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御宅屋 > 武侠小说 > 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 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9部分阅读

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9部分阅读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

  的倒是老实话。”

  李玉函道∶“现在话已说尽,你再拖下去也没有用了,我再给你片刻考虑,等我数到五字,你不死,他们就得死。”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数到五?……你为何不只肯数到叁呢?那样岂非更紧张刺激得多。”

  李玉函铁青着睑,道∶“一。”

  他连声音都已紧张得嘶哑,说了两次,才说出这个“一”字来,只因他知道楚留香若不肯死,那麽非但胡铁花、苏蓉蓉、李、宋甜儿、黑珍珠都得死,他们夫妻两人也休想再活下去了。

  楚留香现在却不像想死的样子。

  李玉函嗄声道∶“二。”

  楚留香居然微笑了起来。

  李玉函实在不愿看到这微笑,只有瞪着苏蓉蓉她们,他自然知道她们绝没有一个人会说∶“楚留香,你死吧!让我们活下去,我们都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若为我们死了,天下的人都会赞扬你。”

  他并不希望她们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希望她们说∶“楚留香,你千万不能死!让我们死吧!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没什麽关系。”

  他更希望她们会说∶“我们能为你而死,死也瞑目了,但愿你莫要忘记我们,每到春秋忌日,你能在我们坟前燃一炷香,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他知道她们若说出这些话,就必定会造成一种壮烈的、悲痛的、销魂的情绪和气氛。

  他也知道楚留香是个很多情的人,一定会被这种话打动,甚至会热血奔腾,不能自制。

  到了那时,他就算不想死,也会死了。

  但苏蓉蓉她们却什麽话也没有说,她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既不悲伤,也不激动。

  李玉函既是惊奇,又是失望,这些人竟连一丝伤感的情绪都没有,他们难道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麽?

  李玉函紧张得连“叁”字都说不出来了。

  楚留香忽然微笑着道∶“我现在才明白了两件事。”

  李玉函脱口问道∶“什麽事?”

  楚留香道∶“我现在才知道“拥翠山庄”的子弟的确都不会做坏事的,因为你非但不懂得该如何去做坏事,甚至连该如何吓人都不懂。”

  他微笑着接道∶“你若想叫别人怕你,你自己就千万不能害怕,你自己若先害怕起来,别人又怎麽会怕你呢?”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这就正如懂得说笑话的人,自己绝对不会笑,他自己若先大笑起来,那麽无论他说的笑话多有趣,别人也不会觉得好笑的。”

  李玉函怒道∶“你们以为……”

  楚留香根本不让他说话,截口道∶“像你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还有个最大的毛病。”

  李玉函几乎又忍不住要问∶“什麽毛病?”

  但他总算没有问出来,却大吼道∶“四。”

  楚留香根本不理他,悠然道∶“你们最大的毛病就是江湖历练太少,因为你们根本用不着自己到江湖中去挣扎,去奋斗,你们的地位一生出来就注定要比别人高些,所以你们大都免不了有些目空一切,所以也就难免会粗心大意。”

  他突然指着李玉函手里的“暴雨梨花钉”道∶“譬如说,这“暴雨梨花钉”现在正是你的救命护身符,你夫妻两人现在什麽事全都要靠它了,但你事先有没有将它检查一遍,看看它的机簧是不是有了毛病?看看这匣子是不是空的?”

  李玉函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嗄声道∶“暴雨梨花钉从来万无一失……”

  楚留香道∶“世界上并没有一件事是永远不会出错的,连太阳都有被天狗星吞没的时候,这暴雨梨花钉又怎会绝对万无一失,也许它里面忽然生锈了呢?也许忽然有几个小虫钻进去,塞住了它的钉孔。”

  李玉函连鼻子上都沁出了汗,手也抖得更厉害。

  楚留香淡淡道∶“何况,它就算真的是万无一失也没有用,因为它根本就是空的,昨天晚上我们对付“天罗地柏”夫妻时,已将里面的梨花钉全射了出去。”

  李玉函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狂笑着道∶“你以为我是二岁的小孩子,就凭你这几句话就可以将我呀倒?老实告诉你,你说的话,我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嘴里虽说得如此坚定,其实心里却已动摇,因为有信心的人绝不会这麽样笑的,这种笑一定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

  楚留香悠然道∶“你若不信,为何不自己瞧瞧?”

