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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子赵祯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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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板声,接着一阵急错的琵琶声破空而来,犹如急雨落下,震得树叶儿不住地颤抖。人们还未回过神,急曲已经变成了慢曲,让人仿佛看到一片娇娆的花疏懒地睁开睡眼,一片轻柔的云朵缓缓地舒展着身子。人们跟着旋律变换着表情,听到绝妙处,鼓掌高呼。

  ……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欹枕难继。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

  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

  未有相怜计。

  傅晓轩听到这几句,想起自己的相思之苦,黯然泪下。

  “唉哟公子,来了也不进楼坐坐。”这娇滴滴的声音让傅晓轩回过神,只见皇上身边多了一位妇人,妆容涂抹得恰到好处,一颦一笑之间皆引人着迷。

  “唱曲儿的是何人?”皇上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还落在秦楼里。

  “见公子这模样,又听公子说话,就知道公子不是凡人,懂楼里女儿们的心……”这妇人还要说下去,傅晓轩往她身旁一站,正好站在她和皇上之间:“那我呢?我可更懂女儿们的心,我可算是神仙?”

  “哟喝,公子身边还有这么个俊俏的姑娘?”妇人这才注意到傅晓轩,傅晓轩强硬的语气让她作罢,“姑娘要是喜欢听曲儿,秦楼也欢迎。公子问的姑娘是秦楼里有名的角儿,叫秦楚楚。”后面这句话是对皇上说的,她故意加重“秦楚楚”三个字,生怕皇上没有听见,又似乎有意让傅晓轩难堪。说完之后,她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只有在市井才能听到这样的曲子,宫里……”皇上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说到一半的话也没有说下去。

  “想必那秦楚楚是个绝色佳人,不然哪有这么多人捧她的场?”傅晓轩心里不快,提高声音对他说,“何不进去瞧瞧她的芳容?”

  “呵,我好久没闻到醋味儿了。”他微笑着逗她,“这味儿不错。”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

  “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傅晓轩追上来,握着拳头给他看。

  “花拳绣腿,还敢在我面前逞能?”皇上伸手揽着她的肩,脸上一直带着笑。傅晓轩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好色。”

  “朕不懂,你说朕好色,为何还要爱朕?”他在她耳边私语。

  傅晓轩没应答,将他的手从她的肩上移开,然后加快步子朝前走,皇上见她醋味不消的神情,笑着摇摇头。

  三二、携佳人重游潇湘楼 梦李妃病逝崇庆殿

  皇上和傅晓轩来到了潇湘楼。潇湘楼的模样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往来的客人少了。傅晓轩一进楼,就见到云三娘从账台后面转出来。

  “三娘。”傅晓轩先喊她。

  “哟,是敏敏。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云三娘笑着问。

  “敏敏也算潇湘楼的常客,只是近来事多,不曾来看三娘,三娘可好啊?”傅晓轩关切地问。

  云三娘点点头,见霍敏身边多了个人,她觉得似曾相识,主动问:“这位公子好面熟啊。”

  “哦,他是敏敏的朋友,姓赵。”傅晓轩连忙解释。

  “赵某曾两次到潇湘楼。老板娘真是好记性。”皇上笑答道。云三娘记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在潇湘楼私下会见霍敏的公子吗?霍敏曾经常到潇湘楼,他是第一个被她约见的男子,那时,云三娘就觉得二人不寻常。如今,这么多时日过去,她和他又来到了这里。

