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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狼的陷阱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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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因為常年埋怨一个人所衍生的自我挣扎,和失去怨恨对象而不知所措—

  到底哪一个比较痛苦?

  簇新的银灰色奥迪a418t,以著箭矢般的速度,一路从机场离开,往国道南下方向驶去。

  挡风玻璃后的净秀绝色,在墨镜的遮掩下,原该深沉得叫人瞧不出任何心思,却在几次无意识、反覆噬啃饱满唇瓣的自虐性动作裡,洩漏了搁藏在心裡的紧张、挣扎。

  她浑身紧绷,就像是一根被拉至极限的琴弦,只要稍加施力就会断裂成两半。然而儘管如此,驱使她往前的力量,依然强烈得叫她不由自主。

  沉静尹心裡再清楚不过,打从她将座车驶向南下国道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母亲。

  但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不去。

  竟然死了……那总是把病人摆在第一位,不断的在她生命裡每个重要阶段,上演恶性循环缺席的父亲,竟然死了!

  面对长期怨懟对象的忽然消失,沉静尹孤冷的心没有因此获得解放,反倒被随之而来的空前迷惘与痛苦,深深的纠缠。

  她不只一次的在心裡发出质问—

  怎麼可以就这样一死了之?

  她还没有当面质问他,為什麼要牺牲她无辜的童年,為什麼要牺牲她所剩无几的家庭生活,身為始作俑者的父亲,居然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死去。

  独独留下这无解的失落,像刺似的佔领她的心。

  湿润,惹红墨镜下的眼,沉静尹得顽强的抵抗,才能不让其氾滥成灾。

  驶下国道,卫星导航系统接手她的何去何从。短暂的繁华后,车子彻底的远离市区,直往偏僻的山区奔驰而去。

  途中,行动电话几次霸道的响起,沉静尹充耳不闻,近乎麻痺的放任尖锐铃声肆虐,而她就像是一具无感知的躯壳,机械性的朝唯一的目标前进。

  远山层峦迭嶂,起伏绵延,路径一度凹凸不平,崎嶇难行,征服的信念砥礪著她的前进,直到山坳村落裡,零星错落的建筑,从遥远来到眼前,沉静尹的目光落向前方不远处的路旁小诊所,苦涩也随之揪佔她的胸口。

  车子就停靠在略显寒傖的小诊所前的空地。拉起手煞车,她颤抖的打开车门,摘下鼻梁上的墨镜。

  就是这裡—幸乐村。斑驳低矮的房舍、摇摇欲坠的诊所看板、嘎吱作响的门扇……沉静尹梦裡不知来过几百回,每一次都是委屈不平的泪眼指控,渴望的回应却始终不曾给予。

  她,从小就渴望父爱,却一直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為了博取父亲一丁点的关注,她努力让自己成為一名杰出的医生,就是要向父亲证明,他的理想,她也可以做到。

  可就在她茁壮到足以独当一面,信心满满的等著父亲投以讚许目光的时候,他却死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想要额手称庆这残忍的结果,但这一路上,心却空洞得摸不著边际,找不到栖息。双眼木然的望著身前的小诊所,心绪翻飞之餘,愕然发现,那名為父亲的形象,竟陷於扑朔迷离、无法具体的泥沼中。

  无形的力量驱使她上前推开那扇单薄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洗石地板、斑白的惨灰墙壁,她按下墙面上的开关,一盏摇摇垂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微弱的光线,就连四周用来遮掩墙面的卫教海报,都泛黄得厉害。

  不同於印象中的强烈刺鼻,瀰漫在这裡的药水味,是淡淡的,带点寂寥的。

  拉开看诊室的纱门,吱哑的声响成了唯一的回应。

  侷促的空间裡,看诊的桌椅就这麼克难的摆放在裡头,唯独角落的簇新铁柜,是那麼小心翼翼的保护著其中的药品。

  眼前一度飞快的浮掠几幕身影忙碌的画面,是残缺记忆中的爸爸,沉静尹十分肯定。只是她不明白,难道就是為了维持这样窘迫的医疗环境,所以她才被父亲给遗弃了?