  李玉函吼道∶“我用不着瞧,根本用不着。”

  他嘴里在说“周不着”的时候,眼睛已忍不住向那只发光的银匣上去瞧了,手也忍不住在上面摸索。

  其实,这匣子是不是空的,他根本就瞧不出,更摸不出来,他只是神经紧张,已无法控制自己。

  就在他眼睛和手开始移动的这一刹那间,楚留香就像是一枝箭,一道闪电,忽然窜了过去。

  李玉函又惊又怒,但已闪避不及了。他的反应和动作固然也很快,但却没有任何人的动作能比楚留香更快。

  等他发现自己已上当的时候,楚留香已抬起了他的手,挣扎中,也不知是谁的手触动了梨花钉的机簧。

  只听“蓬”的一声银光如电,暴射而出。

  按着,又是一连串“笃笃”之声,二十七枚梨花钉已全都尉在屋顶上,竟全都钉入石头里。

  李玉函全身的精神力气,也彷佛全都随同这暴雨梨花钉射了出去,他整个入似乎忽然虚脱。

  “当”的一声,梨花钉匣也跌在地上。

  这件事全都发生在刹那间,梨花钉射出时的声音,钉入石头时的声音,钉匣落地时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然後,就是死一般静寂。

  只见楚留香左手托住李玉函的右手,右肘抵在李玉函的左胁间,李玉函却像是已失去了魂魄,眼睛既未望着楚留香,也末看别人,只是痴痴的拟注着那二十七枚已钉在石头里的梨花钉。

  然後,两行泪珠缓缓自他眼角流了下来。

  柳无眉本似想冲向楚留香的,但脚步刚踏出,却顿住。

  她也没有瞧楚留香一眼,只是痴痴的望着李玉函,那只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感伤,充满了悲痛,也充满了说不尽的情意。

  她没有流泪,但那眼色却比流泪更悲哀。

  楚留香一击得手,胡铁花、苏蓉蓉她们自然喜极,但却没有一个欢呼出声来,甚至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似乎部被夫妻两人的深情所感动,不忍再刺激他们了,因为他们做出来的事固然可恨,但他们的遭遇却实在可怜。

  宋甜儿蒙着眼睛,忽然轻轻泣了起来。

  永远没有人能预测少女们会在什麽时候流泪,因为她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为了任何事而流泪。

  她们会为爱两流泪,也会为恨而流泪,她们会为一些美丽的事物而流泪,也会为了一些丑恶的事物两流泪。

  她们会为悲伤而流泪,也会为快乐而流泪。

  她们甚至可能不为什麽事就流下泪来。

  但宋甜儿这眼泪却显然是很真挚的,她似乎已忘了这夫妻两人就在片刻前还是它的仇敌,还要杀她。

  她哭得那麽伤心,使人忍不住要以为她宁愿割下楚留香的头颅,来救这夫妻两人的性命。

  李、苏蓉蓉,和黑珍珠的眼睛竟也渐湿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女人、女人……女人真是妙得很。”

  楚留香苦笑道∶“被她们这麽样一哭,连我都忍不住以为该死的是楚留香我了。”

  李忽然道∶“你……你准备将他们怎麽样?”

  楚留香沉吟着,缓缓道∶“他们已经有七次要杀我。”

  李道∶“但以後他们绝不会再害你了。”

  苏蓉蓉柔声道∶“我方才听他们说,他们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几个月,你……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黑珍珠道∶“不错,你放了他们吧!”

  楚留香望着胡铁花,道∶“你的意思呢?”

  胡铁花道∶“不能放……”

  他话末说完,宋甜儿跳了起来,跺着脚道∶“为什麽不能放?”

  李道∶“你这人为什麽这样狠心呢?”

  胡铁花长叹了一声,道∶“现在我们若让他们走,实在等於杀死他们一样,因为柳无眉已活不长了,她一死,李玉函还能活下去麽?”

  苏蓉蓉她们全都怔住了。

  李道∶“你……你难道想救他们?”

