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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怜人棕黑色的瞳仁意欲夺眶而出，她的五官纠结地拧在一起，每一处挤压的地方都填满了愤怒与震惊：“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敢打我！来人呐，把她的手给我砍了！”西梁女子的泼辣和野性因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一触即发。
叶芊芊也不屑保留什么形象，面对刘怜人张牙舞爪的撕扯，她用力一推，刘怜人便与身后的婢女们撞了个满怀。
“这一巴掌你不用气，算起你平日对我的欺负和折辱，我应该再补几下。我还没顶替你的位置呢，几句流言蜚语你便坐不住了，将来回了西梁，面对正妃，你难道也要顶着大卫和西梁睦国关系破坏者的罪名把她痛打一顿？”叶芊芊淡定的样子令人害怕，深不可测的双眸中泛着红光，冷面寒铁，秋风过耳。
“你！”刘怜人不甘示弱，伸手对着叶芊芊的脸挥去，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被叶芊芊钳着手腕摔在一边。
“要撒泼找你男人去，亲口问问他，为何朝三暮四？为何对你置之不理？”叶芊芊此时咄咄逼人，这些问题不仅是刘怜人该问，更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
“咱们为奴为婢的，有什么资格和主子大呼小叫！”避在一旁的浣衣婢中有个声音突出来，她是上午骂叶芊芊骂得最凶的人。她此话一出，惹来了刘怜人的关注，她对刘怜人讪讪一笑，继续斜睨着叶芊芊道，“身为婢女，就该有婢女的自觉，舔着脸往主子身上靠，那不是忠心是谄媚，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搞得外人都以为我们浣衣司尽是些厚颜无耻之徒！”说罢，她暗自得意，以为自己讨好了刘怜人便是找到了个大靠山。叶芊芊闻言，不但没有燃起丝毫愠怒，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刘怜人，唇角挂着一抹狡黠的淡笑。
刘怜人思索着方才那浣衣婢的话，起身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破口大骂：“贱婢！你满口胡言的捎带谁呢！”婢女顿时吓出了眼泪，她没料到这刘怜人正是奴婢出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代表，本想依附，到了刘怜人耳中却成了指桑骂槐。
“各位姑娘休得争吵了，再吵，世子府里这点事都要传遍樊州城了！”申文急匆匆地跑过来拉架，身后的张子钦依旧仙风道骨，不疾不徐。打也打乏了，嗓子也喊成了破锣，大小婢子们难得安静下来，倒显得申文一个大男孩尤为尴尬。他回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张子钦，接收人则半依在门口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申文心里暗骂自己这冷血的师兄，挤出赔笑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道，“行之才出府，家里就乱成一锅粥，等他回来，吃亏挨骂的不还是各位姑娘们。”
他心里没多大底气，只得用那天真无邪的双眼征求大家熄火。刘怜人恶狠狠地瞪着他，顶着蓬乱的头发和发肿的脸气势汹汹地离开，身边的竹绿则皱着眉头快步跟上。婢子们害怕地望向叶芊芊，也不敢扶起被刘怜人踢得生疼的碎嘴婢女。
兰信见状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留着出人命吗！”几个婢女像是得了免死金牌，立刻扶起碎嘴婢女回屋休息，寻郎中给瞧病。
申文则快步凑到兰信身旁，关切道：“兰姐姐，你没伤到吧。”兰信对他苦笑着摇摇头，又板起脸对其余的婢女说：“我不管你们从何处听得这些流言蜚语，但身为浣衣司的婢女，只要我做你们的掌事一天，你门就要把嘴闭严实一天，如再有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之人，我就让她当着整个世子府的人的面，用嘴洗衣服！都清楚了？”兰信向来温柔宽厚待人，今日疾言厉色，婢子们也都吓得不轻，纷纷跪下行礼，埋下头异口同声道：“谨遵兰掌事教诲！”
婢子们小心翼翼地散去后，兰信的语气和表情才柔和下来，满怀感的晚晚；她说所谓的邂逅、英雄救美，都是王婉双一首操办的，可是当赵行之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只有互相吸引，叶芊芊猜想，就算赵行之知道了实情，也会欣然接受。如果说赵行之看她叶芊芊是宠溺，那么看王婉双就是爱慕。
“当我看到她从珠帘里走出来的时候，最好看的不是衣冠赫奕，也不是金装玉裹，而是她那双稳操胜券的眼睛。”叶芊芊看了一眼兰信，自嘲地笑了一下，“当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明明温柔得像水一样，但又好像每个字尽是鄙夷不屑、讽刺挑衅，我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耗子，偷了她家灯油似的，怂得连头都不敢抬。我多想说，这个男人是我先认识的，我和他有着三世三生的情劫，你个小丫头片子往旁边稍一稍。可是……我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她的手指已因为心灰意冷而变得冰凉，抚上同样温度的面颊，目光无神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没我漂亮，但是那种……对于爱情的自信，和对喜欢人的倾慕，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熠熠生辉……”
兰信心疼地凑上前去，听着她这些哑在嗓子眼的低语，用自己的手感受她如覆冰霜的体温：“不会的，你与世子朝夕相处，这其间的情分岂会因为一个眼神，一块手帕，一纸婚约就这样算了？”
叶芊芊又笑了，笑得苦涩凄凉，滑落的眉梢与上扬的唇角相互抵触：“兰姐姐，一向逆来顺受的人一旦爆发便势不可挡。”兰信迟缓地点点头，回应着她这句半发问的话。叶芊芊垂下眼帘道，“他曾是天下第一痴情人，一旦薄情，便是无人能及。他阅女子无数，又怎会不知我为他摧了心肝？他既知我肝肠寸断，又为何置若罔闻？”兰信看她面无血色的样子，看她泛着红光的异样的双眸，听她一句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发问，不由得滑落了眼泪：“别说了，别想了，或许……”
“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叶芊芊似是刮骨疗毒，把自己挖苦地皮开肉绽不够，还要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看清一切。她没有哭，眼泪早已在她心里波涛汹涌，于外干涸。
“曾经，我们历经三生磨难，没有落得一世好结果。后来，我不投胎了，我留着前世的记忆，靠着鬼的体态游荡于世间，为了化解逆桃花的宿命。天香阁一见，我便认定他是我的良人，飞蛾扑火似的来到他身边，谨慎地活成他可能喜欢的女孩子的样子。习惯了看他的眼神猜自己该说什么话，看他的动作决定自己该如何回应，因为他对我一个笑脸，一个暧昧的举动而窃喜，以为懂他、配合他、陪伴他就能走到他的心缝里去，他不关心我，我愿意找一切理由为他开脱，可是到了现在我才对那份一厢情愿感到厌倦，但反应过来又如何？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活回自己了。”
兰信越听她的话越觉得奇怪，她拼命地摸着叶芊芊的额头，反复对比自己的体温，听她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讲出自己的离奇经历，兰信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强烈，甚至盖过了叶芊芊低沉的叙述声：“不……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别吓我啊芊芊，什么鬼啊神啊，什么前世今生，你糊涂了……”
叶芊芊抓住她慌乱摸索的手，更加冰凉的手心让兰信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惨白的肤色和红莲业火般的绯曈，眉心妖冶的桃瓣朱砂，毫无杀伤力地在她眼前一点点显现。
“兰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桃娘玉衡，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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