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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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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响起。

  许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陈福裕还是上次她在他家里见到他时的打扮,没有戴眼镜,雪白的马球衫,让许诺有点恍惚,似乎他们中间并没有隔着那未见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好像白了一些,又瘦了,头发理得很短,终于看上去象32岁了。许诺笑了。

  “被你抓到了。趁你不在,建军带我偷偷进来看一下。”刘建军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嗯,欢迎,随便坐。”两个人那么久没见,忽然感觉有点生疏,陈福裕招呼着她。

  许诺看了看那对太师椅,坐着真是不舒服,干脆坐到了窗台上。“你那个椅子太硬了。”她不给面子地说。

  陈福裕哭笑不得,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低领黑色针织衫,挺括的牛仔喇叭裤,看着颇为女人,却象个小男生一样得意洋洋的坐在窗台上,阳光从她背后透过来,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光采。

  “我这个办公室好吗?”陈福裕问她。

  “嗯,挺好的。”许诺忽然天真地说:“曾经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坐在男朋友的办公室里看小人书。”

  陈福裕笑了:“为什么看小人书啊?”

  许诺觉得自己失言了,很不好意思:“我瞎说的。”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一直渴求那种很安心的感觉,放心的在自己男人的庇护下做一个毫无心机的女人,只是,她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陈福裕看着她说:“其实你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看小人书。”

  许诺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好像在有意撩拨他。站起身来,搭讪地说:“我看看建军干吗去了?”

  陈福裕给她让开路,两个人擦身而过,她正要出去的时候,陈福裕在许诺背后轻声地说:“许诺,我愿意等。”

  许诺没有回头,快步走了出去,她怕陈福裕听到她心狂跳的声音。

  刘建军送许诺下楼:“刚才我打过电话了,汇钱的事都安排好了,今天学校就能发确认了。”

  许诺点头说:“嗯,你办事我放心。”

  “你跟老陈说这事了吗?”刘建军问。

  许诺摇摇头:“没说,不知道怎么说。说了好像怕人家纠缠我似的,也太自作多情了。要不你帮我说吧。”

  刘建军说:“我才不管,你们俩的事我再也不搀和了。”

  许诺想起来:“你别跟小田说了,她大喜的日子,我不想用我的事喧宾夺主。让她高高兴兴的结婚吧。”

  刘建军嘱咐她:“十一那天你可得来啊。跟我可别玩消失。”

  许诺点头:“放心吧。”

  刘建军结婚那天场面非常盛大,席开三十桌,新娘子打扮得很美,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刘建军则被灌得频频告饶。

  许诺坐在新娘闺蜜那一桌,含笑看着他们,刚才听他们在主婚人的引导下对彼此说我愿意的时候,她悄悄擦掉了眼角泛出的泪。婚姻确实并不只是男女结合那么简单,这意味着承诺、责任、奉献、牺牲、分享、获得……太多,所以才会让人觉得神圣与向往。

  她也看到了另一桌的陈福裕,两个人隔着人群远远的举了下酒杯,不知为什么,许诺的心里有些难过。

  跟小田和刘建军道了祝福,她准备提前走了,刘建军说:“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走到酒店门口,刘建军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走啊?”许诺说:“估计最晚月中签证就下来了。我都定了机票了,拿到签证就走。”

  刘建军有点难受:“我明天去泰国,估计赶不及回来送你了。不过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有什么变化直接跟孙姐联系。”他要度蜜月去了。

  “没关系,好好度你的蜜月,对我嫂子好点,女人很看重这些的。你回头可以带她来看我。”许诺柔声说。

  刘建军再也忍不住了,把许诺搂在怀里,恶狠狠地对她说:“妈的,你一定要幸福你知道吗?一定要幸福。”

  许诺在他胸前偷偷的擦掉眼泪:“放心吧。我会的。”