  “敏敏,你们要去上次那儿吧?”云三娘直接问。

  傅晓轩吃了一惊,继而苦笑了一声,点点头。皇上觉得有些尴尬,转身走到一张酒桌前坐下。

  “敏敏,赵公子是你的心上人吧?”云三娘神秘地悄声问她。

  “三娘,阁子里没人吧?”傅晓轩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低头问。

  “要记得请三娘喝你们的喜酒啊。”云三娘说了这句,接着告诉她,本来这阁子今日有人订下了,可后来那人有急事要办就走了,要是昨日来就不巧,今日正好空着。

  “谢谢三娘。”傅晓轩道,“对了,这楼啊,也该有几个唱曲儿的姑娘。”她笑了笑,和皇上向楼里的后院走去。

  潇湘楼喜欢怀旧,不像其他酒楼那样,总是翻新。旧的事物也有它独特的美,旧也是一种特殊的审美行为,是一种感怀,一种对于美好事物的梳理和思考的行为。他们见到那诗文、那画卷、那舟、那亭子、那阁子,就像那分别多年的老朋友,相见时激动不已;又像那离别多年的恋人,重逢时热泪盈眶;也如许久不见的亲人,团聚时欣喜若狂。此时,他们已经坐在小舟上,一起去寻觅过去那段撩人的故事,回忆中是惊喜与感动。这个地方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可以让人放下心灵的担子,抛开人生的烦恼。两个人的世界,这是一种绝妙的享受。他们在荷花池里划船,不知不觉中已到夕阳西下之时。

  “忘带笛子了。”傅晓轩放下桨站在船头看着满池的莲花,想起她初次为他吹箫的情景。

  “你的声音不就像歌儿吗?”皇上站到她的身旁,手里端着两只酒杯,将一只杯子递给她。

  “贫嘴。”她嗔怪他,顺手从他手里接过杯子。

  “朕大婚那日,礼节可多了。”皇上用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将酒杯送到她的眼前,“天地为媒,我赵祯今日取傅晓轩为妻,今生今世,不弃不离。”他的话吓了她一跳,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对他说:“民间的礼节虽不如宫里讲究,可也没这么简单吧?不过呢,晓轩也不爱那些繁文缛节,只是皇上贵为天子,取妻可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

  “朕有分寸,你答应便是。”他在她耳边道。

  “人家都是你的人了,还能不答应?”傅晓轩抿嘴一笑,望着天空虔诚地道,“天地为媒,傅晓轩愿嫁赵祯为妻,今生今世,不弃不离。”

  二人举杯相碰,然后喝了交杯酒。

  夏日的莲花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清新娇娆,红的花、白的花、粉的花、紫的花……颜色变幻莫测。大圆盘似的荷叶起起伏伏地盖着池子,鱼儿在莲叶间嬉戏,一时嬉戏于东,一时嬉戏于西,一时嬉戏于南,一时嬉戏于北。

  “受益你瞧,它们多可爱。”傅晓轩用手指着几条橘红色的鱼儿。它们窜出水面,在空中划了个弧形,然后落回池中,清脆的扑通声过后,池水溅起洒到了荷叶上,顿时晶莹透明的小水珠在叶儿上滚动。

  “跟你一样!”他将目光移到那一群群嬉戏的鱼儿身上,打趣地说。

  “嗬,还说不欺负我呢?你就知道取笑我。”她从他的怀里离开,然后拿起桨将船向莲心亭划去。皇上笑了笑,转身到船上的木屋里,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盘瓜果,有酥胡桃、荔枝甘露饼、枣圈、缠梨肉、葡萄、橙子等。

  “朕记起曾作过的一首诗来。”皇上剥开一个橙子,将一瓣橙肉放入嘴里咀嚼。

  “念来听听。”傅晓轩一边划船一边回头问。

  “晴旭辉辉苑籞开,氤氲花气好风来。

  游丝罥絮萦行仗,堕蕊飘香入酒杯。

  鱼跃文波时拨刺,莺留深树久徘徊。

  青春朝野方无事,故许游观近侍陪。”

  皇上缓缓念来。这时船已经到了莲心亭的下面,她放下桨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正要送进嘴里的橙肉夺了过来。

  “不错啊!”她将橙肉放进自己的口中,看着他说,“我们皇上可真闲啊!这诗叫什么?”

  “赏花钓鱼”。皇上说着上了莲心亭,“你只见朕闲,怎么不见朕繁忙之时?”

  “人家是以诗论事嘛。”傅晓轩也上了亭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见了亭子里的渔具便道,“这里有渔具,池里有花,不知是景衬诗呢还是诗衬景?”她偏着头笑看着他。

  “还记得这亭子的故事吧?”皇上将话题转开了,他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将她以前说的一句话重复一遍,“自由自在,一个人真好!”

