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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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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他被自己这种联想折磨的坐立不安,动作过大的转过脸去看她。

  许诺被吓了一跳,举着半个蛋卷楞着,样子有点傻。像极了那天在他面前流泪的样子,他忽然很想吻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在你车里吃东西?”还是许诺先开口。

  “没关系,你吃你的好了,前面有纸巾。”他恢复了平静。

  “嗯,我不吃了。”许诺用纸巾把蛋卷包好,擦了擦嘴,谢天谢地她把那点冰激凌擦掉了。

  “你是不是有洁癖?”许诺忽然一脸坏笑的问他。

  “呃……谈不上,有时候多少有点。”他尽量专心开车。

  “嗯,本来我打算坐在路边等你来着,后来想着你车里这么干净,就坚持站着了。结果还是做的不彻底。”许诺有点遗憾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想许诺把他当成个娘娘腔。

  “我听说有洁癖的人特别受不了别人到处掉渣。”许诺咭咭笑了,“如果我在你车里吃薯片你会疯吧?”她很幸灾乐祸的说。

  “薯片还好。”他很想笑,还是一本正经地说。

  许诺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继续挑战他:“龙须酥呢?就是一咬就到处掉白色糖面儿的那种,细细的象土一样,都捡不起来,放射状掉得到处都是……”她兴高采烈的形容着。

  “好了好了,你饶了我吧。”陈福裕终于撑不住笑了。“什么人会跑到别人的车里吃龙须酥?”

  “我呀。”许诺得意洋洋地说。

  “你好像很爱吃啊。”似乎每次看到她,她都在吃东西。

  “嗯,我就这么一个爱好。”她倒不避讳。

  他们去了王府饭店旁边的海清府,很清淡的粤菜。陈福裕示意部长把菜牌给许诺,“你来点菜吧。”部长赶忙热情的推荐:“今天的海鲜很新鲜。”许诺摇摇头:“豉椒牛柳。”继续看下去,部长试探:“鱼翅汤?”许诺笑眯眯的:“凉瓜排骨盅。”又点了两个家常小炒,部长作最后的挣扎:“女孩子吃点燕窝很养颜的。”许诺把菜牌一合,递给他:“椰汁西米露。”

  部长垂头丧气地走了,陈福裕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用特意给我省钱。”许诺淡淡一笑:“鱼翅燕窝这种东西也不是不好,但是要不就天天拿来漱口,不然靠这一顿半顿的也补不到哪去。我第一次吃鸡煲翅的时候也很激动,吃第一口觉得哇鱼翅这么好吃,后来发现好吃的不是鱼翅,是里面的鸡,我马上很羞愧。”

  陈福裕笑了:“其实我也不觉得鱼翅好吃,跟粉丝差不多,只是好像现在请客不吃个海鲜鱼翅什么的,总显得没有诚意似的。”

  “场面上的应酬是没办法,自己吃饭还是顺口为主吧?不过我也没问你,不知道点的菜合不合你意?”许诺笑着问他。

  一向是他照顾人,替人拿主意,难得遇到个不麻烦不扭捏的,他怎么能不合意呢?

  “你快上班了吧?还没问你新工作在哪里。”陈福裕问许诺,她正在认真的喝汤,抬头看他,有点提不起劲来的样子:“君和人事部打杂的。”君和集团他知道,做的生意很庞杂,规模很大,但是集合了国营企业和家族私企的所有缺点,不是个好选择。许诺知道他在想什么:“应届毕业生,第一份工作没得挑,我这样学心理学的,不想进医院搞临床,就只能做做人事和市场之类的工作。找不到太像样的。”

  “做心理医生不好吗?美国的心理医生收入很好的。”陈福裕感兴趣的问。

  “美国是美国,中国这里人还没有看心理医生的习惯,行业也不够规范,弄得跟居委会性质差不多。”许诺苦笑,忽然想起来,问他:“你去过美国吗?”

