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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天籁传奇·桃花策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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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一直默默地守候着。

  蚩尤并不是一个五官英俊出众的男子,可他的眼睛却如野兽般美丽狡黠,冷漠下汹涌着骇人的力量,令他的面容有一股奇异的魔力,使人一见难忘。

  蚩尤凝视着娇羞的西陵珩,只觉心动神摇,雄性最原始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他忽而凑过身来,快速地亲了西陵珩一下。

  西陵珩惊得呆住,瞪着蚩尤。

  蚩尤行事冷酷老练,却是第一次亲近女子,又是一个藏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心动则乱,生死关头都平静如水的心竟然咚咚乱跳,眼中柔情万种。贪恋着刚才那一瞬的甜蜜,忍不住又低头吻住了西陵珩,笨拙地摸索试探着,想要索取更多。

  西陵珩终于反应过来,重重咬下。蚩尤嗷得一声后退,瞪着西陵珩,又是羞恼又是困惑,犹如一只气鼓鼓的小野兽。

  西陵珩冷声斥道:“滋味如何?下次你若再、再……这样,我就……绝对不客气了!”

  晚上,西陵珩恹恹地躺下,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翻了个身,忽觉不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蚩尤侧身躺在榻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提着被她扔掉的风铃,笑眯眯地看着她。

  西陵珩一瞬后才反应过来,立即运足十成十的灵力劈向蚩尤,只想劈死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蚩尤连手都没动就轻松化解,笑着说:“你这丫头怎么杀气这么重?”

  说话间,榻上长出几根绿色的藤蔓,紧紧地裹住了西陵珩的四肢。

  西陵珩知道她和蚩尤的灵力差距太大,她斗不过蚩尤,立即转变策略,扯着嗓门大叫,“救命,救命……”

  蚩尤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似乎等着看西陵珩究竟有多笨,要多晚才能反应过来他既然敢来,自然不怕。

  西陵珩明白他下了禁制,声音传不出去,停止了喊叫,寒着脸,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干嘛要深夜闯入我的房间?”

  “我要带你走。”

  西陵珩不解,蚩尤说:“我不是说了我已经不耐烦给你写信了吗?既然不想给你写信,自然就要把你带下玉山。”

  “可是我还有六十年的刑罚。”

  “我以为你早就无法忍受了,你难道在玉山住上瘾了?”

  “当然不是,可是……”

  “我和阿獙烈阳说好了,让他们先帮你打掩护,等我们下山了,他们会来找我们。”蚩尤抚着阿珩的头发,“阿珩,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已经决定了,我会敲晕你,把你藏到我的车队里,等和王母告辞后就带你下山。即使日后出了事,也是我蚩尤做的,和你西陵珩没有关系。”

  蚩尤轻弹了下手指,绑住西陵珩手腕的植物从翠绿的嫩叶中抽出一个个洁白的花骨朵,开出了一朵朵小小的白花,发出幽幽清香,催她入眠。西陵珩在花香中沉睡了过去。

  王母和神农族、高辛族、轩辕族一一道别后,众神正要启程,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就好似有人敲门,惊破了玉山的平静。

  王母脸上的笑容敛去,已经几千年,没有神、更没有妖敢未经邀请上门了,“是谁擅闯玉山禁地?”王母威严的声音直入云霄,在天空中如春雷般一波又一波的轰鸣出去,震得整个天地都好似在颤动

  各族的侍者们不堪忍受,捂着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家这才真正理解了玉山的可怕。

  “晚辈高辛少昊,冒昧求见玉山王母。”

  “少昊”二字充满了魔力,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连已经在半山腰的车舆都停止了前进,整个玉山都为他而宁静。王母的声音柔和了一点,“玉山不理红尘纷扰,不知你有何事?”