  胡铁花叹道∶“他们若杀了楚留香,固然是我的仇人,但现在他们并没有杀死楚留香,却救过我的命,所以他们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恩人。”

  他挺起胸,大声道∶“我胡铁花难道还会眼看着救命恩人中毒而死麽?”

  宋甜儿忽然抱住了他,破涕为笑,娇笑着道∶“你真是个好人。”

  她甜笑的笑靥距离胡铁花的脸已不到一寸。

  胡铁花呻吟着道∶“你若再抱住我不放,我就要变成坏人了。”

  宋甜儿放开手,脸已有些红了,面颊上的泪珠却还未乾,看来就像是一只还带着露珠的红苹果。

  胡铁花大笑着走到铁栅前,道∶“你只要说出能救你的那个人是谁,我们就可以帮你去向他要解药,他若不肯给,嘿嘿……我不打扁他的头才怪。”

  李玉函仍然痴痴的望着那银星般嵌在屋顶上的银钉。

  柳无眉仍然痴痴的望着李玉函。

  夫妻两人竟像是全都没有听到他在说什麽。

  苏蓉蓉柔声道∶“你说吧,只要你说出来,他们一定有法子能将解药要回来的。”

  李伸手自铁栅间拉住柳无眉的手,道∶“无论多麽困难的事,楚留香都有法子办得到的。”

  柳无眉目中终於流下泪来,黯然道∶“你们实在太好了,你们对我的好意,我今生只怕再也无法报答。”

  李笑着道∶“你说出来,就算报答了我们。”

  柳无眉忽然甩脱它的手,嗄声道∶“我不能说。”

  李道∶“为什麽?”

  柳无眉流泪道∶“因为我若说出来,非但没有用,反而害了你们,我现在……现在实在不忍再害你们了。”

  李道∶“你难道怕他们去为你要解药时被那人杀了麽?”

  柳无眉道∶“嗯!”

  李笑道∶“你未免太看轻他们了。”

  宋甜儿跺脚道∶“到现在你难道还不相信他们有多大本事?”

  柳无眉凄然一笑,道∶“若有人能从那人手上将解药夺来,我也不至於苦苦要杀楚留香了,你想,我既然能要帅一帆、萧玉剑、天罗地网这些人来害楚留香,自然也就能要他们去为我求解药,我为什麽不这样做呢?”

  胡铁化铁眉道∶“凭那些武林前辈,难道都不能从那人手上将解药要回来?”

  柳无眉黯然道∶“他们就算一齐去,也要一齐死在那人的手上。”

  胡铁花真的吓了一跳,动容道∶“你说那人竟能将帅一帆、萧玉剑、天罗地网这些人全都杀死?”

  柳无眉道∶“不错。”

  胡铁花怔了半晌,喃喃道∶“世上真有这样的人麽,我实在有些不信。”

  第十九章 仙境与地狱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道∶“她不说我现在也已猜出那人是谁了。”

  胡铁花道∶“是谁?”

  楚留香道∶“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这四个字一说出来,胡铁花脸上就好像被涂了一层死灰色的油漆,连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别的人更是耸然失色,就好像这名字的本身就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人们只要听到这名字,就会遇见一些不祥的事。

  只有久居大漠的黑珍珠,似乎还对这名字不大熟悉。

  她忍不住问道∶“这“水母阴姬”的名字我好像听过,却想不起是谁了。”

  胡铁花道∶“水母阴姬就是神水娘娘,也就是神水宫的主人。”

  现在,黑珍珠的面上也变了颜色。

  楚留香瞧着柳无眉道∶“我没有猜错吧?”

  柳无眉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长叹道∶“不错。”

  黑珍珠道∶“我虽然很少入关,但也听说这“水母阴姬”乃是武林中第一个怪人,据说她的脾气还有几分和石观音相似,平生最恨男人,无论任何男人,只要瞧了她一眼,她就绝不会让他再活下去。”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苦笑道∶“你弄错了,她的脾气和石观音一点也不相似,石观音非但不恨男人,而且边很喜欢男人,尤其是漂亮的男人,她的毛病只不过是对男人的胃口太大了而已,所以总是想换个新鲜的。”

  柳无眉叹道∶“但“水母阴姬”却是真的恨男人,据我所知,普天之下绝没有一个男人和她接近过,神水宫中更看不到一个男人。”

