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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湖侠隐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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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根最厚,是个十六七岁的美少年,人最爱好,每次转世,从不肯舍去前生容貌,也必生在姓阮人家,连姓名也不肯改。和李洪情分极厚,心性也差不多。仗着屡生修积,功力甚深,每一降生,便知修为,法力俱在。前生师友,又极期爱维护,就被仇敌发觉,也无奈他何。自知相貌易认,树敌又多,一班好邪恨之刺骨。青衫老人今生功行已满,全家隐退已近百年,正在山居静修,内功未完。李洪恐把群邪引上门来,生出缠扰,妨及清课,为此永和洪、阮二人在外行道修积,向无一定地址。对外只说前生师长名讳,永不提起老人。每隔一两年,必来见师禀命,踪迹甚是隐秘。晤时遇机告以经历,既是老人座客,必无忽置。虽不便求说,在外相遇,只作素不相识,如有指点,自会开口。谷口设有禁制,外人休想入内。阿碧竟肯放弃成见,不坚执与小主卜天童同行。此兽通灵,目力至强,看那神情,李贤是谁转世,必已认出,或是旧主在时,何处见过,知道此举关系他小主成败之故。

  众人边谈边走,赵霖等自是惊奇,不觉走进谷口。见那地势并没先前所见诸景广大雄深,但是崇崖翠蟑,峭壁云横,清幽已极,仙境无殊。最好的是从地皮直到所有峰崖峡壁,到处都是整片大理石,晕痕深浅,自然成章,纤尘不沾,温润如玉,苍白相间,不着半点苔薛。偶然看到一两株青松,飞舞突出于绝壁危崖之间,华盖亭亭,苍然如染,越具古洁高华之致。顺着谷径,只两转折,前面现出一座高仅三十丈峰崖,峭拔玲珑,云骨独秀,石质更比沿途所见细腻莹滑。全峰洞壑幽奇,仿佛甚多。每一较高大的洞|岤外面必有平地,方广至少丈许,有几处洞门分外修整高大。洞外平地或突崖之上,并还建有楼阁亭台之类,通体也均大理石所建,或以人力就原石挖制而成,形式古茂,各有胜场。只全峰不留寸土,无什草木。三人方觉玉峰耸秀,通体一质,可惜不能两全。忽听泉声如涛,清籁汤汤,随嵩云绕过峰左,忽见一条白龙,由右侧绝壑对面苍崖上倒挂下来,玉溅珠喷,龙飞电舞,轰轰发发,自空飞坠,往千寻大壑中直泻下去,老远便觉凉气侵肌,疹人毛发。比昨晚所见灵泉飞瀑大好几倍,壑宽十丈。对崖比此峰几乎高出两倍,前行已是无路,只峰脚下有一条人工修成的瞪道,因势回环,蜿蜒如带,斜附峰上,又滑又陡。好在三人俱是一身好轻功,迎风附壁而行,脚底石级虽是滑溜奇险,上并不难。只天童人小足短,每级非纵不可。尽管天生异禀,身轻如燕。嵩云终因一面临着绝壑深潭,恐其滑落,遂将他抱紧,等三人将要到达,抱了同上,不令自行。

  三人提气绕行峰壁之间,接连几个转折,回顾嵩云、天童没有跟来,方觉上去无人领路先容,忽听头上唤道:“寿青亭在这里,那是往峰顶的路,不要前进了。”三人抬头一看,近侧还有七八级石阶紧贴壁上,又斜又陡,嵩云和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着白色蝉翼纱的少女,并立在石级尽头左侧石崖之上,正在说笑。天童不知何往。那少女和李贤一般秀美,相貌也极相似,如非衣色不同,乍看几疑李贤去而复转。三人连忙改道循级而上。这面峰形陡峭,二女立处那一带更是壁立如削,崖上的景物,一点也看不见,及至走将上来一看,不禁叫起绝来。