  随著手指的逐一碰触,苍白的脸庞露出哀伤,她紧紧的闭上眼睛,试图缓解双眸传来的灼热。

  灰色的寂静中,耳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当看诊室的纱门再度发出吱哑声响,她难忍激动情绪的回过身去。爸爸—

  热情霎时灰飞烟灭。不是她渴望的脸孔,而是全然陌生的男人,纠皱眉宇的同时,也以著同样意外的神情,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我看见诊所裡有灯光,所以进来查看。」宋东峻用他低沉厚润的嗓音解释著自己的出现。

  强烈的失望,重重的打击了沉静尹,逼得原本就泪眼婆娑的她更是要喘不过气来,鬱闷的痛楚掐住她脆弱的呼吸,让她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还来不及发出求救,眼前骤然一黑。

  眸光一黯,「小心,撑著点!」箭步上前,宋东峻充满力道的臂膀及时环抱住下坠的轻盈身躯。

  像是溺水的人,在黑暗中攀住唯一的浮木,他的衣服被她紧紧揪住。

  爸爸死了,她最爱的爸爸,同时也是她最不谅解的爸爸……死了。

  第一章

  宽仁综合医院结束跨越长夜的值班工作,沉静尹离开急诊室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搭上电梯,来到院长室。

  「早安,梅秘书,我母亲上班了吗?」沉静尹有一头微卷的波浪中长发,一双得天独厚、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小巧的菱角嘴透着饱满瑰丽的水泽,即便身上只是套着急诊室医生的制服,那不施脂粉、浑然天成的美丽,依然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别说是男人,就连同样身为女性的梅秘书,有时都不免因为贪看这张绝色丽容而恍惚。

  回过神,她赶紧起身,「早安,沉医生,院长还没有进办公室。」敛去目光,藉以掩饰自己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恍惚。

  「我方便进去里面等她吗?」「当然。院长预计在十分钟内会抵达。您先请进。」梅秘书领着她走入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要不要喝杯咖啡?」摇摇头。「你忙吧,不用管我。」一夜没睡,沉静尹现在只想休息,并不期望精神被再次振兴。

  「好的,如果有什麽需要,请随时喊我一声。」「嗯,谢谢你。」沉静尹终於扯动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抹淡笑。

  「宽仁」是爷爷一手创立的医院,用的是曾祖父的名字,以兹纪念。

  独生子的父亲为了自己行医天下的浪漫理想,从继承医院的责任里逃开,可怜身为媳妇的母亲,只得不负公公的期望,咬牙挺身接下院长的职务。

  将来这个棒子,势必也会理所当然的交接到她手中。

  前提是,如果,她没能替大家找一个,足以担任起院长职务的夫婿的话。

  啧,多令人窒息的如果!沉静尹打从心里的蔑斥。

  梅秘书离开后,她拉开办公桌前那张气派又昂贵的人体工学订制皮椅,拣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需要休息的脑袋枕上椅背,双脚不甚庄重的跷上前方的办公桌,放肆的想要寻觅一段眠憩……几分钟也好,在母亲来到,她面向她道声再见之前。

  几个小时后,她得代表母亲出发到葡萄牙,参加即将在里斯本召开的国际医学会议,想要在飞机上好好休息这件事,对一向浅眠的她来说,一直都是天方夜谭。

  她知道,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要把握现在,然而,不管她怎麽努力,一双圆大的眼睛依然苦无睡意。

  「dan!到底什麽时候我才能练就随睡随醒的好睡功?」沉静尹对着空气懊恼的嘀咕。

  突然,桌面下一截意外露出抽屉的纸张,拦截了她的注意,她缩回双腿正坐起身,拉开抽屉。

  那是一封信,上头的字迹厚实而潦草。

  彩映吾妻,静尹吾女: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短短的几句话,彷佛一株名为痛苦的藤蔓,恶劣的缠上沉静尹,缚得她措手不及。

  双手颤抖的紧抓住信纸,仓卒又狼狈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所有内容,因为高度怀疑,她甚至反覆再三确认,直到脑中所留下的讯息清晰得不容错辨……死了!怎麽会?