  黑珍珠道∶“可是我也知道这人虽然喜怒无常,虽然很恨男人,但她却并不是个坏人,也不像石观音那麽样,想去害别人。”

  楚留香道∶“不错,只要别人不去煮她,她也绝不惹别人。”

  黑珍珠道∶“那麽,她为什麽要杀你呢?你难道惹了她麽?”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正是惹了她了。”

  柳无眉叹道∶“你们究竟有什麽仇恨?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敢问她。”

  楚留香叹道∶“叁四个月以前,神水宫中忽然失窃,丢了一瓶“天一神水”,神水宫的人竟怀疑是我偷的。”

  柳无眉道∶“究竟是不是你呢?”

  楚留香苦笑道∶“自然不是我。”

  胡铁花道∶“我也相信绝不是他,若是“天一神酒”,他也许还会偷来喝喝,『天一神水』他偷来又有什麽用?”

  宋甜儿忽然“噗哧”一笑,道∶“若是“天一神醋”,我就知道是谁偷的了。”

  李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着嘴唇悄声道∶“小表,你才是个醋坛子哩!”

  她们和楚留香生活了那麽多年,又生活在海上,所以她们的心胸都很开朗,随时都不会忘记笑笑。

  但楚留香现在却真有些笑不出了。

  他皱着眉道∶“天一神水我虽连见都没有见过,但神水宫的人却不肯放过我,竟逼着要我在一个月中将偷水的那人找出来,否则她们就要来找我算账。”

  柳无眉道∶“你找出了那人是谁麽?”

  楚留香苦笑道∶“我找出来了,只可惜那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我竟忘了神水宫给我的限期,也没有去向她们交代。”

  胡铁花摇着头道∶“一个有教养的男人,怎麽能忘记他和女人的约会呢?这就难怪别人要来找你的麻烦了,我倒不怪她们。”

  李嘟着嘴道∶“他根本就不该和她们约定的,那时他根木连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件事也根本和他无关,但他一瞧见那位眼波比海水还温柔的女孩子,他头就晕了,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人家,现在神水宫……”

  宋甜儿忽又噗哧一笑,道∶“神水宫也没有什麽了不起,她们若来了,我们这里反正有“神醋宫]的掌门人对付她。”

  其实李和宋甜儿也知道现在并不是适於开玩笑的时候,她们只不过是觉得这地方的眼泪已太多了,所以她们就要制造些欢笑。因为她们认为人们在遭遇到困难和不幸的时候,眼泪并不听到这里,苏蓉蓉、宋甜儿、李目中竟都已不禁流下了眼泪,黑珍珠脸上也不禁露出悲痛之色。

  女人与女人之间,虽然很难交朋友,但女人却总是同情女人,因为她们觉得只要是女人,就值得同情。

  苏蓉蓉幽幽叹道∶“这些年来,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那天半夜你在那客栈中呻吟呼号,也是因为病毒发作,并不是假装的了。”

  柳无眉道∶“不错,以前我毒发时只要一服罂粟,痛苦立正,但最近这些日子,就算用比以前多两倍的罂粟来止痛,也不如以前那麽有效。”

  楚留香叹道∶“这并不是因为罂粟已失去止痛之力,而是因为你整个人都已渐渐被它麻木,就正如上了酒瘾的人,酒必定越喝越多。”

  胡铁花抢着道∶“一点也不错,以前我喝酒时,只要喝上个叁五杯,就会觉得飘飘欲仙,忘却了所有烦恼,但现在我就算喝上叁五斤烧刀子,还是好像没喝一样。”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一个喝酒的人,随时都会找机会吹嘘吹嘘自己的酒量。

  只听胡铁花又道∶“那天你既然是真的有毛病,用暴雨梨花钉来暗算我们的人又是谁呢?”