  “你不许再笑我。”傅晓轩从凳子上站起来,有些生气。

  “当真生气了?”皇上微笑着,起身绕到她的身后问,“要跟朕比武?”

  “丢死人了。”傅晓轩想起了那日在这阁子里被皇上点岤的事情。

  “这样吧,朕许个愿……”皇上刚一开口就见傅晓轩转身过来用手捂住他的嘴,“别。”

  “怎么了?”他将她的手轻轻按下,温柔地问。

  “许个愿就多一份期盼,多一份期盼就多一份责任。皇上是天子,哪能因我分这些心呢?”傅晓轩那明亮的眸子映在他的眼里。

  “晓轩,朕真是看不懂你。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皇上伸手轻抚她耳旁的发丝,“有时候,你像个刁蛮任性的野丫头;有时候,你又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

  “那你爱野丫头还是爱大小姐?”傅晓轩用手挽着他的脖子,笑着问。

  “两个都爱。”他将她搂在怀里。

  “你好贪心!”傅晓轩嗔怪他,突然又变了语气,“不过呢,我还是爱你。”她的话带着笑意。

  他潇洒地一笑,微微低头去吻她的额头。她缓缓地仰起脸,闭着双眼,享受着他的热吻。她去迎合他的唇,似乎他的唇上带了蜜糖,要将其舔干净。他紧紧地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抚摸她的身子。她感到全身焦渴,呼吸急促,心跳在加速。他吻她的脖子,吻她的锁骨,本想解开她的衣衫,却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终究没这么做。他捧着她的脸,又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替她顺了顺头发,理了理衣衫。

  “受益?”她不解地喊了声,因他刚挑起她的情欲却又停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朕该回宫了。”皇上温柔地笑着。

  “可不许骗我?”傅晓轩带着疑惑的神情。

  “傻瓜!”皇上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把朕当什么了?朕来找你,是为你的身子而来?”

  傅晓轩听了这话,羞愧得很,低下了头。皇上拉着她上了小舟,这次,是他划船过去。

  夕阳在慢慢地褪色,渐渐远了,不久就消失在暮色中,只留下淡淡的余晖,而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他们出了潇湘楼,见京城的灯次第亮起来。一些青楼、酒馆,繁花点缀,彩带缚门,灯烛璀璨,好不耀眼,加之歌妓艳歌助兴,真是热闹之极。夜如白昼,人们的娱乐精神确实让人佩服。

  “受益,晓轩自己回府就行了。”傅晓轩轻声对他道。

  “那好,朕明日再来看你,你回府早些休息。”皇上关心地说。

  “知道啦。”傅晓轩点了一下头,“我走了。”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他,他对她点点头,她才回头离去。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收回视线。他觉得身心畅快,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踏着轻松的步子向宫里去了。

  宫里不比宫外,宫廷是清幽的,宁静的。夜的气息弥漫着大地,生命在变化着,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变化常常使人恐惧。

  宫里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任务,那些任务是必须的,就连穿着打扮也由不得自己,因为这也是任务。丫头门端茶倒水的动作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而形成的。在这宫里,奴婢要是遇到个好的主子,她的日子会好过些,不过终究是受人使唤,没有真正的自由,比如玉儿,她瞌睡打得厉害,可还得坚持守在太后的床帐外。太后斜倚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听着初尘弹的曲子。自从魏初尘进宫后,太后的老毛病不再常犯。

  “你们去歇着吧。”太后道。

  “玉儿不累。”玉儿打瞌睡时头撞在了床柱上,听了太后的话顿时清醒了许多。

  “还不晚,初尘再弹几首曲子。”魏初尘抬头看着太后,温柔地回答。

  太后不言,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习惯听着魏初尘的曲声入眠。

  玉儿微闭着双眼,听着飘飘渺渺的琴声,仿佛灵魂要飞离躯体。随着琴音的变化,她越来越清醒,之前的睡意全都消失了。她看看太后,太后已经渐渐地熟睡。

  “娘娘……娘娘……娘娘还认识我吗?”这声音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你是谁?”太后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向她走来。