  “晚辈的未婚妻轩辕妭被幽禁在玉山,晚辈特为她而来。”

  西陵珩紧紧地抓着窗子,指节都发白,整个身子趴在车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

  天光隐约流离,袭人眼睛,他的面容难以看清,只一袭白衣随风轻动。

  王母凝望着少昊,暗暗惊讶。世人常说看山要去北方,赏水要去南方,北山南水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可眼前的男子既像那风雪连天的北地山,郁怀苍冷,冷峻奇漠,又像那烟雨迷蒙的江南水,温润细致,儒雅风流,这世间竟有男子能并具山水丰神。

  少昊停在王母面前,执晚辈礼节,“晚辈今日来,是想带未婚妻轩辕妭下山。”

  王母压下心头的震惊,冷笑起来,“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何幽禁她,你想带她走,六十年后来。”

  “轩辕妭的确有错,不该冒犯玉山威严,可她也许只是一时贪玩,夜游瑶池,不幸碰上此事。请问王母可曾搜到赃物,证明轩辕妭就是偷宝的贼子?如若不能,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时,玉山竟然幽禁无辜的轩辕妭一百二十年,玉山的威名难免因此而受损!”

  少昊未等王母发作,又是恭敬的一礼,“不管怎么说,都是轩辕妭冒犯玉山在前,王母罚她有因。晚辈今日是来向王母请罪,我与轩辕妭虽未成婚,可夫妻同体,她的错就是我的错;我身为男儿,却未尽照顾妻子之责,令她受苦,错加一等。”

  王母被他一番言辞说得晕头转向,气极生笑,“哦?那你是要我惩罚你了?”

  “晚辈有两个提议。”

  “讲。”

  “请囚禁晚辈,让我为轩辕妭分担三十年。”

  “还有个提议呢?”

  “请王母当即释放轩辕妭,若将来证明宝物确是她所拿,我承诺归还宝物,并且为玉山无条件做一件事情,作为补偿。”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神族都暗暗惊讶,不管王母丢失的宝物多么珍贵,高辛少昊的这个承诺都足以,更何况证据不足,已经惩罚了六十年,少昊又如此恳切,如果王母还不肯放轩辕妭的确有些不对了。

  王母面上仍寒气笼罩,“如果这两个提议,我都不喜欢呢?”

  少昊微微一笑,“那我只能留在玉山上一直陪着轩辕妭,直到她能下山。”

  几瞬后,王母心中的计较才定,面上柔和了,笑着说:“你说的话的确有点道理,轩辕妭若只是无心冒犯,六十年的幽禁足以惩戒她了,如果她不是无心冒犯,那么我以后来找你。”王母对身后的侍女吩咐,“去请轩辕妭,告诉她可以离开玉山了,让她带着行李一块过来。”

  少昊笑着行礼,“多谢王母。”

  西陵珩呆在玉车内,她下意识地看向那袭红衣,不想蚩尤正定定地盯着她,他的目光凶狠冰冷,眼中充满了震惊、质疑、愤怒,甚至带着一点点期盼,似乎在盼着她告诉他,她不是轩辕妭,她只是西陵珩。

  她必须赶在侍女回来前出去,她一边用力地想要抽手,一边抬头看向蚩尤。蚩尤脸色苍白,身子僵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西陵珩紧紧地咬着唇,用力地抽着手,藤蔓却是越缠越紧,眼看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西陵珩一咬牙,挥掌为刀,砍断了藤蔓,跃下玉璧车,走向少昊。少昊看到她,微微而笑,一边快步而来,一边轻声说:“阿珩,我是少昊。”

  明明见到这般出众的少昊很欢喜,可是那藤蔓却似乎缠绕进了心里,一呼一吸间,勒得心隐隐作痛。阿珩匆匆对少昊说:“我们下山吧!”

  “好。”少昊很干脆,向阿珩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他拉着阿珩跳上玄鸟,玄鸟立即腾空而起,少昊站在半空,对王母行礼,“多谢王母成全,晚辈告辞。”

  玄鸟展翅远去,阿珩回头望去,桃花树下,落英缤纷,蚩尤一动不动地站着,仰头盯着她,唇角紧抿,眼神冷厉。

  五.家人

  青阳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桑林,“你觉得少昊如何?”

  早上四哥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可阿珩没有办法用同样的答案去敷衍大哥,只能认真思索着,却越思索越心乱。

  青阳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阿珩的答案,不过,这也是答案的一种。他轻声笑起来,“少昊他非常好,只要他愿意,世间没有女子舍得拒绝他。”阿珩的脸慢慢红了,青阳转身看着妹妹,“可是,你就要是世间那唯一的一个必须拒绝他、不能喜欢他的女子。”

  阿珩太过震惊,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友吗?”