  柳无眉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也是我。”

  能解决任何问题。

  只有笑声才是对付困难和不幸的最好武器。

  可是她们已渐渐发现她们的笑声非但没有冲淡别人的悲哀,反而封别人是种刺激。

  看见她们笑得那麽开心,柳无眉的神情就显得更惨淡,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很幸福,只有它的一生充满不幸。

  李和宋甜儿也渐渐笑不出了。

  这时柳无眉才想起她们还被囚在牢狱里,於是她的手在石壁上轻轻一触,铁栅便缓缓滑开,没入石壁里。

  然後她就转过身,向楚留香盈盈一拜,黯然道∶“我夫妻蒙香帅开恩不杀,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能,也不敢再求香帅出手相救了,此後但望……”

  楚留香打斯了它的话,道∶“你不必认为我是要冒险去救你,反正我是非到神水宫去走一趟不可的。”

  柳无眉长叹了一声,道∶“那种地方,香帅你不去也罢。”

  楚留香笑道∶“我怎麽能不去,我若不去,以後的麻烦只怕更大了,那位“水母阴姬”既然能要你来杀我,也能要别人来杀我,我难道还能提防她一辈子麽?”

  胡铁花立刻按着道∶“不错,他既然已失了约,就该去和人家讲个明白,我想那“水母阴姬”总不会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柳无眉叹道∶“你以为她是个很讲理的人麽?”

  胡铁花怒道∶“她若真的不讲理,我们也有不讲理的法子对付她,那神水宫就是刀山火海,龙潭虎|岤,我胡某人也要去闯一闯。”

  苏蓉蓉忽然道∶“神水宫既没有刀山火海,也不是龙潭虎|岤,反而是个风景非常优美,有如仙境的地方。”

  楚留香道∶“对了,只有你是到神水宫去过的,你觉那地方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苏蓉蓉道∶“在我说来,那地方实在一点也不可怕。”

  楚留香道∶“哦?”

  苏蓉蓉道∶“你可听到过传说中的桃花源麽?神水宫就和桃花源一样,简直可说是人间的仙境,我到了那里之後,还无法相信那就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宫,因那里非但没有杀气,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她眼波看来更温柔,缓缓按着道∶“那时候正是初夏,我坐着条小船,沿溪而上,走了很久之後,就发觉有一瓣瓣桃花沿着溪水流下。”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有胡麻饭?”

  苏蓉蓉嫣然一笑,道∶“花瓣中的确还有很香的胡麻饭,微风中花香更醉人,我坐在船上,非但好像已走入了图画,简直好像已走入了神话。”

  她说得那麽美,连胡铁花都不觉听得痴了。

  苏蓉蓉已接着道∶“我如痴如醉,也不知船行了多久,渐渐走入一条山隙里,两旁都生着很浓密的水草,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用桨拨着水草,又走了很久,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百花如锦,是一片锦绣山谷,右面一道瀑布自山巅飞挂而下,鸣珠溅玉,沁人心肺,花丛间隐隐可以见到一些亭台茅舍,还有几十几万只不知名的鸟在飞来飞去,见了人也不害怕,竟有几只飞到我的肩头,像是要和我说话。”

  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被她用那温柔的语声娓娓说来,更令人其意也消,李轻轻叹了口气,道∶“早知神水宫是这麽样的仙境,我也该陪你去的。”

  柳无眉忽然问道∶“但姑娘你又怎会知道那条小溪就是入山的途径呢?”

  苏蓉蓉道∶“我有个姑姑,是神水宫的门下,她曾经告诉过我,要去找她的时候应该怎麽样去,她自然不准我将这秘密说给别人知道。”

  宋甜儿眨着眼道∶“你姑姑也住在花丛间那些屋子里麽?”

  苏蓉蓉道∶“後来我才知道,花树丛中那些亭台茅舍,就是神水宫门下的居处,因为每个人的喜爱不同,是以她们住的屋子式样也不同。”

  李道∶“你姑姑住的地方是什麽样于呢?”

  苏蓉巷道∶“她住的是两间很精致的茅舍,外面有竹篱,院子里还种着菊花,那时菊花虽然还没有开放,但我一到了那里,就不禁想起陶渊明约两句诗。”

  李漫声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儿这“水母阴姬”对她的徒弟,实在比石观音好得多了。”

  苏蓉蓉道∶“只可惜我到了那里之後,并不能四下游逛,只能待在我姑姑的屋子里,因为她警告过我,我若到处乱跑,立刻就会有很大的灾祸。”

  楚留香道∶“什麽灾祸!”