  “娘娘费尽心机让我成了李妃,娘娘怎么能忘了?”这女人似笑非笑地道。

  “你……李妃?”太后看清了这女人的模样,顿时吓得面色发青。这是个妇人,二十来岁,她的容貌清秀,脸色苍白。

  “娘娘想起来了。”李妃慢慢地移动步子,离太后越来越近。

  “别过来,别过来……”太后惊恐地看看四周,这是李妃生前住过的屋子,除了蜘蛛网和灰尘多了,其他一切还是原样。

  “娘娘……”李妃微微地笑着。太后觉得这笑就像地府里透出的寒气,要冻死人心,又听到隐隐约约的幽怨的曲子声。太后倒退着,身后的一根凳子绊倒了她。

  “娘娘怎么不去向我皇儿说个明白?做娘的人心里好难受!”李妃已经站在了太后的跟前,她伸手去扶她,太后像触电一样缩回手,鼓起勇气站起来。

  “娘娘想明白了?”李妃看着她。

  “哼,你一个死人,本宫还怕了你?”太后提起精神这样说,但始终不敢正视李妃的眼睛。

  “呵呵,呵呵。”李妃抬头望着屋子的上方,突然沉下声音说,“你不是皇儿的娘亲,你不是!快了,我们到先帝那里去说。娘娘走吧,来,跟我来,跟我来……”她要去拉她,太后猛地转身朝门边跑,到了大门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不要……”太后大叫了一声,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太后!”玉儿听了太后的呼喊,急忙站起来。

  “皇儿,李妃……”太后惊恐地睁大眼睛,颤抖地喊了两声,接着又倒下了。此时,琴音消失了,魏初尘推开跟前的琴,镇定地站起来朝外面喊:“传太医。”

  崇庆殿的宁静被打破,脚步声、喊声、催促声、叩门声响起来了。

  这时,福临宫是宁静的,没多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当芸儿慌张地将皇上喊醒,他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皇上,不好了,太后她……”芸儿已经跪在地上轻轻地哭泣。

  “太后怎么了?”皇上的睡意顿消,急切地问。

  “太后……太后驾崩了。”芸儿呜咽着。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抓起衣衫胡乱地穿上,急匆匆地出了睡房。芸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着去追皇上。

  皇上刚进崇庆殿,就听到了哭泣声。此时正直深夜,月光清冷,风也凉嗖嗖的。宫里人的表情沉重,不敢多一言少一语。厅里跪着五六个太医,他们行礼之后不敢抬头看皇上一眼。

  皇上没去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进了太后的睡房,只见玉儿跪在床前呜呜地哭泣,太后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皇上。”玉儿见了皇上,立即转过身来行礼。

  此时,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母后,他缓缓地靠近那张床,坐在床沿边,凝视着他的亲人。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凉冰冰的。他看到太后的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玉儿,母后临走前说了什么?”皇上声音低沉,平静地问。

  “太后……太后好像做了噩梦,喊着……‘皇儿、李妃’。”玉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接着就……就再没有醒过来了。”

  皇上没说什么,站起来走向大厅,见那群太医还跪着,魏初尘站在一旁。皇上问了太后的死因,太医们都说是旧病复发的缘故。

  “混账!”皇上龙颜大怒,“旧病复发?半日不到就驾崩了?”他转头盯着魏初尘质问:“太后的病可是由你一手调治。你要给朕一个交代?”

  “回皇上。”魏初尘从容地回答,“太后的病时好时坏,夜里惊梦使病情恶化。初尘也无能为力。”

  “你……”皇上压住怒气,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都退下。”这时,曹文君、尚桐等人朝这边过来。魏初尘似乎没看见这群妃子,只是平视着前方,踏着轻盈的步子从她们身边经过。其他太医走在初尘后面,他们见了妃子们,皆点头致礼。很快,初尘与这群太医离去了。尚桐不停地往回看,撅着嘴,嘀咕着:“什么东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曹文君听到了她的话,自然知道她在骂谁,因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去搭理她;其他妃子也默不作声。