  痛楚来得剧烈又狂猛,叫人喊不出一声疼,偌大的眼睛充满血丝,沉静尹整个人足足僵硬了好几分钟,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你不是该准备出发到机场去了?」走进办公室的苏彩映,见到女儿的第一句话,没有嘘寒问暖或惊喜,而是一如往常般屏除所有情绪的冷淡口吻。

  望着母亲高贵孤傲的身影,沉静尹顿时被激怒了,「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她扬起手中的信件,声调微微颤抖。

  眉心皱拧,苏彩映丽容瞬黯。

  静定的凝视女儿脸上的愤怒,一会,抹去自己心里的灰愁,笔直的走上前去,取过她手中的信,「那不重要。」三两下就撕碎纸张,随手往字纸篓扔去,冷漠而无情。

  「为什麽没有告诉我?」沉静尹的询问里,有着一时无法消化的情绪哽咽。

  「我并不认为需要告诉你。」「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看了她一眼,「我以为这是再肯定不过的事实。」须臾,苏彩映伸手将女儿搂进怀里,低声哄抚,「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的来信,我早该扔了的,那一点都不重要。乖,听妈的话,忘了这些,回去整理整理,你该出发到机场去了。」母亲的拥抱,让心思纷乱无措的沉静尹暂时被安抚了。

  然而下一秒,她还来不及沉溺於这份温柔,母亲已经用不容小觑的力道狠狠推开她,态度坚定的鞭策着她走回自己的方向,面对她一如既往的人生。

  连诉苦的机会都没有,踉跄后退三两步后,沉静尹忍不住回头,「爸爸他……要怎麽办?」面无表情。「不怎麽办,我们还是会继续这样生活着,完全不会受他生或死的影响。乖,去把衣服换下,然后出发,希望葡萄牙的天气会不错。」话落,门毫不留情的掩上,断绝了沉静尹希冀的援助。

  总是这样,冷漠,几乎可以说是她感受最深的一种情绪了。

  拖着蹒跚的步伐,她的心情还陷在那封捎来死讯的信件里。

  沉静尹被迫假装没有这件事情—脱下医生袍服,着手穿回黑白横条纹的海军风针织线衫,白色窄版短外套、长裤,以及黑白经典仕女鞋,恢复她无懈可击的时尚装扮,孤单的拎起行囊,驱车前往机场。

  她也想要和母亲一样的若无其事,可就在登机的前一秒钟,几乎辗平她胸口的激烈躁动,让她再也无法平心静气的假装没有这回事。

  先是停止前进,下一秒,她无视那些催促,叛逆的选择转身离开。

  抛下远在葡萄牙的医学会议,沉静尹心里唯一所想的,就是要用她所能付诸行动的速度,直奔那个叫做幸乐村的穷乡僻壤。

  沉静尹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病床上,满室的黑暗仅靠着一盏微弱的老灯,在力图抗争。

  是一间勉强称之为病房的独立房间,老旧得过份,本该是雪白无瑕的墙面,斑驳脱落的油漆,显得好不凄凉。

  支抵着沉重的自己,沉静尹正坐起身,一件盖在胸前的陌生男用风衣外套,顺势滑落。

  谁的?打哪来的?她没有一点头绪。

  只能用依然浑沌的脑袋,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一切……对!有个男人。

  因为她开启的灯光,引来一个陌生男人的突然出现,身陷痛苦思绪的她,竟然将对方误以为是爸爸!

  天啊,多荒谬的奢望,爸爸怎麽可能会出现?

  身为女儿的她,都已经被忽略这麽多年,况且,他都死了,而她脑袋里居然还会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傻气得可怜。

  摇头,沉静尹嘲弄异想天开的自己,同时也对依然渴望父爱的自己感到无限的悲怜。

  她扯开身上的外套,慌张的下床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才踉跄的套上鞋子,原以为已经消失的男人,竟然出现了……微乱的短发下,有两道浓黑的眉,炯炯有神的眸子则显得侵略性十足,英挺的鼻、充满戏谑意味的唇,辅以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拼凑出眼前充满阳刚气味的脸孔。