  苏蓉蓉道∶“她也没有说出是什麽灾祸,只是将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见人,所以找连那位宫南燕姑娘都没有见到。”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你也没有见到“水母阴姬”了?”

  苏蓉蓉道∶“没有。”

  楚留香道∶“你也不知道她住在什麽地方?”

  苏蓉蓉道∶“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实在很想见见这位武林中的传奇人物,但我姑姑却再叁警告我,不让我见她,可是我知道她的确也住在那片山谷里,也许就在我姑姑茅舍对面那片桃花杯中,也许就在山坡前那小小的尼庵里。”

  楚留香道∶“尼庵?神水宫中难道也有尼姑麽?”

  苏蓉蓉道∶“据说“水母阴姬”是位很虔诚的居士,所以她才会让“妙僧”无花入谷去解说佛经。”

  楚留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它的确很可能就住在那尼庵里的。”

  苏蓉蓉道∶“但据我所知,无花也并没有见过她,无花入谷後,每天都要坐在瀑布前的大石上讲两个时辰佛经,他也知道“水母阴姬”每天都在听他讲经,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人究竟在那里。”

  楚留香苦苦笑道∶“这实在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比我想像中还要神秘得多。”

  胡铁花笑道∶“但这神水宫却没有我想像中神秘,我本来以为那地方一定很阴森可怕,谁知却比世上大多数地方都可爱得多。”

  柳无眉忽然道∶“各位莫要忘了,我也到神水宫去过的。”

  胡铁花道∶“你自然去过的。”

  柳无眉道∶“据我所知,神水宫并不是苏姑娘所说的那种地方。”

  胡铁花讶然道∶“哦?你见到的神水宫难道有什麽不同麽?”

  柳无眉道∶“有很大的不同。”她一字字按着道∶“苏姑娘见到的神水宫,是人间仙境,我见到的神水宫,却是人间地狱。”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全都怔住。

  柳无眉道∶“我没有姑姑指点我入山的途径,所以费了许多功夫,才打听出想到神水宫去的人,一定要先经过菩提庵。”

  胡铁花皱眉道∶“这菩提庵既和神水宫关系如此密切,自然也必定是个很有名的地方,我怎地从未听过这名字?”

  柳无眉道∶“这菩提庵只不过是间很破烂的小庙,庵里也只有一个尼姑,这尼姑看来至少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而且似乎又聋又哑,但无论什麽人,要想到神水宫去,就得将自己为什麽要去的原因,告诉这老尼姑。”

  胡铁花道∶“这尼姑既然又聋又哑,怎麽能听到别人说话?”

  柳无眉道∶“她若不肯让你到神水宫去,她就又聋又哑,你无论怎麽求她,她都听不见,但她若肯让你去,你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铁花道∶“这法子倒真不错。”

  柳无眉道∶“我对她说出我想到神水宫去的理由之後,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倒了杯茶,要我喝下去。”

  胡铁花道∶“你喝下去了麽?”

  柳无眉叹道∶“我怎麽能不喝呢?”

  她苦笑着接道∶“我自然也知道这杯茶不是好喝的,喝下去之後,我果然立刻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竟已被关在一只藤箱于里,箱子水淋淋的,像是在水里泡过,我身上也全都湿透了。”

  李玉函一直失魂落魄的本立在那里,此刻才长长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妻子,目中满是惋惜之意。

  柳无眉道∶“幸好这箱子是用藤条编的,而且外面没有上锁,於是我就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才发现那里是条很阴湿的地道,连一点光也没有,只有一阵阵流水的声音响个不停,可是我也辨不出水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楚留香道∶“神水宫必定有处水源,至少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了。”

  胡铁花瞪眼道∶“神水宫没有水,难道还有酒吗?”

  柳无眉道∶“我什麽也瞧不见,只有摸着往前走,既不知这条地道究竟有多长,也不知道这地道是通向那里的。”

  胡铁花道∶“但你至少可以确定,这条地道里绝不会有人来暗算你,因为“水母阴姬”至少不会是个暗算别人的人。”

  他这句话本是好意,谁知却刺着柳无眉的隐痛,她苍白的脸也不禁红了,垂下头道∶“那时我眼睛和耳朵虽然都没有用了,但鼻子却还有用,因为那地道中竟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气味。”

  宋甜兄道∶

  “什……什麽气味?”

