潮流,搞自主创新,玩起了资本运作。其实说白了,本地人叫‘围胡’,公安局有个固定名称叫‘聚众赌博’,本地人士又给取了个极具仙风道骨的名字,叫做‘耍钱’。古今上下,能将金钱置之身外,用来玩耍,是何等境界,奈何往往当局者迷,痴之其中,不能自拔者十之有十,鲜有全身而退者。

  曲阳按了一下电话,拿到耳边,“亚东。”

  “半天不接我电话,正鸳鸯戏水呢还是‘日’本人呢?”

  “这人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都变了味,你那嘴好像是个大粪坑,天生有一种令一切腐朽的功能。”

  刘亚东哈哈大笑,“刚从黄河里打上来的鲤鱼,麻利地走,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儿。”

  “累个球,一会儿我让阿舍愣来接你。”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果然没多大功夫,阿舍楞三个字显示在手机上,曲阳迟疑了片刻,还是接听了电话。

  “我到门口了,你下来吧。”

  “老大,你到哪个门口了?”

  “假日花园。”

  “我在公司呢。”

  “我马上到。”

  曲阳从保险柜拿了两摞现金,用报纸包了,心里却还再想走与不走。阿舍愣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混混,如今是开夜总会、ktv、洗浴中心,手下有跟着混饭吃的小弟,还有一批全自动印钞机----小姐。曾几何时,‘小姐’只是王侯将相大家闺秀的专用代名词,现在风水轮流转,一夜间飞入寻常百姓家,变成几十元,几百元的消费品。现如今,场子有小弟们的照看,也早过了吃喝玩乐的初级阶段,正全身心地投身于黄赌毒,大有把坏事做绝的趋势。只是行事隐蔽,关键时候也有贪腐分子穿一条裤衩,表面上虚张声势,暗地里通风报信,居然这些年大行其道,在曲阳看来,是暴利中的暴利。

  几个小时后,两人已置身于黄河上的一艘游船中,吃着真正的黄河鲤鱼。近些年各地的不肖子孙不断往黄河母亲身上泼脏水,致使黄河鲤鱼日趋减少,物以稀为贵,黄河鲤鱼也跃过龙门,身价飞涨。曲阳不太相信刘亚东这个财迷会招待大家真正的黄河鲤鱼,刘亚东信誓旦旦地展示他最新捕捞工具,原来是几根连着电瓶的电极。曲阳摇摇头,这种捕捞办法变态至极,可以连老带少一起斩草除根的终极捕捞。

  一会儿赌博开始,由一个煤矿老板坐庄推对子,阿舍愣眼如铜铃,似乎能看见一样,几把赢了几十万,曲阳玩了几把,手气一般,一摞很快输完。各色人等都瞪着眼,揪着心,短暂忘记了今夕何年,汴州还是杭州。曲阳也沉浸其中,时而狂笑,时而怒骂,只有刘亚东笑盈盈地欣赏。

  有人示意曲阳的手机响了,曲阳一看,原来是令东平,他按了接听键,“喂,清天大老爷,您有甚事!”。

  现如今,令东平也不在是当年的计划生育专员,而是本乡的父母官,乡长大人。令东平显得有点着急,语速急促,“你在哪?”

  “我能在哪?我在包头。”

  “到底在哪,是否在船上玩呢?”

  “你怎么知道。”

  “掩耳盗铃,全乡人都知道,上面派人下来了,你赶快走。”

  曲阳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下来,这时刘亚东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有两辆不明身份的车辆,过了将军乡向黄河岸边开来。”

  放出去眼线不断地把情况反馈过来,大家也无心赌博,忙着收拾散落在地上成捆的钞票。刘亚东成竹在胸,命令船老大开船,等一干人等身着便装赶到黄河岸边时,游船已经在黄河南岸继续吆五喝六,警察们隔河相望,只好悻悻而归。

  一伙人玩个通宵,散伙的时候,那位煤老板被彻底清洗,变得一穷二白,苦着一张苦瓜似的脸,一言不发。

  曲阳把车开到自家的院子外,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几只羊羔子咩咩乱叫,在凌乱的院子里撒欢。曲阳费力地推开南房变形的门,一股呛人的烟味冲出来,屋子里漆黑一片,曲老三蜷缩在炕头,身上盖着一床腌臜的被子,不停地咳嗽。

  “大,咳嗽就别抽烟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噢,曲阳回来了。”

  “大,这还行,你还是跟到我包头,雇个保姆。”

