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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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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已……”

  爆南燕居然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她已永远不必再忍受人世间的痛苦了,她实在比你我都幸运得多。”

  她话末说完,黑衣人已软软的倒了下去。

  黄鲁直抢过去扶住他,嗄声道:“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们,她是怎样死的?”

  爆南燕默然半晌,缓缓道:“我只能告诉你,她是为了维护“神水宫”的光荣而死的,只因她是个很有骨气的女孩子,我们都为她骄傲。”

  黑衣人茫然点着头,喃喃道:“多谢你告诉我,我……我恨高兴……”

  说到“高兴”两字,他目中已流下泪来。

  爆南燕又沈默了半晌,一字字道:“你有这麽样一个女儿,实在是你的运气,因为你实在不配的。”

  听到这里,楚留香心里又是惭愧,又是难受。

  他这才知道自己方全都想错了,这黑衣人等的并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他的女儿。

  只听宫南燕冷冷接道:“现在她已死了,你和“神水宫”就再也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家师希望你以後最好莫到这附近来。”

  黑衣人道:“但……但她的尸骨……:“宫南燕道:“她的尸骨,我们已安葬了。”

  黑衣人道:“我能不能到她墓前去瞧瞧?”

  爆南燕道:“不能。”

  她似已决心不再听黑衣人说话,转身走了出去。但走到门口,她忽又转回头,悠然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叫楚留香的人?”

  黑衣人只是点了点头。

  爆南燕道:“很好,你若见到他,最好杀了他,因为司徒静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楚留香脸都气白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位“圣洁”的宫南燕姑娘,说起谎话来就像吃白菜似的,而且还一定想要他的命。

  除此之外,他也很惊讶,因为他更想不到这黑衣人的女儿,竟是为无花殉情而死的司徒静。

  只听“砰”的一声,一张桌子已被黑衣人拍碎。

  他紧握着双拳,哼声道:“楚留香,楚留香,我……我那天为什麽不杀死他。”

  黄鲁直怔了半晌,只是不住喃喃自语道:“有这种事?世上真会有这种事?”

  黑衣人霍然站起,又“噗”地生了下去,但全身似乎已呈虚脱,紧握着的双手也松开了。

  饼了半晌,他竟纵声狂笑起来。

  黄鲁直变色道:“你……你……”

  黑衣人狂笑道:“我没有怎样,只不过是在笑我自己而已,我“雄娘子”一生中也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女儿,现在别人只不过杀我一个女儿,我为何要恨他,这也许就是报应,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说到後来,他的狂笑已变为痛哭。

  但戴独行、胡铁化和楚留香,却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今天晚上也遇见了很多意外的事。

  可是,任何事也不会比这件事更令他们吃惊了。

  这神秘的黑衣人,原来就是“雄娘子”。

  难怪他说:“天下的人都要将他杀之而後快。”

  难怪他脸上的面具如此精巧,行踪如此诡秘。

  轻功又如此高妙。

  难怪他说:“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君子剑会和他交朋友。”

  武林中第一个君子人,竟会和采花滛贼交朋友,原是任何人都梦想不到的事,难怪他要和黄鲁直形影不离,原来他就是要以黄鲁直的身份来掩护自己。

  难怪黄鲁直再叁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楚留香不要追究。”原来他就是怕楚留香发现他的秘密。

  这些令人想不通的事,现在他们总算都已想通了。

  可是,“雄娘子”不是明明已经死了麽?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他已死在“神水宫”主人的手上。

  他为什麽偏偏远活着呢?

  说话永无更改的神水宫主,为什麽要为他撒谎?一生最恨男人的神水宫主,怎会偏偏为这最无耻的男人撒谎?

  这件事,却令楚留香他们更想不通了。

  楚留香和胡铁花正在惊讶着,突听“哼”的一声,铁独行已自他们身旁箭一般窜了出去。

  他的人还未掠入窗户,已厉声道:“雄娘子,你认得我戴独行麽?二十年前,我已决心为江湖除去你这祸害,今日你还有什麽话说?”