  他堵住病房的唯一出入口,姿态慵懒、饶富兴味的瞅着神情慌张的沉静尹,浑身散发的迫人气势,随着他的步伐,无声无息的朝她席卷而来。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宋东峻扯动嘴角,勾勒出一抹惑人的弧度。

  他很高大,肤色黝亮的健硕身子,几乎要撑破他身上的棉t,休闲短裤下的双脚,大剌剌的站在这空间有限的简陋病房,让原本就窄小的空间更显局促压迫。

  微弱的灯光在他身上形成庞大的阴影,随着他的走动,像一只巨大的野兽,不断的朝她逼近。

  不发一语,沉静尹带着防备的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紧绷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去,直到跌坐回病床上。

  他想做什麽?为什麽还不停下?

  苍白的恐惧布满她细致的瓜子脸,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这个男人有任何不礼貌的举动,她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别以为她是娇弱的女子,而忽略了她骨子里的坚强灵魂。

  宋东峻的目光,瞬也不瞬的锁定她。

  眸光灵透、鼻梁秀挺、唇若玫瑰、肤色洁皙,带有卷度的中长发恣意的披散在肩膀上,柔软而亮丽。

  不是没有看见她眼里的敌意,但他不以为忤,反而是赞许的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不错,这漂亮的女人不是空有外貌,还知道什麽叫做危机意识!

  「你睡了好久。饿了吧?我带了晚餐给你,来吃点东西。」说话的同时,他不忘高举手中的餐盒,藉以增加可信度。

  单脚帅气的勾来一张老旧的桌子,宋东峻迳自打开手中的保鲜盒,食物的香气充斥整个空间。

  他看了始终处於高度防备的她一眼,沉静尹果然马上像刺蝟似的,冷傲的别开脸。

  她的激烈反应,看在宋东峻眼里,别有一番乐趣,让他兴起许久不曾有过的渴望亲近。

  低头一哂,「过来。」随意的口吻,就像是在唤一头豢养的动物那样。

  沉静尹迟迟没有行动。

  她怎麽可能接受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给的东西?而且还是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让对方有机会对她下药吗?

  她只是晕眩昏厥,还不至於变成笨蛋,社会新闻上一桩桩血淋淋的教训,她可不是一无所知。

  「不用了,谢谢。」她断然拒绝对方的好意。

  她的拒绝,还真是一点都不婉转。这个女人很冷淡,也很傲气,明明气质脱俗得像朵空谷幽兰,却又浑身长满刺,十分矛盾。

  不过,这更引发他的兴趣。

  偏僻的山野间,来了个这麽奇妙的美女,宋东峻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玩兴,正被她凛然的拘谨,强烈的挑起。

  「不用怕,东茜做的晚餐,虽然称不上百分之百的美味,但还不至於拉肚子。还是说,你怕我下毒?」闲凉揶揄的口吻,透露出他骨子里的天生不羁。

  只是,他的幽默与调侃,显然不受青睐,惹恼了沉静尹。当下,她更是打定主意,誓死不接受他施舍的善意。

  「知道全球粮荒吧?不用急着体验饥饿,等以后没东西吃的时候,你不想饥饿都不行,所以,趁着现在还可以选择,乖乖吃点东西吧!虽然你很轻盈,但是,我可不想扛着昏厥的女人在山上奔跑。」「我不饿。」这个拒绝的理由够充足了吧?

  沉静尹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不争气的肚子,偏偏在这种时候发出叫人尴尬的咕噜声响。

  这种自打嘴巴的反应,害她当场窘得满脸通红,简直无地自容。

  笑吧!笑吧!笑死他算了。沉静尹自暴自弃的想。

  原以为他会藉机放肆的嘲笑,孰料,他只是专心着把食物从提袋里拿出,对於她肚子发出的饥饿声响是置若罔闻。

  ……她不懂他。

  前一秒还放肆得叫人吹胡子瞪眼,可下一秒,却又宽容体贴起来。沉静尹目光瞬也不瞬的予以锁定,戒备,而且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是谁?」她单刀直入的问。

  「名字吗?宋东峻。」他侧过头来,回答的同时不忘给她一抹意味深远的笑,接着又回过头去。

  将他的名字念诵一回,目光像是受到召唤,又再度落向他。

  沉静尹心想,如果矍铄的眸不那麽侵略,如果薄棱的唇少一点戏谑,如果可以用点什麽,来软化他脸部线条所架构出的阳刚气息,眼前这穿着棉、休闲短裤的男人,想必会更加迷人。

  毫无疑问,他是狂狷、年轻的,然而在荒野奔马的狂傲本质中,沉静尹彷佛又在凝视的瞳孔里,找寻到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浑圆与笃实。

  她看着他澈亮的黑色瞳孔,破天荒的感到情绪紧张得翻涌不歇……天啊!她该不会是对这个陌生男人产生异样的感觉吧?