  原来那地方乃是半峰腰上一片绝崖,地广不过三四亩,但是其平如镜,石质光滑,可以鉴人毛发。背倚孤峰,面临危峨,大壑中分,玉龙飞舞。明明是片寸土全无的大理石地,崖左右地上却挺生着百十竿翠竹。那竹也有异寻常,色作正碧,生得又细又高,森然挺立,铁骨穿云,翠条迎风,与泉响松涛相互应和,发为清籁。正面峰壁之上,又有两株古松。一株节错根盘,约五六匝,仿佛怪蟒怒极发威,盘踞在彼,大敌当前,欲进又却,蓄势待发,就要暴起搏噬之状。一株也由石隙缝中迸出,宛若游龙舒展,附壁斜行,向上伸出了两三丈,忽又掉头下顾,状甚暇逸,松针细长,枝叶繁茂,直似一张华盖撑出绝壁之间。峰前竹亭高敞,亭顶铺着极长的鸟羽,五色灿烂,金碧生辉。亭侧一株牡丹,其高竟达两丈以上,粗如巨树,花大如盆,径周尺许,千叶重台,似有三四种颜色,姹紫嫣红,脂融粉滴,花开正盛,花朵又多,宛如千重锦霞,齐幻彩光,活色生香,绚丽绝伦。

  赵霖方想花时早过,怎此花长得如此繁茂?覆亭鸟羽比雀屏雉尾更长更宽,不知何鸟如此好看?一眼窥见亭中坐定一男一女,面前跪着卜天童。女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男的正是前年见过的青衫客。老少三人,正在问答,连忙示意朱、王二人整肃衣冠,准备进见。嵩云已笑指身旁少女道:“这是七姊李政。”三人通名礼见之后,李政方说:

  “家父正等三位嘉客来呢。”说时青衫老人也款步走出。三人忙即趋前致词,正待拜倒,老人含笑,用手微摆道:“我们忘形之交,三位今日怎拘此俗礼?”三人立觉有什么东西挡住,拜不下去。嵩云又在侧摇手示意,只得长揖而止。老人还礼,请客入内,随指那少妇道:“此是三位昨夜居停朱仁嫂陈夫人,只行常礼好了,不必太谦,坐下来再谈吧。”三人看出老人心性,依言礼见归座。嵩云进亭,向老人礼拜之后,朝少妇低语了两句,便和李政走出,自去花下观赏不提。

  卜天童仍然跪地不起。老人笑道:“你跪地有什么用处?我与你无缘。你说那六哥,他自己还要去找师父,如何收你?我代你寻那师父,此时实比我强,不特于你心性相宜,还可免你一劫,离你仇人巢|岤又近,一举三得。你只顾性急,如何能行?”天童道:

  “恩师不说这师父住在海外土木岛,远得很么?”老人道:“你的仇人,原是海外来的,恐事不成,来时用面具幻出异相。你母后来发现,又防神狳粗心性急,弃你前往复仇,自投虎口,所以未说。你只告知神狳,仇人是十年前在黑沙岛采药所遇妖人,它便明白了。你非我门人,不要叫我恩师。”说时,天童忽由地上纵起,扑上前去,急喊道:

  “仇人也在那里,再好没有,恩师快将师父喊来,放出飞剑与我看过,要是好时,才肯做他徒弟呢。他不比恩师,你的本事我没看见,却看见六哥飞剑,你是他爹,自然更好。

  我爹就比我厉害得多。”说完又哼了一声,憨态可掬,大有气吞全牛之概。老人、少妇都被引得笑了起来,老人拉着天童的手道:“我最爱有至性的人,可惜你我无缘。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哪有师父降尊就你之理?你如不信,少时便有人来,我便命这两人护送你去。论飞剑法力,比你师父土木岛主商道友还差得多,如比此时你信服的六哥就强了。你不会也以此作比吗?你不是我徒弟,不要再叫恩师了。”天童道:“我是娃儿家,不晓得,那是姊姊教我的。我该怎么叫你?”少妇笑道:“老人与你师父是朋友,你叫他师伯好了。”天童道:“好师伯,来送我去的两人,我叫他们什么?”老人道:“那是我的门人,一姓洪、一姓阮,你叫他们世哥好了。”天童凄然道:“师伯还是有徒弟,还教了那么大本事,偏说无缘,不肯要我。如要我在这里时我会口甜,说听话,就听话。

  不等飞剑学成,哥哥姊姊们一见我乖,就帮我一同把仇报了,那该多好!”众人见他说时似颇伤心,俱觉小小童婴,竟时以亲仇为念,人又那么智慧天真,好生怜爱。少妇随将他拉向身前,温言抚慰不提。

