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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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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条条相对。此时曲阳眼睛迷离,站立不稳,“王哥,咱俩可以叫赤忱相见了吧。”

  王致和和哈哈大笑,“走,赤忱相见的兄弟。”

  两人穿过一小段走廊,前面豁然开朗,赤条条的男人们个个昂首阔步,坦然自若。两人先泡后蒸,大有西天路上,妖精对付老猪的架势。一番折腾,略微清醒了一点。

  早有侍者引导前去按摩,曲阳内心矛盾,想去又不敢去,颇有少女怀春的复杂心情。忙说,“王哥,你去吧,我在大厅等。”

  王致和一推曲阳,“来了这,哪能不去按摩呢,这是此地的特色。”又对着侍者说,“给我兄弟安排一漂亮的。”那侍者忙不迭的答应。

  按摩室房间并不大,灯光昏暗,散发着暧昧。侍者关门离开,留下曲阳心乱如麻,身体发冷,不住地颤抖。片刻功夫,一女子浓妆艳抹飘然而至,只见衣小裙短,双峰若隐若现,随时准备着呼之欲出。曲阳忙闭了眼,吓得不敢动弹。

  那女子用双手轻轻地按摩一会儿头部,曲阳心绪稍平,然后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大哥,你还挺腼腆。”

  曲阳睁眼再看时,那女子已经赤裸相对,周身上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曲阳一下子坐起,将那女子按倒,扑了上去,一番折腾,不得要领,刚入港就位,一丝麻酥至下而上铺天盖地漫射开来,那一刻,魂灵儿仿佛飞上了天。只是瞬间又跌落下来,摔个粉碎,溅落满地怅然无数。

  那女子也不答话,着衣离开,留下曲阳羞愧难当,扼腕长叹。也曾无处次幻想那美妙的一刻,却忽然到来的时候,却如此仓促不堪。虽说这些年,也只能是‘独坐书斋手作妻,……子子孙孙都姓倪。’而如今,想到这,一股罪恶感弥漫上来,曲阳胡乱穿了衣服,跑到喷淋头下,一遍又一遍不住的冲洗。可是留在心里的污浊再也不可能荡涤,理想中的画面再不济怎么也应该是张生会莹莹吧。

  “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一捺。羞答答不肯把头抬,直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发髻儿歪。我将这纽扣儿松,把搂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软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儿轻拆,露滴牡丹开。但蘸著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搵香腮。春罗元莹白,早见红香点嫩色。”

  曲阳迷迷糊糊地返回工地,躺在门房的铺上,胡思乱想中苏曼忽然飘然而至浮现在眼前,红颜陌陌,那一刻他眼角湿润,不能自持。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现如今的人们还以眼泪赠答,并且以这为最上的赠品,因为他此外一无所有。’曲阳却是在拿不出任何东西祭奠那慢慢死去的爱情,曾经无数次期盼着偶遇街头的重逢,自己飞黄腾达后的相视一笑,那一刻,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偏偏事与愿违,自己还有何资格再次与苏曼相拥。从心灵到身体,自己已经肮脏透顶,还有何面目面对心爱的人儿。这一刻,曲阳知道,和苏曼之间已经永远没有可能,终究山穷水尽,惨淡落幕。

  第三十章:文化是个圈(jun)

  第三十章:文化是个圈(jun)

  翌日,迷迷糊糊中曲阳忽觉得有人轻推自己的肩头,睁眼看时,那长发飘飘的样子映入眼帘,曲阳从床上弹起,定睛凝神,“噢,嫂子啊!”

  小玉一脸严肃,“几点了,今天没事儿吗?”

  “嫂子,不好意思,喝的太多了,彪哥呢?”

  “彪哥一早去了巴盟,本来让你送的,结果打了几次传呼,也没见你回。”

  曲阳一颗心算是放下来,昨天还担心段彪要问,该如何回答呢。忙伸手去拿了传呼机过来,上面显示一排段彪家的电话号码,“嫂子,您有事吗?”