  雄娘子痴痴的坐在那里,出神的呆望着面前闪动的烛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怒骂。

  黄鲁直却已抢先一步,迎上了戴独行,沈声道:“他不是雄娘子,雄娘子早已死了。”

  戴独行狂笑道:“久闻“君子剑”一生不说谎话,谁知却是个大言欺人,欺世盗名之辈,到了此时,居然还要说谎。”

  黄鲁直神色不变,缓缓道:“老朽并未说谎,无恶不做的雄娘子早已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个已苦心忏悔了二十年的可怜人,已受了二十年痛苦磨折,从无一日能安睡的可怜人,一个刚知道女儿被人杀害的父亲。”

  戴独行冷笑道:“可怜?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好女子难道就不可怜?他这一生所造下的罪孽,难道就此便能洗清?”

  黄鲁直道:“就算他所受的折磨还不足弥补他的罪孽,但他早已痛自悔改,已变成我平生所见到的最善良,最规矩的人,所以你现在如果杀了他,并不是杀死个滛贼,而是杀死了一个善良的好人。”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想通了这点之後,若还要杀他,就请动手吧!他既不会反抗,我也绝不会拦阻,只不过……”

  戴独行忍不住问道:“只不过怎样?”

  黄鲁直一字字道:“只不过我若见着生平好友死在面前,也绝不忍独生。”

  戴独行怔了怔,瞟了窗外一眼,似乎想要楚留香来为他做个主意,但楚留香现在却不愿现身。

  他自然不愿担起将司徒静杀死的罪,他已知道这件事在这种时候,无论谁也无法解释得清。

  只见黄鲁直神色已渐渐安详,目光也渐渐坚定,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这种人的确是不会说谎的。

  戴独行叹了口气,喃喃道:“雄娘子能交到你这种朋友,实在是运气,奇怪的是,他这种人怎麽会和你这种人交上朋友的呢?”

  他不让黄鲁直说话,接着又道:“其实我也已想到,一个凶滛恶毒的人,是绝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像他那麽样疼爱的……”

  楚留香发觉他说话的声音忽然有了变化,竟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而且越说越缓慢。

  他自己却像是并没有发觉,还在接着道:“雄娘子竟会对自己的女儿有如此深情,这实在也是令人难信的事,就凭这一点,我就该放了他。”

  最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脸色已变了,说到“放了他”叁个字时,他已冲到雄娘子面一,一拳击出。

  雄娘子并没有闪避,成名江湖垂六十年的“千里独行侠”这一拳击出,竟变得全无丝毫力泵。

  黄鲁直脸色也已大变,瞪着雄娘子道:“你……你为何……”

  戴独行嘶声道:“你还会什麽,你我两人全都瞎了眼,看错了人。”

  这时胡铁花也已看出雄娘子竟在暗中施放了一种极恶毒的迷|药,将戴独行和他的恩友黄鲁直迷倒。

  别人这麽样对他,他却做出这种事来,“雄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是世上最卑鄙恶毒的人。

  胡铁花只觉怒愤填膺,立刻就要冲出去,谁知楚留香竟又拉住了他,而且还不让他说话。

  就在这时,雄娘于已站了起来,他目中已是热泪盈眶,却更衬得他那张冷漠的睑看来份外诡秘。

  只见他向戴独行深深一揖,嗄声道:“戴先生的不杀之恩,在下永生难以忘记,但戴先生也可以放心,在下绝不会让你後悔没有杀我的。”

  他转过身望着黄鲁直,又垂下头道:“至於你,我……我实在没有什麽话好说,你……你……”

  说到这里,他喉头已塞住,再也说不下去,而这时戴独行和黄鲁直也听不到什麽了,他们都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有女怀春

  黄鲁直倒在地上,还说了最後一句话。

  他说的声音虽轻微,但每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

  只听他一字字道:“我绝不会看错你。”

  雄娘子目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痴痴的望着地上已昏迷了的黄鲁直,忽然跪了下去,磕了叁个头,脱下身上的长衫,盖在黄鲁直身上。

  他的手在颤抖着,颤声道:“我对不起你。”

  这简简单单五个字里,也不知含蕴着多少辛酸?多少血泪?多少友情?当真令闻者鼻酸。

  然後,他就转身狂奔了出去。

  胡铁花揉着鼻子,道:“他……他这是什麽意思?”

