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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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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身,几个纵跃找到大致七寸之处,五指成刀,狠狠插了下去!

  鳞片碎裂声清晰响起。

  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此时一看,几乎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蛇皮的坚硬程度恐怕比岩石还夸张,打了半天噼里啪啦火花都快迸出来了,也没有打出什么大的伤痕,他这么一徒手下去,竟是生生在蛇身上开出了一个洞!

  猩红的蛇血喷溅而出,溅上了那蓝色的衣袍和俊美的颜容,阜远舟眉眼微动,冷酷如同没有温度的冰。

  蛇肉太厚,一只手没法弄断它的七寸,因疼痛而狂躁的巨蛇剧烈地翻滚着,阜远舟被它甩开了,只能在空中翻了几个身,缓冲落地。

  腥臭的液体沿着他的右手滴滴答答往下流。

  苏日暮抽空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表情越发接近阜怀尧那个大冰块了,不过现在可没时间讨论冰块与冰块的温差问题,他跳进了巨蛇翻滚的范围,纵横避跳,想要在阜远舟开了个口子的地方补上一剑。

  另一条蛇见伴侣被伤,也狂躁起来,甄侦和江亭幽以及那个宿天门门人公阳晋立刻拖住它。

  阜远舟也没停顿,随便一甩手上的血液之后就和苏日暮配合起来,这条蛇没半刻钟就遍体鳞伤,动作迟缓了下来。

  苏日暮看准时机,一剑刺中了它的眼睛,用力一搅,要不是蛇头太大,这一剑几乎没把它脑浆搅成泥。

  这举动让巨蛇伤害太大,阜远舟趁机再度将手插ji了刚才开在七寸之上的洞里。

  疼的发狂的巨蛇用力往岩壁上撞去,想把挂在身上的人类撞死。

  阜远舟侧开了身子,却没松手,而是使出了千斤坠,顺着蛇身一路往下滑。

  另一条巨蛇发出一声属于蛇类的悲鸣,双眼猩红一片几乎能溢出血来,甄侦几人都不由得朝阜远舟那边看去,只见那条巨蛇用力地撞到了岩壁上,蓝色人影沿着蛇身一路下坠,蛇血和内脏也跟着流落了一地。

  他用手将那条巨蛇剖成了两半……

  ……

  第四百零七章 徒弟

  这样的武力值委实不太像是正常人会有的,苏日暮看得都后背一寒,被临死前剧烈挣扎的巨蛇甩了出去。

  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愣神,愣神的结果就是他们正在纠缠着的巨蛇暴走,将他们都打飞开去,急切地爬到伴侣身边。

  被剖开两半的巨蛇艰难地翻腾着,心脏被阜远舟用内力轰然打碎。

  蛇尸倒在了巨蛇身边。

  那巨蛇嗅到了伴侣死亡的气息,疯狂地张口朝阜远舟噬去,甄侦和苏日暮连忙过来帮忙。

  狂化的巨蛇威力太可怕了,在场的人一时之间都难以招架,蛇身翻动震得地层颤动,石块不停地掉落下来。

  有人落在了阜远舟身边,伸手来拽他,他条件反射地横剑削去,然后才发现拽他的人是江亭幽。

  “先离开这里。”江亭幽沉声道。

  阜远舟面无表情。

  江亭幽皱眉,拿出一个令牌在他面前一晃,“这是我和你皇兄的交易!跟我走!”

  只是匆匆一眼,但是令牌上面的花纹还是能看得很清晰,阜远舟微微一怔,想起在魔教大院里的时候,白衣的帝王闲来无事拿着玉牌子玩雕刻,他向他撒娇讨要,对方好似认真又好似玩笑地说这东西是拿来予人承诺的。

  那个人究竟从遥远的以前开始计划了多少事情?