  “是啊。经常往那边跑,有些生意往来。”陈福裕点起一根烟。

  “美国有那么好吗?”许诺皱着眉头问他,“我们托福班上全是要去美国的人。一个个义无反顾的。”

  “呵呵,美国有美国的好。”陈福裕笑着看她。

  “我是乡下人,哪儿都没去过,可我觉得哪儿也没有北京好玩。”许诺的眼睛亮晶晶的。

  “没错,要说好玩,还是北京。”陈福裕很同意,再没有比这个时期的北京更精彩的地方,太多的矛盾,太多的可能性,太多的选择。

  有一件事陈福裕不明白,“只是你又不去美国,干嘛去上托福班啊?”

  许诺悲痛地说:“被人煽动的。”又加上一句,“又不给退钱。”

  陈福裕哈哈哈笑了起来,许诺继续忏悔:“我很留恋在校园的感觉,所以跑去念外语,后来我发现,我留恋的只是校园,不包括念书和考试。早知道,就只是经常在北大那里走两圈就好了嘛。”

  陈福裕点点头:“北大校园确实挺让人留恋的,不过你有机会可以尝尝北大的饭,比你们学校应该强不少,不愿意去食堂,你可以去勺园的餐厅吃,水准不比外面酒楼做得差我觉得。”

  许诺瞪大眼睛看着他,意思是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陈福裕很抱歉地说:“是啊,我是北大毕业的。”

  许诺很想让他把毕业证拿出来验一下真假,还是忍住了。

  八月的晚上,已经略有凉意了。两人走出喧嚣的酒楼,暑热已经褪去,身上觉得一阵清爽,北京最好的季节,就快到了。

  许诺要下车的时候,陈福裕忽然问她:“以后还能约你出来吗?”许诺有些意外,下意识的说:“可以啊。”但是马上又补充:“可是白天我要上课。”陈福裕步步紧逼:“北大那边我也熟。”

  许诺不置可否,笑了笑,向他摆手:“谢谢你请我吃饭,bye-bye。”

  许诺爸妈睡得早,只有门厅里亮着一盏灯,进屋的茶几上放着一盘西瓜瓤,那是留给她的。

  挣扎着上完了听力课,许诺终于打算作逃兵了,她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和随身听,想着先去风入松逛逛,然后回家呼呼大睡。旁边的男生看她的架势,忽然问她:“你下午不来了?”许诺被人看破,有些不好意思:“我实在挺不住了,估计我托福最多也就能考550,就不在这里耗着了。”

  “那你怎么申请啊?”男生很纳闷。

  “哦,我没打算去美国。”许诺赶紧解释。

  “你是要去英联邦国家自费留学吗?”男生又问。

  “嗯?”许诺从来没听说还有自费留学一说。

  男生看样是个行家里手,跟许诺解释:“考托福gre不就是为了申请奖学金去美国吗?你要考不了那么多,只能自费了,英联邦国家,象英国、澳大利亚之类的地方要求的托福分数都不高,550足够了。”

  “是吗?”许诺思忖的说。看男生也要走,忙叫住他:“我们中午一起在校门口吃个饭好不好?”那男生脸红了。

  刘伟跟许诺在南门外找了家饭馆,许诺抢先说:“今天我请你。”刘伟连忙阻拦:“怎么能让女生付账。”许诺只好声称自己不饿,并点了个素菜。

  刘伟跟许诺一样,也是刚刚毕业,只不过他是铁了心要出国的。跟他一比,许诺才知道自己有多懵懂,原来不只是要准备托福,选学校,要申请表,回大学翻译成绩单,真要出国,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刘伟问了许诺一个同样的问题:“你不想出国留学来上什么托福?”许诺非常沮丧:“我吃错药了。”

  刘伟爽朗的笑起来:“一看你就跟别人不一样,有的人中午都不出教室,就是怕别人占了他的好位子。我发现你经常半天在半天不在,中间还老失踪。”许诺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以为托福班的人个个专心向学目不斜视,没想到还是黄雀在后。

  “其实你们女生蛮好的,不用考试也可以去美国啊。”刘伟感叹,许诺奇怪的问:“怎么去啊?”刘伟眨了眨眼,笑:“陪读啊。”

  许诺嗤笑:“好像没规定只有女生才能这样吧?你们男生也可以陪读啊。”刘伟一时语塞,才发现这女生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吃过饭,许诺说:“我以后不一定来了,有问题还能请教你吗?”