  柳无眉道∶“起先是一阵阵潮湿的气味,按着又有一阵阵火烧的气味,像是有东西被烧焦了,後来又有血腥气、铁锈气、泥土气、木头气……”

  她面上竟露出了恐惧之色,嗄声道∶“在那地道中,虽然没有任何人来暗算过我,也没有任何陷阱,但就只这麽不同的气味,已逼得我快发疯了。”

  胡铁花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气味又不能伤人,有什麽可怕的呢?”

  柳无眉叹道∶“我本来也想不到气味会有什麽可怕的,但到了那时,我才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事比这些气味更可怕的了。”

  她连声音都已有些嘶哑,颤声道∶“我闻到火烧气的时候,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後来只觉得我彷佛是圭在一个很大的火炉里,在被人焚烧着。”

  宋甜儿缩了缩肩膀,人靠到李身上去。

  柳无眉道∶“我闻到血腥气和铁锈气的时候,只觉四面都是死尸,好像有成千上万个死尸,躲在黑暗中,我运路都不敢走了,只因我觉得再走一步,说不定就会踩在一具死尸上,而且说不定就是我朋友的死尸。”

  李的身子也有些发冷了,只往苏蓉蓉身上靠。

  柳无眉道∶“等我闻到泥土气和木头气的时候,我自己像是也已变成了一具死尸,已被放在棺材里,埋在地下。”

  她长叹着接道∶“我本来以为一个人只会为了眼睛见到的事而害怕,为了耳朵听到的声音而害怕,到了那时,我才知道鼻子嗅到的气味,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楚留香叹道∶“这只怕是因为眼睛所见的,和耳朵所听的都比较实在些,而鼻子所嗅到的,却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你只有用幻想去猜测,越想就越可怕。”

  “——我早已说过,人们所畏惧的,并不是事物的本身,而是他对这件事物生出来的想像。”。

  柳无眉道∶“所以在那地道中,我虽然什麽也没有瞧见,什麽也没有听见,就已被折磨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运走都走不动了。”

  宋甜儿整个人都缩在李怀里,却还是要问道∶“後……後来呢?”

  女孩子大多有种毛病,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听。

  柳无眉道∶“就在那时,地道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听来虽然很柔美,但我那时却只觉她阴凄凄的,竟不像是人的声音。”

  宋甜兄道∶“她……她……她说什麽?”

  柳无眉道∶“她说,她已看过我的病势,也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了,但我若想她出手来救我,就要……就要……”

  楚留香笑了笑,道∶“就要将我的头拿去给她,是不是?”

  柳无眉垂下头,道∶“我虽然再叁哀求她,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但她却再也不理我了,我说得声音都已嘶哑,她却像是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第二十章 前辈风范

  楚留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也并没有见到“水母阴姬”了。”

  柳无眉叹道∶“我非但没有见到她,连她的门下都没有见到一个。”

  胡铁花道∶“你是怎麽样回来的?”

  柳无眉道∶“我也不知哀求了多久,鼻子里忽又嗅到另一种气味,这次我嗅到的竟是香气,彷佛是晚上从窗外吹进来的春风,又彷佛是母亲怀中的||乳|香,我嗅到这香气,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胡铁花道∶“等你醒来後,你已回到那菩提庵?”

  柳无眉道∶“不错。”

  她叹息一声,接着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乾了,那老尼姑正坐在我对面,手里还拿着我刚喝过的那只茶碗,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再问他,再求她,她就连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宋甜儿只觉手脚冰凉,颤声道∶“你……你就好像做了个梦?”

  柳无眉黯然道∶“不错,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出,那究竟是真?还是梦?”

  李也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听你这麽一声,我又不想到那神水宫去了。”

  宋甜儿望着苏蓉蓉,道∶“神水宫……神水宫?那究竟是个怎麽样的地方呢?”