  “来了?”皇上转身正对着她们。妃子们行礼不在话下。

  “去看看母后吧!”皇上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沮丧的神情。她们答应一声,便进了里屋。他踱步到石阶边的一棵大树旁,双手靠在背上凝神沉思,似乎在回忆很远很远的事情。

  “皇上。”曹文君来到了他的身边。

  皇上回过神,见妃子们已经出来了。她们有些还在小声哭泣,有些抽抽噎噎。

  “都别哭了。”皇上想起太后往日的喜好,慢慢地说,“母后生前爱欢喜。”他这话说得特别的吃力。

  “臣妾不哭。”尚桐一边拭泪一边走到他的跟前,“皇上……”她的泪水却哗哗直流。

  “怎么不听话?”皇上伸手替她拭泪,接着转头看着曹文君,“文君,你有孕在身,先回去。”

  “皇上也要保重龙体啊!”曹文君含泪望着他这样说。

  “朕没事。”皇上道,“尚妃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她们少不得安慰皇上两句,然后各自行礼退了出去。

  这殿前突然变得冷清。夜空还是一张大黑幕,深夜的风四处乱窜。

  “皇上?”尚桐胆怯地喊了声。

  “文君不易操劳。崇庆殿事就由你来打理。”皇上道。

  “臣妾……”尚桐欲言又止。

  “怎么?不愿意?”皇上看着她。

  “不……不是,臣妾愿意。”尚桐苦笑了一声。

  “那就这样吧。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朕去安排些事。”皇上叮嘱了她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心中有一块巨石压着他。他强打精神,一边要准备太后的后事一边要处理政事。他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顾及自己了。

  三三、迷雾腾腾天子生疑 谜团重重包拯查案

  “爹爹,你说什么?”傅晓轩惊异地睁大眼,“太后她……”

  “太后驾崩了。”吕夷简清清楚楚地重复一遍。他在大厅的木椅上坐下,长长地叹口气。

  “太后虽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愿她健健康康的。怎么就……”傅晓轩嘟起嘴,一脸愁容。

  “人世无常,这就是命。”吕夷简的语气不轻不重,毕竟是经历多了,很多事情已经看淡。

  “皇上还好吧?”傅晓轩突然提高声音,转头看着爹爹。

  “亲人过世,伤心难过是人之常情。皇上也是人呐!”吕夷简道。

  “我要进宫找他。”傅晓轩毅然地说。这时,周亚通报,说是张小峰来了。傅晓轩原本是很想找张小峰说话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见到了张小峰。她匆匆地跑出大厅,张小峰刚好进门走了五步。兄妹二人面对面站着。

  “晓轩,出什么事了?”张小峰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先问道。

  “太后过世了。”傅晓轩看着他的眼睛,“晓轩要进宫找皇上。对不起了,峰哥哥。我们本来要好好说说话的,只是……”

  “哥明白。”张小峰打断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没关系,哥跟你说话的机会还很多。你放心去找皇上吧。”

  “对了,哥不是要去境外吗?是什么时候?”傅晓轩点点头,接着问。

  “这……”张小峰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其实哥打算明日就走,今日来看看你才放心。谁知遇到这等事,也罢,哥在京城多住几日也没关系。”

  “峰哥哥!”傅晓轩明显地感觉到他很为难,便劝道,“你一直带着小龙女的灵位。晓轩知道,那是哥对龙儿的承诺,这个承诺一日不实现,哥的心就一日得不到安稳。我这做妹妹的,哪能这么自私呢?晓轩在京城等着峰哥哥回来。”

  “晓轩……”张小峰感动地盯着她。这世上还有自己的妹妹了解自己!