  “有点事吧,都快中午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您等我一下。”曲阳整理一下衣物,跳下床来,原来昨晚和衣而卧,衬衫被压的皱皱巴巴,放佛被牛嚼过。

  在一处小饭馆里,小玉要了几个小菜,“你来瓶啤酒。“

  曲阳忙着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现在听见酒这个字就难受。”心里却在不住地打鼓,盘算着小玉的心思。

  曲阳要了一碗米饭,大口地吞咽,确实太饿,昨天一大桌,可是好像什么也没吃,光顾着喝酒了,人们都说‘酒乃粮食精华’,可就是不经饿。

  不经意小玉忽然发言,“彪哥在外面有人了!”

  声音虽然不大,却犹如一颗炸雷在耳边炸响,曲阳脑袋迅速地旋转,完全是超频运行,曲阳停下筷子,傻呵呵地看着小玉,“嫂子,什么有人了?”

  小玉紧盯着曲阳,“彪哥,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吗?”

  曲阳装出一个对于这个问题不屑一顾的笑,“嫂子,笑死我了,有没有人你不知道,我能知道啊!”

  “你们一天泡在一起,你能不知道。”

  曲阳收回了笑,憋出个一本正经,好夯实接下来内容的真实性,“嫂子,要说一起出去喝酒,唱歌,找个小妹陪一下,顶多一起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不瞒嫂子,那有,但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要不然办不了事,至于其他的,我真没发现。再说也没有空啊,每天晚上吃完喝完也半夜五更了,每次都是我把彪哥送回家的。”

  小玉眼睛望着窗外,陷入沉思,长发飘下来,确实有苏曼的痕迹,曲阳按下这又起的念头,“嫂子,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想吃,你吃饱了,和我去家里取车,彪哥说,下午你还得去设计院打听预算的情况。”

  曲阳嗯了一声,加快速度,以风卷残云之势一扫而光。两人到了她们居住的小区楼下,桑塔纳就停在那里。

  小玉漫不经心地说,“钥匙在楼上,你上来取吧。”

  曲阳只好尾随而入,那是一套小面积的楼房,客厅不大,却布置的温馨格调。一侧墙壁上挂满段彪和小玉的婚纱照,有王子公主版、绅士淑女版、地主地主婆版,可怎么看都透着大灰狼和小绵羊的味道。

  小玉端了一盘水果来,“你吃点水果。”转身进了卧室,曲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上下颤颤,确实舒服。心想这老外真能整,中国人无非发明个贵妃榻、圈椅、摇椅,谁承想安弹簧。

  一会儿小玉换了一件睡衣出来,锋芒毕露,隐约可见内衣的轮廓,曲阳顿时心猿意马,方寸大乱,昨日情形浮现出来,忙夹紧双腿,武力镇压之。

  小玉在沙发的一侧坐了,慢慢地削了一颗苹果,递到曲阳面前,曲阳忙着谢谢。小玉妩媚一笑,“谢什么,有空常上来坐坐,我经常一个人在家,你彪哥不让出去,怕我丢了他的人。”

  “哪能呢,嫂子,上次没有你,我看轻工局的款还得拖几天。”

  “能与不能,我都是人家笼子里的金丝雀,得看人家脸色。噢,对了,我让我兄弟到轻工局工地上照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多给指点。”

  “嫂子,我能给指点什么。我也一吊钱掰两半,二百五。”

  “看你说的,反正你给搭照着,嫂子不会亏待你的。”

  “是,我会的。”曲阳一抬头,对面墙上段彪穿着中山装正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曲阳一个激灵,大骂自己想多了,忙起身,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嫂子,我得走了。”

  “坐着呗,我也没什么事。”

  “我还是早点去趟设计院,别误了事。”说着话,已迈步走向门口。

  曲阳坐在车里,长吐了两口气,心绪才渐渐地平静下来,可有一地方势力顽固,不肯就范,依然傲视群雄。好不容易连抚带缴平定下去,又感搔痒难耐,急忙把车开到一处大众澡堂,连泡带洗折腾一番,精心检查好像也没有溃烂的地方。可还是不放心,跑到药店买了一盒阿司匹林,连着服用了几天。

  段彪回来,发了一通脾气,大骂新任的小舅子狗屁不通,又旁征博引,举出若干例子,足以证明小舅子就是为折磨姐夫而生的。可是木已成舟,小舅子依然神出鬼没,也倒不完全一无是处,发工资时还是能准时出现,然后分别送到录像厅、台球室、游戏厅,餐馆,直接带动了服务业的繁荣,有个新词叫什么来着,噢对了,叫拉动内需。