  “青阳和少昊是好友,轩辕青阳和高辛少昊却不见得。你应该知道父王渴望一统中原、甚至天下的雄心,只不准有一天我和少昊要在战场上相见,殚精竭虑置对方于死地。”青阳唇边有淡淡的微笑,好似说着“唉,明天天气恐怕不好”这样无奈的小事。

  阿珩脸上的绯红一点点褪去,换成了苍白,“可我还是要嫁给他,因为我是轩辕妭,他是高辛少昊。”

  “是,你还是要嫁给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对他动心。”青阳轻哼一声,眼神蓦然变冷,“我以为少昊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稍稍留情,没想到他竟然花费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思在你身上。”

  阿珩低下了头,低声说:“和他无关,是我想多了解一点他,主动和他亲近,我知道他喜欢酒,刻意用酒挑起了他谈话的兴趣。”

  青阳走到阿珩面前,抬起了阿珩的头,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凝重,“小妹,千万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他是高辛少昊,是我都害怕的高辛少昊!他不会永远看在我和他的交情上,仁慈地提醒自己不要把你做了他手中的棋子……”

  阿珩眼中有了湿漉漉的雾气,却倔犟地咬着唇。

  青阳说:“对我和少昊来说,心里有太多东西,家国、天下、责任、权力……女人都不知道排在第几位。为了自己,你还是视他为陌路最好。”

  阿珩冷冷讥嘲,“真该谢谢大哥为我考虑如此周详。不知道你究竟是担心少昊拿我做了棋子,还是担心我不能做你和父亲的棋子。”

  青阳默不作声,好一会后才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就是事实,谁叫你的姓氏是轩辕呢?”他拉门而去。

  阿珩疲惫地靠着榻上,心头弥漫起悲凉。母亲和四哥总是尽量隔绝着一切阴暗的斗争,希望她永远是自由自在的西陵珩,大哥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姓轩辕、名妭,是轩辕族的王姬。

  因为太累,阿珩靠着榻,衣衫都没脱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时分,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她匆匆拉开门问侍女,“怎么这么吵?”

  “有贼子深夜潜入朝云殿。”侍女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说话的表情和做梦一样。

  阿珩也吃了一惊,“这贼子也算倒霉,什么日子不好来?偏偏往大哥的剑口上撞,这不是找死嘛!”

  侍女点头,一脸不可思议,“是啊,做贼都做得不敬业,怎么捡这么个日子?真是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阿珩心头跳了一跳,“贼子长什么样子?”

  “他脸上带着个木面具,看不清楚长相。”

  “贼子在哪里?”

  “在四殿下和大殿下所住的左厢殿。”

  阿珩撒腿就跑,侍女忙喊,“王姬,您慢点,殿下吩咐我们保护您。”

  地上长满了粗壮的绿色植物,一直蔓延到桑林内。昌意被藤条吊在半空,歪垂着脑袋,全身都是鲜血,四周弥漫着死气,没有一丝生机。

  “四哥——”阿珩心神俱裂,惨叫着飞扑上前。

  青阳的剑也抖了一抖,只是抖了一下,可隐匿在植物中的蚩尤已经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他全力跃起,手中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嬉皮笑脸地叫,“这就是杀死你弟弟的刀。”

  蚩尤在大笑声中,身子一翻,就退入了桑林,迅速被桑林的绿色吞没。

  月色十分明亮,青阳举起断剑细看,这把剑在他手中千年,居然断在了今夜。青阳将剑收起,回身看到阿珩软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浑身是血、无声无息的昌意。

  阿珩眼睛惊恐地瞪着前方,瞳孔却没有任何反应。

  青阳走过去,蹲到阿珩身边,“没事了,别害怕,昌意没有真受伤,这是那个贼子为了激怒我设置的谜障。”他的手从昌意身上抚过,昌意身上的血全没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阿珩不停地哭,昌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抱着妹妹,不停地说:“没事,别哭,别哭,没事,乖,乖……”

  阿珩哭着哭着,忽然抬头问:“大哥刚才说什么?”