  这一怔愣的刹那,阜远舟已经被江亭幽拉到了岩壁边上。

  对方迅速地敲打几下,然后按下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江亭幽伸手把他往里推,阜远舟正想说些什么,后面忽然风声一动,他本以为是巨蛇发现了他们的踪影,却听到了翻滚的动静里利刃切入肉体的声音。

  他侧头看去。

  ——宿天门的门人公阳晋从后背一刀扎进了江亭幽的身体里。

  江亭幽似乎也没想到宿天门的人翻脸得这么快,想要防备的时候已经晚了,身体吃疼之下,手腕偏转折扇朝后打去,毒粉扇出,公阳晋惨叫一声退了开去,浑身上下迅速溃烂。

  公阳晋这一动也把刀拔了出去,鲜血的迸溅让对血腥敏锐的巨蛇扑了过来,阜远舟下意识拽着江亭幽跃下身后的洞口。

  蛇头慢了一步,一头撞在了岩壁上,撞得岩壁都裂了裂,洞口太小,它进不去。

  巨大的蛇身将在哀嚎的公阳晋碾成碎块。

  局势的瞬间逆转让苏日暮和甄侦一时没能及时反应,此时见巨蛇想用头去撞塌那个洞口,于是双双在蛇尾巴上开刀,逼得它不得不返身过来。

  趁着对方还没这么快转过来,两人三两下跳到洞口边。

  苏日暮一看,忍不住皱眉,“娘的,好几条路,碰不到他们!”

  这个机关就是一条道走一次的,先后次序不同就注定到的地方不同,不过最后目的地应该都是在祭台那边。

  甄侦见巨蛇又掉转过头虎视眈眈了,问:“走不走?”

  苏日暮“啧啧”两声,拽着他直接往下跳——主力部队都撤了,不走难道还留下来和这条傻蛇死拼啊!?

  ……

  洞口下面是一个滑坡,弯弯曲曲的滑下了几十米才看到一丝亮光,两人落到了一个燃着长明灯的简陋石室里。

  这里散落着一些牛羊牲畜的骨头,可能是拿来存放祭品的地方。

  甫一落地,江亭幽就撑不住了,整个人萎靡地朝地下倒去。

  阜远舟顿了顿,还是给他点了止血的穴道,扶他到墙边靠坐着,检查了一下伤口,阜远舟的眉头细微地蹙了蹙。

  宿天门的人下手果然太狠,扎的地方正好是要害……

  秦仪不在,这个人撑不了太久的。

  身为当事人的江亭幽却好像并不在意,反而不顾自己的伤口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告诉我……”他呢喃,眼里的光亮得吓人,“他真的是闻人折傲?!”

  一句话,就足以拼凑出来龙去脉,阜远舟迎着他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道:“他是闻人折傲,但是当年他没有死。”

  死而复生只是一个动听的谎言。

  江亭幽眼里的光瞬间灭了下去,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静,又似万念俱灰又似意料之中。

  不是没有失望过的,只是没有这一次这么绝望罢了。

  阜远舟问:“你和我皇兄做了什么交易?”

  江亭幽居然还能开得出玩笑来,“人之将死,殿下倒是舍不得不压榨最后一次。”

  他嘴角弯了起来,甚至带着微笑,是比哭泣更悲伤的哀鸣。

  “你……”

  “对不起。”

  阜远舟一时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江亭幽放松了身体,给自己拖延一些时间,他说:“对不起,其实这句话欠你很久了。”

  阜远舟不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江前辈……”

  “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师兄。”江亭幽忽然如是道,眼眉弯起,似乎很高兴见到享誉盛名的神才永宁王怔神的样子。

  阜远舟盯着他看了片刻,问:“我们都猜错了?项文雯不是我师父的徒弟?”