  就让他们去繁荣社会主义市场做贡献去吧,段彪带着曲阳来到巴盟,意在向外拓展,把轻工局的工地仍给姐弟俩,任由折腾。巴盟的项目是一处煤矿的办公楼,工程费少说也在几百万元的级别,这么大的一块蛋糕,谁都想咬一口,难度可想而知。

  首先就是施工资质问题,市九建建筑二级的资质含金量不够,只好重新寻找挂靠单位。在朋友的介绍下,段彪找到了一家全国性建筑公司北京建安,房屋建筑工程施工总承包企业特级资质。获奖证书可以装订成一本书,其中还有一张是鲁班奖的获奖证书,曲阳大为感慨,我们家祖传木匠也未敢染指鲁班的名号,深怕玷污了大师,这一个靠钢筋水泥盖楼房的居然篡夺了这一荣誉,说白了还不是拿着一摞证书和资质文件卖复印件,价格还不便宜,工程款的5,而市九建只需3即可。这样一个工程算下来,北京建安一张授权文件,一本资质文件可以轻松收益几十万。

  曲阳建议用九建投标,段彪说,“你懂个屁,告诉你,记住了,羊毛永远出在羊身上,一个特级资质评分会高,胜算自然增加一成,预算也可以做的高一点。”

  “彪哥,那要是中标价格上不去怎么办。”

  “工程先拿下再说,增加预算也不是不可能,设计院那是咱的老关系,事在人为吗。”接下来几天,曲阳见识了段彪的事在人为。

  段彪直接用报纸包了十万元,放在煤矿上级单位一把手的办公桌上,丝毫没有掩饰,连遮羞布都不需要。领导一脸谦虚,“你看,这个事也不一定成,你要放呢,就先放到我这里,我先替你保管着,事不成,你过来拿走,事办成了我也一分不要,交给相关办事的弟兄,算是点辛苦费。”语气不像是党政干部,倒像是黑社会的堂主。

  段彪满脸赔笑,只是那张脸无论再怎么组合,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领导,您一句话的事,拜托。晚上,我安排一下。”

  领导连忙摆手,“不需要了,现在已经‘三高’了,再说现在是敏感时期,另外,牛矿长那里你还是要做做工作哦,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吗!他是一定会参加评标的。”

  段彪从领导办公室出来,马上有了底气,腰杆也挺直了不少,“小四,还得想个办法啊,去了几次牛矿长那里,牛矿长太牛,态度模棱两可,并不明朗,我觉得牛矿长是心有所属,我估摸着已经被人拿下了。”

  “彪哥那怎么办?”

  “怎么办,今天晚上再约一次,实在不行就不理他,有领导说话,他也只能干瞪眼。”

  “彪哥,咱们这样拿着钱去送,会不会太赤裸,有的人没准喜欢别的东西,或者会伤人自尊。”

  “还赤裸,光溜溜不就完了吗,有人天天给我送,我愿意重伤。”段彪忽然灵感上头,找了地方给领导拨了个电话,放下电话,笑嘻嘻地说“小四,牛矿长不简单,领导说爱舞文弄墨什么的,喜欢个古董字画。你说咱来的也匆忙,没有准备。”

  “彪哥,难道你还有古董字画。”

  “那当然了,不过字画没有,原来有上小学时的作业本,估计值不了几个钱,还被我爸卷着抽旱烟了。古董倒是有一件,是我爷爷留下的。”

  “什么宝贝,莫非是王爷的奶嘴、妃子的尿盆。”

  曲阳说完也忍不住笑,段彪并不生气,“也差不多,夜壶一把,最起码清晚期的吧,哪个窑口咱就搞不清了。”说完两人大笑。

  汽车拐进市文化宫旁边的胡同里,两人在一公厕方便一番,注意到公厕边上,摆着几个地摊,凌乱地摆着些古旧的东西,大多是毛爷爷白瓷的塑像,也有林副统帅,五块一个,多买优惠。