  “好啊。”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看着许诺离开的身影,刘伟倒也没什么失落,来上托福的,都是一心要去美国的人,哪有心情谈情说爱,他的未来不在这里,更好的,在大洋的那一端。

  在上了半个月托福之后,许诺彻底的告别了她的学生生涯,开始了社会闲散人员的生活。

  “我说你就是吃饱了撑的瞎折腾。”刘建军用筷子点着她,两个人单独吃饭,说话也随便些。“有这半个月干点什么不好?快要上班的人了,不说抓紧时间好好玩玩,去抽风上什么外语,想表现得比我们高级,挺不住了吧?装不下去了吧?你就是一好吃懒做的人,认了吧,别跟着那些傻冒假装上进了。”

  “滚蛋!”许诺被他说的脸有点挂不住,用桌上的口布扔过去。“我躲。”刘建军嬉皮笑脸的一闪身。“你这几天就跟我混吧,小田出差了,我也找不着人吃饭。”许诺撇嘴:“我才不干这种不招人待见的事呢,回头她再说我趁虚而入。”刘建军不爱听了:“我操趁虚而入的是她好吗,我认识你在先。要不是你不愿意跟我,还有她什么事啊。”

  许诺哭笑不得:“别老拿自己当白马王子行吗哥哥?人家小田不错了,跟了你这么久,人虽然厉害点,对你可没二心,你差不多得了,别来劲,准备秋天迎娶吧。”

  一说结婚,刘建军就泄气了:“别跟我说这事,你让我吃顿安生饭吧。你年纪小小的,别学的神神叨叨的,跟我妈似的。说说你自己吧,我怎么觉得你跟老陈俩人有缓儿啊?”

  上次跟陈福裕吃过饭以后,两个人又见过一次,陈福裕中午到北大去接了许诺在校园里兜了一圈,说了不少上学时候的事。在南门外吃了饭,又泡了半天风入松买了好多书,那次见面,居然还挺愉快的。

  许诺白他一眼:“还不是看你面子,他不是你大哥吗?我们俩老跟乌眼鸡似的你多难受啊。”

  刘建军点点头:“不乌眼鸡最好,不过也别走的太近了。老陈不缺女人,什么小明星之类的,咱别趟这混水。”

  许诺又想踹他:“妈的成天拖着他见我的是你,拦着我的也是你,你认识的人里是不是没好人啊?”

  刘建军嬉皮笑脸:“有啊,我就是好人啊。”然后正色说:“我们这些人,不谈感情,都是好人。不过跟你说真心话妹妹,你这样的,就适合在单位里认识个善良的小帅哥,家里条件不错,也别太好了,然后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种。跟我们这些老流氓混,早晚把对男人的信心都混没了。”

  许诺转着手里的茶杯出神,想起了家华,有些黯然:“你说的那种男人,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我是个坏苹果,找不到好人了。”她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刘建军觉得有些不安,赶紧说:“哎,都怪我,没事瞎跟你得得这个。你还那么年轻,想这些干吗,走吧咱俩,hard rock跳舞去,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喝凉水。”结了帐拖着许诺走了。

  “建军,你干吗呢?”陈福裕还在办公室,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噪杂的音乐声就估计他多半在楼下的hard rock,果然。

  刘建军挂了电话问许诺:“老陈一会儿找我来,我没说你在,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得了。”许诺不乐意地说:“干嘛?我是老鼠他是猫啊?我还怕他吃了我不成。丫有那么大魅力吗,我还得躲着他。”刘建军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闭嘴。

  陈福裕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热舞的刘建军跟许诺。他们这一对非常引人注目 -刘建军外型不算出众,却也身材挺拔,衣着入时,许诺今天穿了很短的小花裙,身形灵活,跟他紧紧贴在一起,随着节奏快速的扭动着身体,说不出的性感。