  楚留香叹道:“他这只不过是想入神水宫,因为无论他女儿是生是死,也要见她最後一面,但他也知道黄鲁直绝不会让他去的。”

  胡铁花道:“因为他此去必死无疑,竟鲁直不忍眼看他去送死。”

  楚留香黯然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一定要跟他一齐入宫,戴老前辈和黄老剑客,就全都交给你了。”

  他轻轻一掠,便已掠过屋舍。

  只听他语声远远传来,道:“莫忘了,还有蓉儿。”

  胡铁花也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话,只是喃喃自语道:“原来雄娘子真的已改过自新,原来他对黄鲁直和戴独行并没有恶意,但我方若是忍不住冲了出去,若是失手杀死了他,还不让他解释,那麽他岂非永远要含冤九泉,而我也许还在自鸣得意。”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已汗出如雨,湿透重衣。

  要跟踪雄娘子并不是件容易事,他不但身法迅急,而且行动特别机警小心,这些都是他在长年的逃亡生涯中锻炼出来的,要在暗中盯着他而不被他发觉,世上除了楚留香外,怕再难找得出第二个。

  因为楚留香除了轻功超人之外,还有一双份外锐利的眼睛,所以并不需要追得做太紧。

  令楚留香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奔向山区,反而掠回了那山城中一家客栈里,难道他并不想到神水宫去了?

  楚留香几乎要以为自己猜错了。

  他住的客栈并不远,他实在想回去看看苏蓉蓉,可是他却又不愿错过雄娘子,因为他已感觉到雄娘子和神水宫的关系似乎很深,而且很不寻常,他想以雄娘子为桥梁,他认为这也许是唯一的捷径。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段时候,山城在夜色中看来是那麽安祥而宁静,月光静静的照在屋顶上,屋顶下的人们都在沈睡,他们的生活虽然平凡而单调,但平凡岂非也正是许多种幸福之一。

  楚留香几乎已忘记在屋顶下安睡是什麽滋味了。

  夜色虽然很美,但叁更半夜的躲在屋顶上窥探着别人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幸好这时雄娘子已凉了出来,他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就像只猫似的,又没入黑暗中。

  楚留香发现他手上已多了个黑色的皮囊,他特意回到这客栈一次,显然就为的是来取这皮囊的。

  囊中装的是什麽?他为何要如此重视?

  这次雄娘子才直奔山区,半个时辰後,他已到了山麓,但却并没有上山,只是沿着山脚飞掠了一段路途。

  他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僻,有时要越过山泉,有时要越过一堆堆的荆棘,有时还要穿过一些很窄的山隙。

  楚留香虽然很留意,但下次若要他再来,他也末必能找得到这条路,雄娘子却似对这山区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他甚至从来也没有停下来辨认方向,这条路他似乎已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就算闭着眼睛也找得到。

  可是进入山区後,他的行动就更谨慎,飞掠在空中时,都会忽然回头观望,楚留香跟踪得也就更吃力。

  而且这时天已经渐渐亮了,山巅後已露出了镶着金边的云彩,木叶上的露珠也渐渐发出了闪光。

  天若一亮,楚留香就绝对无法再跟踪他。

  这时||乳|白色的晨雾也已冉冉升起,似乎在这寂寞苍凉的山谷间,笼起了一层轻纱,使景色看来更凄迷幽艳。

  但楚留香却更担心,因为雾若太浓,他不但立刻就会失去雄娘子的行踪,甚至还会失去方向。

  若在这种地方迷了路,那更是件可怕的事。

  晓风中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流水声,妙韵天然,如仙子鸣琴,在这无边寂静中听来,令人心神皆醉。

  楚留香想到苏蓉蓉叙述过她入山时的情况,心里一喜,暗道:“这里莫非已到了神水宫的入口处了麽?”

  可是雄娘子到了这里,反而停了下来。

  他四面望了一眼,立刻向右边一片山崖掠了上去。

  这座山坡形势绝险,下面十丈笔立如削,上面怪石峥嵘,中间却凸出一片平台似的山崖。

  雄娘子到了这片山崖後,就忽然不见了。

  原来山崖竟有个洞|岤,却被上下几块如犬牙交错的石头掩盖,所以由下面望上去,很不容易发现。

  这洞|岤莫非就是直达神水宫的秘径?