  “嗯,明儿就去吧。”傅晓轩淡淡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扑到他的怀里,泪水滚出了眼眶,“峰哥哥心里有龙儿,也不许忘了妹妹。”

  “哥当然不会忘了妹妹。”张小峰的鼻子有些酸,伸手紧紧地抱着她。

  “这是多大的人了?”吕夷简边说边过来。

  “爹爹。”傅晓轩离开他的怀,转身站着。

  “相爷。张小峰要去办点儿事,晓轩就托您照顾了。”

  “看你说的。又不是什么外人,晓轩这二十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吕夷简笑着责备张小峰。

  张小峰也笑着点点头。

  “对了晓轩,你这会儿可不能进宫。”吕夷简突然严肃起来。

  “可是爹爹……”傅晓轩没说下去,她也明白,宫里的人为太后的事忙里忙外,她去了只会遭人厌,此外,很多宫人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她若这个时候找皇上,难免遇上麻烦。

  “皇上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放心好了。”张小峰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傅晓轩点点头,却一直心不在焉。

  “哎,这丫头。”吕夷简摇摇头,“实在要见皇上,那就天黑再去。爹陪你去,你换身男儿装。”

  “谢谢爹爹!”傅晓轩愁容舒展,灿烂地笑了。正好,这余下的的半日,兄妹二人可以好好的说说话了。他们在吕府的后园里,吕夷简给二人说起了他们的娘。从吕夷简的话中,兄妹二人了解到,自己的娘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女子,容貌不逊色于自己的女儿,只可惜……傅晓轩落下两滴泪来,明白了吕夷简对娘亲执着的爱。兄妹俩清楚,灭家的仇恨永远都在那里,关键看自己怎么看,仇与恨可以是包袱,也可以是教训,也可以是解脱,还可以是宽容。在他们看来,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要好好儿的活,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让那些痛苦的如烟往事随风飘散吧。

  等待是一种煎熬。这种滋味,傅晓轩尝过不少。自从她遇到皇上之后,她觉得自己常常在等他,聚与散太平常了。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不想再等了。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换上男儿装催促吕夷简进宫。傅晓轩代替周亚驾马车,吕夷简坐在车里,他们很快到了宫门。吕夷简注意到,把守宫门的侍卫增多了,进出皇宫更加不容易。侍卫们拦下他们的马车检查,吕夷简挽起窗帘子让侍卫看,侍卫们连连后退赔罪。吕夷简毕竟不是普通官员,他的话是有几分威信的。马车顺利地进宫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经过了几道宫门,自然也遇到过刚才的事,傅晓轩一直没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认出她。

  若是往常,吕夷简可以在御书房的房门外等着皇上回话,而今日,他们被拦在内殿外。

  “有什么事明日再议。让他回去。”皇上翻着手中的书,让泉顺义去回话。

  “是。”泉顺义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泉顺义没有亲自去回话,而是让方才前来禀报的小太监去回话。

  “明日再见?”傅晓轩等了这么久却换来这句话,自然心里不快,“把泉顺义叫来,我有话给他说。”

  “你……你敢这么叫泉总管?”小太监吃惊地问。

  “哦,这都是老夫的意思。”吕夷简笑着解围,“泉总管大量,不会介意。劳烦再通报一声。”

  小太监不太情愿地转过身去,小声嘀咕着走了。没多时,小太监跟着泉顺义慢腾腾地向这边走来,傅晓轩快步上前盯着泉顺义。

  “傅……”泉顺义抬起头来,惊异地吐出这个字,接着挥手让小太监离开。小太监点着头,恭敬地行礼离去。

  “皇上不见我?”傅晓轩靠近他,低声问。

  “姑奶奶,官主子哪里知道是你来了?”泉顺义急忙地解释,没等傅晓轩继续说,便自觉地又去通报。

  御书房里很安静,皇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审阅奏章。泉顺义进来打断了他的工作,这让皇上龙颜微怒。

  “谁让你进来的?”他将毛笔往桌上一仍。

  “皇上。”泉顺义立即跪下,带着无辜的表情,“吕相爷和……”

  “他还不走?”皇上拍案站起。

  “不是,是……”泉顺义结结巴巴。

  “是什么?吕夷简他要抗旨?”皇上瞪着泉顺义。

  “是傅小姐。”泉顺义低着头不敢看皇上。

  “她怎么来了?”皇上自言自语,继而吩咐泉顺义,“让她进来。”泉顺义听到主子的语气变轻了,高兴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傅晓轩等着泉顺义回话,听到皇上愿意见她的消息,兴奋地转身看着吕夷简:“爹爹,那我先进去了。”说完便想离开,吕夷简一手拉住她,她回头疑惑地望着爹爹。