  十月

  北京最好的季节到了。天蓝得让人心醉,空气通透,阳光如金子一般。许诺最喜欢骑着车在使馆区乱转,安静的小巷里,只能听到树叶哗啦啦的响声,门口站岗的武警战士有时候会对她友好的微笑,刚刚开始零星有酒吧营业的三里屯,周末的午后会把桌椅摆在门外,她常常坐在那里晒着暖阳发呆。这是她深爱的城市,而她,就要离开。

  上飞机的那天,妈妈哭得很厉害,让许诺也特别难受。爸爸在一旁劝妈妈:“哭什么啊。没两个月放假就又回来了,一共才去一年多,又不是见不到了。”跟许诺说:“别心疼钱,有假期就回来,省得你妈想你的时候老拿我撒气。”妈妈才笑了。

  进关的时候,许诺下意识的回了回头,并没有人追上来说:“留下来,别走。”许诺自嘲的笑了,外国电影看得太多了。直到飞机腾空,听着广播里空姐说:“本次航班是飞往悉尼的ca175次航班。”许诺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离开了。

  想着小叶和刘伟说:“没想到你比我们先走。”还有老师欣慰的笑:“早就说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继续深造,虽然没能去美国,悉尼大学也很不错的,给你介绍的那个教授也算是他们国内一流的了。”爸爸妈妈勉强的点头:“念书总不是坏事,虽然舍不得你,但是一年能念下硕士从时间上来说还是划算的。”以及刘建军那个有力的拥抱:“你一定要幸福。”

  许诺闭上了眼睛。

  空姐送上饮料,打断了她的沉思,隔壁坐的是个鬼佬,搭讪着说:“第一次去悉尼吗?”许诺点头:“是啊。”“出差?”对方继续问。“上学。”许诺说。

  “哦,你真幸运,你可以在夏天过圣诞节了。”鬼佬语气夸张的说。“我作为澳洲人,从来都没有过过白色的圣诞节呢。”

  许诺一想,真是,南北半球季节颠倒,现在已经是澳洲的春末夏初了。

  长途飞行真是让人痛苦,许诺在后排找了个空座躲开了过于健谈的邻座,半坐半躺的折腾了很久才渐渐入睡。她发誓以后要努力赚钱,每次都坐头等舱,12个小时的旅程,不能把自己放平,实在太不人道了。

  而当她看到似乎是浮在海面上的悉尼机场,那美丽的海岸线,一片纯净的蔚蓝,忽然觉得,自己来对了。

  许诺的房东就是帮她汇学费的孙姐,这次接机、安排她住下,关照她生活的都是她。孙姐人到中年,是个典型的爽利的北京人,跟许诺非常投缘。带她吃了午饭,买了电话卡,送她回家还不停的嘱咐:“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问我,平常我们家就是我跟儿子,就想有个人作伴。再说建军也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今天周末银行不上班,明天我带你去银行开户,然后咱们去学校报到。”她的关照,让许诺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在飞机上并没有睡好,但是她完全没有睡意。事实上,她的心跳得让她坐立不安。她又检查了一遍随身带的东西 – 钥匙、钱、住处的地址、电话卡,和那张内容她已烂熟于心的小纸片。

  许诺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把地址给司机看。悉尼的司机并没有北京的那么健谈,许诺坐在后座,沉默的看着沿途的景色,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点点熟悉了起来。

  “e street,那是悉尼市区的主干道了,有很多名店都在这条街和pitt街上,可是当地人穿的比较朴素,其实好些款式都挺过时的。值得一看的是een victoria buildg,里面有澳洲最老式的电梯,还有导游给你讲解。”

  “e street其实很短,走路的话,有半个小时也走完了。我们可以穿过dixon street,那是唐人街的主街,有很多的纪念品商店和小饭馆。广东酒楼最多了,但是如果会找的话,小巷子里也能找到很美味的北方小馆子,环境差点,可是吃起来跟国内没什么两样。”

  “唐人街很靠近达令港,周末我们可以去水族馆玩玩,看看街头艺人表演,让中国来的画家们给你画个素描什么的。”