  「你的习惯是在第一次见面,就非要把人看透为止吗?怎麽我浑身燥热,觉得自己好像快被某人的眼神扒个精光。」他轻佻的揶揄笑语,果然惹恼了她,沉静尹杀气腾腾的目光,怒不可遏的瞪了他一眼。

  「下流!」然而在发现自己的怒火根本对他一点效用也没有之后,她不得不悲壮的败下阵来。赧怒的她连忙别开视线,并打从心里的否认,自己的目光曾经如他所说的那样踰矩。

  当然,她更不会蠢得不打自招,几秒钟前的思绪,随着他轻佻的言语,一度跳出限制级的裸男画面。毕竟像这种足以叫一个淑女颜面扫地的事情,她是抵死都不会认帐的。

  宋东峻感受到她并不是那麽友善,然而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倔强却很率直,就像个孩子似的,因为想要保护自己,所以刻意虚张声势。

  他不在意的撇起嘴角,「放心,我不是什麽通缉要犯,就算我是,真遇到了,你也只能认命。」他的论调让沉静尹又没好气的斜瞪他一眼。

  哎呀,美女的燃点似乎是特别的低,明明不过是一丁点的不起眼星火,都可以引发她心里的燎原大火。

  好吧,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具焦尸,宋东峻决定见好就收,暂时不挑战极限。听清楚,只有暂时喔!

  「快吃,我可不想又看到你昏倒。」他拿出筷子,以着不容拒绝的方式塞进她手中。

  一股毫无预警的电流螫痛了沉静尹,她想忽视,可是刺麻麻的感觉却迟迟甩不掉。

  危险,是他给她的感觉,很强烈。

  她迟迟没有动筷子,无言的面容发愁的陷入沉思。

  「我去泡壶茶,这里应该还有些茶叶才对。」宋东峻从容退开,慷慨的给了她一点隐私。

  果然,他的脚步声一远,纠紧的眉头霍然松开,好像这短暂的共处一室,已经耗尽她所剩无几的能量,她,岌岌可危。

  饥饿又再一次的提醒她。这一次,是透过疼痛。

  沉静尹压着痛点,目光瞪着眼前的食物,吃食的慾望在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吞咽了口中分泌异常的唾沫,不得不承认,虽然只是几样家常菜,却在这种时候,推她陷入天人交战的挣扎。

  「就一口,就嚐一口。」她压抑的对自己这样说。

  伸出筷子,夹取牛蒡丝,小心翼翼的送进嘴巴。

  几秒钟后,超乎她所可以抵挡的食慾,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

  就算下一秒就得死,她沉静尹也绝对不要选择当一个饿死鬼!

  弃守了理智的城池,端起白饭,她决定坦然面对饥肠辘辘的自己,不再誓死作对。

  躲在门后的宋东峻看透她的挣扎,要不是拚了命的忍住,只怕他会被这个女人的倔强给逼出一场毁及个人形象的滚地大笑。

  饿了就吃,这不是身为一个人类所拥有的本能吗?真不懂她在抗拒什麽。

  等等,他做什麽要这样在意她?就只因为她美?

  不,他记忆中见过的美女如云,她绝对还不是最美的那一个,可是,她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完完全全的挑起他身为一个男人的狩猎本能,诱使他想要更近一步的亲近她—激怒也行,逗弄也好,就算惹恼了她,仍旧是大大的满足了他。

  天啊,他宋东峻什麽时候变得如此病态?难道是太久没有一段稳定的感情,是以出现一个目标,他就陷入疯狂?