  楚留香还是没有直掠上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险,他只要稍有不慎,不但立刻就要被对方发觉,而且边置身在危险之地,对方若是施展杀手,他根本连退路都没有。

  他壁虎般贴着山壁绕了过去,隐身在那一片平台般的山崖下,又将耳朵贴在山壁上,静静的倾听了半晌。

  只听上面洞|岤中传来了极轻微的琮峥声,宛如金铁相击,又像是雄娘子在将一件件很小的铁器搁在石头上时所发出的声音。

  雄娘子显然还留在这洞|岤中没有走。

  饼了半晌,楚留香又听到他的啜水声,咀嚼声,偶尔还有沈重的叹息声,脚步走动声。

  楚留香本来还猜不到他留在这洞|岤中干什麽,现在发现他竟似还要在里面逗留一段很久的时候,才想到他也许是要在这里等到天黑。

  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进入神水宫。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也只有在外面等着,雄娘子至少还带来食物和水,他却只有在外面乾等。

  现在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五六个时辰,这五六个时辰实在很难捱,他在山壁旁找了个隐僻处躺下来,但却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雄娘子若是万一不到天黑就出来了,他就又错过了机会,楚留香虽然很喜欢冒险,但却不喜欢冒这种险。

  等人本已经够难受的了,饿着肚子等人更不是滋味。

  像楚留香这样的人,就算饿上个叁五天,也不会倒下去的,但“饥饿”并不纯粹是肉体上的问题。

  因为饥饿往往还会带给人一种精神上的空虚,所以楚留香只有努力去想些别的事,幸好他能想的实在太多了。

  他这一生中实在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回亿,虽然有些也曾令他痛苦,但大多数都能带给他一点安慰和温馨。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真是一段黄金般的日子。

  大多数成名的英雄,练武时都忍受过别人所无法忍受的艰辛和痛苦,但楚留香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虽然他也曾不眠不休,也曾在冰雪寒风中奔驰於崎岖的山道上,来锻炼轻功和体力,也曾在烈日酷热下流汗,甚至流血,但他并不认为这是痛苦,因为这就是他的兴趣,所以他总能找得到乐趣。

  他又想起了那些童年的好友,姬冰雁、胡铁花……

  一想到胡铁花,他就忍不住笑了,他一直认为胡铁花并不是真的爱喝酒,只不过喜欢喝酒时那种情调而已。

  因为酒总是能带给人们热闹和欢乐。

  他有各式各样的朋友,他觉得这些朋友都对他不错,所以他心中充满友情的温暖,这令他很舒服。

  於是他又想起了一点红,想起了曲无容,这两人外表都冷得像冰山一样,心里都充满了热火。

  他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到那里去了,也不知道一点红是不是还在继续逃避那刺客集团的追踪。

  他只有在暗中祝福。

  这时空山中已有了各种声音,有流水声,有鸟语虫鸣,风吹木叶,满山松涛,远处还偶然会传来一两声野兽的低啸。

  楚留香抬起头,忽然发现日色已渐偏西。

  人在回亿中,时间往往会过得很快的,所以有些孤独的老人只有生活在回亿里,才能度过漫长寂寞的晚年。

  但现在距离天黑最少还有一两个时辰,楚留香伸了个懒腰,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谁知就在这时,上面的洞|岤中已钻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并不是雄娘子。

  除了雄娘子外,这洞中居然还有别的人,难道她早已在洞中等着雄娘子麽?

  她是个很美丽的少女,穿着雪白的衣服,站在凸出的山崖上,满头黑发和雪白的衣袂同时在风中飘扬,看来是那麽超群绝俗。

  是宫南燕。

  爆南燕怎会在这里?雄娘子到那里去了?

  楚留香的心跳了起来,但又仔细瞧了一眼後,他才发觉这女子并不是宫南燕,只不过和宫南燕很相似。

  她的神情、衣裳、装束,和腰畔那根带子,都告诉人她也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宫”门下。

  那麽,她怎会在这洞|岤中呢?难道这洞|岤真是神水宫的秘径?难道雄娘子早已到了神水宫?

