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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湖侠隐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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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太甚,意欲请求公断处罚。幸而青贤长老们全都看重赵霖才智过人,胆勇出众,村中近年难得遇到他和朱、王二人这等文武全才。尤妙在是三人结盟,情胜同胞,又都年轻,一切合力同心,互相为用,轮做村主,必能多所兴革,胜过前人。纵有错处,也不应处罚,损他异日威望,况是无心之失。并且一罚便是三人,不能独异。不等朱式说完下文,便纷纷以目示意阻止,有的更设词打岔,不令再说下去。

  村主虽然有权,但村中平日安静无事,极少有人犯过,难得立威,青贤长老更能左右全局,朱式知道,就说出来,通不过去,也无异于白说,只好闷在心里。

  赵霖见状,越发有气,正要开口反问,猛想起危机将临,大家尚一点不知厉害。巧姑本劝速出寻人,并说自己一去,便免村人受害,看神气,所说不假。村人虽都武勇,却不会法术,那些乌兽虫蛇也难与为敌。正好乘机装作负气出走,免得明白晓以利害,转使全村人等惊惶忧疑,于事无补。便不再争论,反说:“我们三人虽未受伤,那些蛇兽也无一近身,不过见了那等厉害声势,回村不得不告,凡事总是谨慎好些。人虎二弟的灵符实有灵效,但是不宜轻用。以我愚见,不如令其与弟妹暂时移居在水洞人口附近的白苹峡内,平日深居简出。我和谨弟也避往森林一带隐秘之处。山女志在求偶,其山规也颇严,寨主又禁其无故与汉人结怨,如被寻上门来,见不到我们三人,定必自去,到时切莫现出了敌意。如真相犯,我三人已把住两条要道,再行下手不迟。”众人因听蛇兽无一近身,越当作幻景。哪知赵霖已打点好主意,故作分人防守,实则重在隐藏人虎。心想:“自己和王谨已走,人虎再藏向白苹峡水洞极隐僻处,空中飞鸟也难查见。

  就被月姑寻到,三人一个未见,必当不住在此,扫兴而去,静等拜山,再作了断。有此一年光阴,如寻求不到异人相助,至不济,再去求那青衫老人和师母陈淑均,总可办到。

  便青衫老人师徒,虽不愿与龙家寨主结怨,看他们那日在山中相待,以及李洪、嵩云、丁、韦诸人赠宝暗助,又代请了洪璟、阮征两位仙侠,公然解围情形,断无袖手坐视我们三人到时前往虎|岤任人宰割之理。”越想越对,只前半可虑,如能缜秘自己行踪,再不被月姑发觉,必可无事。王谨外表诚谨,人更聪明,闻言便知道赵霖用意,也在旁附和,设词更巧,并还要处处推尊村主。眷贤,暗为双方释怨平气。

  朱式人本机智,更非好恶,就为年纪比赵霖大不多少,稍喜自负,气盛多疑,虽为村主,自觉人望不如赵霖,平日就有一点不服气。再加心思细密,听出二人语有出入,先有成见,自然一触即发。及见着贤长老不以处治赵霖为然,先颇气忿。嗣听众人一说,王谨再以巧语推崇,怒火渐平。回忆赵、王二人,连自己爱侄,俱都智勇双全,出门一向谨慎,决无过错。纵令好色,本山最严例禁,断无引鬼上门之理。何况当地水碧山青,四时皆春,得天独厚,少女之中不少佳丽。以前多少人因见二人文武双全,近年又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想与为媒。一些自负才貌的少女,也想嫁他们。本山男女相见以诚,落落大方,又在一处,日常相见,如有所爱,双方均可相机自吐情慷。爱侄夫妻,便是这等结合。双方有了情爱,然后禀告父母村长,定日成婚。事前既无避忌拘泥,只要真爱,也无不成之事。二人一律坚拒引避,向不与妇女同游言笑,一味用功,并有“铁汉“、“痴子”之称,怎会关情山女,引火烧身,果如所言,山女那等厉害,也逃不回来。

  同是为公,朱、赵两家乃久共安危的世戚至好,自身是长辈,何苦为了平日多心,一语不合,便生嫌隙?心气一平,也改了和善辞色,当日仍是从容言笑,多半依了赵、王二人所说,方始分散。