  一曲终了,他们两人说笑着回来,看到陈福裕,过去坐了。许诺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脸红扑扑的,有人说过舞蹈的原始形态不过是在模仿男女的交合,陈福裕看着许诺额边晶亮的汗珠,忽然觉得她这从未让他看到过的一面让他充满了贴近她的欲望。

  陈福裕已经给他跟刘建军要好了啤酒,给许诺要了汤力水,许诺看了一眼,跟刘建军说:“我能申请也喝个啤酒吗?”“少来。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刘建军作家长状。许诺白了他一眼:“给你面子问你一声,你还来劲了。”自顾起身去吧台了。

  陈福裕印象里许诺是不能喝酒的,不解的看了看刘建军,刘建军跟陈福裕说:“丫今天心情不太好,有点郁闷。”陈福裕没法把刚才一脸舒畅的许诺跟郁闷联系在一起,问刘建军:“她怎么了?”刘建军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我嘴欠,一不留神跟她讨论起她终身大事,杵着她心窝子了。”

  陈福裕还要再说,却见许诺举着一瓶科罗纳得意洋洋地回来了。

  “你们俩神色诡异的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许诺特意坐在刘建军这边。“哪儿啊,我在说建军的坏话,说小田一不在家他就出来疯,回头小田查岗的时候又该生气了。”老陈随口瞎说着。许诺一挥手,一脸坏笑。“咳,没事,跟我在一起小田应该放心。我跟建军是兄弟,我就算坐他身上他心都不带跳快一下的。” “你丫闭嘴,说得我跟太监似的。”刘建军去掐许诺的脖子,两人笑成一团。

  在陈福裕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打情骂俏,可是许诺和刘建军做起来却显得很坦荡。他发现许诺在刘建军面前总是最放松的,行动举止都很放得开,两人无论多亲密,却丝毫不显得暧昧,就像两个小孩,显得他格外的迟暮。

  半瓶酒下去,许诺已经有些酒意,脸上总挂着一个恍惚的笑容,看人的眼神也是斜飞的,引得旁边桌上的两个老外不怕死的朝她抛媚眼,他们只好拉起许诺走了。刘建军一边数落她一边把她塞在车里跟陈福裕道别,看着他们远去,陈福裕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不会跟他回家了吧?”他立刻被自己这个dirty d吓了一跳。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千年道行,都要毁在许诺这个黄毛丫头手里了。

  隔天刘建军带出来的却不是许诺。

  “你换得够勤的。”小田一出差刘建军就开始狂欢了。

  “哦,你那意思是我怎么没带许诺出来?”刘建军现在很敏感,“许诺让她们家关起来了,只能白天出来,晚上必须在家吃饭,出不来了。”

  “怎么回事啊?”陈福裕觉得有点好笑。

  “昨儿回去的太晚,还敢喝酒,不等着给关起来干嘛。我就说丫,别跟电影里学借酒浇愁,借酒浇愁愁更愁,这不,折她妈手里了。”

  “她愁什么啊,我看她天天吃喝玩乐挺开心的。”陈福裕现在立志往许诺问题专家的方向发展。

  “小姑娘嘛,正是拧巴的岁数。咱今天别老说她行吗哥哥,您这不拆我台吗?”刘建军的女伴从洗手间回来了,刘建军也不想再跟陈福裕继续有关许诺的话题,他心里有点后悔当初介绍他们认识,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现在有越凑越近的趋势。

  在刘建军那里吃了个软钉子,陈福裕打算亲自上阵了。

  既然晚上出不来,就只有吃午饭了。他往许诺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看来她也没好好在家待着。呼她,半天才回,声音懒懒的。

  “嗯,我倒是还没吃饭。不过我在学校办事呢,还没完事。”许诺倒没一口拒绝他的邀约。

  “那我去接你吧。”陈福裕觉得自己真贱。

  “也行,要不你上南门那儿等我吧。”许诺磨叽半天才说。她今天忙了一上午,到处问人陪笑脸,确实有点累,此刻有人表示关怀对她来说还是挺需要的,即使那人是陈福裕。

  车子在三环拐弯,从通透没遮拦的阳光下转到林荫道上,陈福裕的心也宁静了下来。从他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靠近过任何一所大学,是许诺给他机会重温,那大学校园所共有的世外桃源般的安祥。