  楚留香也有些着急了,只见这少女飘飘自山崖上掠了下来,她的轻功是那麽高妙,姿态是那麽优美。

  她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反囊。

  原来这少女就是雄娘子。

  楚留香忍不住在暗中苦笑,雄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易容的本事果然精妙,竟几乎连楚留香都骗过了。

  最妙的是,他化装成女人後,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分一毫男人的味道,一转眼,一举手,一投足,都活像是个女人,楚留香虽然也能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但这种女人的味道,他却一辈子也装不出的。

  雄娘子在山崖下观望着,并没有立刻展动身形。

  楚留香忽然发觉他眉梢眼角,有很多皱纹,他远看虽还是个少女,但年纪显然已不小了。

  这就是雄娘子本来的面目麽?

  楚留香暗暗叹息,难怪雄娘子对自己容貌那麽自负,他实在可说是个绝世的美男子。

  他虽然年华已老,但还是比大多数女人都美得多,一个男人竟此女人还美,比女人还像女人,这实在不可思议。

  可是他既已改扮成女人,为什麽还要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呢?这点又令楚留香想不通了。

  他也想不到雄娘子竟和宫南燕如此相似。

  那麽,雄娘子和宫南燕之间,是不是也有某种奇妙的关系?

  有人也许要问:“雄娘子既然要扮成“神水宫”弟子的模样来混入神水宫,那麽他为何不索性扮成宫南燕呢?”

  但楚留香却知道这问题很愚蠢。

  因为易容术并不是魔法,精於易容术的人,固然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令别人难以发觉,但却绝不可能代替另一个人——楚留香固然可以改扮成张啸林,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认得张啸林而已。

  所以,若说雄娘子能在片刻间就扮成宫南燕,混入神水宫,神水宫中的人也全没有发觉,那就不是故事,而是神话了。

  若是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让雄娘子能充份的准备,尽量模仿宫南燕的神情和动作,那也许还有可能。

  然後雄娘子忽然在地上挖了个洞,将那黑色皮囊中的东西都埋了下去,这皮囊中装的自然是他易容之物。

  但他还是将至皮襄提在手里。

  空的皮囊还有什麽用呢?楚留香又觉得很奇怪。

  这时日色虽已西斜,阳光却仍普照着大地,雄娘子抬头望了望天色,慢慢的向前走了出去。

  他似乎比楚留香更着急,也等不到天黑了。

  楚留香直等他转过一片山坳,才敢追过去,谁知等他也转过那山坳时,竟又失去了雄娘子的踪迹。

  这山坳後竟是绝路,两旁山立如壁,中间一片山壁近面而起,就像是一只缺了边的匣于。

  雄娘子既已走入这匣子里,怎会又忽然不见了呢?

  难道他已发现身後有人在追踪?可是这里叁面山壁,插翅也难飞渡,他难道还能钻入地下不成?

  这的确是件令人惊异的事,但楚留香的惊异很快就已过去,他小心的搜索了半晌,就发现中间的山壁和左面的山壁间,有一线空隙。

  这空隙宽仅尺馀,而且长满了杂草和藤萝,楚留香若非亲眼见到雄娘子在此间失踪,算准了这里必定还有退路,那麽他就算搜索得再仔细,也绝不会发现这两面巨大的山壁间,还有这麽样一条秘径。

  穿过这条秘径,那若有若无的流水声,就忽然变得清楚响亮起来,水声潺潺,如在耳畔。晨雾凄迷,弥慢了这亘古以来便少有人踪的山谷。

  楚留香伏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循着流水声走过去,他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距离秘密近了一步。

  却也距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突然间,有种奇异的“嘶嘶”声传了过来。

  楚留香立刻停下脚步,全身伏在地上,蛇一般向前滑动了两叁尺,他就看到雄娘子。

  那神秘的流水,就在雄娘子脚畔,此刻他双手捧着那黑色的皮囊,正在用力的向皮囊中吹着气。

  那皮囊迅速的膨胀了起来,大加车轮。

  楚留香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他是要用这皮囊作皮筏,然後再乘着皮筏顺流而下,直入神水宫。”