  曲阳蹲下仔细查看,没想到这地摊可珍宝无数,什么钧窑的窑变、哥窑的金丝铁线,战国的铜锅、两汉的饭碗,无疑也有一卷《清明上河图》。曲阳打开另一个小卷轴,但见传统中国技法,水墨丹青,主角是两只乌鸦,画面污浊,落款为八大山人。

  曲阳一招呼段彪,“彪哥,你过来看看,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管胡写乱画叫‘涂鸦’了,你看典型的胡写乱画。

  段彪蹲下来瞅瞅,“是乌鸦吗?和咱这地方的乌鸦不一样啊。”

  “黑不溜秋不是乌鸦是什么,彪哥,这个八大山人可有来头,生在明朝,死在清朝,要不你买下来,没准是真的。”

  段彪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小贩,“老板,多少钱。”

  那小贩眼皮稍微一抬,“五百。”

  “一张烂纸你卖五百。”

  小贩一听有人玷污我国伟大的传统艺术,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直,“烂纸,那是真的。”

  曲阳插了一嘴,“这的真的,你还用坐到这里,你告诉我这个八大山人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画家呗。”

  曲阳一拍脑袋,可不是画家,要不能画画吗。段彪把画往地上一丢,“五十。”

  老板轻蔑地一笑,“看你们也是个行家,我也开个张,二百,最低了。”

  段彪摆出转身欲走的造型,只听老板说:“唉,算了,交个朋友,一百元。”段彪看看曲阳,曲阳眼睛里流出‘肯定’的表情。段彪掏出一百元,捡起地上的画轴,老板递过来一个金丝大绒的套子,“送你一个。”

  段彪拨通牛矿长的电话,曲阳在旁边捧着金丝大绒包裹下的宝贝,有如宦官出宫捧着的上方宝剑,不禁掩口也要笑出声来。段彪瞪了一眼,这时电话通了。“牛矿长,您好,您好。”

  “你是哪一位啊?”

  “我是北京建安的段彪啊,不知牛矿长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坐坐。”

  “噢,段经理,晚上还有点安排,改日吧。”说着,似有挂电话的意思。

  段彪忙说,“牛矿长,早听人说,牛矿长可是咱们巴盟书画界的大家,我来的时候把我爷爷给我留下的一幅画带了来,想让牛矿长给看看。”

  “哦,画啊,哪个朝代的?”

  “这我就搞不清楚了,听我爷爷说是他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谁画的啊?”

  段彪急忙看着曲阳,一通挤眉弄眼,又捂住话筒,急促地说,“谁画的。”曲阳急忙在耳边嘀咕一番,段彪松开话筒,“叫什么山人。”

  “山涛还是八大山人。”

  “好像是,我也不懂这些,所以想让牛矿长给指点一下。”

  牛矿长停顿一下,“那好吧,在哪见面。”

  段彪喜笑颜开,“天龙饭店。”

  “好的,我还有个会,可能要晚一些。”

  段彪电话一撂,抑制不住地高兴,“小四,万事大吉。”

  两人先到天龙饭店定了包间,段彪又招来位妖娆姐姐,说是上次认识的,鬼知道上次在哪认识的。天刚擦黑,牛矿长夹着个小包出现在大厅里,段彪忙着招呼。又给引荐了妖娆姐姐,说是朋友,曲阳看着,总觉得朋友的定位有些笼统,一股的风尘味。如果可以细分一下,估计是女性朋友,床上的那种。

  那牛矿长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被那妖娆姐姐所迷惑,从小包里拿出一个放大镜,把卷轴摊开来,仔细的观看。又用细皮嫩肉,死鱼肚白的手轻轻抚摸,漫不经心地说,“段经理这画是……”

  “我爷爷给我留下的。”

  “你爷爷是从哪里来的。”

  “我爷爷是山西人,走西口来的。”

  幸亏菜还没上,否则牛矿长非喷了不可,“我是说这画,你爷爷从哪里弄来的。”

  段彪反正脸红也看出来,绝对面不改色,“好像也是祖辈们传下来的,我听我爷爷说是宋朝的吗还是唐朝的。”

  牛矿长摇摇头,“嗯,八大山人,明末清初,到不了唐宋。”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爷爷是地主,文化革命的时候给打死了,临死前让我好好保存。我也没当回事,你瞧上面脏的,前几年翻出来,才给戴个套,没准是个东西。”