  三人既知老人来历,又当与天童问答之际,恭坐于侧,不敢插言。反是老人先笑说道:“三位远道来访,恰值有事,未及命小儿女辈往迎,以致误走方竹涧。虽然因祸得福,但也饱历惊险,生出许多枝节,令我愧对。赵、王二位来意,我已尽知,无如我等六小儿一去,不久闭关,此后数十年面尚难见,缘分只此。适和朱仁嫂谈起,你们远来不易。朱道友正在终南清修,门人也颇多,虽以志乐逍遥,不肯上修天仙位业,然从他学道,实比从我要少去许多艰难辛苦。我少时当修一书转介,二位本身事完,随意往投,有我薄面,必蒙收容。另外丹药三粒,你三人分服,便不能入山学道,也可得修高龄,不在此行艰危呢。”三人忙即拜谢。

  朱人虎不知赵、王二人到前曾经不约而同各在暗中默祷,伺言猛想起今日所遇均是神仙中人,怎把千载良机失之交臂?听老人口气,赵、王二人已得仙师,自己独独落空,好生难受。虽有心求告,一则嵩云、丁韶先后叮咛,意似只令赵霖一人答话;二则老人已有暗示,求未必允,徒自当众无趣。又为老人冲淡清穆之气所慑,自然生敬,不敢冒失。略一迟疑,老人说要修书,便自出亭往竹林中走去。

  赵、王二人见那少妇看去二十三四岁,貌绝美秀,意态娴雅,知是未来师母。适才虽然礼拜,未及通诚,便由赵霖为首,重又礼拜,谢了救命之恩,二人均称师母,赵霖并把误服灵||乳|之事引咎说出。嵩云之母陈淑均人更谦和,虽是未入门的弟子,仍自起立,还了半礼。笑道:“此是定数。赵、王二位日后至终南见过外子,更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倒是那灵石玉||乳|,虽不及千载空青,修道人服下后,实有不少益处呢。”

  天童闻言拉手跳到:“什么石||乳|?娘给我吃一点。人家拜师,那么容易。”淑均笑道:“还不是和你一样,转引进到别人门下去,这也吃醋?土木岛灵||乳|,且比我的好呢。”天童道:“赵兄他们日后能在娘那里修道,我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这两个世哥还不来,要是今天就走,和山人姑娘打架,捉大猴子就看不到了。”说时,忽听破空之声,嵩云、李政同声在亭外笑道:“你盼的人,不来了么?”话还未毕,便见东南方天空中一道金光,一道红光,疾逾电掣,长虹经天一般,直往亭前飞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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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骑鹤送郎归 生死缠绵怜姹女穿林同友去 关山迢迢访仙灵

  且说众人见一道金光、一道红光自天飞下,天童方喊:“这个真好!”喜得乱蹦,来人已现出身形,往亭内走进。赵、朱、王三人见来的是两少年,一个穿黄麻布野服的,年约二十多岁,身材不高,是个小胖子,腰间系一破旧革囊,未带兵刃,看去人颇精神儒雅,还不怎样。另一少年看去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生得骨秀神清,肤白如玉,重瞳凤眼,目光明如郎星,隐蕴威风。穿一件青罗衣,腰悬长剑,另外佩着一个细长革囊,左手上带着两枚铁指环,神情尤为英爽。入亭先向陈淑均拜了下去。嵩云、李政也赶进亭来,互相礼见之后,又代三人和天童分别引见。

  三人知是先前所说老人门下洪、阮两弟子,想不到竟是飞仙一流人物,心中好生欣羡佩服。老人恰巧不在,正想不出如何自吐心事,天童已跑到洪、阮两人身前,拉手说道:“刚才师父不肯收我作徒弟,说等两位世哥来,到土木岛去拜师。说师父法力本事,比两位世哥还大,是真的吗?”阮征颇喜天童天真灵慧,笑答道:“土木岛两位商老前辈得道多年,法力甚高,不过和我们所学梢有不同罢了。你这等人品资质,拜他为师,再好没有。”天童喜道:“这样,世哥就送我去吧。”洪、阮两人同声笑答道:“哪有如此忙法?休说我们恩师、师母和世兄弟姊妹尚还未见,就送你去,想报仇,少说也得十年以后,何在此一二日的耽延?”天童急道:“我要拜师伯、世哥和六哥为师呢。”

  阮征笑道:“如从我们,那你就更慢了。”天童好生怏怏,闷了一会,又问道:“我也知我大小,只是大急人,我又要亲手报仇。既都是这样说,我到土木岛,一天到晚都练飞剑,想必能够早一点吧?”李政笑道:“你多用功,也须十年八年才到功候,听爹爹说,你那仇入实在厉害哩。也许你师父怜爱你有孝心,不等你功力到了火候,自行出马,代你报仇,那就快了。”天童闻言,面上方现喜容。忽又凄然说道:“那我不要。娘成仙前,曾说过要我亲自下手报仇呢。”嵩云道:“那就难了。”天童道:“师父写信出来,定叫世哥送我走。明天姓朱的被花姑娘抢去做老公,赵兄。王兄不答应,去和她们打架,本有好些热闹的事可看,但学飞剑报仇要紧,只好不看了。”嵩云嗔道:“你乱说些什么?”天童忙道:“我说错了,这话不该当着姓朱的说哩。”