  只见雄娘子果然已将皮筏在水中放下,又伸出一只脚去试探皮筏的载重量,然後就轻轻的坐了上去。

  皮筏眼看就要顺流而下,楚留香正在发愁,不知该如何追下去,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嘶”的一声。

  雄娘子忽然自皮筏上窜了起来,雪白的轻衣四散飞起,就像是已和凄迷的浓雾溶为一体。

  那皮筏在水中风车般不停的旋转,越转越小,转过十七八次之後,“哧”的飞了出去。

  暗中显然有人将皮筏击破了,皮筏泄气,才会旋转不停。

  雄娘子已落在岸边,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之意,顿了顿足,刚想转身飞奔,迷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一个娇媚的语声带着笑道:“你既已来了,何必走呢?”

  只听水声软乃,已有一叶轻舟,冲破迷雾,缓缓荡出,船头上站着个苗条的白衣人影,掌中长篙一点,轻舟已燕子般飘到岸边。

  雄娘子长长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白衣女娇笑着道:“不错,是我,你想不到吧!但我早已知道你会来的,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

  幽秘的绝谷、浓雾、流水,似女实男,死而复活的江湖巨盗,这一切本就充满了神秘与诡异。

  现在,浓雾中竟又忽然出现了这燕子般的轻舟,幽灵般的美女,就连楚留香也不禁觉得手在发冷。

  这一切事究竟是真?是幻?连他都有些分不清了。

  他只觉这白衣女于风姿绰约,彷佛绝美,但在这浓密的雾中,他也瞧不清她的面目容貌。

  雄娘子沈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我本来也不想来的,可是,我非来一趟不可。”

  那白衣女戛然顿住了笑声,道:“你难道已忘记了你昔日立下的毒誓麽?”

  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忽然发现她的声音很熟悉。

  按着,他又发现这白衣女和雄娘子站在一起,无论装束、姿态和丰采,竟都有几分相似。

  雄娘子黯然道:“我没有忘记,我只不过想看看我女儿的坟墓。”

  白衣女道:“那也只不过是一坯黄土而已,有什麽好看的,你若想看,去看看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坟墓也一样,天下所有的坟墓都差不多。”

  她这句话说得忽然尖刻起来,楚留香听了这句话,才想起自然分辨不出,因为楚留香想不到像她如此冷漠的女子,居然也有笑的时候。

  谁知这时宫南燕竟又娇笑了起来,柔声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来伤害你的,你莫要生我的气好吗?我……我下次一定不说了。”

  楚留香几乎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绝不相信宫南燕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这女子的确是宫南燕,她轻盈的下了船,走到雄娘子面前,雄娘子只是木立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爆南燕嫣然笑道:“这就是你本来面目麽?难怪她总是说我长得很像你,甚至比你的女儿还像你……”

  雄娘子忽然抬起头,道:“她……她时常在你面前说起我?”

  爆南燕道:“嗯!”

  她围着雄娘子走了一圈,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注着他,缓缓道:“你也时常想起她麽?”

  雄娘子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我早已将什麽人都忘了。”

  爆南燕吃吃笑道:“好个薄情的人,别人为了你死去活来,你却将别人忘得乾乾净净,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令你动心的麽?”

  雄娘子道:“没有。”

  他轻轻咬着嘴唇,就像是个娇羞的少女。

  爆南燕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实在是个迷死人的妖精,也难怪那麽多女孩子心甘情愿约为你死,就连我……我也……”

  她的睑似乎红了,垂头去弄着女角。

  雄娘子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芒,柔声道:“你也怎麽样?”

  爆南燕头垂得更低,道:“别人都说你最了解女人,你难道就不了解我?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雄娘子轻轻拉起了她的手,忽又放开,长叹道:“我还是不明白好些。”

  爆南燕道:“为什麽?”