  牛矿长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东西是好东西,但我还不敢确定是否是真迹,从画风上看颇有八大山人风骨,从品相上看有些年头,初步怀疑是民国的高仿吧。”

  段彪咧大了嘴,“假的,这老爷子,黄(金)白(银)黑(鸦片)货不给我留点,留张假画逗我玩呢。”

  牛矿长又把放大镜拿起来,揣摩一番,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好说,不好说。”

  段彪一摊手,“管它真假,我也不懂,就送您研究吧。”

  牛矿长慌忙摆手,“那怎么行,哪能夺人所爱。”

  “不瞒您说,我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您受累给保管了,哪天要是卖个百八十万的,您请我喝顿酒就成。”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倒是那妖娆姐姐丝毫不做作,大方地点烟倒酒。牛矿长这回凝聚了研究古物的专注,看得漂亮姐姐直发毛。“啊呀,段经理,你这真是‘海内存知己’啊,想不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也有你段经理的朋友。”‘朋友’二字被着重点出,含义深刻。

  那妖娆姐姐一举杯,“哎吆,牛矿长您可真是文化人,说出话来都那么好听,我可是粗人一个,不过相逢都是朋友,你说呢牛矿长,我敬您一杯,我可是最佩服你们文化圈的人了”

  没想到,姓牛的也享用这马屁,腼腆了脸,“哪里,哪里,老祖宗们留下修齐治平,个人修养还是需要提高地,否则怎么可以安邦治国。”看来牛矿长心存伟大抱负,为人民服务先从字画抓起。

  段彪也端起杯,“牛矿长虽然日理万机,却是琴棋书画大家,当是文化圈的人,这小吴在乌兰牧骑工作过,算是文艺圈,或者什么娱乐圈,我呢说得好听点叫经理,不好听点叫包工头,摸爬滚打这些年,商海里也扎过猛子,算是个商圈吧,我就代表我这一圈的敬一下文化圈、文艺圈的朋友们。”

  曲阳忙地举起杯,“可惜我不能代表任何一圈,否则我们倒是可以凑成四个圈,正好一辆奥迪。”

  可是人微言轻,这样的笑话并不可笑,被忽略不计。

  牛矿长几杯下肚,大谈特谈书画境界,博物情怀。曲阳偶尔接应两声,可毕竟曲高和寡。还时文艺圈带头露了一小手,唱了一首祝酒歌,歌中唱到:

  金杯里斟满吆醇香的奶酒,

  赛勒里外东赛哎,嗨…

  朋友们,

  欢聚一堂,

  尽情干一杯,

  嗨…赛勒里外东赛哎!

  妖娆姐姐技惊四座,尤其让文化圈的张大了嘴,可惜这里没有纸墨笔砚,否则能当场挥毫泼墨,只好以酒代劳,频频举杯,表达滔滔敬仰之情。

  商圈的不甘示弱,就听段彪说,“我给说个真事,我上回去歌厅,一小姐手不老实,吃我豆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可了不得,这是‘老干部’,我也不是好惹的,下手摸了她一把,问她这是什么,你们猜那小姐说什么,她说,她那是‘老干部活动中心’。”

  大家跟着笑了一会儿,文化圈、文艺圈大批商圈底蕴较浅,注意素质。最后文化圈喝的头昏脑胀,文艺圈喝的腾云驾雾,商圈喝的东倒西歪。可谁都不承认喝多,认为状态正佳,曲阳也迷迷瞪瞪上车,在妖娆姐姐的指导下,到了一处歌厅。那歌厅开在酒店的副楼,一进门就看见衣衫不整的两排,列队相迎。

  包房里,文艺圈和文化圈打成一片,连搂带抱,不分你我。曲阳只有蒙头嚎歌,差不多狼都快招来了,段彪忽然凑过来,舌头肿胀着,“小四,什么文艺圈,文化圈,我看他妈的就是个圈(jun),牲口圈。”

  临走的时候,牛矿长没有忘记那两只八大山人的乌鸦,估计拿回家被关到圈里,从此不见天日。

  第三十一章:站着撒尿的主

  第三十一章:站着撒尿的主

  第二天,曲阳早早地去敲段彪的门,却发现,妖娆姐姐正在梳妆台前裹着浴巾‘画皮’,曲阳忙问了投标报价,去制作标书。段彪说,“只要别把价格打错就行,其他都扯淡。”