  赵霖家中,只有一姊和一幼弟。王谨与伯父同居,更无骨肉之亲。回去途中,赵霖见朱人虎没有跟来,知是少年夫妻,久别叙阔之故,还想着人找寻。王谨却早看出人虎昨夜不守前约,心想:“大哥为人真好。二哥为人心性,虽不如山女所言之甚,却差多了。”想了想,忍不住说道:“我们既以早走为是,便须缜密。这不比往日山中有事,须由公议,事前越少人知越好。现在他们全部不知厉害,村主又怪我们此行惹了乱子,万一传扬到村主、眷贤耳中,出来阻拦,依了不好,不依也不好。二哥虽不至于乱说,终恐夫妻闲谈,无心泄漏。他和村主两家紧邻,又是叔侄,不能同往终南,何必多此一面?依我之见,莫如留一封信与他,告以我和大哥借着终南拜师之便,寻觅有法力的能手,以备明年往玉龙山赴山女拜山之约。如师父当时传授道法剑术,不能离开,对此心腹隐患,也决禀明经过,期前回山一行。当我二人未回以前,务请他照大哥所说,和二嫂一同迁往白苹峡水洞隐藏。并秘告乃叔,传知全村,如有发现山人混进,不问男女,只做不知,千万不可动手。如遇异兽蛇蟒之类,只要不伤人,也听其自去。山人如公然探询,或指名索人,可相机应付,和他好说,或答以本村无此一人;或答以日前同两不相识的剑仙回山,辞别亲友,说要往黄山出家修道,次早便随两剑仙同驾剑光飞去等语。

  此信行前还不可交,明早先推说要去森林查看,到那里将信另交一人,就由林中起身。

  我前年无事时,曾往林中勘探过两次,寻出一条极隐秘而不易发现的途径。当初原因本山出路只水洞一条,万一又和那年山崩一样,将路隔断,岂不又要为难好些时?多一条路,可备万一之用,不过事情艰险。森林深处,自从祖先犯着万险通行以来,向无人敢深入。我一倡议,恐人道我多事,只一个人乘机试了一下。去年有一次大哥寻我不见,赶往森林,恰巧我正走回,大哥不曾深问,我也未说。经两次探查,林中只是蛇蟒毒虫大多,我第二次去时,曾杀一条毒蟒,几乎送命,路却探明。一则现有玉玖护身,邪毒蛇兽均难侵害;二则地势隐秘,免得由前山走,须经元江上游那一带,必有山女耳目,易被发现。尤其大鹏顶上下两条必由之路可虑。如若遇上,岂不惹厌?并且我只是走通此林,前面形势尚不深悉。凭高四望,山径虽险,前面还有瘴气,决难不倒我们。祖先本自湖南移来,当初沿途曾有暗记,祠堂碑上并记有形势途向。果能寻到那条路径,走人湖南,再寻正道,固是极妙,否则也不会寻不出山去。大哥以为如何?”

  赵霖原甚老练机智,早就觉出朱人虎不甚诚实,只因朋友情厚,又是同盟至交,身是长兄,遇事便多原谅,更无戒心,一时偏厚,并非真个不知贤愚。闻言立想起适才村主辞色可疑,分明人虎早已泄机。此事自己只有煞费心力,并无不可告人之处。人虎虽不似王谨老成,当无向乃叔进谗之理,必是少年爱脸,惟恐当众丢人,特地设词掩饰。

  自己又因许多顾忌,话虽实情,好些俱未出口。朱式善疑,一听所说不同,难怪多心。

  事虽可原,不算卖友,言行果欠谨慎,此行村众如不以山女为意,自己和王谨勇于任事,而又各有职司,昨日刚回,决不放走。如认为厉害,更要留作防御,至多另派几人出山物色能手,径往玉龙山,令自己到时埋伏半路除害,更不会就放出山去。何况外人入山,祖规厉禁,人人固执成见,不到危机一发,一任所来的是神仙中人,请将进来也非所愿。

  以前答应嵩云,以后请她来游,照方才众人口气,除非山中出了乱子,有大借助之处,就自己日后作了村主,也恐难办。所以这次就约请到异人,也须见机行事,最好还是事前约好时地,由山外陪往玉龙山才妥。此时如说出山是为寻人,先办不到,一经泄露,便难起身。众人虽阻不住,但生平不喜说假话,何况又对一班尊长。觉着王谨所说,果然有理,便依了他。