  曲老三费力地挣扎着坐起,轻轻地摆摆手,“我哪里也不去,我还要留着我这把骨头跟你妈搭葬。”

  “大,你这都说的是些甚。”

  “人固有一死,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怕什么忌讳。来你坐下,跟你叨拉两句。”

  “大,有甚事,你说吧。”

  “曲阳,你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人家是没钱找不下对象,你现在按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还在挑拣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声。曲阳拿过暖水瓶,却没有一滴水。想烧点开水,锅里还有没洗的碗筷。

  “大,你别操心我,你看你自己,你这几天没吃饭了,要不你跟我哥一起吃吧。”

  “我现在还能行动,不给他们添麻烦,你坐下,你听我说,赶快找个对象,该成家了,成了家你这心也收收,好好过日子。”

  这时曲阳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王致和,闲扯了两句,王致和说是有个表妹介绍,曲阳便笑,问到底是你表妹,还是你的相好。王致和用性命担保,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漂亮加年轻,绝对一见倾心。

  曲阳放下电话,“大,你放心吧,刚才朋友给介绍对象,回去我就见见面。”

  曲老三满心欢喜,“那就好,你快走吧,能在我临死前娶回媳妇,死了我也好跟你妈交代了。”

  “大,你咋总是死呀死的。”

  “曲阳呀,娶过媳妇你可不要再外面瞎混了,我听说你们经常在船上赌博,那老刘家的小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耍来耍去,还不是都跑到他的兜里,我还听说,他那麻将,牌九都有猫腻,动过手脚。”

  “大,你都听谁说的,我自有分寸。”

  “分寸,你要认清自己,一个个看天不忿,看地不平的,你们都以为天是王大,自己的王二。其实你们是赶上了好时候,上天入地的放不下,不要太过分了。”

  曲阳没有说话,伸手去洗锅里的碗。刚摆弄几下,手机又响了起来,曲阳低头一看,却是许多多。

  电话那头许多多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曲阳听得费劲,没好气地说,“许多多,你到底要说什么。”

  “哎,算了,还是告诉吧,你可听好了,苏曼嫁给岳飞龙并不幸福,还要受岳飞龙的折磨虐待,岳飞龙男人那方面不行,便想出各种变态的办法。还有自从你们上次说了两句话,岳飞龙起了疑心,更加地变本加厉。喂,喂,喂,曲阳,你在听吗?”

  “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我看错你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苏曼不让我告诉你,就当我没说。”说完挂了电话。

  曲阳迟疑半天,才合上电话。曲老三关切地问,“工地有事,你就走吧。”

  “大,你跟我一起走吧,上去检查一下身体,你这咳嗽这么厉害。”

  曲老三笑笑,“等你结婚有了孩子,我给你去哄孩子。”

  曲阳又给在地里掰玉米的哥嫂打了电话,嘱咐了半天才跨上汽车,倒后镜里,曲老三佝偻着身体,倚在墙根下,手搭凉棚,看着一泡黄尘而去的汽车背影。

  老赵四拄着根红柳棍挪过来,说:“老三,你养了个有本事儿子”。曲老三摇摇头,嘴上说“是福是祸有谁能知道呢,四哥,快进屋,进屋。”眼睛却还盯着远方。

  曲阳直接把车开进将军乡的大院,偌大办公楼再也不是几年前的寒酸样,令乡长的办公室在三楼东头,曲阳轻车熟路推门直冲进来,却发现坐了一屋子人,令东平正激|情四溢地侃侃而谈,曲阳只好示意一下又退了出去。在走廊里不停地踱着步,一手乱翻着手机,屏幕一闪,震动了起来,显示是王致和。

  曲阳按了接听键,“王哥。”

  “兄弟,刚才那表妹已经名花有主了,哈哈,你小子命好,正好,我这还有个干妹妹,便宜你小子了,你们见个面。”曲阳心里想,什么干妹妹,臭豆腐的干妹妹只有一种,可又不好直接拒绝。

  “怎么干法。”也许发去声更为恰当。

  “放心,绝对良家妇女,今年二十出头,长得没得说,老哥也绝对没有染指。”

  “王哥,你介绍的我能不放心吗,回去我跟你联系,好歹见个面。”

  “那我就安排了。”说完,王致和挂了电话。

  曲阳苦笑一声,这王致和不知道卖得什么药,死缠着自己‘脱光’,这时会议好像散了,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曲阳坐在乡长的宝座上,接过令东平递过来的茶水,“青天大老爷,你这位置不错啊。”