  许诺没有让他等,正靠在大门边的石柱上发呆。入夏以后她一直梳马尾,穿着深蓝色的马球衫,白的麻质短裤,打扮很利落,人却是蔫蔫的。

  陈福裕本想按喇叭,又觉得太唐突,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过去。快走到许诺跟前她才看到他,对着阳光她眯起了眼睛,神色有点茫然,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不找个荫凉地儿待着?站在这儿多晒。”陈福裕想伸手去拉她,又忍住了。

  许诺慢吞吞的撑起身子,拍了拍裤子:“没事儿,刚出来一会儿,再说我也不怕晒。”许诺对自己的皮肤一直不大在意,白点黑点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那赶紧走吧,找个凉快地方吃饭。”陈福裕转身打算头前带路。许诺拽住了他胳膊,她的手热乎乎的,虽然她很快就放开了,但是被她碰过的地方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一直在悄悄的发烫。

  “就在这儿吃行吗?我饿了,好不容易回学校一趟,想吃原来吃惯的东西。”陈福裕扫了一眼南门外那些简陋的小饭馆,他多少年没进过这样的地方了。可是许诺的眼神几乎是恳求的了,他还能说什么。

  这是间小小的兰州牛肉面馆,只有两样东西 – 牛肉面和五香牛肉。陈福裕按住许诺,说:“我去买。”到窗口排队,里面的伙计问他:“宽面细面?加肉不加肉?”他一时答不上来,只好求助的看许诺。许诺笑了,走过去替两人要了面,面要自己端,筷子自己拿,许诺好像有了精神,像个主人一样招呼他,问他要不要醋要不要辣椒,让他吃那盘切得飞薄的五香牛肉 – 上面只撒了层细盐和辣椒粉,竟是十分的美味。

  小饭馆里没有空调,两人的头上很快渗出了汗,却也顾不得擦,都在埋头苦吃,很地道的牛肉面。“这面不错。”陈福裕衷心的说。许诺咬着筷子,得意地笑了:“这家店的老板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兰州人,毕业没能留在北京工作,又不想走,就在学校这里开了这家店。收入也不比那些留京的同学差。”许诺一指后厨的位置,“他们在院墙上掏了一个窗口,正对着我们宿舍楼门口,特别方便。尤其是冬天,不想出门的时候,大家手心手背派人拿着饭盆下来买牛肉面,剩下的人躲在被窝里等着,那种感觉,特别幸福。可惜现在只能在墙这边吃了。”许诺出神的样子有点落寞。

  陈福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今天情绪有点不好,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怎么今天回学校来了?有手续没办妥吗?”“啊。”许诺回过神来,“回来查点资料,顺便办点事。”“办完了吗?还顺利吧?”陈福裕问。许诺点点头:“嗯,找了好多人,不过差不多办好了。”她停了一下,好像在组织语言,表情有点困惑。“其实我今天回来,感觉一直有点怪。离开学校才一个多月,再回来,好像是哪儿哪儿都没变,但是我忽然成了一个外人,一个游客。明明是度过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四年的地方,我走了,这里没有留下我的一点痕迹。我就是觉得我被我的学校和我的过去给抛弃了。”

  陈福裕看着许诺,她的难过与失落都写在脸上。这是个敏感而脆弱的女孩,可有时她又会变得热情而单纯,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抑或这只是她性格的两面,还是她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陈福裕想跟她讲关于人要往前看,和人生会有不同阶段的大道理,忽然又觉得词穷。在这一刻,许诺把她的心露出一角给陈福裕看,他却没有准备好打开自己的,虽然他确实有这种冲动。

  于是他选择拍了拍许诺的头:“别想那么多了。等过两年,你功成名就了,咱们在你们学校小花园给你立个雕像,把你名字镶上金边,让新生们入学的时候都排队来参观。嗯,三鞠躬还要。看谁还敢忘了你。”