  人虎听出必是嵩云等背后之言,天童幼婴,无心漏出。想起前事,方在内疚,阮征已接口道:“我很喜欢你。师父不会就命我两人走,至少会有二日耽搁,你多半能看见这场热闹呢。”赵霖暗中正为人虎惶急,闻言心中一动,方想设词开口,忽见嵩云目视洪、阮两人,暗中摇手,立时省悟:两人必与李洪先见过面,得知此事,已允相助,才有这等口吻,不禁心中略宽。

  天童还在絮聒,青衫老人已由竹林走出。洪、阮两人忙喊恩师,趋前拜倒。老人笑道:“你师母正和他们洞中制炼灵药,不能出来,颇想见你两个,快进去吧。”随向淑均道:“朱仁嫂,内子请你去呢。”淑均随即起行。嵩云、李政也携了天童跟去。

  老人先将取来的丹药分赠三人,再将书信交与赵霖收好。然后说道:“朱道兄人最和善,你两人此去,必蒙收录。山居无什相款,石洞清寒,难于下榻留宾。朱仁嫂那里,门人颇多带有眷属,烟火也未断绝,已托延款。见过她母女,还有事与山荆小儿女辈商谈,一时也不能偕行。适才三小女归报,阿碧、阿雪均有灵性,今日之事已得三女告知,必听驱策,三位只管骑了回去,我着一人相送出谷便了。”三人方在拜谢,一片银霞自空直飞进来,落地现出先见幼童李洪,跑到老人身前,喊了一声爹爹。老人笑道:“洪儿静极思动,又淘气了吧?”李洪笑道:“不相干的。娘呢?怎不出来?”老人笑道:

  “你娘在后洞炼丹药,大家都在那里。此峰下时较难,你来得正好,先代我送客出谷吧。”说罢起立。李洪应诺。三人知不能留,忙向老人拜别。老人揖客自去。

  三人安心结纳,口称六哥,备致敬仰。李洪见三人对已殷勤,也自欣然,笑道:

  “我们先走吧。”说罢,将手一挥,三人立觉身子凌空飞起。面前银霞闪闪,耀眼生辉,冷气侵入肌发。耳听风声急劲,却吹不到身上来,身外景物也看不见。晃眼脚踏实地,定睛一看,身已落在先停竹林之中,神徐、连乔二兽仍守当地。李洪令王、朱两人并骑连乔,笑对赵霖道:“阿雪我已骑过。闻说阿碧颇有灵性,索性我送你们到隔山去,就便试它一试。”阿雪忽然昂首低啸,李洪把一张齿白唇红的小胖脸一绷,俊眼一瞪,喝道:“你这孽畜,已听我三姊说了,还要这样。只要敢稍有倔强,给脸不要,你就要吃苦了。难道我还会制不了你?我才不信。”话未说完,阿碧将头连摇。李洪道:“你既不和我强,可是想打听你小主人的事么?你听我偷偷告诉你。”说罢,小嘴连动。阿碧也连连点头,低鸣相应,态甚亲驯。李洪笑道:“这你知道不能同行的原因和我是谁了吧,还不快走!”说罢,拉了赵霖一同纵上。

  赵霖见他独坐向前,两兽已凌空飞起,直上天半,只非来路,忍不住凑向前去说道:

  “小弟等一盟三人,誓共安危。人虎弟病后昏迷,愚昧无知,与山女发生纠葛,自顾力薄,决非其敌。六哥飞仙剑侠,道法高深,尚望鼎力相援,实是感盼。”李洪略微沉吟,笑道:“你不要怕,到时自有比我强的人来,也不要再问我这类话。先听莱弟说,你那把弟不好。此时一看,人家也不算什不好,他也有一家妻儿老小,怪可怜的。等我送到时,和莱弟说一声吧,他最听我的话。其实不相干,省得摇惑别人。此时便送你们回柳湖,并非不可,因为你们久和各山寨交易,休看地势隐秘,以龙家的本领威望,再加上两个牛鼻子山女本身便会飞叉法术,又能驱役蛇兽,不久必被查出下落,反而更糟。最好先挫她一回锐气,再与订下约会,以为缓兵之计,到了约期,就有法子料理了。老龙近年子女越多,家教越松,本身过恶就不在少,子女曾孙更多造孽,有几个还拜了妖邪为师。自从上次和嵩云、莱弟为难,我便料他运数将尽了。”赵霖一听山女如此厉害,越发愁虑,又不便再问。正盘算间,两兽已越山而过,下面正是昨晚所见盆地,但不往原洞驶去,过山以后往左一偏,往迎面崖腰平地上飞去。上有一所房舍,亭阁也颇高大,坡地上面有两片梯田。未及细看,丁韶已自室中迎出。纵落礼见之后,李洪作别飞去。

  丁韶揖客人内,丁韶之妻林瑜出见,主人相待甚优,只不提山女之事。三人几次探询,俱被主人岔开,先说无碍。次日夜间再问,丁韶忽然正色答道:“我们山居,清静已惯,此次把三位嘉客接引来此,原出无心。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听世妹调处,我们只好略尽地主之谊,留三位小住数日,等龙家姊妹走后,送客上路。也只送到蒙化过去,一入哀牢山境,便难远送了。世外之人不便问人婚姻之事,好在龙家姊妹也非恶意,只好请三位自行应付吧。”赵霖见主人口气忽变,无词可答。只有嵩云最为热心,偏自前日回来,便未再见。心正惶急,忽见林瑜去往窗前取物,转身向内时,却朝自己以目示意。赵霖耳目自是灵敏,目光到处,瞥见窗隙似有几点金碧亮光闪动,才知外面还有异物在窥伺,立即省悟。故意抗声说道:“我三人家中俱有老小。朱二弟本是病起昏迷,一时戏言。我更一语未通,连山女面目都未看清。婚姻之事,须彼此心愿。起初以为山女养有奇禽异兽,非人力所敌,欲请主人相助。不料云姊自从前日语不投机,从此不再惠临。丁兄又如此说法,既与山女交深,愚兄弟自不便强人所难。天明便即告辞,只请赐送一程,免致迷路,已感高义。愚兄弟三人誓共安危,宁死不屈,刀锯斧砍,我自当之便了。”赵霖心细,惟恐语失,边说边看男女主人神色。见丁韶闻言虽在冷笑,林瑜背向窗户,却是满面真笑,眼皮微动,似在赞许,才放了心。说完,林瑜便接口说:

  “三位新愈之后,尚须调养,师母吩咐等药制成,取赠之后再走。不过三四日的工夫,事情终有了局,何必如此气盛情急呢?”说时又使了个眼色。三人俱各会意,同声谢诺,面上忿色兀自未敛。一会,便听窗外急风飒飒,杂着极轻微的振翼之声。

  了韶出去看了看,回来笑道:“三兄莫怪,时机未到,不得不尔。”林瑜是个玉立长身,目光极亮的英秀女子,人最豪爽,闻言微晒道:“这些野人,越闹越不像活。今早辞别,云妹便知有诈。人已走了,还敢命手下孽畜来此窥伺,真个可杀而不可留了,如非你事事小心过甚,再三拦阻,这些畜生一来,我就下手了。”丁韶笑道:“我不似你们三个毛包,什事做了再说。杀死两个畜生,济得什事,我还觉得山女用情专一,处境可怜呢。”林瑜笑道:“你和小师弟都喜说用情专一,实则把肉麻当成有趣,自己以为得意罢了。我最恨人以…见倾心,情有独钟做说词。请想:本非相识,情何由生?所谓倾心,无非为色罢了。假定初见时对方千娇百媚,第二日再见,此女忽生暴病恶疾,疥癣满身,瘦骨支离,面如土色,臭秽难闻,要肯再爱人家才怪,如这一对都是多年爱侣,患难夫妻,怎会厌恶呢?美色人人都爱,但不是常共相处往还,不能生情。只有互敬互爱,深悉对方心性有无暇疵,并加以互谅,才能维系,使情长久,生死不渝。照她们这样把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强认作终身伴侣,强要嫁他,人家不愿,也百无忌惮,还不是和你们男子好色性情一样?不过山女率真,不似城市中女儿害羞罢了。明明看她们有点姿色,出诸女子,便觉情痴可怜,得能保全,使其自悟最好,什么叫谋走后动?如是两个男蛮子,对女人暴力相迫,你们不把他赶尽杀绝才怪。”丁韶笑道:“怪不得我求你多少年,才肯下嫁,原来有这等说词。”林瑜秀眉微耸,星目含苯道:“你还要说什么?”丁韶便改口道:“现在既不打算翻脸,还以缜密为是。明日便须出其不意,送客上路,时辰早晚,现尚难定,请安歇吧。”三人谢了。