  令东平显然成熟了许多,也发福了不少,肚子微微向前挺着。“你要看上了,咱俩换换,让我当两天财神爷。”

  “如果可以,我到真想找个地方上班,每天一杯茶水,两张报纸,多逍遥自在。”

  “只怕你忍受不了这份清苦。”

  “干嘛忍受啊,我应该享受这一份清苦。”

  “你说,是否你们这些有钱人被钱烧糊涂了,尽冒凉气。”

  “有钱是个名头,是个空架子,我估计把我的资产盘点一番,打清银行贷款,付清工人工资,还了高利贷,我估计没准是负数。”

  “不至于吧,我也不向你借钱,你哭穷干甚。”

  “我就说没人相信吧,算了也不跟你说了,你这忙什么,聚一屋子人,发什么神经。”

  “这不要浇秋水保墒,刚才给水利、各村大队布置工作,我如今整个就是一个全天候保姆,这播种化肥要管,浇地收割要管,打架斗殴也要管,谁家受灾了,谁家低保了,你说全乡几万人,这上面还布置招商引资的任务,我这脑袋乱的,简直一锅粥。

  “保姆好啊,这不正是为人民服务吗?”

  “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曲阳变得一本正经,“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乡长。”

  如今的令东平,乡长干得风生水起,几年前和李冬梅结婚生子,花的心竟然也一起收了,一门心事地干工作。曲阳开玩笑说,这么干下去,县长也有可能,想不到你这害群之马倒要立地成佛,修成正果了。

  曲阳又接着说,“来的路上,阿舍愣跟我说,田芳兵在他那里当妈咪,手下领导着上百姐妹,迎门卖笑。哪天咱俩一起光顾一回,看她怎么说。”

  令东平冷笑一声,“我早知道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成妈咪了,什么东西。”

  “那你当时那个甜蜜。”

  令东平红着脸“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又拉住曲阳表情凝重地说“曲阳,你少去耍钱吧,阿飞前几年干得也挺大,最后在刘亚东那里输了有上百万,只好重操就业搞废旧回收,可是急功近利,工人偷出来的钢筋、推土机,甚都敢收。被抓了个现行,估计一会儿半会儿出不来。什么事都得有个度,你说是不!”

  “我记着你这个‘度’了,比我妈都啰嗦,行了,我走了。”说着拍拍令东平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按说我是没资格说这些话,我和冬梅没事儿常念叨你,总觉得你变化太大了,不是说你变有钱了,而是整个人变了。”

  曲阳脸色突变,话如决堤的黄河水,喷涌而出,“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你是被党的那一套俘虏了,动不动讲原则,讲党性,什么事到你们政府官员嘴里,都能八面玲珑。这年头,谁能比谁干净多少,我们都处在这泥沙俱下的社会里,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否则只能狗屁不是。你这个乡长的宝座不也得花钱买吗,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

  令东平被噎的说不出话,看着曲阳转身而去的背影,不住地摇头。

  曲阳拼命地踩着油门,在这条通往土默特右旗的乡村公路一路狂奔,这几年运煤车辆增多,道路也被超载车辆碾压得坑坑洼洼,曲阳闪展腾挪,可终究一个大坑再难躲闪,只好把心一横,右脚全力踏在刹车板上。就听的一声巨响,左前胎爆裂,汽车侧滑了几米,车头冲下马路,停在千钧一线上。

  曲阳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田野,恬静而安详,心想一头冲下去也就算了,令东平的话压在心头让人更加沉重,可是谁愿意这些改变啊,这社会好像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每个人不停地旋转,直到晕头转向,然后机械地向前迈步。

  这时有人敲击窗户,还在大声呼唤,“后生,怎么样了?”

  曲阳走下车,“大爷,没事儿,不要紧。”

  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穿着不太合体大翻领的过时西装,腰间用一根电线系着,手里拎着放羊铲,一绺花白的山羊胡子挂着一丝唾沫。远处,一群羊正在一片收过的地里悠然吃草,只有羊羔子忽前忽后,蹦着高地撒欢。老人前后左右端详了一下,“后生,车轱辘炸了,喊几个后生给抬出来。”

  “大爷,您看需要多少钱?”

  老人面露怒色,“你这后生,帮个忙咋还提钱呢,成甚人了,你等着我去喊人去。”

  果然一支烟的功夫,老人引领来几个精壮的后生,大家一使劲,生生地把车挪了个,还帮着换了轮胎。其中一个眯缝眼拍拍曲阳的车,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声音,“老板,我们帮你把车抬出来,咋也得给弄包烟钱不是?”