  宋东峻摇摇头,转身乖乖的找寻茶叶去。

  第二章

  沉静尹真的饿了。

  一整天,她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前一晚又是急诊室的值班待命,能量被耗费的程度,可想而知,也难怪她现在意志力薄弱得可怜,情绪敏感得过份。

  归咎原因,都是低血糖惹的祸。

  得出这样笃定的结论后,心里有着更堂而皇之的理由,她安慰自己乃是出於屈服现实的无奈,才接受了这份陌生人的晚餐。

  热炒的蔬菜,别有一番豪迈的山野滋味,炖煮的南瓜,熟烂中散发着浓郁的果香鲜甜。

  尽管饥饿,但她仍维持着优雅的用餐,张启玫瑰色泽的唇瓣,细腻的品嚐每一道菜。

  说也奇怪,明明不是什麽顶级的食材,却让她欲罢不能,就连一向不爱吃的茄子,也都带来前所未有的意外美味,改写了沉静尹的用餐习惯。

  饥饿被赶得消失无踪,冰冷的身子,顿时暖了起来。

  才搁下碗筷,消失多时的宋东峻,稍嫌滑稽的拎着一只小茶壶走来,左手上握着两枚小杯。

  「你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在柜子里找到去年的冠军茶,完全没有受潮。虽然我泡茶技术不好,但味道应该不会差太多。」清澈的茶水徐徐注入杯中,他将其中一只搁到她面前。「喝看看。」态度熟络自然。

  沉静尹自认不是个擅长察眼意、观眉语的通灵魂窍,再者,习惯了这些年来的生活经验所积攒的冷漠与防备,她不能明白眼前这叫宋东峻的男人,那种面对陌生人理所当然的熟络,究竟是打哪来的?

  她又因为防备而陷入迟疑。

  「不差这杯茶。如果我真是坏人,你横竖都是死,干麽还跟自己过意不去?」他忍不住调侃她的过份小心翼翼,继而又说:「哎呀,你竟然没有把菜吃完,要是被东茜知道,她会抓狂的。」无视於她的震慑,他拿她用过的筷子,一派理所当然的把餐盒里剩下的残羹菜肴,一扫而空。

  「你……」不是没注意到她写满惊讶的眼光,若无其事的抿了抿唇上的汤汁,他不忘十分恶劣的故意问道:「咦,你说,我们这样共用一双筷子,算不算是种间接接吻?」顽皮的小男生,面对喜欢的小女生,总是用欺负跟逗弄,来换取对方的注意,却每每弄巧成拙的惹哭对方。

  宋东峻忙着击溃她严肃的面具,却忽略—此刻的他,就像是顽皮的小男生。

  听闻他的大胆言论,轰地一阵热气来袭,为他挑衅所恼的沉静尹,白皙的脸庞顿时被红潮吞噬,「无聊!」霍然起身就要离开。!宋东峻的手掌毫无预警的扣住她手腕,拦阻了她的离开。

  「放开我。」强硬的力道让沉静尹感到空前的不安,表情僵硬。

  「坐下。别浪费了茶,虽然是不起眼的几片叶子,也是经过繁杂的手续,才锁住这样的绝顶滋味。人要惜福,才不会遭天打雷劈。当然,你想感恩我的好,我也绝对会大方接受。」沉静尹挣扎着想要从他的箝制脱身,但是这个张狂放肆的男人太过强势,真要蛮闯离开,她的胜算少得可怜。

  忍着不悦,她赌气的端起杯子,仰头一饮。

  宋东峻睨着她濒临爆发的怒火,迳自的拍起手来,拍得一屋子掌声。

  斜瞪。真是个疯疯癫癫的男人!