  赵、朱、王三人交深情厚,在山中时,照例常在一起,每日必聚,有时深夜才散。

  便朱人虎有妻子的人,至少也有半日是在一起用功。一年之中,极少不见之日。何况脱险归来,一切防御善后,均待商议应付,早来又有好些过节打算,照情理,必要寻来。

  王谨先前也未断定他不来,不过提醒赵霖,不可先泄行踪而已。哪知直至夜里,不见人虎来晤,这一来,连赵霖也觉人虎不知说了什话,心中内愧。或因自己对于巧姑,未予以难堪,不合他的心意,也未可知。当时虽有一点疑心,交好在前,只觉他稚气可笑,并未嗔怪,放在心上。本不打算和他明言,既未来晤,也就听之,不曾往寻。次早将信写好,到村主家中打一招呼,回来各取了一小袋金砂,连同一个换洗衣包,便即上路。

  好在山居尚武,兵刃暗器常带身旁,何况又往森林蛇兽出没之地。人虎却始终未去,谁也不曾看出。

  二人到了森林,先与轮值诸人相见叙阔。当地本来住有十多人家,干粮肉脯,均易备办。将信交与一人,托其三日后带回去转交,并说二人要往林中探道,就便打猎,也许在林中耽延数日。又把迷路求救所用连珠信火、旗花响箭,连同行兜、悬床,要了带走,众人俱知二人武艺高强,也时常深入打猎。王谨以前更走得勤,还是孤身入林,一去七八日。都未听说遇到危险,均未在意,那森林密压压,覆荫三数百里,十之八九不见天日。上半繁吱虬盘,结为广幕;下面巨木骈列,互相挤轧,绝少空隙,不能通行。

  加上毒蛇载途,飞虫若雨,蛇咬固是难当,虫毒也极厉害,数又极多,挥之不去,休看小小细物,那具有奇毒的,人被咬中,伤处当时浮肿老高。始而刺痒胀痛,难于禁受。

  渐至愈咬愈多,一个毒重昏倒,千百种毒虫齐集人身,不消多时,人便剩了骨架。蚊蝇蚂蚁,会比常见的大三数倍,多半具有奇毒。照例人林打猎采药,多在交冬以后。村人防御也极好,从头到脚,全有准备,除非遇到长而大的毒蛇巨蟒,并无所畏,但到底艰险费事,虫类尤不免于侵扰,所以夏天从来无人敢于深入。二人如非深知玉块灵异,足可防身,也不敢冒失走进。

  本想入林不远,便取玉玦施为。及见走了一程,并无蛇虫近身,开头一段,村人常时伐木往来,透光之处颇多,便未取用。等把熟路走完,前行越险,阻碍横生,必须绕越穿行,光景又深黑如夜,方始把玉玖取出,如法施为。立时涌出两幢宝光将人护住,前后一二十丈以内通明如昼,蛇虫自更远避。夏日林中桃熟,虽是青色,极甜多汁,随地挑大的摘吃解渴,连水壶也未取饮。王谨笑道:“此次入林,不用角灯照亮,路看得真,比前要快得多。照此走法,不消四五日,明日便可出林了。”赵霖也觉顺利心喜。

  二人身轻力健,除中途略进食物外,并未多事停歇。又走了一阵,昏林不知晓夜,估量天已黄昏,恰巧见到一块空地,便把悬床架在两树之间,人在宝光笼护下,同睡了一觉,醒来吃点于粮,仍由王谨引领先行,见天光之处愈少,只好计程饮食安歇。等二次醒后起身,王谨查看形势和上年所留标志,知将走完森林。估量时间,当是第三日的午后。

  及至出林一看,东方刚有曙意,才知林中不辨天日,睡得大早,半夜里就起了身。如此艰险难行的数十百里古森林,竟于两日两夜之内安然通行,毫无变故发生,互相庆幸不置。此去还要远涉关河,山川修阻,前路虽然遥远,这类森林却已不会再遇到。为谋轻快,便于行路,除却于粮、水壶和随身兵刃。小衣包外,只留了一个绳布制的悬床以防万一,下余还有一些东西,俱都藏向森林之内。