  次日下午,嵩云、韦莱忽带两兽走来,说灵婴卜天童已然起身。少时雾起,便可送客成行。其母有事,赵、王二位无须辞别,下次再见吧。山女之事,只字未提。三人知有安排,也未再问。主人本备有酒宴饯别,随即入席,各自饱餐。吃完,一会遥望四山雾起,阿碧。阿雪早在门外相候,身形已然暴长。韦莱笑道:“我们为送三位,特意将阿碧强留在此。这东西最是倔强,又极忠义恋主,寸步不肯离开。如非机缘甚巧,事出我们意外,决无如此听话哩。”林瑜笑道:“小师弟,你们既不肯与山女撕破脸,那么便带神兽同往,除却走得快些,有何用处?”嵩云道:“话不是这样说。师兄弟们都说事由朱兄大意而起,两山女只是情痴恃强,并无过恶。老龙父子曾孙近年行为虽多不善,并不与她姊妹相干。我那日疏忽,不合把天童形迹现出,吃她暗中窥见,她知阿雪是她所养孽畜的克星,疑是有心对付,已然不快。忽又添了一个比阿雪还要通灵厉害的阿碧,必疑我们早晚不免与她作对。加上媒人又未作成,越不放心。山民性直,行时径向我盘诘了两次,幸我严嘱二兽隐藏洞中,那日回来便未再发威现形。我又假说天童姓商,乃土木岛主商梧义子,偶被友人带来中土访友,与赵兄等三人无心相遇,谈得投机,交成朋友。恰巧事前有一人误中神兽丹毒,急切难愈,吃我和小师弟路过看出,家中现有灵药,一同邀来这里调治。因知赵兄等不善飞行,他们又有事先走,特把阿碧留此,充作坐骑,以便痊愈后送他们回去,不久就离开了。并说这三位虽是新交,也颇投缘,走时我和莱弟尚须护送一程,省得途中相遇,又因疑忌生出嫌隙。”林瑜笑道:“昨日我还在说你丁师兄暗护山女,你如何也有许多顾忌?”嵩云便凑近前去,耳语了几句。林瑜摇了摇头,竟似不以为然。

  丁韶笑道:“山雾已浓,你们到大鹏顶,正是时候,可以走了。”三人随向主人谢别。这次三人并骑阿碧,嵩云、韦莱同骑阿雪在后。行时,嵩云又对三人道:“我们此去经由蒙化、南涧上空飞行,只一过龙街,便没有雾。我们至多送到哀牢山仙女峰,必须回来。前面不远,便是大鹏顶,下面的峻险危崖,我们更不能再进,必须分手。此路甚高,但是去往尊居柳湖最近。下临元江有一山径,又是必经之路,上面山径高危,只有山民药夫子往来。不知三位可曾走过?”赵霖想了一想,答道:“大鹏顶没上去过,仙女峰却是旧游之地。再往前去,只二百多里山路,便是我们水寨接送货物之所了。”

  韦莱道:“如此甚好,我们到了大鹏顶,便带两兽告别。沿江路虽好走,只恐阻难较多,一个不巧,先对了面,便吃眼前亏。老人所赐灵药,妙用甚多,途中纵有异声,也能勉强忍受支持下去。小六哥昨日说赵、王二兄甚好,赠了两面古玉块和另一道灵符,玉赠赵、王两兄,符赠朱兄。佩在身上,寻常邪毒固难侵害,便听到异声奇震,也能安然自如。六哥这些防身的法宝甚多,每次尸解,均交师友代为保存。这还是阮师兄前日由别家替他带回,到手不久,他因屡生修积,最蒙父师前辈厚爱,为数甚多,无论哪一一件,都是经世难求的至宝奇珍。他虽不甚珍惜,随便送与朋友,可是那人如不对他心思,也不会送哩。”