  昌意说:“他说要去查看一圈。”

  阿珩立即跳起来,提着裙子就跑,昌意在她身后追,“你要干什么?”

  阿珩停住了步子,低着头想了想说:“我们回去休息吧。”

  昌意喃喃说:“这个闯进朝云殿的贼子能在大哥手下成功逃走,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朝云峰上又没有什么宝物。”

  回到自己屋子后,阿珩拿下驻颜花,将它变成一枝桃花,插入瓶中。

  和衣躺到榻上,接着睡觉。

  一会后,窗户咔哒一声轻响,一个人影摸到了榻边,阿珩翻身而起,手中的匕首放在了来者的脖子上。

  蚩尤摘掉面具,面具下的脸惨白,却依旧笑得满不在乎。

  阿珩十分恨他的这种满不在乎,匕首逼近了几分,刀刃已经入肉,隐隐有血丝涔出,“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来见你啊!”

  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是昌意的声音,“大哥,找到了吗?”

  阿珩吓得立即把蚩尤往榻上拽,迅速放下帘帐,用被子盖住蚩尤,自己趴在帘子缝,紧张地盯着门,竖着耳朵偷听。

  “没找到。这个贼子要么是在山野中像野兽一般长大,要么就受过野兽般的特殊训练,非常善于隐藏踪迹,不过我总觉得他就在附近,没有逃远,你带侍卫把朝云殿仔细搜一遍,所有屋子都查一下。”

  昌意应了声“好”,再没有了说话声音。

  阿珩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抚着胸口回头,却看蚩尤躺在她的枕头上,拥着她的被子,笑得一脸得意,比黄鼠狼偷到鸡还得意。

  阿珩真想一耳光扇过去,把他的笑都扇走,刚想狠狠警告他不要胡来,就听到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昌意大力拍着门:“阿珩,阿珩……”

  阿珩立即说:“怎么了?我在啊!”

  昌意说:“我感受到你屋子里有异样的灵气,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

  昌意却显然不信,猛地一下撞开了门,阿珩立即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顺便把蚩尤的头也狠狠摁进了被子里,蚩尤却借机搂住了她。

  阿珩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把蚩尤往死里咒骂,她挑起一角帘子,装作睡意正浓地看着昌意,“究竟怎么了?”

  昌意闭着眼睛,用灵识仔细探查了一番,困惑地摇头,“看来是我感觉错了。”

  阿珩的心刚一松,昌意又盯着阿珩问:“你往日最爱凑热闹,怎么今天反倒一直老老实实?”

  阿珩笑着,故作大方地说:“我累了呀!四哥,你要不要坐一会,陪陪我?”

  阿珩本以为四哥领了大哥的命令,肯定会急着完成任务,没想到四哥竟然真坐了下来,他朝侍卫挥挥手,让他们退出去。

  他默默地盯着阿珩,阿珩渐渐再笑不出来。

  昌意轻声问:“你真希望我在这里陪你吗?”

  阿珩咬着唇,摇摇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珩想了一下,点点头。

  昌意叹了口气,“我搜完朝云殿后,会带着所有侍卫集中搜一次桑林。”

  昌意站起来要离开,阿珩叫,“四哥,我只是……他并不坏,也绝没有想伤你……”

  昌意回头看着她,“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选择帮你,谁叫你是我妹妹呢?”说完话,他走了出去,又把房门紧紧关好。

  六.炎帝

  一个穿着葛麻短襦,卷着裤脚的老者在地里劳作,听到鹿蹄声,他直起身子,扶着锄头,笑看向蚩尤和阿珩。

  眼前的老者乍一看面目平凡,穿着普通,再看却生出高山流水、天地自然之感,阿珩心中一震,明白这就是三帝之首的炎帝了。

  炎帝说:“没想到蚩尤还带了客人。”

  蚩尤开门见山地说:“解药,两份!”话还没说完,他就成了强弩之末,软坐到田埂上,唇角全是黑血。

  炎帝把一颗解药递给蚩尤,“这毒药只有一份,解药也只准备了一份。”又对阿珩说:“小姑娘,让我看看你。”

  阿珩把手递给他,炎帝把了一下她的脉,含笑问:“为什么要把毒引入自己体内?”