  “悉尼的公园很多,唐人街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叫tubalong park,经常会有世界各地来的音乐家在那里作表演,很有意思。”

  “我住的那个地方,算是比较市中心的居住区了,出去玩很方便。附近有一条街也叫broadway,有一个挺大的购物中心,将来你可以去那里买东西。当地人要么开车,要么喜欢在路上走,因为空气好,景色也漂亮,悉尼大学离我那里也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楼下对面有个咖啡馆,我周末早晨一般都在那儿吃早饭。如果你来了,你就可以做给我吃了。”

  “你到了。”司机回过头对许诺说。

  果然,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咖啡馆。宋闵跟她说过很多次的地方,她抬头看看对面那座公寓楼,那是宋闵住的地方,玻璃窗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路上的行人,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情正浓时,宋闵跟她说过很多次悉尼,描绘过很多他们将来在一起的日子,他们未来的家,他们的生活,一起要做的事,很多。

  所有的一切都曾经那么清晰、真实,几乎触手可及。可当她伸出手去,却发现,不过是一片泡沫。

  他不出一声的,就那样把所有的承诺和可能,带走了。

  可是,她从来未曾忘记过。那些曾经存在于她心底的美好的梦境,曾经带给她的那么多甜蜜的希望,她不会让这些还没有开始就破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无论是在书堆里找到的宋闵往澳洲邮寄包裹的底单,还是刘伟无意中说出的那句“澳大利亚”,都触动了她那个封存的梦,她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

  就像她终于有一天站在这里,勇敢的面对着她的过去,告诉自己,他真的来过,他真的存在过。

  如果他没有勇气告别,如果他没有能力实现他的承诺,就让她来完成这一切。他留给她的,不过是一些散在风中,逐渐淡去的回忆,和一笔让她能够踏上这片土地的现款,现在,她要用这种方式都还给他,对他说:“我们结束了,现在,我们两不相欠。”

  过去的柔情蜜意都是虚空,曾经的海誓山盟成了梦魇,将近两年的时间,她都活在他不告而别的诅咒里,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开始,她不敢再相信爱情与承诺,她象他的囚鸟,翅膀被钉在一个叫过去的城堡。

  而今天,她来救赎她自己。

  许诺安静的坐在窗前,想像着她去按他的门铃,两个人的见面。他会惊喜吗,窘迫吗,生气吗。刘建军曾经担心的跟她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对男人,不要这样穷追猛打,他有他的苦衷,你要给他留点余地。”

  许诺只是温柔的对他说:“你不懂的。”

  她并不是要挽回,或者指责,或者做些什么,她只是要完成一个仪式。

  她想过,最好的结果,是两个人在乔治街的人流中遇见,互相体面的问候,仿佛两人昨天才见过:“你好吗?”“很好,你呢?”“我也很好,现在在上学,毕业就回去了。”“再见。”

  再也不见。

  可是这样戏剧的事也只有在戏剧里发生,在一个平均一平方公里只有两个人的国家,他们也许永远都不能相遇。那她又何必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找寻一个答案。

  找寻她自己。

  “小姐。”侍者轻轻的唤她。“你的咖啡凉了,要换一杯吗?”年轻的澳大利亚男孩,脸蛋红红的,眼睛里都是关心。

  “好的。”许诺笑着说,看着他的蓝眼睛,这双眼睛,也曾经这样看着宋闵。

  “你叫什么名字?”许诺问他。

  男孩的脸更红了,“我叫jas。”

  “我是nora。”许诺笑了。

  nora给了很好的小费,jas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最近一个星期,她每次来都会给很好的小费,在悉尼的中国人,都很有钱,但是他们很少给小费。所以一开始他以为nora是日本人,nora说不不不,她是北京人。jas很喜欢nora的微笑,所以他总是尽量把她坐惯的靠窗的位子留给她,幸好,这个店客人并不是那么太多,每次她坐下,都会对jas感谢的笑笑。

  jas觉得她不是来喝咖啡的,因为她面前的咖啡几乎很少动,她好像是在等人,但是从来也没有等到。谁会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等呢,谁让她的眼神里经常透露出忧伤。年轻的jas常常这样想。