  “讨厌。”许诺娇嗔的笑了。脸上的阴霾忽然就消失了。

  待到坐进车里,许诺忽然想起来,问陈福裕:“你怎么这么有空?公司不忙吗?”陈福裕向她眨眨眼睛:“建军盯着呢。”他得意的笑了:“我让建军来就是为了我自己好脱身,忙点更重要的。”“对你来说还有比挣钱更重要的?”许诺促狭的问。“是啊,比如说见你。”陈福裕平静地说。

  许诺沉默了。陈福裕在追求她,在他说这句话之前她并没有这么想,现在她确定了。她不缺乏跟男人相处的经验,不是那种约会一两次就考虑结婚那天穿婚纱还是旗袍的女人,她跟她周围大多数男人想的一样,见面不一定是约会,约会不代表交往,交往不意味着将来,所以跟陈福裕的几次见面,她都觉得只是相约一起杀时间而已,她想过也许这是陈福裕为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唐突做的补偿,为了表示她不介意了,她也算是尽量配合,但是她并没有想到男女之事上去,毕竟,他们不是一路人。

  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两个人都一直没有说话。午后的二环路,交通并不繁忙,车子安静的划过安定门,雍和宫,上学的时候,遇到天气好的周末,许诺经常一鼓作气的沿着这条路骑车回家。路上遇到年轻小伙子跟她飙车,她从来都没示弱过。现在面对陈福裕的表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家华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占据了主动的,那是个一眼可以看穿的单纯男生,跟他在一起,她觉得安全,即使那是一种乏味的安全,但是她知道她不会受到伤害。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或者不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全身而退。

  而陈福裕不同。

  她承认她跟陈福裕在一起甚至比跟家华在一起更开心,所以也更危险。得到的快乐有多少,失去后的痛苦就有多少,这是跟宋闵的那段感情留给她的最深的烙印。

  那伤疤,还没好。

  “我知道你对我的印象不好,”许诺快到家了,陈福裕要赶紧把话说完,“我那时真是无心的,以后你会明白。我真的很喜欢你,许诺,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

  许诺的心有些慌乱。她并不怕短兵相接插科打诨,如果心情好,打情骂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赤裸裸的直接表白,她真的不知如何应对。她不怕别人待她不好,因为她见识过深渊和谷底,她会得自己爬上来。她怕的是别人对她太好,而她无以为报。她更怕的是,她看不出那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许诺艰难的开口,陈福裕忙打断她:“先别急着回答我,我知道今天很突然。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过两天我们再见面好吗?”

  许诺没有说话,对着空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许诺没有陪爸妈看电视,一个人躺在屋里静静的演习如何拒绝陈福裕:“我们还是作好朋友吧。”“我最近不想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你不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吗?你应该找得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听说你已经找到了……)”

  她在床上翻腾着,觉得好烦。气自己太面,为什么当时没有当场拒绝他,又不是喜欢他。想到这些,许诺暗自心里又有些难过。也许潜意识里,自己是贪恋他表白时那一点点温情吧,心里微微的被触动,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知道她还有被爱的可能,即使那只是一瞬间。

  “诺诺。”妈妈轻轻敲她的门,许诺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妈妈端着一盘葡萄进来放在桌上。“怎么不开灯?”拉亮了台灯坐在床头,许诺趴在她的腿上。

  “你爸让我来看看你,说你这两天有点没精打采的,他又心疼了。你要是在家闷的慌,晚上想出去玩就去吧。别太晚回来就行,回来一定要打个车。”妈妈摩挲着许诺的头发,许诺把脸埋在妈妈身上,“我不出去了。下个星期就上班了,在家陪陪你们好了。”

  妈妈轻轻的笑了:“我们许诺也要上班了,是个大人了。”许诺哼哼唧唧的撒了半天娇,又起来到客厅陪爸妈看了半天我爱我家,倒把陈福裕这事暂时给忘了。

  转天下午,她算算刘伟应该下课到家了,跟他通了个电话。刘伟报了十月份的托福,正在家刻苦攻读,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双方的奋斗目标也不尽相同,但毕竟是同龄又刚刚毕业,两个人聊了很久,互相鼓励了一番。刘伟的口吻非常前辈,感觉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美利坚。许诺心里多少有点羡慕他,他似乎代表了很典型的一种男生 – 成绩好,外形干净,家教良好,志向远大,意志坚定。自小踏着一目了然的黄砖路,势不可挡的迈向玫瑰色的前程。他的人生,没有彷徨和疑惑,一切都已规划好,向前走就是了。