  阿珩瞪了蚩尤一眼,对炎帝说:“不是您想的原因,我是他的债主。”

  蚩尤把手里的药丸一分两半,自己吞了一半,剩下一半递给阿珩,炎帝说:“即使你天赋异禀,能撑到现在也到了极致,还是先给自己解毒吧。”

  蚩尤没理他,只看着阿珩。

  炎帝眼中有了诧异,仔细看着阿珩,“小姑娘的毒暂时没有事,我会立即再给她配置解药。”

  蚩尤想了想,把剩下的半颗药丸丢进嘴里。

  “你什么时候为阿珩配置解药?”蚩尤站在了他们面前,双目精光内蕴,显然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炎帝转身向竹屋行去,“解药明天才能配好,你们要在这住一天了。”

  蚩尤突然说:“我怀疑过祝融,共工,后土,连榆罔和云桑都怀疑过,却一直坚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到了神农山才突然发觉,最有可能下毒的人是你,只有尝遍百草、精通药性的神农氏才能配出这么厉害的毒。为什么?师傅!”

  炎帝默默地凝视着蚩尤,一室令人窒息的宁静。

  水蓦地翻滚起来,打破了宁静,阿珩手忙脚乱地煮茶,匆匆把茶端到案上,“我出去看看阿獙和小鹿在玩什么。”想要回避。

  蚩尤把她摁坐到身边,“你有权知道自己为什么中毒。”眼睛却是挑衅地盯着炎帝,“师傅,你既然想杀我又何必要收留我?”

  炎帝笑对阿珩说:“你可知道蚩尤如何成了我唯一的徒弟?”

  阿珩摇摇头。

  炎帝捧着茶盅,视线投向了窗外,“有一块不受教化的蛮荒之地,被大荒人称为九夷。九夷族被列为贱民,男子生而为奴,女子生而为婢。几百年前,有一次朝会,管理西南事务的官员说贱民九夷造反了,竟然杀害了数百名人族和一个神族官员,我当时因为瑶姬的病,心思烦乱,就命榆罔负责此事。一百多年后,祝融上书弹劾榆罔,原来九夷的祸乱起自一只不知来历的妖兽,因为自悟了天道,能号令百兽,九夷族敬称他为兽王,却比虎豹更凶狠残忍。榆罔心怜九夷贱民,不忍对野兽下杀手。可野兽冥顽不灵,已经重伤了十几个大将。为了这事,祝融和榆罔两边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我问清楚野兽所犯的杀孽,斥责了榆罔,同意祝融去诛杀九夷的兽王。”

  阿珩已经猜到那只野兽就是蚩尤,虽然事过境迁,仍心惊肉跳,蚩尤竟然被神族高手追杀了上百年,难怪他一旦藏匿起来,连神力高强的大哥都找不到。

  炎帝喝了口茶,休息了一下,继续讲述:“我以为此事结束了,可没想到一个深夜,榆罔突然来求见,说九夷族投降了,甘愿世世代代做贱民,唯一的条件就是饶恕他们的兽王。听说,野兽是用自己做饵把急躁自负的祝融诱进了尸毒密布的沼泽,里面的毒虫千奇百怪,几个神将都中了毒,祝融明明可以一把火就把野兽烧死,可他若引火,就会引爆沼泽里积累了几万年的沼气,祝融火灵护体,顶多受点轻伤,其他神将却会死。当时我心里非常震惊,野兽生于山野,懂得利用虫蛇毒瘴没什么,可他选择同归于尽的地点大有学问,沼泽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水土混杂,都克制火灵,却又充满沼气,一点火星就能爆炸,祝融在这里完全无法自如控制一切。这只话都不会说的野兽比许多神族高手都懂得利用天势地力。”

  阿珩想到刚才的哀音阵,赞同地点点头。炎帝说:“我看出这只野兽压根不是野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被百兽养大的人。我先下令祝融闭嘴,开始和野兽慢慢沟通,他对我充满敌意,一边看似在听我说话,一边却狡诈地用各种毒虫毒兽偷袭我,试探着我的弱点,但他不知道我熟知药性,一般的毒根本伤不到我。我越是观察他,越是惊叹他的天赋,可也越是心惊,这样卓绝的天赋却这样暴戾嗜杀,我一时欣喜于发现了一个天赋异禀者,一时又觉得应该立即杀了他。”