  “不,”提起他的妻子,江亭幽脸上面具一样挂着的笑意淡了淡,眸底却多了三分温柔,“我和文雯是系出同门。”

  阜远舟想,在刹魂魔教都将他认定为慕容桀唯一的徒弟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到慕容桀不但已经收过徒,甚至还收了两个。

  ……不过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慕容桀活了几十年,到了晚年才收徒本就是一件叫人不解的事情。

  也难怪江亭幽能在诸多事情中都掺有一脚,如果他的身份是慕容桀的徒弟,那么很多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江亭幽眸子里的神色是陷进回忆的痕迹,“你有些地方和文雯挺像的,好剑法,善文辞,”他笑了笑,“师父一开始是把我们分开教养的,有一次文雯的朋友得罪了我,我年少气盛,往对方茶杯里下了毒,然后她来了……就和那时候和你第一次见面一样。”

  阜远舟记得第一次见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对苏日暮下毒,他出剑警告了对方。

  “她也是那么问我,是不是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亭幽的江亭幽……”

  但是在很多年以后,他忽然有些痛恨慕容桀给他取得这个名字,明明寓意那么淡泊,他一生却从未停止过风波。

  “我们三个里,其实只有你才最让师父满意,我执著心太少,文雯不够天分,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江亭幽苦笑,“有一些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一句对不起,相比起这十几年磨难,并不能弥补什么。”

  阜远舟注视着他,“也许我需要一个解释。”

  “原本继承四份‘血承’的人应该是我,”江亭幽盯着他手上蔓延的紫色图腾,“可是我想和文雯远走高飞,我想给文雯一个安宁的后半辈子……师父应承下来了,我和你父亲阜徵是朋友,所以我关注皇宫情况的时候知道冷宫里的三皇子资质百年难遇……可是我不知道你是阜徵的儿子。”

  阜远舟听罢,不仅是表情,心里也是一片空白,他找不出自己此时应该有的情绪,也不知道此时应该表达怎么样的感情,于是只能沉默。

  他忽然觉得,也许江亭幽现在跟他说的话,会推翻很多众人心目中既定的事实。

  “你知道苏日暮和孙真为什么没有继承‘血承’么?因为师父才是第一个继承四份‘血承’的人,”江亭幽眸中隐现痛苦之色,“我跪着求师父放我和文雯远走高飞,师父说,他也厌倦了这宿命一样的命运,他会带着‘血承’拉着宿天门的人同归于尽。”

  阜远舟是真的怔住了。

  他猜过很多关于苏日暮和孙真不能继承“血承”的原因,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简单的理由。

  “我知道你恨师父,我也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江亭幽嘴角尽是苦涩,“可是其实你更应该恨的是我,阜徵过世之后,师父的身体的就越来越差了,‘血承’在透支他的性命,他是想带着‘血承’一起消失的,但是闻人折傲没让他死。”

  阜远舟有点感谢长大的“血承”吞噬掉了他很多的感情,才让他在此时此刻能保持着平静的面孔,不至于失手杀了眼前这个人。

  “我应该多谢你们教会我一件终身受用的事情,”阜远舟冷漠地道,“如果我不够强,就会变成任人摆布的棋子。”

  当年,他被迫一夜长大,被迫杀人如麻,被迫亲手弑师……这十几年他都在竭力往上爬,爬到没有人可以随意践踏他的位置,爬到可以斩杀掉所有想要摆布他的人的位置,都是拜君所赐。

  他不否认自己想要变得强大想要有力量保护他所珍惜的一切保护他爱的人,但是当初他只能被迫选择走别人替他选好的路,谁能够不憎恨?