  段彪虽然如此一说,曲阳却不敢怠慢,从资质文件到投标文件到投标报价,搞得事无巨细。厚厚的几大摞,文坛泰斗的全集也不过如此吧,也确实,如果哪个评委有兴趣把投标文件仔细看一遍,真还得一年半载的。幸亏评委们为提高效率,对于投标文件一律不看只翻,尤其翻翻不利于特定投标人的说辞。

  交标书的时候,曲阳才大跌眼镜,同行竞标者的标书居然是用一辆皮卡车拉来,一度让人以为这里要兴建建筑图书馆。后来仔细一想,可能事出有因,中国人不论干什么,都讲究个态度,态度端正了,即使办错了,都情有可原,才有了同行的‘公车上书’。

  段彪一咧嘴,痛骂出口,“造孽呀造孽,这得浪费多少纸张,大兴安岭得砍多少树啊!”

  曲阳肃然起敬,“彪哥,高见。”

  “那你以为,你彪哥绝对不白给,咱也是站着撒尿的主,随便一滋丈二开外。”

  曲阳大笑,“彪哥,你站在十楼上,估计能滋三丈二。”

  段彪也乐了,忽然正色,“嫂子最近没问你什么吧?”

  “问我什么?”

  “女人。”

  “问了一回,我给遮过去了。”

  “噢。”

  开标地点设在一家大酒店的会议室,一招手有服务员倒水的那种。

  ‘早上九点钟,xx矿办公大楼招标大会在祥和、热烈、友好的氛围中隆重开幕,出席大会的有集团公司总经理、集团公司纪律检查委员会、财务处、工程处、计划处、建设处、矿领导班子、设计院、招标办等相关同志,但见彩旗飘飘,鲜花朵朵,秋风送爽……’以上内容节选自电视台的晚间报道。其实没那么复杂,领导讲话倒是有一段,也有掌声,内容有关公平、公正、公开,目的是告诉没有中标的公司一不要吵、二不要闹、三不要告。

  段彪泰然自若,细细品味着面前的茶水。曲阳看看周围,十多家投标单位代表,表情各异。终于领导放话,开标,当场公布各个单位的报价,然后闭门磋商。

  下午时分,段彪拨通牛矿长的电话,牛矿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牛矿长并传达领导指示,明天举行一个奠基仪式,工程明年开春进行。

  段彪挠了头,“奠基,奠什么基,明年直接开挖不就行了,脱裤子放屁。哎,小四,这上哪找个刻碑的。”

  曲阳微微一笑,“彪哥,看你敢用不。”

  “有什么不敢用,你说。”

  “咱们开车来的时候,城区边上有几家刻墓碑的地方。”

  “墓碑怕什么,去,弄快过来。”

  曲阳开车到了郊区一家刻墓碑的摊点,老板业务繁忙,说先交定金,把亡人的名字留下,五天后取。

  曲阳在院子里观察一番,发现墓碑基本已具名,一部分却是上面只有一个‘奠’字,想必是下面直接加个亡人的名字即可,曲阳把老板叫来,要求在‘奠’下面直接加一个‘基’字,正好是‘奠基’二字。

  老板被缠的没有办法,插了个死人的队。第二天,在一片荒地里,彩旗飘飘,集团领导、牛矿长、还有段彪,每人拿了一把缠着红布的铁锹,把墓碑埋到土坑里。一旁有负责宣传的干事们忙不迭的按动快门。

  领导们拍拍手站到一旁商量中午在哪里庆祝奠基,曲阳操起铁锹把剩余的土工干完。冷不防阴风陡生,搅起一泡黄尘,迷离了人们浑浊的眼。曲阳只觉的脊梁骨直冒凉气,隐约间只觉的是在参加谁的葬礼,什么人要死了,这一刻也一定有人离这个世界而去,也有人呱呱坠地,原来人生不过是一场从生到死的必由之路。