  三人正礼谢问,林瑜笑道:“小六哥法宝一发,还必定便宜了你,无怪乎人前背后,那么恭维人家呢。老说不走,留心过了时呢。”韦莱笑道:“六哥自然对我厚些,法宝也送了两件,回来大家再看。我因玉块另有用法;灵符如会诀印,也可常佩,不到万分危急,无须用火焚化,可以留保三两天危难。来时大家说笑不休,不及传授,忽然催走,恐分手时万一有什么阻碍,岂不辜负六哥一番好心?实不相瞒,我先对朱兄也不无介介,连经六哥劝说,也就心平气和。因玉佩只有两块,赵、王两兄日后须要入山拜师,正好佩带。朱兄是有妻儿的人,为难只此一时,灵符出诸上清仙传,神效虽短,威力却比玉佩更大,最为合用。我知三位义气,回山不要互相推让,此次六哥因人而施,各有用意,用法也各有不同之处呢。”说罢,随将用法传授,然后一同起身。

  两兽这次飞得更高。初飞起时,当地月光如昼,溪山明瑟,天气仍是好的。等一越过山头,三人还想查看日前遇险的方竹涧危崖幽壑,身已冲入浓雾之中,除两兽目光如电,不住闪烁外,上下四外一片混茫,什么也看不见。只听风声呼呼,迎面天风甚猛,连气都透不过来。再待一会,耳听两兽互相低啸了两声,目光忽同隐去,眼前更是漆黑,飞行益急。似这样飞有两个时辰左右,一直均在雾中。方觉寒冷气闷,猛觉身子往下一沉,云雾渐稀,前路雾影稀微中,隐隐有星月闪烁,猛地眼前一亮,星月在天,清光大来,人已冲出雾阵。四外一看,山河林木,到处清澈,玉字无声,晴宵一碧。只见身后半空中有一大团密云逆风而驶,正往去路缓缓游去,哪里有什么雾影。再一查看地势,昔日常经的临江亭、分界岭,已由脚底下飞逝。二兽五人正由仙女峰侧齐峰腰横空而渡,飞势较为平缓,并未停止。嵩云、韦莱已同立向兽背之上,不时往四下张望,神态似颇紧张。

  约有盏茶光景,前面出现一座奇峰,那峰突起哀牢万山之中,势绝高峻。峰头突出向前,高举两侧,各有一大片蓬起,又复由上而下往里凹进,峰脚下临着大片平崖崇冈。

  远望过去,宛如一只绝大怪鸟站立百丈冈崖之上,迎风引吭,振翅欲飞,雄险奇绝,生动已极。知道必是嵩云约别的大鹏顶。峰崖之上,方觉四外静荡荡的,到处林木萧森,清飚远引,明月临风,倍增幽丽,忽听前骑韦莱一声清叱,二兽立即降落,往那峰腰冈崖上飞去,晃眼到地。嵩云一声招呼,便同纵落。韦莱道:“我们已然送到地头。贵村隐居柳湖,已有多年,村规不容外人入内,恕我和云姊不能远送了。大约此去还有三四百里途程,蛮山荒僻,饮食不便,略备粗粮,以供途中之用,笑纳为幸。”随见连乔腹下怪爪伸处,、落下三个两尺许长的粗麻布袋。韦莱拾起递过,三人自是称谢不已。嵩云又道:“人各有志,局外人不能勉强,你们双方均不能听劝。也许龙家姊妹就在前面相候,有话不妨好说,事无不了之局,最好彼此都不要意气用事。深山之中,虫兽厉害的颇多,前途留意。恕不远送,我两人暂且告辞,行再相见吧。”话未说完,似闻峰顶有人嗤笑之声。三人耳目灵敏,俱料上有敌人伏伺,心方一紧。及看嵩云闻声并不惊异,只朝韦莱对看了一眼,面上均带有喜容。方想不出是何原故,韦莱已催嵩云道:“姊姊,事情已完,我们同坐阿雪回去吧。”说时又朝赵霖看了一眼,似在示意,只是猜想不出。

  三人方在应诺称谢间,嵩云、韦莱已双双飞身上骑,手朝三人一拱,喝一声:

  “起!”带同神狳腾空远去。倏地眼前一暗,朱人虎首先惊呼:“啊呀!”赵、王二人也同往两侧纵避,忙即迎御时,耳听呼的一声巨响,两点蓝光和一团黑影,已由头上闪过。再看乃是一只极大的怪鸟,已掠地飞过,超出林抄之上,往前飞去,晃眼无踪。赵霖知是山女故意示威举动,悄告朱、王两人,先打见怪不怪主意,不论见甚蛇兽精怪,不扑上身,休要理它,力持镇静。早晚等人出现,再行相机应付。三人正低声谈话问,先是前面不远大树后闪出四五只吊睛白额比水牛还大的猛虎,目射凶光,长尾上翘,缓缓走来。一向山中往来,见虎甚多,似此长大威猛,却也初见。朱、王两人方笑这类东西,如在平日相遇,必被打获,竟也放出来吓人,忽听咻咻之声四起。回头一看,除前面五虎外,身后左右突然出现了许多虎豹大熊之类,何止百数,全都据地发威,猛恶异常,四面全被包围住,兽目凶光,宛如数百电炬,直射人身。三人虽然勇武,见为数这么多,也自惊心,进退皆难。群兽见人回顾,忽然同声怒吼,一齐狂啸,震得山鸣谷应,风起沙飞,地面上立时浮涌起一片尘雾,那么清明的皓月,也黯淡起来,声势委实惊人。

  知道这类猛兽凶野,未必俱听主人招呼,已经怒啸发威,一触即发,不敢再走。

  相持了一阵,赵霖见兽群虽多,只管怒吼,也未起扑,料定仍是志在恐吓,不走固然示怯,也非了局,便令朱、王两人留心戒备,当头先行。前面五虎最大最凶,为数也少,估量硬往前进,也许拦阻起扑,不是易与。便各把真力运足,表面仍作从容,暗中戒备,以备一拼。哪知拦路五虎不等三人绕行过去,先自起立,避开正面,往侧缓缓走去。耳听兽蹄马蚤动,回头一看,身后左右的兽群已全起立,仍分三面,紧随在后,合围上来,走俱不快,也不迫近,最前的离身也有两丈。不知山女是何伎俩,好生难解。走着走着,忽听头上滑溜之声,杂着嘘嘘之响,腥风四起,扑鼻难闻。三人久惯山行,立即警觉,因后有群兽,无路可退,不约而同往左侧纵去,立定回看。

  原来前面树上盘踞着三条黑鳞怪蟒,最小的也有尺许粗细,大的一条所踞大树也被压弯。各把上半部丈的身于暴伸下来,血盆大口张合之间,红信吞吐若电,似欲吞噬。看时,蛇身刚刚猛缩回去,势甚神速,晃眼仍盘树上,凶睛闪闪,注定三人,大有得而甘心之意。树身连带摇撼,摇晃得轧轧乱响,残叶断枝纷落如雨。再看树下和前面的山石之上,除比三蟒较小的各种大蟒外,更有蜈蚣、大蝎之类,身长都在三四尺以上,多半口吐黑烟,毒雾四起,不禁大惊,三人知道这类虫蟒均有奇毒,中人必死,就不真个起扑,奇毒也是难当。加以遍地都有,其势不能似前乱闯,何况三蟒先前又是对人扑来。一看地势,只五虎退去的左侧面高林疏森,肢陀起伏,于归路也不十分相背,如由此绕越过去,只要这些毒物不追,便能避免。因不知玉玦、灵符已将三蟒惊退,三人如和先前一样硬走,定必避让,一出蛇阵,山女必认天助,强取不祥,纵令疑心不死,也能日后再说,不致引起许多事故。这一改道,正好自送上门,如了山女预计,如何能舍,宁死也不肯甘休了。

  三人走了一段,回望兽群,仍是尾随不舍。蛇虽毒物,却未跟来,仍在原处。虽不知山女出什花样,但两次一来,心胆越壮,索性边走边说起来。以为只要气盛,表示胆勇,无所畏怯,越使山女看重。哪知三人一言一动,都在对方眼耳之下。一路谈笑风生,鼓勇前进。嗣见山路越走越难,绕出正面,五虎早已不知去向,身后也似无什动静。再一回望,竟连兽群也同失踪。共总没有多时,那地方已到了大鹏顶左翼尖端所处危崖的前面,上下相去不过数丈。此外除左侧隔着一条先未看出的广长暗壑而外,身后来路三面全都平崖大坂。虽有疏林秀耸,树干均高,又不甚粗,离地好几丈才生枝叶,不怎碍眼,那兽群万无不见一点动静,便被退尽之理。心中大奇,怎么想也不知对方用意所在。

  朱人虎笑道:“看此情形,莫要这两个山女饶了我们吧?凭良心说,如论姿色,实在真美。如肯为妾,村中长老再如允许,我便肯要她们。”赵霖心想:“眼前危机四伏,越是这等情势,越是凶险难测。日前已为妄言贾祸,如何还不小心?”瞪了他一眼。朱人虎方觉失言,忽听少女艳歌之声?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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