  雄娘子柔声道:“因为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我不能……不能害了你。”

  爆南燕道:“我也是个女人,我也要……也要……”

  雄娘子叹道:“在我眼中,你永远是那麽温柔,那麽纯洁,那麽可爱,只要能远远的望着你,我已心满意足了。”

  他温柔的叙说着,楚留香在暗中听得只有叹息。

  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女孩子最爱听的,每个女孩子都希望她在男人心目中和别人不同,都希望男人崇拜她。

  一个女孩子听到这些话後,若还能拒绝他,那才真是怪事,楚留香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幸好这里没有色狼在偷听。

  这些话若被色狼们学会,世上更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遭殃了。

  但转念一想,楚留香又不禁苦笑,暗道:“一个男人若已有资格被称为“色狼”,这些话他必定早已说得滚瓜烂熟了,又何必再来学呢?”

  第二十六章 虎|岤龙潭

  星光已升起,在如此温柔的星光下,最坚强的女子也会变得软弱起来的,宫南燕已偎入雄娘子怀里。

  雄娘子轻抚着她的柔发,轻轻道:“你总该知道,我们绝不可能永远守在一起的。”

  爆南燕道:“我知道。”

  雄娘子道:“你不後悔?”

  爆南燕道:“我绝不後悔,只要能有一次,让我以後能有个甜蜜的回亿,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了。”

  雄娘子不再说话,他的手滑进了她了她的衣服……

  楚留香虽然不是君子,也不能再看下去了,他悄悄翻了个身,仰望着天上的星光,星星似乎在向他眨眼。

  爆南燕竟是这麽样一个女孩子,他实在想不到。

  可是,女孩子到了她这种年纪,可有谁不怀春呢?

  楚留香暗暗叹息,暗暗苦笑。

  他似乎有些後悔,自己为什麽错过了机会。

  突听宫南燕道:“你……你要到那里去?”

  楚留香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只见雄娘子忽然自那小船里坐了起来,轻轻的叹息着道:“我也舍不得走,可是时候已不早了,我一定要去……”

  爆南燕道:“你要去找小静的……”

  雄娘子叹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她父亲,总该去看看她最後的归宿。”

  爆南燕道:“你不必着急,我会带你去的,现在……”

  一只粉光致致的手臂自小舟中伸出来,将雄娘子又拉了下去——他早就在等宫南燕说这句话了。

  楚留香自然也知道雄娘子这是在利用她,可是他既不能说破,也不能阻止,因为这是宫南燕心甘情愿的。

  他知道当一个女人,决心要做这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阻止,否则她就算不杀你,也要恨你一辈子。

  轻舟忽然剧烈的动荡起来,风中传来了销魂的呻吟。

  星光更朦胧。

  楚留香只有闭上眼睛。

  但他却不能塞住耳朵,过了半晌,只听宫南燕梦呓般低语道:“你真……真的,难怪那些女人情愿为你死,难怪她永远忘不了你,怕到死也忘不了你。”

  楚留香又不禁奇怪。

  爆南燕说的“她”是谁呢?是雄娘子的情人?

  雄娘子在低低的喘息,道:“你也很好。”

  爆南燕腻声道:“我难道比她还好?”

  雄娘子道:“你为什麽总是要提起她,难道你和她也……”

  爆南燕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通:“你可知道我为什麽要跟你好?”

  雄娘子似乎怔了怔,道:“你难道是因为她……”

  爆南燕道:“不错,就因为她得到了你,所以找也一定要得到你。”

  这句话刚说完,雄娘子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

  楚留香吃了一惊,扭头去看,只见雄娘子已赤裸着自小舟里站了起来,颤抖着站在船头。

  星光下,迷雾中,他苍白的胸膛上鲜血不断的往外冒。

  只听宫南燕吃吃笑道:“你何必吃惊,我只不过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瞧瞧而已。”

  雄娘于双手紧紧按在胸前的创口,颤声道:“你……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爆南燕道:“你还不知道?你还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不停的笑着,忽然也站了起来,在低迷的星光下,她成熟的少女胴体,看来晶莹如玉。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恶魔般的妖气,美丽的眼睛里,更充满了怨毒和杀机,她瞪着雄娘子道:“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想杀你了,我不能忍受她在我面前提起你,说我多麽像你,只要一提起你,我就难受得要发疯。”

  雄娘子嗄声道:“你……你在吃醋?难道你竟会爱上她不成?”

  爆南燕大声道:“我为什麽不能爱上她?为什麽不能?”