  收拾完毕,天已渐明,少带好些零碎,走起来自更轻快。二人见前途小沟和泥沼野地之间,到处瘴烟浮泛,虽恃有玉块防身,但以二山女豢有不少奇禽猛兽,连日必在四出寻踪,不会安静。巧姑虽然不与乃姊同心,无如此女痴情过甚,能少相见最好。又知晨瘴最毒,没用玉块试过,前途既可绕越,能不去犯它,比较稳妥,便择那高亢无瘴之处绕行过去。一路穿山过岭,攀援上下,仗着各有一身轻功,又服了青衫老人所赐灵药,体力大增,晓夜奔驰,一点儿也不觉乏。不过二人平日足迹只在云南省境以内,前年曾到过一次贵州边界,只把祖先由湘经黔人滇,涉险避世经过所留记载记在心里,却并不知道由滇入川,再经栈道秦岭,直赴终甫的路径。上来打点,先经平彝。盘县。镇宁,到了贵州,再照祖先附记的驿路官程,由镇远东行,经芷江、沉澧等地入湘。到了湖南,便道一观从小所读范希文《岳阳楼记》中渴想多年而未得往的洞庭君山诸胜,再往武昌,登黄鹤楼,一访古仙人骑鹤灵迹,然后问路人陕。哪知上辈因避元族之祸,流离转徙,远窜灾荒,途程既多绕越,所行又均山野,附记所载驿路并不周详。这还是二人恐怕山行迷路,又极难行,除开头一段外,均未照上辈所记山路行走,特意改走官驿大道,否则,冤枉路更要走得多了。

  夏日山行,食物不能多带,二人在林中走了二日,用去好些。尚幸生长深山,认得好些土中山粮。走到第三日,又遇见两处山人,因通土语,竟蒙款待,还问出一条药夫子惯走的途径,才行上路。二人恐山人走漏行藏,还留了神,沿途遇见山人,但能不用,多半避道而行。且喜沿途平安无事,不消数日,便赶上驿路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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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衡岳云先开 策杖同攀金锁峡洞庭叶未下 烟波初泛木兰船

  赵霖、王谨二人因防二山女前往柳湖去寻不见人,派遣奇禽蛇兽等四出寻踪,开头一段甚是谨慎,途中遇见稍微奇怪猛恶一点的兽,便即隐避。及见前途快抵贵州,并无异兆,才放了心。赵霖最喜山水,又因与青衫老人这番遇合,知道深山灵岳颇有异人隐居,此行第一步虽然志在寻师,沿途要经过不少名山胜域,正可就便寻访。久闻贵黔灵山,景物灵秀,意欲便道一游。王谨对于山水也有同好,但觉滇黔接壤,上人杂居,时有往来。巧姑虽与月姑同流,痴恋赵霖已然刻骨,本心未始不想遂愿相从,只不肯逞蛮强迫而已。所养灵鸟飞行迅急,万一相思太甚,暗中寻来,就不为难,长此纠缠,终是麻烦。便劝赵霖,此时走离土人越远越好,等人寻到,一切停当,归途再去。赵霖一想也对,便中止了前念。

  王谨又笑道:“其实巧姑人品、心性、本领都好,痴情处境也甚可怜。师父也有师母,丁师兄也曾娶妻,他们俱是剑侠散仙一流,本来不禁双修。大哥本无妻室,她将来如肯破例来归,只要师父、师母认为可行,大哥似无须固执成见呢。”赵霖笑道:“三弟,你也和我说笑话,无怪二弟要疑心我对此女有情了。我并非不可怜她痴,实是向道心切。师父和丁师兄虽有妻室,并无子女。那日你和韦兄在外闲眺,二弟人本冒失,因见嵩云师姊年轻,师父、师母均已啸做烟霞,得道多年,怎还会有家室之好,生育子女?

  便拿话探询。丁师嫂心直计快,见我以目示意拦阻,笑说无妨,曾笑复了半句。听那语意,好似师姊本是人家弃婴,不知怎的,经师母留养,才有今日成就。并还说她尘缘未尽等语。师父、师母和师兄、师妹们的身世来历均未深悉,有了家室之好,于修为用功上终有妨碍。就此女弃家来归,也办不到,何况还要入赘古山,所习又近于左道邪法呢,难得此女虽然情痴,并不向我纠缠,我怎会生此念?”