  上帝说是人人皆是我子孙,如来说众生有缘、法律说人人平等。可是现实当中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贫困,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过程精彩的权利,可是有太多的规则,让人失去了作为最具灵性生物的乐趣。人类自己发明的条条框框,明规则、暗规则、潜规则到头来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守规则者没发展老祖宗叫墨守成规,游离在规则之外者却风生水起,春光灿烂,一发不可收拾。

  段彪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一类,有如三伏天气的发面,冒着鼓鼓泡。曲阳陪着段彪在巴盟花天酒地了一番,才想起包头,那里有家、有老婆。

  天凉好个秋!穿天杨的落叶有如雪片一样地飞下来,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化身为泥,然后终归尘土。大青山也不在青,裸露着土灰色,像是个贫血的病人,只剩干枯的脊梁。段彪躺在后座上鼾声如雷,曲阳只是机械的拨动方向盘,思绪却有如滋生的霉菌,火速蔓延开来。

  并不能称遥远的曲家南沟村,三年了,三年了,不知是否改变了模样,我可以回家了吗?他在问自己,并不是今天,而是一直在问自己。而在内心那个答案却是一定的。以前看是‘勇敢’的决定,却有着逃避的潜意识。也许只有混出个人模狗样,才有勇气面对的那一刻。而最好的捷径也许就是像死猪般睡在后座的段彪那样,当腰缠万贯,便可以人前显贵,还有美女的投怀送抱,连说话的调门也提高不少,处处流露着高高在上和非同一般。

  可是,天天的花天酒地,请客送礼好像又不是自己曾经的理想,自己只是想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个贴心的人说上几句,或许可以允许有三两个孩子绕膝撒欢。‘可以调素琴、阅经经、无丝竹之乱耳……往来无白丁。’而偏偏却要混在瞎白丁中间,激起的凡情俗事渐渐掩盖了曾经的诗情才艺,说着言不由衷的应酬话,美名其曰叫什么他妈的狗屁社交。

  轻工局的工地几近尾声,四川籍的工人开始了磨羊工,还派了代表,找到小玉要结清今年的工资,要回家过年。

  段彪到工地发了通脾气,扬言谁不好好干活,别想拿到一分钱。工人们怒目圆睁,却还拿起工具走向工地。他们当中有十七八的孩子,也有五六十岁的中老年,曲阳忽生怜悯之心,笑嘻嘻地说,“彪哥,要不先发上一部分,安抚一下情绪也好。”

  段彪瞪了曲阳一眼,“轻工局进度款没到位,你让我咋发。”

  “那也得让回家过年啊?”

  “过年,我的年还不知道怎么过。”

  没过几天,工人们群情激愤,干脆不去上工,围着段彪要工资,段彪气得大骂‘四川侉子’,曲阳把段彪拉到门房,“彪哥,要不想想办法,少发点也好。”

  “这帮孙子,老子有钱都不发,还反了天了。小四,你去召集二彪子等人,带上家伙,给我揍这帮孙子。”

  曲阳面露难色,“彪哥,消消火,他们也只是想要回工资而已,何必呢!”

  段彪忽然变了脸色,目光喷火,“你妈的,你说什么呢,老子白养你呢,关键时候你是干什么吃的。”

  曲阳满脸通红,憋的肿胀起来。

  “去,赶快去,召集人马,马上动手。”

  曲阳想要反驳,可看着段彪的脸色没了胆量,心里大骂‘什么王八蛋’,但还是拉开门,挤出人群,耳边不住地传来四川口音,“你娃给老板说一下,无论如何发点工资,回家过年是啥!”,“兄弟给说一下嘛”!

  曲阳没有吱声,径直来到工棚,二彪子、毛太平等本地工人都聚在一起,看热闹。

  “哎,都别看了,跟大家商量个事,段彪意思,让我们动手,教训一下四川人,你们干不干。”

  二彪子嬉笑一下,“没有好处谁干,在说段彪也不是什么好鸟,还欠我们工资呢,替他打架,当我们是什么?”