  蚩尤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死竟然就在炎帝一念之间,回头盯着炎帝,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朵落花,这只凶蛮狡诈的野猴子抓住落花,左右看看,四周都污秽不堪,他好似生怕把花弄脏了,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到头上。我看着他满头乱毛,顶着一朵野花,模样十分滑稽,两只眼睛却狠狠地瞪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杀意顿消。下令祝融他们都离开,我和野猴子在沼泽里单独呆了十天十夜,终于赢得了一点他的信任,让他出了沼泽。我用治好他的伤、补好他的脚筋做条件,请他跟我回神农山,被他拒绝了。我渐渐发现他虽然暴虐,可也单纯,和他相处的唯一方法就是坦诚相待,我直接告诉他我觉得他很聪慧,不应该和百兽为伍,想把他变得和我一样,他竟然就同意来神农山了。”

  蚩尤凝视着阿珩,目光清澈明亮,就像春夜的如水月光,山涧的烂漫野花,阿珩又是困惑,又是慌乱,逃开蚩尤的目光,“那只小野兽后来就成了您的徒弟,有了一个名字叫‘蚩尤’。”

  炎帝苦笑,“到神农山后,我说服他做我的徒弟可没少花心思,先和他反复解释师傅和徒弟的意思,他明白后竟然频频摇头,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我承诺取消九夷的贱籍,赐名九黎。又用一个北冥鲲的卵做交换,告诉他只要把卵孵化了,将来就可以在天上飞,他才勉强答应。”

  阿珩很能理解炎帝的苦笑,只怕整个天下的少年都梦想成为炎帝的徒弟,他收蚩尤却还要又哄又诱。

  炎帝看着蚩尤,眼中感情复杂,“你的天赋惊人,一日千里的进步,我一面欣喜,一面害怕。自从决定收你为徒,你在我心中就和云桑、榆罔、沐槿一样,是我至亲的人,我高兴于你的每一点进步;可我还是一国之主,作为炎帝,我无法不恐惧你。我生怕有一天,你因为祝融或者其他刺激,狂性大发,把你所学会的一切都用来对付神农百姓,所以我给你下了毒。” 祝融再暴躁贪婪,后土再隐忍深沉,也有弱点和牵绊,蚩尤却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性子又狂妄不羁,天不能拘,地不能束。

  蚩尤不耐烦地说:“算了,我懒得听你啰嗦,也懒得和你算下毒的账了!你给阿珩配好解药,我就会永远离开。”

  炎帝笑看着蚩尤,眉目间有淡淡的温柔,“一百八十前,你狂怒下离开神农山,我以为你绝不会回心转意,榆罔却星夜把你追了回来。那时,我就知道我看错了你,可一瞬的犹豫,终究是没有为你解毒。我本来决定等你从蟠桃宴归来,亲口告诉你此事,再替你把毒解了,可没想到你会受重伤,导致隐藏的毒爆发。我下令祝融他们把守神农山,严禁任何人上山,不是阻挠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中毒了,快要死了。”内容太诡异,几乎让人觉得听错了,可炎帝又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蚩尤,我中毒了,活不了多久了。”

  蚩尤去抓炎帝的手腕,炎帝没有任何防备,任由他扣住命门,“轩辕族有青阳,高辛族有少昊,神农族却没有一个可堪重任的继承者,榆罔心地仁善,可能力平平,祝融过于贪婪残忍,野心大过能力,共工又太古板方正,不懂变通,后土倒是可造之才,但他看似柔和谦逊,却机心深藏,过于隐忍小心,这样一群不争气的小混蛋还一个不服一个,只怕我一死,他们就要忙着斗个不停,榆罔根本镇不住他们。”

  炎帝忧心忡忡,“轩辕黄帝已经厉兵秣马、隐忍千年,我的死讯,就是为他吹响了大军东进的号角。高辛和神农已经斗了几万年,当年俊帝继位的关键时期,我父王派十万大军压境,若没有少昊力挽狂澜,只怕俊帝早已成了枯骨,这样的仇岂能不报?大荒几万年的和平安宁就要彻底终结,天下苍生又要陷入连绵不断的战乱中。”

  蚩尤默默拿开了手,炎帝凝视着蚩尤,“你能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原谅我这个老头子吗?”