  王谨笑道:“我并非与大哥说笑。惟其此女不向大哥纠缠蛮来,事才难处。因此女已把大哥爱逾性命,遇事必出死力相助,性情又极刚烈。双方现已敌视,明年赴约拜山,更成他们生死之仇。依我猜想,巧姑处境至难,不间胜败,均非死不可。除却我们得胜,将她带走,决无生路。听丁氏夫妻说,寨主本领高强,所习法术并非全出左道;儿孙众多,大半能手;山中埋伏禁制,十分严密厉害,我们虚实难知。就请到异人,或是师父恩怜亲自出马,照在点苍山中所见所闻,也非易与。中间巧姑必定出力不少,此举大犯她族中禁条,决不能容。此时月姑也必与她成仇,反颜相向。我们素负侠肝义胆,其势不能坐视这么一个有德于我,而又美慧可怜的好女子,身受彼族酷刑残杀,而忍心不顾。

  何况她又情深一往,至性至诚,遇事无不惟命是从,只求常侍朝夕,于愿已足。如恐有了妻子误及清修,因而不允所求,而她却只要终身常见到你,仅做名义夫妻,并不想遂情欲之爱。你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人心是肉做的,自来旁观者清。当归途追来话别时,休说大哥是局中人,便我也为她感动,生了怜惫,不忍十分峻拒,使其过于失望。以后她出力更多,用情更苦,万一不巧,再因她而转危为安,她却危机一发,去死愈近,请问大哥,到时如何处法?”赵霖答说:“到时相机行事,自有化解。”心中也觉果真如此,委实难处。王谨并未往下深说,不过因此一来,黔灵山便没有去。

  可是这时巧姑正想再见赵霖一面,并为引见一个能化解此事的异人。日前先冒险赶往柳湖,探看赵霖走未,为朱人虎所暗算,挨了村人一顿毒打。为想感动心上人,甘受鞭打,并未还手。直到青驾寻来,又探出二人早行,方始乘鸾飞去。并将机就计,借着身上伤痕,向乃姊编了一套假话,再命灵乌四出寻踪。初意柳湖只水洞秘径一条出路,以为二人仍走前路,上来便料错了途向。未了想起二人上路已久,便命四只飞行极快的灵鸟分四方飞出千里以外,再往回飞,迎堵查看。终因二人脚程既快,行径又极隐秘,所遣灵鸟虽然忠于主人,天空回翔,搜索甚勤,两次在二人近侧盘空下视,恰值二人觅地歇息,或在镇集人家以内进食,未被发现。再过一二日,已远出千里之外。那异人便隐居在黔灵山内,因受巧姑之托,已然回山相待,二人姓名相貌,已俱得知,一去即可相见,也许免却许多事故。偏巧阴错阳差,全都错过,二人自然一点影子也不知道,安心向前走去。

  二人到了湘西,遇见一个老江湖,才知以二人的体力,若由四川走,要快得多,并且来路还绕远了不少里程。既然已到湖南,如改走小路,经由巴东三峡溯江西上,更费时日。只得仍照预定,便道先往巴陵,一览君山洞庭之胜,再计水陆迟速,以定途向如何走法。二人虽是文武皆通,因为从小生长边荒,局处柳湖一隅之地,尽管当地得天独厚,物产丰美,经过了多少年以后,人力开建修治,到底地方不大,用作隐居避地的世外桃源固是极好所在,眼界却是不宽。平日出山,最多也只在云南省境以内,如宣威、楚雄、大理、腾越等有限几处城邑,好些地方俱都未去。沿途所经,多属穷山恶水,蛮烟瘴雨之乡。那清丽幽深,雄伟瑰奇的佳山水并非没有,终以地方僻远,险阻甚多,跋涉艰难,每出又都负有使命,不能穷极幽渺,选胜留连,大都走马看花,浅尝辄止。加以民风闭塞,地旷人稀,山行所遇,强半山人,殊俗异言,甚少佳趣。人情原喜新奇,一入湘境,便换了一副眼界。再一看到三湘七泽之胜,益觉到处山明水秀,物阜民丰,与滇黔两地大不相同。那意想中的岳阳楼,以为不知如何好法;及至赶到一看,楼便建在城上,除了面向洞庭,可以远捐湖光而外,还没有所居柳湖因山临水而建的几处楼阁来得清丽。尤其洞庭鱼米之乡,水陆要冲,商贾所聚,人烟过于稠密。楼上酒茶客既多纨挎市侩,一味喧语嚣杂,酒肉蒸腾,楼下又是千头蠕动,行人往来,市声盈耳,噪成一片。照此情形,休说纯阳仙人不会再有来此买醉的雅兴,便自己也不耐久留下去。倒是湖中烟波浩渺,风帆片片,远望君山干二螺黛染烟笼,隐浮千顷碧波之上,遥望过去,令人心旷神怡,果为别处所无。