  江亭幽并不在意他周身蔓延的剑意,虚弱地笑了笑,“其实你把我放在这里,我也很快就会死了,”他眼神里流露出对死亡的期许,“在那之前,听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那些真相……也许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人了。”

  ……

  第四百零八章 真相

  如果问孙澹、木石圣人和素修枝,慕容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头一个反应估计是——这个人定不住心。

  如果问丁思思、秦仪和谢步御,慕容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头一个反应估计是——尊主傲气,世间没什么东西能约束得了他。

  他们说的也的确没错,即使是因为阜徵停留在了边境几年,他最后还是走了;即使阜徵能舍掉性命来爱他,他还是杀了他。

  可是在江亭幽和项文雯看来,他们的师父一生看似恣意妄为天下纵横,但是他似乎都没有真正为自己谋算过什么。

  他定不住心,是因为天南地北找克制宿天门的东西;他傲气,是因为他一旦服了软,他身后的教众全部失了靠山;他杀了阜徵,是因为他想要保全他为之倾尽一生心力的魔教。

  所以说二十年后江亭幽会因着阜远舟似是而非的几句话而为阜怀尧抱不平,是因为他的为人和慕容桀如此相似。

  江亭幽和项文雯是慕容桀在天南地北的地方捡到的,分别寄养在相隔甚远的道观和尼姑庵里,彼此都不相知,隔一段时间慕容桀便来教导他们学习各种东西,江亭幽习的是扇法、毒蛊和素剑门的机关术,后来为江湖所闻风丧胆的一枯荣、回声蛊等其实都是他研制了给慕容桀的。

  而项文雯继承了慕容桀的剑法,她有够聪明也有够胆大心细,可惜的是天赋不足,所以江亭幽一直被定为慕容桀的接班人。

  作为一个秘密的存在,他们二人年少时便一个立足于江湖,一个入了刹魂魔教成了慕容桀的侍女,作为同样是秘密融入玉衡皇朝的孙家、木石圣人门下和素剑门三者和刹魂魔教之间的联络人——这也就是刹魂魔教中无人知道四者关系的原因,因为两方中存在着两个“隐形人”——后来阴差阳错认识了对方。

  慕容桀这么做无非是不想他们被宿天门发现,早早地成为了闻人折傲手里的新的玩具——没错,其实他早就知道宿天门所谓的新任门主就是闻人折傲,只是一来闻人折傲来找他“玩”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说过让他保守秘密,二来这个消息在刹魂魔教内传开,也太过动摇军心。

  慕容桀只能忍,步步为营的忍,这一忍就是几十年。

  听说有些人耗尽心力就容易一夜白头,他青丝依旧,可惜心态已经沧桑不堪。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殚精竭虑的算计到底有多累,江亭幽却知道,在阜徵死后,慕容桀一连七日住在他的住所里,喝了三天边疆的滚火球,醉了躺在床上四天,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在床上用力地抱着剧痛的头颅翻滚,嘶吼,像是负伤濒死的野兽。

  他来来回回只是吼着那么几句话。

  ——付寒良,不要死。

  ——小娃娃,杀了我。

  ——我们回家。

  醒来的时候,他眉目狂狷依旧,他还是那个问鼎江湖的慕容教主,可是他紫黑色的瞳仁里,剩下的却只有时间成灰的寂灭,像是洪荒之前虚无的天地。

  他在等,等插在他心脏上的最后一把刀。

  可是慕容桀毕竟是慕容桀,他想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所以他布下了一个天大的网。

  二十年一轮回将近,他愈发激烈地挑起了宿天门和刹魂魔教的争斗,将仇恨一笔一笔地刻在了每个人的骨血里,一点一点埋下战争的导火索,亲手导演了后来人称之为不得不战的殊死之战。

  然后,就像是之前阜远舟他们所知的那样,项文雯领着假死的魔教精锐分批隐于市井,化整为零伺机加入素剑门,慕容桀独身前往约战之地赴约,和闻人折傲同归于尽,而江亭幽则藏在皇宫之中,在闻人折傲死后将一切事情禀告先帝阜仲,凭着阜仲对阜徵的感情和对玉衡的责任,他定会将这个害死武威元帅、威胁玉衡安稳的组织穷追猛打,那么趁此机会,剩下的作为诱饵的刹魂魔教教众便不至于损失惨重了。

