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御宅屋 > 武侠小说 > 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 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4部分阅读

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4部分阅读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

  出他生前的骠悍和残酷。

  楚留香叹道:“我非但不认得此人是谁,而且连见都末见过。”

  李玉函皱眉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来暗算楚兄呢?难道幕後还有别人主使?”

  楚留香也不答话,却自忱头里拔出了那柄剑,在灯下凝住了半晌,又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柄剑当真是杀人的利器。”

  李玉函道:“不错,这柄剑比江湖中通常所用的剑,至少要长叁寸,但却薄得多,也窄得多,几乎比海南剑派的雪蛇剑还要窄两分,使这种剑的人,剑法想必也和海南剑派一样,走的是轻捷狠毒那一路。”

  楚留香微笑道:“李兄见解精辟,果然不愧为第一剑客的传人。”

  李玉函似乎想谦谢两旬,楚留香却又按道:“使剑的这人,我虽不认得,但这样的剑我却见过一次。”

  李玉函道:“哦?”

  楚留香道:“不知李兄可听起过“中原一点红”的名字?”

  李玉函动容道:“楚兄说的莫非是那只认钱,不认人的职业刺客,人称“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的麽?”

  楚留香道:“不错。”

  李玉函道:“家父评论当代名家剑法时,也曾提起过此人的名字,说他的剑法自成一格,本可和薛衣人薛大侠争一日之短长,只可惜他的为人偏激,行事也太毒辣,是以剑法不觉也走入了邪路。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所以无论他天资多麽高,用功多麽勤,也必然无法登峰造极。”

  楚留香叹道:“就凭这一番话,李老前辈已无愧为当代第一剑客,普天之下,只要是学剑的人,都该将这番话牢记在心,终生奉行不渝。”

  李玉函道:“小正则剑正,心邪则剑邪,这的确是千古不移的道理。”

  柳无眉忽然道:“这刺客用的剑,莫非和中原一点红同样的麽?”

  楚留香道:“除了剑柄略有不同,其馀无论长短、宽窄都完全一样。”

  柳无眉眼波流动,道:“如此说来,这刺客竟是中原一点红派来的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这倒绝无可能。”

  柳无眉轻轻咬了咬她那轮廓优美的嘴唇,道:“那麽楚兄的意思是……”

  楚留香道:“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说,这刺客本身和我绝没有什麽瓜葛,甚至根本不认得我,他这次来行刺,只不过是被别人收买的。”

  柳无眉沉吟了半晌,点头道:“不错,这人用的剑既然和一点红完全一样,想必就是一点红的同门,自然也和一点红同样是以杀人为业的。”

  李玉函皱眉道:“江湖中真有这许多以杀人为业的人麽?”

  楚留香叹道:“看来怕是如此。”

  他忽然解开了这刺客的衣襟,里面是空的,这种人自然绝不会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带在身上做赘。

  但楚留香却在他贴身的小衣里发现市样东西——一张数目很大的银票,和一面形状很古怪的铜牌。

  银票是当时最通行,最可靠的一种,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提现,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二十万两,这就难怪他要来杀我了,为了二十万两,我说不定自己会将自己杀了的,我倒末想到我这条命竟如此值钱。”

  李玉函叹道:“这人竟不惜花二十万两来寂楚兄的性命,看来他和楚兄的仇恨必定不小。”

  柳无眉忽然道:“我已经可以查出这人是谁了。”

  楚留香道:“哦?”

  柳无眉道:“这麽大数目的银票,任何银庄都不会随便用出来的,他帐本上一定有记载,我们只要到这银庄去查查这张银票是付给谁的,岂非就可知道这人是谁了麽?”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倒不必。”

  柳无眉眼睛瞪得更大,道:“为什麽?难道楚兄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楚留香道:“我若要收买刺客去行刺别人,也绝不会用自己银票的,所以我们就算去查,非但没有用,而且还会被诱入歧途,找到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去。”

  柳无眉默然半晌,轻叹道:“不错,这也有道理。”

  楚留香微笑道:“但我现在已至少查出来一件事。”

  柳无眉立刻问道:“楚兄已查出了什麽?”

  楚留香缓缓道:“现在我至少已知道这人必定是个富翁,因为随随便便就能花得起二十万两的人,这世上毕竟是不多。”

  李玉函已沉默了许久,此刻忽然问道:“这铜牌却是什麽东西呢?”

  只见这面铜牌正面的花纹,雕刻十叁柄剑环绕一只手,剑的形状,正都和这刺客所使的完全一样。

  铜牌的反面,却只刻个“八”字。

  李玉函皱眉道:“这十叁柄剑是什麽意思呢?”

  柳无眉目光闪动,拍手道:“这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李玉函沉吟道:“十叁柄剑,难道就是象徵十叁个人麽?”