  二人商议了一阵,纯阳仙踪,沓不可寻。水路虽比人行迟缓,却舒服得多,当地又水行较便,好在随时可以变计,意欲走上一段水路,稍息来路跋涉之劳。因到得早,时方傍午,在楼上饱餐了一顿,先往街市上卖了点金砂,买了些秋天用的衣物,径往湖边包雇了一柏木船。打算由湖口起身,等到了汉阳,或是老河口时,再作计较。此时就便一游君山。船夫父子二人,人均忠实。小的一个名叫张四,年才二十,从小便烟蓑雨笠,出没波涛,学会打鱼,不论钓网,全都出色当行,人更和气巴结。近年父子二人才置了一条木船,装载客货,不论川湘鄂赣程水,全都去过。也爱游山,沿途名山大川,多半熟识。一听客人志在游览沿途名胜,甚是起劲,自愿为客向导。二人听了,甚是投缘,一路谈谈说悦,颇小寂寞。

  赵霖一面命他直驶君山,随口询问山中风景。又问:“久闻吕仙三醉岳阳楼,三湘七泽一带常有异人隐居或往来,平日可听人说起过有无此事?”张四笑道:“二位尊客由远路来,不知这里的事。我从小便喜往山里跑,从未遇到过腾云驾雾的仙人。吕仙三醉岳阳楼,准都知道,也只是说说罢了。就有仙人,也不会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倒是尊客现在去的君山,日前出过一桩怪事,才隔不多天,也许那人还未走呢。不过也只传闻,并没有眼见,不知真假。尊客既然留心访问,你们读书官人比我们聪明,如若传言是真,必能看出几分。等到君山,我领二位尊客,同去寻他们如何?”二人便问:“是什么怪事?”

  张四道:“君山上面的寺观甚多,以前本是道士居住,他们多有田产,甚是富足。

  自从换了朝代,官家专信佛法,他们受人欺凌,日渐衰败下来。全山几十所道观,十九被蛮僧和尚强占了去。内中只有清虚观和竹仙观,因为以前观主曾到过蒙古,和好些个王公都有交情,恰巧那年蒙兵到湖南时,带兵的蒙古王正是他前多年所交朋友,得了信,当时接上前去,两下谈得甚是投机,听说给观中留了一面铁牌,才得保留至今。可是近年仍有一些蛮僧看中了观产香火,前往寻事,打算侵占,也没见怎争斗打闹。去的蛮僧和尚不论多凶,有的并有官府相助,事前谁都以为这两座道观必不能再保全,结局总是来人偃旗息鼓而去。这两观原是一家,观中道士也很规矩,平常看不出有什么本领。但即便蛮僧势大,遇上事,老是不慌不忙,自然化解。人们都说是那铁牌之力。有人去问观主王清风,却说并无此事,来人均是以理遣走。人们自然不信,都当此牌是他保命灵符,故而不肯取出与人观看,也就罢了。

  “以前他观里原住有一个道士,穿得又破,也不随众念经,也不问事,偏又好酒如命,终日烂醉如泥。有时出门,一去便是一二年,回来仍住观内。仗着观主人好,道士们多半忠厚,不特无人管他,反时常买了整坛好酒送与他吃,听君山上住的人说,这道士无名无姓,大家都叫他醉道人。在观中前后住了不少年,总是那个神气,永不见老。

  以前时常出观买醉,有时还到岳州,在街市上游玩。一日夜里,观中正做法事,醉道人忽由外跑回,当着许多体面施主,在殿前发疯,手舞足跳,乱蹦乱骂。观主满脸愁急,只向施主敷衍,并不发话说他。旁边两个主事的徒弟见他闹得太凶,施主们已然发怒,恐有不便,凑近前去,低声劝了两句,醉道人先不理睬,忽然大怒,骂道:‘无知业障,你嫌我吗?我还正不耐烦在这里呢。’说罢,往外走去,本来他不走,众人也要打骂赶他。谁知观主见他一走,却着了急,高声大喊:‘师叔千万留步,弟子还有话说。’立即赶忙追去。经此一喊,众人才知观主多年厚待,原来是他师叔。而观主步履如飞,走得极快,也是初次见到。虽是夜间,那天正是会期,又是热天,湖上游船甚多,不回去的,均在君山停泊,观前更有不少卖零吃夜宵的。事后问起,都说醉道人和观主王清风先后跑出,都是由观侧树林中往后山走,醉道人跑并不快,可是月色正被云遮,一晃眼间,再看人已无踪。过有盏茶光景,才见观主喘吁吁走回。施主和一班体面游客问他:

  ‘此人如此狂横,就是你的师叔,也不相干,去由他去,留他在此,日后仍不免于酒后扰闹,那是何苦?’观主叹了口气,答说:‘贫道自幼出家,多蒙这位师叔照应,又蒙他救过几次重病,无异起死回生。既是尊长,又是救命恩人,偏是无法报恩。他又好酒落拓,最恨礼貌拘束,平日闲住山后,除有时出山云游外,终日与酒为缘。因他老人家不许我说出行辈和称他师叔,所以庙中徒众,多不知他的来历。今夜负气一走,没有请回,心实难安。’说时愁容满面。观主人缘最好,观中所有施主,均对他极为尊敬,以为知恩敬长,也未在意,醉道人走时,是往后山,并无人见他乘船出走,可是由此不见踪影。

  “到了本月初间,忽然来了两个游方的恶道士,一进门就无事生非,凶横异常。想不到观主竟会怕他们,几十年来,连经多少又恶又狠的大势力抢夺都没失去的道观,竟吃两恶道强占了去。听说观主气成重病,现在后山竹仙观中调养。施主们代抱不平,去时多是兴高采烈,等到君山和观主商量回来,全都无精打采,永不再提君山之事。

  “日前我在街上遇到清虚观旁一个卖鱼菜的,才知两恶道均会法术,双方曾经斗法,观主也是好手,无如身受重伤,敌他不过,才行退出。听说醉道人如在观中,决不会有此事。他便受了观主徒弟之托,知醉道人以前爱往岳阳楼上饮酒,姑作万一之想,过湖试寻一下,这才知道醉道人法力更高,那两恶道除对观主师徒行凶外,对外人仍看不出有什么恶处。如今隐然做了观主,又来了不少徒弟。人情自来势利,有些施主见恶道法力高强,有好些神奇之处,反和他联成了一气。本来后山竹仙观也不能保全,因恶道来时骄横,说过一套狂话,观主败时又拿话激他,说词甚巧,恶道当着许多人不便改口,才答应观主,以竹仙观暂住三月。三月之内,如寻不到能人夺回清虚观,满了限期,立将观主师徒逐出。全山居民渔户,俱因观主为人和善,平时救人甚多,有求必应,俱感恩义,谁也代他不服。又因恶道初来,对于外人虽无劣迹,可是自他来后,观中常有道装男女和相貌丑恶的蛮僧往来停留,一点不守清规,怪事常有发生,日子久了,定出变故。一听说醉道人回来便可救他,凡是知道的人,只要出山,便四下代他寻访。几天过去,恶道便得了信,四出探询,问出相貌以后,好似知道醉道人厉害,一面禁他师徒出山,一面向居民声言,此是他道们中事,与别人无干。如有人帮前观主,不论代办什事,只要被查知,轻则残废,重则送命,话已说在前面,到时莫怪手辣。众人听了,越发愤恨,只是不敢招惹,暗中生气。观主自受伤后,就暗派了两个得力徒弟外出求救,一晃月余,并无回音。连急带气,重伤未愈,病势日见沉重。徒弟们着了急,想不出好主意,只得暗中托人过湖试试。

  “我听那卖鱼菜的把话说完,才一转背,忽有客人雇船往游君山。湖下游船甚多,大小都有,他不去雇,却雇我们这条走外码头的快船,一听便知是个外行。我爹本想叫他另雇游船。我见那人是中年读书相公,自称姓简,穿得虽旧,身上布衣却极干净,人甚斯文和气。又想就便往君山探看一下,到底恶道师徒有什法力本领,如此欺人。遂在旁插口,答应了他。满想穷秀才不会有什油水,哪知手面甚大,先给五两银子,一半作为船银,一半买些好酒菜备他舟中饮用。并说他还有一点事,定在明午起身。我因前两天正是七月中旬的盂兰会,月色又好,劝他晚来睡在船上,夜里饮酒赏月连乘凉,由我父子缓缓摇去,明早正到君山,还可尽兴游览。简相公原说就便还要会人,是在日里,这么远水程,午前起身,怎能赶到?他却不听,又把逆风当作顺风,硬说顺风扬帆,一会便可赶到,早去无用,盂兰会己没个看头。我劝说无用,好在言明在先,不能按时赶到,与我无干,只好答应了他。