  慕容桀很明白自己于刹魂魔教众人心中的地位——他经营魔教近百年,他是魔教人心中的支柱——死亡能够引发仇恨,也能终止仇恨,他会用自己的死亡来覆灭宿天门,并告诉他保护着的人:

  活下来吧,即使是作为一个怪物,活下来一天,就要争取过一天寻常人的日子,安居乐业,颐养天年。

  那么,玉衡朝廷会被借刀杀人,宿天门会被绞杀,刹魂魔教和素剑门等众人失去了最大的威胁,江亭幽和项文雯告诉他们真相之后,他们也能真正融入这个世间。

  他用一场盛大的死亡,来为这百年荒诞拉上帷幕。

  过程一如推测,只是源头猜错,后来的事情都已经变了形。

  而变形的远远不止是阜远舟他们的推测,当年殊死之战变数诸多,其中最大的变数便是闻人折月——这个闻人折傲的半身在战场上的临时出现不仅毁了慕容桀的计划,更是彻底改写了二十年后牵扯进来的人的命运。

  一心求死的慕容桀没有死,那么写好的剧本毫无意义。

  那么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以仇恨终止仇恨,以杀止杀,不死不休——他也的确做到了,阜远舟在仇恨中接下了他的担子,刹魂魔教在仇恨中发展壮大,被歪曲的剧本走出了另一个不同的未来。

  看,生活就是这么滑稽地玩弄着人们。

  当时的项文雯已经有了身孕,慕容桀就以逐出师门的理由,放他们远走高飞,可惜天不遂人愿,宿天门还是找上了他们。

  之后,项文雯身死,江亭幽满心绝望地带着她归隐极北之岛,将她封在冰棺之中,日夜相伴。

  那些时日漫长而无望,令人癫痴而疯狂,思念盘踞了自项文雯离开后的所有岁月。

  越思念越绝望,可是等待也是为了忘记绝望,他希望等到自己能笑着的时候,再去陪项文雯——他爱的人总是说,他笑起来最好看。

  就在江亭幽快要崩溃的时候,他想到了闻人折傲,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想要项文雯活过来,像过去一样,和他谈棋,论剑,然后过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亭幽的生活。

  所以他走出了极北之岛。

  江亭幽的第一个想法是回刹魂魔教找资料,毕竟他是慕容桀的徒弟,清楚魔教里其实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试验——没有宿天门的残忍血腥,也足够让人仰而叹止。

  可是慕容桀已经完成了他的死亡计划,江亭幽青出于蓝的小师弟将魔教隐藏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而那时素剑门和木石圣人门下已经覆灭,孙家和魔教完全断了联系,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他找了很久,很久,可是什么都找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宿天门出现了。

  准确地来说,是和宿天门关系不咸不淡的申屠谡雪出现了。

  申屠谡雪是一个和阮鸣毓一个类型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把看戏当成是人生主业。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被闻人折傲祸害过的人通常都不太正常,何况申屠谡雪被他祸害了好几代。

  起因很简单,闻人家族伟大的家主在研究永生的过程中发现如果活得时间太长,很多记忆就容易遗失,追求完美如闻人折傲岂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过当时四大长老已经叛变,西长老闻人折荪——也就是孙家家主孙陌言已经也逃得不知所踪,他便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没错,这就是孙真会被带到“别有洞天”的原因,西长老闻人折荪在闻人家族中的地位就像是朝廷中的史官,记录家族中的种种事宜,除了各种纸张记载之外,他还用脑子来记忆。

  人脑的潜力的无穷的,留心的话,能记住他所想记住的所有事物,闻人家族的人早就发现记忆和脑子里的一部分地方有关,所以制造出了一种蛊,能够在人脑里盘踞生长,将记忆复制出来,一代代传到下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会继承着一代代人的记忆。

  而闻人折傲需要记住他所想要记住的东西,所以他直接拿想要和他合作的申屠家族做了试验,最后的结果是申屠家一代单传,个个不仅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丁,青春不老,甚至都活不过五十岁。