  雄娘子吃惊的瞧着她,人却已倒了下去。

  现在,楚留香又不知道宫南燕所说的“她”究竟是男,还是女了,“她”若是男的,怎会是雄娘子的情人。

  “她”若是女的,宫南燕又怎会爱上她?

  楚留香实在猜不到她们这叁个人之间,究竟是什麽关系——这叁个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

  只听“噗通”一声,雄娘子已跌入流水,二十年的苦行忏悔,终於还是不能洗清他的罪孽。

  他毕竟还是死在女人手里。

  爆南燕站在船头,痴痴的望着星光下的流水。

  然後她也跃入水里,将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地方都洗得乾乾净净,等她穿好衣服时,她看来又是那麽圣洁了。

  夜色已浓,浓雾反而淡了些。

  一声软乃,轻舟又荡入浓浓的夜色中。

  楚留香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也潜入水中,别人都说他轻功第一,他自己却认为水性比轻功还好得多。

  就算鱼跃入水里,也绝不会有他这麽灵活。

  轻舟在前面走,他潜伏在水下,暗暗追踪,他相信宫南燕在此时此刻,绝不会发觉到後面有人追踪的。

  无论任何人在做过这种事後,感觉都会变得迟钝些。

  小溪旁的风物在有星有雾的晚上必定甚美,楚留香虽看不到,却可以想像,想像永远比实际更美得多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发觉小舟以已荡入了一条山隙里,水底的水草很多,而且带着种阴森森的气息。

  他也想伸出头来瞧瞧,但是他并没有这麽样做,又过了半晌,他就听到小舟靠岸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伸出头来,他自己从来没有试过自己究竟能在水底潜伏多久,宋甜儿总认为他可以在水下睡觉。

  水底的世界,比水上安静得多。

  他又等了很久,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於是他就用一堆水草盖着头,自水面下悄悄露出了眼睛。

  他终於看到了神水宫。

  这那里是人间的山谷,简直是一幅绝妙的图画。

  楚留香想起苏蓉蓉曾经说过,山谷里本有千百只各式各样的鸟,现在鸟已沈睡了,人却似还没有睡。

  图画般的山林间,还亮着一点点灯光,映着那一憧撞亭台楼阁,竹藤茅舍,也映着那一道瀑布。

  瀑布从天而降,飞珠溅玉,灿烂如银,奇怪的是,这麽大的瀑布自半空中倒挂而下,泄入湖中,水声并不震耳,反而如鸣琴奏玉,听来但觉神清气爽,显然水力已被巧妙的宣泄了很多。

  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衬着瑶碧般的流水声,使这图画般的山谷,看来更平和而安详。

  但楚留香却又想起苏蓉蓉的姑姑曾经警戒过她:“若在山谷中随意走动,立刻就会有可怕的灾祸。”

  在如此平和安详的地方,又怎会有可怕的灾祸呢?

  楚留香已发现这地方并不是表面看来那麽平静,“神水宫”也并不是传说中那麽圣洁的地方。

  这里必定隐藏着许多惊人可怕的秘密。

  他现在已不但要向“水母”阴姬解释误会,还决心要查探此间的秘密,所以他行动更得份外小心。

  小舟还停留在岸边,宫南燕却已瞧不见了。山谷中静悄悄的没有人踪,楚留香实在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他考虑了半晌,忽然想起了无花的遭遇——这所有的一切事,都是从一个小小的尼庵中开始的。

  极目望去,山脚旁果然有座尼庵。“水母”阴姬是否就在这尼庵中呢?楚留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先到这尼庵中瞧个究竟。

  尼庵中灯光黝暗,莹莹如鬼火。

  楚留香几乎花了半个时辰,才由岸边潜到这里,他确信自己绝没有发出比蚊子更大的声音。

  这段路途虽非遥远,但普天之下,除了楚留香外,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走得到了。

  尼庵中静悄无人,一尘不染,但庵前的几十级石阶,也都平滑清净得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低垂的神幔前,一灯如豆,楚留香在四面查探了很久,断定这里绝没有人时,才飞身而入。

  他知道这尼庵中有条秘道,说不定就是通向“水母”阴姬住处的,可是,秘道究竟在那里呢?

  神案前有叁只蒲团,秘密是否就在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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