  “爹就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吕夷简的语气坚定,不容得她辩解。

  傅晓轩点点头,便跟着泉顺义朝御书房走去。房门是半掩着的,泉顺义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便向长廊的转角去了。

  她轻轻地推开门,向房里跨了半步,抬头正好遇上皇上的目光。她见他穿着白色丧服,他见她穿着男人的衣服。

  “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皇上的眉目之间透着疑惑。

  “担心你嘛。”傅晓轩进房后顺手将门关上,向前走了几步,“我怕被人轰出宫去,所以女扮男装。”

  “呵。朕没事。”皇上微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听爹爹说了,我心里着急,一定要进宫看看。”傅晓轩若有所思,眨了眨眼又道,“皇宫的戒备森严,可算是见识了。”

  “非常时期,朕不得不这么做。”皇上双手靠背左右徘徊了几步,止步问她,“朕正好有件事问你。”顿了顿声继续说:“魏初尘的来历你该清楚吧?”

  “怎么了?”傅晓轩疑惑地看着他。

  “晓轩,朕非常信任你。”皇上正色道,“朕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母后的死没这么简单。”

  “你怀疑初尘?”傅晓轩转念一想,自己并不知道魏初尘的来历呀,“我……我不清楚她的底细。”她像犯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当初送魏初尘进宫时,你是怎么跟朕说的?”皇上皱皱眉,郑重其事地问。

  “我……”傅晓轩自知有错难以辩解,只好说,“这事若跟初尘有关,傅晓轩任凭皇上处置。”她突然给他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他过来扶她,她却不肯站起来。

  “受益。”她望着他,“你答应我,不要为难吕府其他的人。魏初尘是我自作主张送进宫的。”

  “朕答应你。”他再次去扶她,“朕也不会为难你。”她慢慢地站起来。

  “朕会让包拯查明此事。”他的话刚落音,她又给他跪下了。

  “让晓轩随包拯一起查这件事。”她求他。

  “让朕说你什么好?”皇上摇摇头,接着道,“准奏。”

  “谢皇上。”傅晓轩站起来,笑看着他。突然,她用手捂着右眼,焦急地说:“眼里进了东西。”

  “让朕看看。”皇上靠近她,轻轻移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张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往里看。

  “没有什么东西。还疼吗?”此时他已经松开了手。

  “眼睛里有你呀。”傅晓轩扑哧一笑,倾身倒在他的怀里。

  “呵。”皇上一愣明白过来,责怪她,“你的胆儿是越来越大了?说朕是东西?等朕闲了,可要亲自教教你规矩。”

  “皇上教我,我愿意学。”傅晓轩抬头看着他,撒娇似的说,“那就一言为定啰。”

  “这是御书房,不要胡闹。”皇上轻轻推开她,“朕给你说的话可要记到心里。”

  “放心吧,不会出差错的。”傅晓轩问,“那我将皇上的旨意传达给包拯?”

  “好。”皇上点点头,叮嘱她,“可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啦。那我走了?”她有些念念不舍。

  “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皇上自然也不想这么匆匆地见她一面,只是自己还有很多事需处理,哪里顾得上儿女私情。

  傅晓轩对他笑了笑,便转身开门出去了。此时正值戌时,宫里上灯已经有多时了。皇上走到门边将门掩上,又回到龙椅上做方才没做完的事。

  却说吕夷简和傅晓轩出宫后,傅晓轩一直心事重重。马车经过新桥时,傅晓轩停了下来。吕夷简拉起帘子,看见四周灯火通明,惠明河上的游船来来往往多不胜数,唱曲儿的人穿得花枝招展,放眼望去简直眼花缭乱。

  “爹还以为你听曲儿来着。”吕夷简见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是先送爹爹回府吧。”傅晓轩淡淡地笑了一下,又驾起马车向前行。吕夷简坐在车里沉思着,不知道皇上对晓轩说了什么,让她心事重重。没多久,只听“吁”的一声,马车渐渐地停下了,吕夷简跳下车见女儿牵着缰绳站在旁边。这时,周亚从府里出来,行礼后恭敬地站着等待吩咐。傅晓轩将绳子递给他,见周亚牵着马进府后才走到吕夷简的身旁说:“爹爹,晓轩去开封府一趟。”

  “这么晚了,也不急这一时。”吕夷简问,“皇上又跟你说了什么?”