  挂了刘伟的电话没多久,大学同宿舍的小美就呼她。许诺很兴奋,毕业以后还没跟其他同学联系过呢。两个人唧唧呱呱说了半天,互相问对方好不好,有没有其他同学的消息,最后小美才说了正题:同班另外一个女生乔乔结婚了。许诺很意外,刚刚毕业才一个月,怎么就结婚了呢。但是毕竟是喜事,今天大家就说凑点份子,一起去看看乔乔。乔乔家不在北京,结婚只登了个记,没有操办。她是同学里第一个结婚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聚一聚。

  许诺打扮停当,赶紧给妈妈单位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同学聚会,不在家吃饭了。妈妈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昨天还说要在家陪我们,原来都是哄我们的。”

  许诺兴冲冲的赶到吃饭的地方,见到同学不免大呼小叫一番。才一个多月,同学们好像都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小叶背着个大书包,她现在天天还回s大去上自习,原来身上跟许诺如出一辙的佻挞劲儿都没有了,反而比上学时更像个学生。一个劲儿的喊累,现在每天要背200个单词,作几个小时的题,还直后悔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多拿出点时间看外语。小叶问许诺:“你几月份考啊?有把握吗?”许诺都不敢搭话,比起小叶来,她上半天课逛半天书店还一共就上了两周课的行为实在是太无耻了。

  新郎新娘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兴高采烈的表情。跟大家解释说结婚是为了男方那边大学要分房子,所以赶紧登记,反正两人也谈了三四年了,结婚是早晚的事。只是分了房子,也不过是学校里黑暗狭窄的筒子楼,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看得出来,乔乔有点委屈的样子。大家赶紧安慰乔乔,说很不错了,很快就有自己的房子了。象我们,还住在父母家,或者单位宿舍,完全是寄人篱下嘛。以后我们都到你们家来蹭饭好了。乔乔才高兴了起来。

  除了许诺和小叶,其他的同学都开始上班了。这个本来为了庆祝新婚的聚会,忽然成了诉苦大会。好像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新工作,都觉得找不到方向,在单位的地位太低,见谁都要陪笑脸,薪水太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得起自己,物价太高,觉得还没有上学的时候敢花钱,同事太蠢,要是换了我,这单位早就有起色了。大家抱怨着,互相安慰着,为了让别人好过,只有加倍的踩自己 – 你以为你这算差的?我还没跟你说我单位呢……

  许诺在一边插不上话,目瞪口呆地听着。她今天欢欣鼓舞的打扮了来,穿着小小的牛仔外套和花裙子,越发显得没心没肺不食人间烟火。是的,她没有想过学校外面的世界是伊甸园,但也不至于是鳄鱼潭,可从她的同学的脸上,她看到的都是灰心丧气甚至绝望,上班,有这么可怕吗?

  大家守着一桌残羹冷炙说得兴起,自己的苦难似乎成了最好的下酒菜,这时觉得还是同学最亲,平时跟家人朋友说不出口的苦恼和难处,此刻统统都倒了出来。

  许诺听到呼机响,是刘建军,去柜台回了电话,刘建军奇怪的问她:“你不是让你们家关起来了吗?怎么又出来了?前两天蒙我呢?”许诺说:“没有,同学聚会,我出来放放风,母后恩准了。”刘建军高兴地说:“正好我想见你,你稍微晚点回去没事吧?”许诺今晚实在是有点郁闷,几乎是雀跃着让刘建军来接她,让刘建军受宠若惊到惴惴不安。

  刘建军带走许诺的时候,顺手给大家买了单,几个同学送到门口,看着许诺上了陈福裕新给刘建军换的lex,许诺只觉得今晚自己太格格不入了,在同学的注视下几乎把自己绊倒。

  “我觉得你们班女生好看的还挺多的。男生次点。”刘建军一边回味着一边点评。许诺白了他一眼:“瞧你那色迷迷的样子。看见漂亮小姑娘就动坏心眼。”