  老人一瞪眼,气得大骂,曲阳笑笑,从后备箱拿出两条中华扔过去,后生们笑着争抢着跑开了,老人拿起羊铲,铲了土向后生们的背影打去。嘴里还在夹着唾沫星子痛骂,“败家的东西。”

  公司里,心怡急得团团乱转,说房子近期销售情况不理想,银行上午又来催贷款,资金实在紧张。曲阳翻翻资料,“还没到期吗,着什么急!”

  “不知道,说是什么美国次级债爆发,投行倒闭。”

  曲阳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朱行长,您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曲总,实在不好意思,总行通知,要求对房地产收紧信贷,催收贷款,都他妈的美国人闹得,美国人住大房子,让全世界掏腰包。”

  “骂美国有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们银行也真是,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贷给开发商拿地,贷给建材公司生产,贷给地产公司开发,贷给建筑公司盖房,再贷给老百姓买房,合着整个房地产产业链上都是银行的钱,若干环节,都是银行牵线搭桥,说个不恰当的比喻,银行就是个拉皮条的。现在缺钱了,没辙,都已经盖成房子了,要房子有得是,要钱没有。”

  电话那头一阵大笑,“小四,你现在是泼皮加无赖啊,银行要房子干什么呀。”

  “哎,刚好把房子发给那些储户,还买什么房,问题不都解决了。”

  “歪理,歪理,我也说不过你,怎么样,给个面子,晚上见个面再聆听你的高论。”

  “还是我请你吧,银行的饭吃不起啊,那是要利息的。”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方罢,曲阳吩咐心怡去安排晚上的饭局,并准备一张两万元的购物卡。不料王大宝挺着肚子喘着粗气冲进来,“曲总,不好了,死人那家嫌钱少,给捅到报纸上了。”

  曲阳操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向王大宝砸去,“王大宝,我说你那是猪脑子,还是人脑子。”

  王大宝笨拙的身体躲了一下,文件落在地上,王大宝费力地一边捡一边说,“按说二十万也不少了,这些年也就这个价,谁知道又是老人赡养费,孩子抚养费,精神抚慰金,丧葬费这费那费的没完没了,我就没搭理。”

  曲阳气得站起来,“你死了,你爹妈要不要赡养,你儿子要不要抚养。”

  王大宝撅着嘴,小声嘀咕,“我爹妈早死了。”

  “猪,我说的意思是,问题不在于人家怎么要,问题在于你怎么给,这下可好,你他妈一个不搭理,两个二十万也打不住,你就等着安监等个部门的罚款吧,本来人家没事还找事呢,你倒好,直接送上门。”

  王大宝委屈的什么事的,杵在那里不言语。

  曲阳看看心怡,“你准备一下,我们俩再去看望一下家属,上次我让你提前打点建委,有没有安排。”

  “安排过了。”

  曲阳长出了一口气,“走吧,算是亡羊补牢吧。”

  王大宝又凑上来,“曲总,我去找两个人,把那个小记者痛扁一通。”

  曲阳瞪了一眼,“你以为你是黑社会。”

  王大宝一脸迷惑,“我哪是黑社会,你那兄弟阿舍愣不是黑社会吗!”

  “滚”

  十月的包头,已经朔风如刀,让人不寒而栗。钢铁大街的两侧,黄叶飘零,像是铺上了一层五色的地毯,只是那些树木,一棵棵被剥落的惨不忍睹,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坦着被岁月榨干的胸膛。

  曲阳有意遇见苏曼一家是在劳动公园门口,远远看见一家人拉着手走过来,岳飞龙早伸出手,挂着笑“曲阳,有日子不见了。”

  “我们能像个男人一样说句话吗?”

  “怎么这么说。”

  曲阳把岳飞龙拉到一边,“你和苏曼要么好好过,要么好聚好散,打老婆算什么本事。”

  “你什么意思?”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治不了的。”

  岳飞龙脸一下子绿了,“你这是挑战吗?”