  蚩尤冷着脸说,“你还没死呢!”语气虽然仍然不善,却再没提要离开。

  炎帝笑道:“我打算在死前封你为督国大将军,不仅神农国的全部军队都归你统领,你还有权驳回炎帝的决策。不过,神农国的军队分为六支,一支是炎帝的亲随,只炎帝能调动,另外五支则……”炎帝叹口气,“实际上你能不能调动所有军队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了。”他站了起来,“我去给阿珩配置解药。”

  炎帝一走出去,阿珩立即抓住蚩尤的胳膊,结结巴巴地问:“炎帝,他、他、他说的都是真、真、真的吗?他是医术冠绝天下的神农氏,怎么可能治不好自己?”

  蚩尤淡淡说:“他这一生为了治病救人,研习药性,尝试了太多毒物,各种药性在他体内混杂,一直在磨损他的身体,他这两年应该又尝试了不知名的毒草,毒草本身的毒,他已经解了,可毒草引发了几千年来郁积在体内的毒素,现在是万毒齐发,无药可解。”

  “那也有办法的,对不对?”

  蚩尤低头看着阿珩,轻抚了下阿珩的头发,沉默地摇摇头。

  阿珩猛地放开蚩尤,跑出屋子,抬头望着蓝天,大口大口地吸气,可仍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三国鼎立,太平无事,就是因为炎帝德高望重,天下民心所向,即使雄才伟略如黄帝也不敢逆天而行,如果炎帝一死……阿珩不敢再想下去。

  炎帝找来榆罔、云桑,通知大家说:“我想封蚩尤为督国大将军,你觉得呢?”

  榆罔立即说:“听凭父亲安排。”

  炎帝指指蚩尤,对榆罔吩咐:“你去给他磕三个头,向他许诺你会终身相信他,永不猜忌他,求他对你许诺会终身辅佐你。”

  榆罔跪行到蚩尤面前,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说道:“我的父亲坐在这里,我的母亲安葬在这里,我,神农榆罔,在父亲和母亲的见证下,对天地起誓,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猜忌,不怀疑蚩尤,必将终身信他,若违此诺,父母不容,天地共弃。”说完,砰砰地磕了三个头。

  蚩尤淡淡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帮你。”

  蚩尤的誓言简单得不像誓言,炎帝却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真正笑了,他一手拉着榆罔,一手拉着蚩尤,把他俩的手交放在一起,“神农族就托付给你们了。”

  蚩尤走到阿珩身边,低声问:“你有什么打算?离开神农山后打算去哪里?”

  “母亲不许我回轩辕山,趁着天下还太平,我想再四处走走,和以前一样。”阿珩微笑着。

  想到往事,蚩尤也唇角含着笑意,“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每年让我见你一面。”

  “怎么见?随着炎帝的病情加重,神农国的戒严会越来越严密,只怕连出入都困难。”

  “每年四月,当桃花开满山坡时,是九黎族的跳花节,大家会在桃花树下唱情歌、挑情郎。从明年开始,每年的四月,我都会在九黎的桃花树下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想起九黎,那个美丽自由的世外桃源,阿珩心中不禁盈满了温馨,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米朵和金丹月下私会,浓烈醇厚的酒嘎,奔放火辣的情歌……炎帝的话也一直回响在耳边,她是愿意像山野间的燕子一样双双对对共白头,还是要像母亲一样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守着自己的影子日日年年?

  阿珩思绪悠悠,半晌都没出声。

  “西陵珩,你不愿意吗?”蚩尤紧紧抓着她,神色冰冷,眼中却有炽热的焦灼、蛮横的威胁,阿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口要说,话到嘴边,已经烧得脸颊滚烫。

  她手指微微勾着蚩尤的手,脸却扭向了别处,不好意思看蚩尤,细声细气地说:“你若年年都穿着我做的衣袍,我就年年都来看你。”

  蚩尤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盯着连耳朵都红透的阿珩,欣喜欲狂,“我穿一辈子,你就来一辈子吗?”