  柳无眉道:“不错,这十叁个人想必都是以杀人为业,这只手代表他们的首脑,这人在同门中排行第八,所以反面有个“八”字。”

  她向楚留香一笑,道:“而那中原一点红,怕就是其中的第一把交椅了。”

  楚留香叹道:“看来怕正是如此。”

  柳无眉道:“但最可怕的,自然还是那只手,他虽不出面,却在暗中控制这秘密的集团,利用这十叁个人做杀人的买卖。”

  李玉函骇然道:“江湖中竟有了以杀人为业的集团,那岂非可怕得很。”

  柳无眉叹道:“这怕已不算是近百年来最可怕的事了。”

  楚留香虽末说话,心里却很难受:“难怪一点红看来像是心事重重,原来他就是因为陷身在这血腥的秘密集团中,不能自拔。”

  “难怪他决定不再冷血杀人後,就立刻远走穷荒,逃入大漠,因为他知道,那只手绝不会放过他的。”

  任何人只要加入这种组织,除了死,怕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脱离了。

  楚留香现在才知道一点红的眼睛为何总是那麽深沉,那麽忧郁,他只後悔自己以前为何一直没有想到。

  只听柳无眉忽又笑道:“但这集团现在已没有什麽可怕了。”

  李玉函道:“为什麽?”

  柳无眉道:“因为用不再过多久,这只手上就要被加上一副手铐。”

  李玉函想了想,展颜笑道:“不错,现在他们既然已惹到楚香帅头上来了,楚兄还会放过他们麽?”

  柳无眉道:“何况,这集团的组织既然如此严密,每一票买卖就必定都要经过那只“手”的,楚兄只要查出这只手,也就能查出收买刺客的人是谁了。”

  楚留香忽然一笑,道:“我并不急找他。”

  柳无眉纵然最能控制自己情绪,此刻面上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失声道:“为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这种人连杀人都不敢自己动手,我见了他反而生气,我现在想去拜见当代第一剑客的手采,这岂非比苦苦去找那种跳梁小丑愉快得多。”

  他凝注柳无眉的脸,缓缓按道:“何况,他反正迟早还要来找我的,我又何必急去找他。”

  柳无眉却抿嘴一笑,嫣然道:“最主要的,怕还是楚兄怕苏姑娘她们等得急吧?”

  两人相视而笑,李玉函面上却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胡兄呢?胡兄到那里去了?”

  他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胡铁花已不在这屋子里,楚留香居然也一直没有急,等他问起,才淡淡道:“他方好像也发现了个可疑的人,就追出去了。”

  柳无眉也失声道:“胡兄已有一只手不能动弹,怎麽可以轻身追敌?”

  楚留香道:“这倒无妨。”

  柳无眉道:“无妨?楚兄难道不怕他遭了别人毒手麽?”

  楚留香笑了笑,道:“他绝不会有意外的。”

  柳无眉道:“为什麽?”

  楚留香道:“因为别人只不过想要我的命,并不想要他的,方只不过是要将他诱出去,好动手杀了我而已。”

  柳无眉道:“但——但他为什麽直到此刻还没有回来呢?”

  楚留香悠然道:“他若不是在外面偷喝酒,就一定是迷了路。”

  柳无眉叹道:“楚兄倒真沉得住气。”

  楚留香笑道:“我倒不是真沉得住气,只不过是已听见了他的声音而已。”

  很少有人知道什麽时候会下雨,这并不奇怪,因为能像诸葛亮那样上知天文的人毕竟不多。

  奇怪的是,也很少有人知道雨是什麽时候停的。

  雨好像总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就停了。

  静夜的微风中,果然传来胡铁花的声音,道:“就是这一家。”

  另外竟还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这次不会错麽?”

  胡铁花道:“错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掠入院子,就像是只刚破人踩尾巴的猫一般冲了过来。

  按,就是一声欢呼,道:“原来你们已回来了。”

  欢呼过後,又瞪起眼睛,道:“老臭虫,你怎麽忽然爬起来的?”

  楚留香还末说话,外面已又传来那苍老的声音,道:“楚香帅没什麽事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多谢阁下关心,为何不讲进来一见?”

  外面的人道:“老朽非但早就想见香帅一面了,但後来一想,现在还是莫要见面的好。”

  楚留香道:“为什麽?”

  那人笑道:“现在我一见你,至少也该磕十七八个响头才对,可是我老头子这麽大一把年纪了,到别人面前叩头实在不好意思,还是等我以後想法子报了你的大恩之後,再来找你痛痛快快喝几杯吧!”

  说到最後一句话时,他语声已远在数丈外。

  楚留香讶然道:“此人究竟是谁?我几时有恩於他?”

  胡铁花道:“你对他倒没什麽好处,但对丐帮却有。”

  楚留香失声道:“他也是丐奇書網電子書帮弟千?”

  胡铁花笑道:“不是弟子,是长老,算起辈份来,好像连昔年的任慈也比他要小一辈。”

  楚留香眼珠子一转,耸然道:“你说的莫非是“万里独行”戴老前辈麽?”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你怎会认得这位前辈奇人的?”