  而祖祖辈辈的记忆,也常常让他们混淆了自己到底是谁,所以申屠谡雪这个名字用了百来年都不曾换过,造成了当地人将申屠谡雪奉为神明的状况。

  既然申屠家族的试验失败了,那么专注于长生的闻人折傲没空再多做研究,便将目标定在了孙陌言的后代上。

  今年年初让范行知去杀了孙澹一家人,也不过是明白孙澹作为四大长老的传人,绝不可能让传承断代,只要看他拼死护着谁,就知道那蛊在什么人身上了。

  当然,孙澹在那蛊上面动了些手脚,所以孙真确实记得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因为他的年纪尚小,很多事情都被封住了,也许只要不去触动他,他就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这个蛊就会跟着他一同埋葬。

  背负着别人的记忆而活——这本就不是该出现在人世的东西。

  申屠谡雪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江亭幽,倒不是出自什么好心,他不过是想看看,慕容桀曾经的得意弟子究竟会不会为了他的爱情,投身到了敌营里面,毁灭自己曾经想要保护的人,

  而事实上,江亭幽在走投无路回到极北之岛之后,在漫天冰雪里愈加绝望,碧犀代表宿天门上门来请时,他动摇了片刻,就应承了下来。

  等待和思念,都是能令人疯狂的事情,他已经疯狂,他的生命里只剩下项文雯是他还活着的意义,明知死而复生的神话荒诞不经,但是他只能看着自己去自取灭亡。

  ……

  第四百零九章 融合

  很多人都说,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是一种幸福。

  人因为阅历而沧桑,当见到的世间百态更多的是属于黑暗面的时候,知道得越多,总是容易越痛苦,就好像闻人折月,他眼里面的忧郁是一种岁月沉淀的悲哀。

  阜远舟想,当他曾经心心念念了十几年鼓舞着他十几年往上爬的仇恨变成命运开就的玩笑时,当他如果想恨也许仅仅只能痛恨命运捉弄人时,如果阜远舟还没成长为连阜怀尧都会将深藏的软弱寄存在他身上的神才永宁王,他说不定就会抱头痛哭流涕,咒骂不甘。

  瞧,真滑稽,这就是人生。

  江亭幽咳嗽了几声,伸手擦掉了从嘴里溢出来的血,眉眼带笑却哀伤莫名,“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并不是想要得到你的原谅或者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力,而且,这会对你有用。”

  阜远舟并没有就此发表他的意见,或者说,在被“血承”和圣神巨蛇影响着的情况下,他真的没有多余的情绪来表达,只问:“既然闻人折傲想要孙真身体里的蛊,那么他要苏日暮和欧阳佑做什么?”

  “融合你身体里的‘血承’,”江亭幽如是道,有些讥讽的意味深藏在里面,“闻人家族四大长老本就各司其职,西长老闻人折荪记录历史,并记载闻人家族的祭祀和本家埋葬地‘别有洞天’的所在,东长老闻人折心保管‘别有洞天’的钥匙,北长老闻人折蘇保留种种闻人家独有的机关术,南长老闻人折忽保存闻人家的各类武学秘籍,他这一脉素来是武学家主的恩师,而除此之外,他们身上都有闻人折傲想要的东西。”

  阜远舟沉吟片刻,眼神里闪过一抹暗色,“融合‘血承’……我知道闻离习的是素剑门独有的内功,虽然本性偏寒,但是能融各种内力,之前沙肖天走火入魔,就是因为拿到了薛义保手里的素剑门的内功秘籍所以功力大增。”