  许诺开始上课了,她现在上的是语言课,为的是通过读硕士课程必须的ielts考试。悉尼大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常常让她想起她喜欢的北大 - 古老,雍容。她喜欢白天的学习,老师都很谦和耐心。同班的亚洲学生里,她的发音是最漂亮的,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下课常常邀她一起出游。她总是抱歉的拒绝,一个人走路到这家小咖啡馆,独自坐到天黑才回家。

  “今天好吗?”jas问候许诺,今天是星期五,客人比较多,但是jas还是想办法给她多加了一张桌子,让她在窗边坐下。

  “谢谢你,很好。”许诺笑着说。她已经不那么介意是不是会看到宋闵,她开始习惯现在的生活 - 安静、充实、有目标。虽然宋闵的家近在咫尺,她忽然不那么想见到他,甚至,她在想,也许明天她不会再来了,孙姐要带她出海呢。

  对面有辆小小的日本车子开过来,很利落的停在车位上,下来个亚洲女子,打开后备箱取出一袋袋东西。是为了周末做的采购吧,许诺想。也许她应该趁现在不忙去学个驾照,在这里出门,还是有辆车方便得多呢。

  那女子把东西放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拿不了。她年纪比许诺略大,样子长得很秀气,看样多半是中国人。于是她跑到公寓门口去按铃,冲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等在那里。

  一会儿,公寓的大门开了,走出来的人,瘦瘦高高的,那身形许诺再熟悉不过。

  那是宋闵。

  许诺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如同潮水退过,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景色,她的眼里,只有站在对面的那个人。

  天还没完全热起来,他已经穿了t恤短裤,露着晒黑的皮肤,他胖了些,外形也不象在北京时收拾得那样精心,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跟那女子说了两句什么,两个人都笑了,他去抚摸她的脸。许诺看不到那女子的表情,但是她能想见她眼里的幸福与沉醉,因为她的今天,就是许诺的昨天。

  两个人抱起地上的东西,宋闵无意中往马路这边看了一眼,许诺的心狂跳了起来。她怕宋闵看到,但她又盼望他看到。可是宋闵很快的收回了目光,腾出一只手拥着那女子,进了公寓。

  门关上的那一刻,许诺忽然觉得自己解脱了。

  他放下了。她也应该一样。

  一直觉得是他给她戴上了枷锁,现在许诺才发现,其实钥匙就在自己的手中。

  她自由了。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你的咖啡又凉了。”jas无奈地说,“要换一杯吗?我请。”小男孩眼神闪烁。

  许诺笑了:“谢谢,不了,帮我结帐吧。”

  jas有些失望,还是试图作点努力:“明天周末,你打算干吗?我明天可以有一天休息。”

  许诺听懂了,她拍拍jas的手:“抱歉,我明天要出海呢。”

  jas理解了:“你找到新朋友了。”

  许诺想了想,“是啊。我找到新朋友了。悉尼真是个好地方。”

  jas也笑了:“当然。”

  许诺坐车回家,周末,路上车比平时略多,走走停停,就像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却有说不出的轻松。

  天已经有些黑了,许诺模糊看到楼门口坐了个人,警惕的放慢了脚步。虽然孙姐一直宽慰她澳洲治安很好,她却不能完全放心。

  “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我要等到半夜了。”那人忽然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是你吗?”许诺忽然没头没脑的问,眼泪已经涌了上来。

  “是我啊。”那人站了起来,声音里都是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许诺奔过去。

  “傻瓜,小孙是魏峰的老婆啊。”陈福裕向她伸出手来。

  白天最后的一缕阳光打在许诺的身上,暖意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在1995年的第二个夏天即将到来了。而这个夏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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