  阿珩脸红得好似要滴下血来,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你若穿,我就来。”

  蚩尤哈哈大笑,猛地抱住了阿珩,阿珩低着头,娇羞默默,只听到咚咚地心跳声,慌乱、甜蜜,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七.云桑和诺奈

  阿珩轻轻走进屋子,看到云桑神色黯然,呆呆地盯着窗外。

  “姐姐。”阿珩拔下驻颜花,坐到云桑身边,“姐姐,你怎么会被少昊所救?”

  “我去见诺奈了。”

  “诺奈不是在天牢吗?”阿珩一惊,反应过来,“你闯了高辛的天牢?”

  “嗯。”

  “那你见到诺奈了吗?”

  云桑点点头。

  “你告诉他你是谁了?”

  云桑点点头。

  “他怎么说?”

  云桑珠泪盈盈,泫然欲泣,“他看到我时看似无动于衷,不停地催我赶紧离开,可我能看出来他又是吃惊又是高兴,我鼓起勇气告诉他,我不是轩辕的王姬,轩辕妭,之前一直都是误会,我也没有明确告诉他我是谁,现在我可以告诉他了,我叫云桑,是神农的王姬。他的表情……”

  云桑的眼泪潸然而落,“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他的表情,他的表情……从不相信到震惊,从震惊到愤怒,又渐渐地从愤怒变成了悲伤。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种悲伤空洞的眼神,就好像他的心在一点点的死亡。当他愤怒的时候,我十分紧张害怕,可当他那样悲伤地看着我时,我宁可他愤怒,宁可他打我骂我……”

  阿珩问:“后来他说什么了?”

  云桑哭着摇头,“没有,他一直什么都没有说,后来天牢的士兵们赶来,渐渐把我包围住,生死关头,我求他说句话,不管是恨我还是怨我,都说句话,他却决然地转过了身子,面朝墙壁,好似入定。我一边和士兵打斗,一边和他说你今天若不说话,我就一直留在这里,后来,后来……他终于说了句话……”

  阿珩心下一松,“他说什么?”

  “滚!他让我滚!”

  云桑泣不成声,呜呜咽咽地说:“我当时也疯了,对他吼,你叫我滚,我偏不滚。我虽然有父王的灵药保护,可仍然受伤了,被士兵捉住,这个时候我心里十分害怕,如果被俊帝知道我的身份,肯定是一场轩然大波,但我不后悔!幸亏少昊赶来,他十分精明,下令所有侍卫回避,问我究竟是谁,我一句话不肯说。他说,‘我虽然看不出你的真容,可我能看出你是用了人面蚕的面具,这个天下能把人面蚕的蚕丝纺织成如此精巧面具的神只有轩辕山上的嫘祖,但听闻她也只纺织了四面,分赠给了四个儿女,你的这面既然是女子的,想来应该是轩辕妭转赠送给你。’我越听越紧张,豁出去地想,反正他没有办法摘下这个面具,只要我不承认,他休想知道我是谁。这个时候少昊说了句话,深深打动了我。”

  云桑抬头看着阿珩,“他说轩辕妭是我的未婚妻,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你不想别人知道你的身份,那也不用告诉我,你只需告诉我哪里安全,我派心腹护送你去。”

  阿珩胸膛起伏,云桑轻轻叹了口气,“他这般君子,我岂能再猜忌他?所以我就告诉他,请送我回神农山。他立即明白了我的身份,沉默了一瞬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亲自送你回去。一路之上,他没有问过一句我为何夜闯高辛天牢,回到神农山,也只字不提我受伤的真正原因。父亲知道我说的是假话,不过他一向对我很放心,没有多问,若知道我做的事情,父王肯定……”

  云桑低头,用手绢擦拭着眼泪。

  阿珩默默坐了一会,说道:“姐姐,其实诺奈依旧很在乎你。”

  云桑惨笑,“我是自作自受,不用安慰我。”

  “他骂你,让你滚,其实是变相地在保护你,和刚见到你时,不停地催促你离开的心是一样的。”

  云桑在人情世故上远比阿珩精明,可她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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