  “算是吧!”曲阳左手一拉,岳飞龙身体向前一倾,曲阳右拳已打到岳飞龙脸颊上,岳飞龙刚才还微笑的脸瞬间凝固,一屁股坐在地上,曲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通狂踹,把岳飞龙打倒在地,一旁的孩子早吓得哇哇大哭,不住地呼喊着‘爸爸’。

  突然,苏曼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护住了岳飞龙,嘶声力竭大声呵斥,眼泪也不由得流淌成河,“曲阳,你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也不是。我有我的生活,我有我的方式,从你消失那一刻,就一切都结束了,你不是什么救世主,我也不需要你的拯救,更不需要你的怜悯。你的出现只能是在流血的伤口又深深地刺上一刀,你走,你有什么权利伤害我的丈夫,你走啊,走得远远的。”

  曲阳木然地矗立在原地,站了好久,默默地看着苏曼扶起岳飞龙,岳飞龙几欲甩开苏曼的手,却被苏曼紧紧抱住,领了孩子而去,逐渐消失在一片迷离中。

  第三十九章: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第三十九章: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季节的冬天覆盖了大半个中国,而房地产的冬天却全面来临,笼罩着整个神州大地。曲阳把会议开得大呼小叫,却依然不能把客户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心怡紧锁双眉,双手拢在胸前,似有寒意。

  曲阳看了一眼心怡,“你去安排吧,银行贷款筹措资金归还,工程费、材料款能顶房就顶房,我们施工的楼盘进度款也要追得紧一点。”

  “他们说了,也只能给顶房子。”

  曲阳苦笑一声,“顶也行,低价出手,刘总的高利贷本金给钱,利息给房。”

  “曲总,您不是和乾坤集团的董事长段彪关系挺好的吗!乾坤集团现金流应该不是问题,能否从他们那里拆借一点,挺过这个冬天,我相信市场一定会好转,还有小道消息说国家会出台针对房地产的救市政策,毕竟房地产行业牵扯太多,会损害到经济的增长。”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段彪说了,借钱可以,条件是要一半以上的股份,乾坤集团要做到绝对控股。”

  “那怎么行,股份万万不能给他,您和全体员工奋斗十几年,让他捡个现成的。”

  曲阳苦笑一声,“《红楼梦》上说,‘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也许一切势在必然。”

  “曲总,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曲阳笑笑,“其实是一样的。”

  “您的斗志呢?”

  曲阳冷笑一声,不做回答。他踌躇满志,脑袋不断蹦出各种问号,只好在自己有限的知识范围内搜寻答案,以使自己最大程度的心安理得。右脚心不在焉地踩着油门,左手机械地拧着方向盘,换来侧面一辆奔驰高亢的喇叭声,还有几句骂人的话,曲阳笑笑,挥手致歉。

  曲阳猛一抬头,看见一宫大转盘什么时候安装了红绿灯,只好一个急刹车停在线外。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瘸着一条腿走到车前,用一块烂抹布在前挡玻璃划拉两下,然后伸手要钱。

  曲阳忽然灵机一动,摇下车窗,“大哥,上车,给你一百元。”

  那乞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看着。曲阳认真地说,“大哥,不会是以为我抢劫你吧,你帮我个忙,我给你一百元钱,怎么样,上车。”

  这时绿灯亮了,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那乞丐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便上了车,用手摸摸这摸摸那,一脸的新奇,“老板,这车得个十万八万的吧,给我儿子娶媳妇,得买一辆。”

  “大哥,那您得要到下辈子,这车二百万。”

  “二百万!俺的亲娘啊!”然后吐出舌头收不回来,十足惊吓过度的吊死鬼。

  曲阳把一百元递过去,乞丐笑着接过来,对着玻璃照照,又在手里翻着看,流露着这代人对于毛爷爷特殊的深情。然后忽然抬起头,“咱可说好了,犯法的事,我可不做。”

  曲阳笑了一声,“放心吧,只是带你去吃饭。”

  “你是说,你带我去吃个饭,然后还给我一百元。”

  “大哥,是这样,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不好拒绝,逼得我今天去相亲见面,我就说您是我爹,咱就吃顿饭,您也不用说什么话。怎么样,好差事吧!”

  “哦,有吃有喝,有钱挣,咱吃什么,我要求不高,我就想吃一碗炸酱面。”

  曲阳爽朗地一笑,“您到时就知道了,您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

  “武发财。”

  “是吾发财还是无发财?”

  武发财好像没太听明白,只是含糊地回答“是,是。”

  汽车在碧丽华大酒店的门前停下,早有门童开门,“曲总,您好。”那乞丐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门口咨客们个个花姿招展,虽然寒风阵阵却个个裸着修长的腿。看着曲阳身后的怪物,还是有人发了话,“这位先生,请您留步。”

  曲阳一指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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