  “第二天傍午,他果到来,仍是空身一人,只带了两本旧书,还有一个尺许长二指宽的小革囊悬在腰问。日中正是极热时候,湖中静荡荡的,休说游船,连往来商船都极少见。船板像火烫的一样,他却坐在太阳正照的船窗旁,百~万\小!说望水,口中不时吟啸,连长衣也未脱去,一点不怕热。船开以后,迎着热风,甚是难受。我爹正悄声埋怨,不该应他午时开船之约,忽然一阵凉风由船后吹来。当风起时,仿佛见他伸手由后往前挥了一下,心里略微爽快。后来那风越刮越大,妙在是赤日依旧当空,人却凉爽异常。有此顺风,乐得省力,便去前面上了满帆,又去舱中备好酒食,请他入座。简相公真好,强拉我父子同吃,我父子自是不肯,他又再三固执,叫我父子轮流饮食,好意难却,便依了他。我正掌舵,忽见对面两船,也是顺风扬帆而来,船上人个个光着上身,通体汗淋,挥扇不已。我们船上却是那等清凉,全无暑意,再说,来去都是顺风,也无此理。正想问他,我爹上了年纪,知道的事多,我们湖南三湘又多异人,便禁我发问。我留神细看他,除一双金黄眼珠亮得吓人外,相貌十分清秀。随口打听了几句有关君山路径和清虚观近月出事经过,说话也极斯文,像是学里相公,仍未发觉他是异人。那风也当作湖里神风,恐说穿了神不保佑,没有提起。船至中途,他忽向窗外,嘴唇皮乱动了两次,随命掉头,往桃林湾驶去。这时船行正快,眼看君山将到,但也不便逆他。风向不对,又是逆水乱流,行船必慢。不料走起来比前更快,那风竟是专为吹船来的,这才惊奇起来。

  “船到湾前,他上岸往桃林内转了一转,也就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便自回船,再开君山。那风始终催船而行,其快无比。由起身直到他所说的后山老渔矾停泊,中间还折往桃林湾一次,平空多出了二十多里水程,先在船上下曾觉意,到后一看日色,不过未初,共总不到一个时辰,竟走了这么远水路。后面看见我们的人,说那日对面驶过,只觉我们逆风张帆,有点离奇,并未觉出任何快法。你说这事多怪,正想借口引路,陪他同行,他却一口回绝。说船已不用,生平最喜独自闲游,君山寺观中熟人甚多,他此时不愿人知道,叫我不要久留,也不要对人说起。随取三十两银子,给我娶老婆。我爹想给我娶亲,连彩礼带一切费用,正是三十两。头晚在船上无事时,商量向人去借,我伯累爹负债,再三劝说,才行作罢。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推谢不掉,正要拜谢,他已独自走去。

  “本来这些话都不应说的,只因近两日他在君山专寻恶道晦气,已闹得众人皆知,甚至比我说的还要奇怪,尊客为人直和简相公差不多,甚至还要斯文些,适听打探君山岳阳有无仙侠异人,才敢说出来。我想他还在清虚观未走、尊客去了,也许能见到呢。”

  赵、王二人便问:“此人既与恶道作对,如何会在观中?难道不怕邪法暗算么?”

  张四答道:“详情不知。只听说第二天他往观中去寻恶道,上来也很和气,不知因何将他惹翻。先是恶徒倚势行凶,吃他打倒,行时留话,令恶道去往后山寻他。这日恰巧为首两恶道不在观中,回来听说,当晚寻去,在后山树林内相遇,双方还斗了一次法,有人看见电光乱闪,不知谁胜谁败。第二日,他便移居观中灵官阁旁小楼之上,始终一个人出入。简相公表面仍是斯斯文文,看不出一点异样,也不再与恶道师徒交谈,每日必往后山一带闲游。如是对头,恶道那么凶横,决不会收拾了楼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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