  毛太平也说,“本来看着四川人也不顺眼,可为段彪出头……。”那意思也显而易见。

  曲阳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热,“看你们这些球相,能干成什么,这样,我保证,每人一百元,并且过年结清工资。”

  “小四,你说的,别他妈的到时候弟兄之间闹得不愉快。”

  “有事,找我,兄弟担着。”

  开始有人稀里哗啦地准备棍棒,马卫红居然从床底下拉出一把吹毛利刃的杀猪刀子,让人不寒而栗。

  曲阳连忙阻止,“操你妈,你去杀人啊,哎,大家听清楚了,不是去杀人,只是去教训一下,只准带棍棒,不能带刀具。待会儿大家一起冲出去,不要伤及人命。”

  二彪子已拎着一根镐把冲出去,带着‘国恨家仇’,大有‘不共戴天’的‘豪情壮志’向着四川籍工人扑过来。四川人也不是好惹的,人群一阵马蚤动,四散开来,东一个西一个的。本来四川籍工人就比本地工人多,曲阳号召力也有限,还有几个‘胆小怕事’者躲着没出来,这下工地上成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上蹿下跳,实在滑稽可笑。

  段彪从门房里出来,叉车腰欣赏着自己导演的战斗大片,现场指挥曲阳凑上来,一脸苦笑,“彪哥,你看这…。”

  段彪看得自己也乐了,“他妈的,这成什么了,我说二彪子也够笨的。”

  “彪哥,要不适可而止算了,吓唬吓唬得了。”

  可是‘战场’上瞬时万变,转眼间形势已斗转急下。四川籍工人一边撤退,总有人从容地操了家伙出来,而且人多是众,基本上形成两个对一个,或者三个对一个,他们高呼着‘日你先人板板’展开反击。二彪子腿上挨了一狼牙棒,腿虽然瘸了,跑得却一点不慢,一溜烟跑到门房边,喘着粗气,“彪哥、小四,顶不住了。”

  段彪破口大骂,“王八蛋,滚,有你们这样打架的吗?”

  二彪子倒也听话,一转身,不知滚到哪里去了,这时本地工人全线溃散,东躲西藏不见了踪影,人群冒着火向门房围过来。段彪操起二彪子丢下的搞吧,打算亲自上阵,御驾亲征。曲阳一看形势不对,连推带搡把段彪塞到门房里,自己后背却挨了一棒,曲阳回身喝退那人,急忙掩上门,在不敢出去。

  愤怒的人群围住门房,展示四川国骂,“龟儿子,打老子”、“锤子,不给钱,别想走。”只听哗啦一阵响,门房上的玻璃被砸了稀烂。曲阳急忙后撤,数块碎玻璃却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砸下来,脸上一阵阵疼痛。

  段彪操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说什么派人来之类,曲阳心头稍安,想来是段彪报警,请正规军出面。这时,脸上觉得黏黏糊糊,有如小虫子在爬,用手一摸,满手是血,脸上也疼的厉害。曲阳到一面镜子前看了一眼,肉翻翻着,有三四公分长的一道血口子。“王八蛋,打老子,刚才老子还替你们说话。”,心里也恨恨不已。

  这时四川工人选出个代表,站着窗前和段彪对话,“老板,工资今天必须发,否则我们不离开,你也别想走。”

  段彪火气十足,嘴上依然强硬,“老子就不发,反了你们,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在造反,是在行凶。”

  “不行,必须今天发。”人群中有人附和着。

  “那你们就等着吧。”

  也就等了半个小时,两辆面包车开向门口,段彪来了精神,“小四,救兵来了。”

  “警察”

  “这点小事,还用惊动警察叔叔。”

  两辆车停了下来,两边车门一开,车上跳下清一色的后生、一律光着脑袋,闪闪发光,手里拎着趁手的家伙。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打起人毫不模棱两可,简直砍瓜切菜一样,段彪来了精神,“弟兄们,给我打。”四川籍工人顿时只有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曲阳实在看不下去,却也不能不看,心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纠缠着,最后拧成一股麻绳,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勒死。虽说自己也张口便骂,挥拳便打,可这恃强凌弱的场面看在眼里却不是滋味。突然,打手中闪出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挥舞着棍棒,那人一转身,曲阳差点惊呼出来‘阿舍愣’,没错,绝对是阿舍愣。

  阿舍愣,那个曾经在将军中学帮助教训胡子拉碴的蒙古人,他怎么会在里。

  一会儿功夫,战斗结束,一个带头的光头晃过来,“彪哥,我们老大说了,今天听彪哥的吩咐,您看还需要继续吗?”

  段彪满意地笑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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