  “没错,不仅仅是汇百家之内力这么简单,有了这套功力,就能改善人的体质,融合各种蛊毒都无所谓,毕竟‘血承’和‘肉糜’属性相冲……沙肖天是被碧犀怂恿去拿到这套功法的,闻人折傲想看看它的效果如何,事实上,这套功法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而二十年一轮回将近,不管是薛义保还是沙肖天,他们都不是一开始就练这份内功的,所以功力不纯,被闻人折傲当成了棋子——其中说到横死的薛义保,他就是被下了“狂喜”之毒,借此引诱他说出当年到底素剑门有多少幸存者,不过他也不知所以然,反而被活活吓死——苏日暮却是自小学习这份内功,又吸收融合了慕容桀的一半功力,其内力在江湖年轻一代中已经早已经鲜有敌手,对于闻人折傲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那么欧阳佑呢?”阜远舟皱着眉问。

  “还记得穿山月长孙轻言和销魂刀钟磬书吗?”江亭幽提起了两个熟人。

  阜远舟回想着那两个相互折磨的师兄弟,以及那个永远被埋葬在停仙宫下面的悲伤故事,点头。

  “其实不管是‘血承’者还是‘肉糜’者的成功率都不高,更不用说像是长孙轻言那种快死的人是怎么熬过蛊毒融进身体里的反噬了,”江亭幽道,“但是实际上当年南长老……也就是木石圣人的弟子们都熬了过来,只不过都因为试验改良的方子所以死了或者疯了。”

  “南长老一脉体质特殊?不对,木石圣人的弟子们都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实际上现在的四大长老后人里,只有苏日暮和孙真是只属于闻人家族的后裔。

  “的确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应该说和北长老的内功心法差不多,南长老一脉的传人都会学习一套洗髓功法,通过常年练习改变他的体质……”江亭幽目光幽然,“所以说,你的血,苏公子的内力,欧阳佑的身体,孙真的蛊,再借助圣神的血肉,就是闻人折傲永生的神丹妙药。”

  阜远舟沉默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冷笑,“就和所谓的死而复生一样,他所谓的永生,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独有的特权?”

  喝人血,取人肉,蛊毒缠身……这样的永生真可怕呢。

  他身体里的“血承”是和寻常教众的“血承”以及宿天门门人身体里的“肉糜”都不同的,他克制了这两种蛊毒,想必只有闻人折傲才能克制他……这么算起来,什么带领天下黎民一起永生之类的,都不过是一纸空话罢了!

  江亭幽也笑了,“闻人折傲岂是那种会为人着想的大善人?”

  “不过你还是信他会在事成之后帮你复活项文雯。”阜远舟淡淡道。

  他不恨江亭幽,也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确做错了很多很多事。

  江亭幽仍然是笑着的,眼里的哀伤昭然若揭,“杀了那么多人,对不起师父和教诲,我知道说抱歉其实也没什么用……可是我别无选择。”

  ——小师弟,在爱情面前的身不由己,你比我更加感同身受。

  阜远舟对此无话可说,江亭幽的话他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闻人折傲的功力世间恐怕已经没有敌手,”阜远舟提及了一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我该怎么才能杀了他?”

  江亭幽看着他,“你没有计划?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阜远舟轻微地眨了眨眼,“我需要十成的把握。”

  “的确是十成的把握,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杀了闻人折傲,”江亭幽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微光,“如果你敢用你来换他的命。”

  他说了和当初范行知差不多的话,然后示意阜远舟凑近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阜远舟听罢,平稳的眼神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波澜,不过很快就平息了,他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表情的脸庞萧疏俊美如一副惊艳的画,在长明灯的光线下定格。

  江亭幽想,这样的神才永宁王一点都不好,如果项文雯还在,她定会对阜远舟说,为什么年纪轻轻总是要板着一张脸?

  “你肯定?”阜远舟终于开口问道。

  江亭幽弯了弯眉眼,“我比你更想让他下地狱。”

  阜远舟点头,“你可以在地狱里等着他。”

  穴道已经不能锁住伤口涌出的血了,江亭幽还是照样大笑起来,笑声肆意又恣妄,没有人知道其中到底隐藏了多少悲伤多少痛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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