  “切,你以为我那么不开眼呢。夸奖夸奖你们同学让你高兴一下。你还来劲了。吃醋了?”刘建军嬉皮笑脸的看着她。”“去你的,少跟我来这没正经的。回头让小田听见还不把我吃了?”许诺很头疼刘建军这种口花花的态度,他老这样,跟人说两个人是清白的谁信呢。“小田怎么了?当着小田我也敢说。她要没这胸襟,她趁早别跟我。我就这么一人,痛快痛快嘴都不行?”刘建军牛逼哄哄地说。

  许诺受不了了:“你要不想跟她好你就直说,别拿我借刀杀人,小田对我不错,我可不想夹你们俩中间背黑锅。”

  “我说了我不跟她好了吗?”刘建军绝对是个语言上的巨人,他声音忽然变得小小的:“其实我打算十一跟她结婚了。”

  “真的?”这个消息太意外了。许诺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她为这两个人高兴,尤其是小田,她知道小田有多么恨嫁,也知道这两个人确实很合适。但是她也知道,他们结婚以后,她跟刘建军的友谊就算到头了。即使她不认识小田,将心比心,换了她,也不会喜欢丈夫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往这么密切。而她,一直打定主意,不碰结了婚的男人,即使那人是刘建军。

  刘建军声音温柔了起来:“她也老大不小了,我不能这么拖着她了。这次她出差,本来我觉得可算自由了。不过可能我这人就是贱,没她在旁边管着,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所以我今天电话里跟她说了,十一结婚算了。”刘建军忽然笑了:“然后丫就哭了。”

  许诺深深吸了口气,压住胸口涌上的泪意,由衷地说:“我真为你们俩高兴。”

  刘建军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刘建军把车停到燕莎去超市买了几瓶百威啤酒,两个人溜达到亮马河边找了块平地。刘建军把西装脱下来铺在地上让许诺坐着,两人默默的碰了下酒瓶。

  “我明天下午去美国出差,估计要走半个多月。”刘建军说。

  “你不等小田回来了?”许诺问。

  “有我那句话她就踏实了,见不见都一样,回头你陪她置办置办东西吧。”刘建军忽然想起来,“你快上班了吧?”

  “嗯。下个礼拜。”许诺一提起这事来就头大。

  “给你多少钱一个月啊?”刘建军又开始八卦了。

  “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工资800,转正以后1200还是多少我没弄清楚。”许诺要的就是一份工作,薪水反正不多,也就不重要了。

  “我操800?”刘建军惊了。“这钱我给你,你别上班了。800块钱够干嘛的啊?你上学时候你们家一个月给你的零花钱也得这个数吧?”

  “你懂什么阿?”许诺对他的无知很无奈。“关键的是这个工作,人家同意接收应届毕业生就不错了,学校发了派遣证的,我档案都转过去了。这是钱的事吗?”

  “操,不就是个破档案吗?咱不要不行吗?你上我们公司来,天天跟我说说话,帮我打打字,我给你2000。离你们家也近。你那个破公司,你上班怎么去?一个月工资够打车的吗?坐公交车?原来我那丰田你还嫌破呢。”

  “瞧你把我说的,好像我多娇生惯养似的。我又不是没坐过公交车。”许诺撇撇嘴。

  “你上班高峰时间坐过公交车吗?你知道有多挤吗?”刘建军继续教训她。

  “哎呀你别打击我了。”许诺有点受不了了。“那我怎么办啊?我不去了?我档案搁哪儿啊?我能在家吃闲饭吗?”她嚷嚷起来。

  “档案我给你想办法,落个档案还不容易。工作回头我帮你再找,钱你不用担心,不就两顿饭钱吗?养你一个没问题。”刘建军大包大揽,“年初的时候我正忙,也没顾上你工作的事,你怎么也没跟我提啊?”

  “我跟你提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啊,干嘛让你养我啊。你当是养猫养狗呢,从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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