  「饭我吃了,茶我喝了,我可以走了吧?」「可以,不过,不是现在。」因为太过紧张,她绊到了脚,明明狼狈的踉跄了下,却还要佯装镇定,「你想怎样?」「我能怎样?」宋东峻好笑的反问。

  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以发生很多的「怎样」,但是,他宋东峻也不是不懂分寸。

  「……」她别开脸,愤怒,所以胸口不住的起伏偾迭。

  这个天杀的男人,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弭她现在的怒火。

  看她一双粉拳捏得青筋暴露,宋东峻知道不能再玩下去了,要不,真把人逼急了,倒楣的是自己。

  再者,他不想她走,这是第一次他这麽想要挽留一个人,一个女人。

  「时间很晚了,这种时候下山,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危险。」「不劳你费心。我有车,怎麽来的自然就该怎麽走。」她企图拿出压倒性的气势,好当场否决他的挽留。

  「我知道。不过这里的山路,比你想像的还要崎岖复杂,现在天色又暗,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种时候逞强下山,会迷路的。」「迷路总比困在这里好。」拧眉。

  「未必。」宋东峻没有继续停留在去留的话题上,而是用讳莫如深的眼神望住她,「你不是游客。」她的衣着光鲜亮丽,不管是百大企业办公室里的精英,还是身家丰厚的名媛千金,穿这样来山上度假,怎麽都说不过去,是以宋东峻第一时间排除了这可能。

  「那又怎样?」谁会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穷乡僻壤来玩?至少,她沉静尹就不是怀抱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为什麽来幸乐村?」「犯不着告诉你。」「来找人?」看似平静的面容,有着不容忽视的咄咄逼人。「谁?告诉我,幸乐村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不关你的事。」悍然拒绝他的探询。

  宋东峻陷入一阵沉默。

  偌大的幸乐村,她没有留连山色美景,没有走向热闹的景点,却独独跑进寒伧的小诊所。为什麽?难道她是……

  第三章

  唷,大哥竟然凶她,难不成是恼羞成怒?

  好、好、好,三更半夜的还是别捋虎须了,免得招来横祸。为了性命,宋东茜只好暂且踩死自己的好奇心。

  偷偷觑了眼前的冰山美人一眼,她低头窃笑。“这边请。”

  不看宋东峻,沈静尹凝著一脸刻意忽视,漠然的尾随著宋东茜上楼。

  赤脚踩过桧木地板,温润的感觉从脚底板传来,一点都没有踩在家中进口磁砖时的冰冷感。

  当然,如果能把稍早发生在她和宋东峻之间的一切抹去,那就更完美了。沈静尹稍感遗憾的想著。

  来到长廊的尽头,宋东茜推开房门,“你今晚就睡这问。虽然坪数不大,不过却是我们民宿夜景最好的一间房间,不急著休息的话。倒是可以在窗台上欣赏一下远离污染的星空。”

  “谢谢。”

  “不客气。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感激我的话,我不介意听听你跟我大哥之间发生的意外。”狡黠的表示。

  面对宋东茜的揶揄,沈静尹蓦然一怔,一张脸毫无预警的染了羞红。

  “骗人,如果她真的是沈医生的女儿,为什么没有来参加他的丧礼?竟然让沈伯伯走得这么孤单,我不相信做人儿女的可以这么无情。”

  “东茜,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很多事情不是一句有情、无情就可以解释的,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又……”

  宋东峻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杵在厨房门口,咬著下唇,犹豫著自己该出现,还是该消失的沈静尹。

  大哥突然的沈默,让宋东茜敏锐的回过头,看见满脸尴尬的沈静尹,她主动的漾起笑容,迎上前去。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还缺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佯装镇定,“请问,有矿泉水吗?”

  “对小起,我竟然忘了替你准备茶水。对了,沈小姐,要不要尝尝看我们民宿独家的青车茶?”

  站在妹妹身后的宋东峻,向她投来的目光太爇烈,沈静尹得花上大半的津神去忽视,才能够镇定的站在这里。

  “不用麻烦,请给我水就好。”要不是真的太渴,她一点都不想冒著可能撞见宋东峻的风险,下楼来。

  宋东茜不是笨蛋,对于弥漫在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她可小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哎呀呀,神秘的剧情,真是叫人振奋。

  “请稍等一下。”