  她这话虽是问苏蓉蓉的,但不希望苏蓉蓉答复。

  因为她知道苏蓉蓉也一定回答不出。

  大家又沉默了下来,心里都有个问题。

  神水宫真是像苏蓉蓉所说的那样,是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呢?还是像柳无眉所说的那样,是个充满了神秘和恐怖的人间地狱?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了,喃喃道∶“也许你们两人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柳无眉道∶“天下只有一个神水宫∶绝没有第二个。”

  苏蓉蓉道∶“我去的那地方就是神水宫,绝不会错。”

  她们的语气都是同样肯定。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若换了别人说绝不会弄错,我也许还不相信,但你们两位姑娘既然说绝不会弄错,那只怕就……”

  他忽然顿住语声,瞪着柳无眉道∶“你到了那地方,连一个人都没瞧见,怎知道那地方就是神水宫呢?”

  李也立刻按着道∶“是呀:你怎知菩提庵里那老尼姑,一定会将你送到神水宫去?”

  苏蓉蓉眼睛里发出了光,也抢着道∶“是谁告诉你,要到神水宫去,一定要先经过那菩提庵的?这件事说不定根本就是那人做出来的圈套。”

  柳无眉道∶“圈套?”

  苏蓉蓉道∶“不错,圈套。”

  她按着道∶“那人说不定和他……和楚留香有仇,所以故意设出这圈套来骗你,菩提庵那老尼姑自然也是和他串通的。”

  胡铁花拍手道∶“一点也不错,他们这样做,就为的是要你杀楚留香,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将你送到神水宫去。”

  李道∶“你喝了那杯茶後,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她们随便将你送到那里去,你反正都不会知道。”

  柳无眉沉吟着,缓缓道∶“姑娘们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李道∶“这自然很有道理,你去那地洞,说不定就在菩提庵的下面,你听到的那声音,说不定就是那老尼姑在说话。”

  柳无眉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件事既然有关我的生死,我又怎麽会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呢?指点我这条路径的人,我自然很能信任他。”

  胡铁花嘿嘿笑道∶“太信任别人的人,都要倒楣的,这道理你应该比别人都明白才是。”

  柳无眉红着脸垂下了头,道∶“可是这个人……这个人绝不会说假话。”

  胡铁花道∶“哦?我倒已有很久未曾见到不说谎的人了,我倒想瞧瞧这人是谁?”

  柳无眉道∶“他老人家便是武林中人称“君子剑”的黄鲁直黄老剑客,我想各位多多少少总该听说过一些他老人家的事迹。”

  胡铁花立刻说不出话了,只因为他也知道,天下若有一个不说谎的人,那人必定就是这位“君子剑”黄鲁直。

  李忍不住道∶“她说的不错,这位黄老剑客倒的确不愧为诚实的君子,生平从来也没有说过一句谎话,最难得的是,他不但对朋友以诚相待,就算对他的仇敌,也一向是实话实说,从来不肯说谎的。”

  宋甜儿拍手笑道∶“我们的李姑娘又想将她肚子里的学问卖弄卖弄了,她倒的确装了一肚子的掌故,说起来真能令人听出耳油。”

  她说的虽是“官话”,但却半生不熟,简直比广东话还难懂,柳无眉也听不懂她在说什麽,只不过心里有些奇怪∶“这位李姑娘年纪轻轻,“君子剑”闯荡江湖的时候,她只怕还未出世哩,但听她的口气,对“君子剑”的往事她却像知道得很多。”

  却不知李非但对“君子剑”的往事知道得不少,江湖中成名人物的事迹,她也很少有不知道的。

  胡铁花也忍不住问道∶“你说黄老剑客对仇敌也不肯说谎,这我倒有些不懂了。”

  李道∶“你和人动手时,对方若问∶“你最拿手的是什麽功夫?最厉害的是那几招?出手时准备用什麽招式?”你肯不肯告诉他?”

  胡铁花大笑道∶“兵不厌诈,和人交手时,讲究的就是虚虚实实,才能令对方无法招架,自己若先将自己的底细都抖露出来,还和人打什麽架。”

  李道∶“别人若问你这些话,你绝不肯告诉他吧!”

  胡铁花道∶“那人若是我的对头,我自然不肯告诉他,可是我的对头也绝不问我这些话,因为他知道我没有发疯,我就算说了,也绝不会是真的。”

  李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绝不肯说的,就算说了,对方既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可是黄老剑客和人动手时,别人无论问他什麽,他有一?br />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