  “爹爹。”傅晓轩放低声音,羞涩地说,“这是晓轩跟皇上之间的事。”

  “你呀。”吕夷简会意,笑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肩继而进府了。傅晓轩急忙转了方向,匆匆地奔向开封府。

  包拯还没休息,正和展昭在书房里研究什么,听说傅晓轩在府外,便收起了桌上的一张纸。

  “包大哥,我去叫她进来。”展昭说着早已出了房门。在前院里,展昭正好遇上她。

  “嘿,傅姐姐,包大哥在书房呢。”展昭嘻嘻地笑着。

  “你又长高啦。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傅晓轩笑着回答。

  “嘿嘿。”展昭伸手摸摸自己的头,转身说,“走吧傅姐姐,我们找包大哥去。”傅晓轩跟着展昭绕过两道长廊,穿过一扇石墙小门便可见包拯的书房。房里的灯亮着,包拯正站在房门边。

  “傅小姐,这么晚了来找包拯,有事吧?”包拯问。

  “我服你了。”傅晓轩双手靠背,径直走进他的书房。展昭进屋后,包拯将房门关上了。傅晓轩沏了杯茶,喝了一口后放下杯子,一本正经地将皇上的旨意传给了包拯。包拯认真地听完,没急着发表意见。

  “关系太后啊,包大哥,这可该怎么办?”展昭先问起来。包拯沉思着,似乎没有听见展昭的话。

  “魏初尘是我带进宫的,我自会协助你查明她的底细。”傅晓轩道,“金宇也许知道她的来历。”

  “金宇是重要的线索。”包拯转头看着她,“我有事问金宇。那就拖傅小姐找到他。”

  “包大哥,那我做什么?”展昭凑近包拯,急忙问。

  “不忙,有你做的。”包拯笑着摸了一下展昭的头。

  “这样吧,后天的这个时候,我带金宇到府上来。”傅晓轩肯定地说。

  “傅姐姐,你知道他在哪里呀?”展昭好奇地问。

  “我自有办法找到他。”傅晓轩道。

  “若以皇上的猜测,包拯还要到宫里去看看太后。”包拯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么来,对她说,“对了,再找找丁誉。”

  “是啊,我还把他给忘了。没问题。”傅晓轩说,“那就这么定了。”她端起茶杯喝完了余下的茶水。

  包拯开玩笑似的说:“傅小姐也是线索啊。”

  “我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傅晓轩睁大眼睛,正色说,“要靠包大人证明我的清白了?”

  “包拯自会秉公办事。”包拯带着轻松的口气说,“很晚了,傅小姐先回去吧。”

  傅晓轩走到门边回头对包拯说了声谢谢,展昭送她出了府。包拯转回到书房,关灯出房后慢慢地向睡房走去,一路上思考着问题。这件事不同寻常,牵涉到皇族的人,一旦出了差错后果就不堪设想。包拯很疑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总让傅晓轩插手朝廷的事,也太纵容她了。傅晓轩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送进皇宫,这也太荒唐了!包拯见过魏初尘,那时就觉得她是一个带着迷雾的人,这样的人会甘心留在宫里给太后治病……这一夜,他没怎么睡着,一直想着魏初尘的事。

  第二日,包拯进宫拜见皇上,请求皇上让他见一见太后,皇上却说这是大忌,太后的遗体已经进了灵柩,任何人不得再去打开。无奈,包拯只好让皇上带他去看了看崇庆殿。太后生前的睡房里,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包拯从玉儿那里了解到了太后当晚受惊的情景。

  “朕跟你看了大半日,如何?有什么发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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