  才转身,宋东茜还来不及碰触冰箱上的门把,只见大哥已经抢先拿出一罐矿泉水,无视于她询问的眼光,笔直的朝沈静尹走去。

  沈静尹在他接近的前一秒,机警的退开。

  “上楼。”高大的宋东峻,气势迫人。

  没等她迈开步伐,他已经拉住她的手,将她往楼梯上带去。

  “宋东峻,放开我!”不想惹来注意,她刻意压低嗓音。

  无视于她的抗议,紧紧的握住她柔软的手,直到抵达她房门外,他才将手中的水交给她。

  “好好休息。”然后亲自向她叮咛一句。

  “嗯。”手中的矿泉水是冰凉的,可她的胸口,却梗著火苗。

  “别想跟我要道歉,我一点都不后悔吻你。”勾著嘴角,他稍嫌狂妄的声明立场。

  “你……”她又被他的话惹恼心。

  目光来回的浏览过她的唇瓣,怀念著招来横祸的短暂啄吻,那鲜艳欲滴的瑰丽色泽,惹得宋东峻体内气血躁动。

  呵,脸红了!看来,那过程铁定非常津采。

  沈静尹窘迫的避开宋东茜的打采,匆匆的越过她,躲进房间。

  这厢远离女人的厨房里,未东峻正打开冷冻库的储冰槽,忙著将碎冰块打捞到掌上的毛巾上,好用它来冰敷脸颊的红肿。

  “那位害羞的冰美人是哪里来的?别说是你从南极探险掳来的。”贼不溜丢的宋东茜,不知何时的站在他身后,突然问。

  一时不察的宋东峻被狠狠的吓了一跳,掌心一晃,好不容易捞聚的冰块马上散了满地。他不豫的回头瞪了妹妹一眼。

  “宋、东、茜!”咬牙切齿。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的衣著打扮活像是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我想,应该没有游客会穿这样上山度假吧?”

  “你的好奇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蓬勃?吃了亢奋药丸啦?”他受不了的薄斥。

  “要我别好奇,可以啊,告诉我她是谁?”

  “沈静尹。”

  “然后呢?”好整以暇的问,气她太美,也太拘谨,不像是游客,倒像是误闯森林的小白兔。”

  “小白兔不会有这种身手的。”宋东峻没好气的指著自己脸上的巴掌。

  “一定是你不对,不然人家不会打你。她看起来气质高贵,像家教严谨的名嫒千金,你注意到她的鞋子了没?那可是经典仕女鞋款款,没有一点新台币是穿不起的。相较于她的完美,我说大哥你啊,素行不良,前科太多。”

  “宋东茜——”

  反了、反了。真是窝里反了,他挨打,妹妹却帮著外人来奚落他,真是家教失败喔!

  “她到底是谁?”

  “沈医生的女儿。”

  震惊,“啥,真的还是假的?”

  “货真价实,我在诊所遇到她的。”确定冰块的数量后,宋东峻束起毛巾,然后凑上他红肿的脸颊。

  嘶,真痛!要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看起来明明需要被保护的小女人,有这样可怕的攻击力。

  看来,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不好惹的狠角色。引以为监!

  真是要命的美丽!该死,想要吻她的念头,超乎想像的强烈……

  两人无言的交换了记暗潮汹涌的目光,各自领受了一番情绪后,沈静尹落荒而逃。

  砰!当著他的面,她把门关上了。

  真可惜,没有晚安吻。盯著眼前的门许久,宋东峻揽著满腔的不满足,悻悻然的下楼去。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直到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心中悬著忐忑的沈静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宋东峻身上的危险气息,太浓烈了。她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落在她唇上的炽烈温度。

  公园的秋千上,有个扎著两条辫子的五岁小女孩正坐在上头。

  “准备好了吗?”站在身后的男人轻轻的问。

  “好了。”她小手紧紧抓著两边的钢链,粲然扬笑。

  “预备,开始——”男人轻轻的推著秋千。

  一股力量,推动秋千,带动空气的流动。小女孩的纯真脸庞,被迎面而来的微风轻轻拂上。

  “还要再高一点吗?”极有耐心的男人问。

  “要,要再高一点!”语气里充满雀跃。

  男人眼中流露出宠溺,稍稍加强他手下的力道,秋千摇摆的幅度不断的加大,风,变得强劲,吹散了小女孩略咯不停的笑声。

  她不断的喊,“爸比,快点,尹尹还要更高,尹尹想要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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