  胡铁花道:“难道只有你才能认得这些前辈奇人,就不许我认得一两个麽?”

  他大笑按道:“你若吃醋,我不妨再告诉你,今天晚上我还遇见了一个人,也是你早就想和他见面的。”

  楚留香道:“谁?”

  胡铁花道:“画眉鸟。”

  他还想再说什麽,谁知楚留香忽然塞了样东西到他嘴里去,胡铁花吐也吐不出,吃吃道:“这……这是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这就是李兄伉俪辛辛苦苦为你取回来的解药,你还是先老老实实睡一觉再说话吧!”

  曙色好像也总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来到的。

  为了大家都要赶路,所以天一亮就上道,为了大家都要睡觉,所以楚留香他们就不能再和李氏夫妇同乘一辆马车。

  可是胡铁花怎麽睡得,车马一开始行走,他就瞪楚留香道:“你为什麽不让我说话?你究竟有什麽事要瞒人家?”

  楚留香道:“我要瞒谁?”

  胡铁花冷笑道:“你以为人家还看不出来麽?人家故意不和咱们同乘一辆车,就为的是要让你我鬼鬼祟祟的说话。”

  楚留香微笑道:“你怎知这不是他们自己想鬼鬼祟祟的说话呢?”

  胡铁花道:“人家有什麽鬼鬼祟祟话好说?”

  楚留香道:“也没什麽别的话好说,只不过是在猜我究竟已知道了多少?”

  胡铁花道:“知道多少什麽?”

  楚留香道:“知道他们暗中所玩的花样鬼计。”

  胡铁花几乎跳了起来,怒道:“人家当你是好朋友,非但请你吃,请你喝,还要招待你到家去,有人来害你,人家就替你将刺客杀了,现在你却说人家在对你玩花样诡计,我问你,人家贪图你什麽?要你什麽?”

  楚留香淡淡道:“也不要我什麽别的,只不过要我的命而已。”

  胡铁花瞪了他几眼,反而笑了起来,摇头笑道:“我看你这人真和曹操差不多,只要别人瞧你一眼,你就以为人家又是在打你的主意。”

  楚留香道:“那麽我问你,蓉儿他们若在“拥翠山庄”,他们为什麽要出来游山玩水?又“恰巧”遇见了我们,世上真有这麽巧的事麽?”

  胡铁花道:“就算他们是故意出来找你的,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

  楚留香道:“既然是好意,为什麽不说明?”

  胡铁花又开始摸鼻子了,皱眉道:“难道你认为蓉儿是被他们劫去的不成?”

  楚留香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我忽然病倒,并没有别人知道,那刺客是怎麽来的?”

  胡铁花道:“这也许是他们已在暗中窥探到了,也许是店小二在通风报信。”

  第八章 欲取先予

  楚留香道:“不错,这也有可能,只不过,他们一赶回来,刚掠入院子,就将那刺客杀了,而那时院子还有些灯光,屋子里却是一团漆黑,他们若非早已知道那刺客在屋子里,根本就连人影也瞧不见的。”

  胡铁花眉头皱得更紧,道:“但那刺客若是他们买来的,他们为何要杀他?”

  楚留香道:“自然是为了要杀人灭口。”

  胡铁花道:“但将我诱出去的人,却是画眉鸟,画眉鸟也和他们是同路的麽?”

  楚留香道:“你想必也知道画眉鸟是别人化名改扮的。”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道:“那麽你怎知画眉鸟不是他们化名改扮的呢?”

  胡铁花怔了半晌,道:“画眉鸟行动虽然诡秘,但对咱们并没有什麽恶意,你若说柳无眉想害你,他们就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楚留香道:“为什麽不可能?我早已说过,画眉鸟那样做,必定是在故意施恩於我,要我报答。”

  胡铁花道:“他既然要害你,是要你报答什麽?”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见到画眉鸟,并没有动手杀她,是麽?”

  胡铁花道:“我当然不能杀她。”

  楚留香道:“这就对了,画眉鸟那样做,就是要我们以後不能杀她……就算我已知道柳无眉就是画眉鸟,就算我知道她要害我,我也只好放过她,因为她曾经对我有恩——她要害我之前,早已留下了退路。”

  胡铁花道:“你为什麽一定要怀疑柳无眉是画眉鸟呢?”

  楚留香叹道:“这其中自然有许多原因。”

  胡铁花忽又大声道:“但至少那用“暴雨梨花钉”打你的人,总不会是他们吧?”

  楚留香道:“为何不会是他们?”

  胡铁花道:“因为那时他们明明还在屋子里。”

  楚留香道:“你看到他们了麽?”

  胡铁花怔了怔,道:“我虽末看到,但明明听到他们在说话。”

  楚留香道:“你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话,你只是听到他们在挣扎、呼喊、呻吟,是麽?”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道:“每个人在呼喊呻吟时,声音都会因痛苦而改变的,所以我们就算听出他们的声音有些不对,也不曾在意,是麽?”

  胡铁花又怔住了,讷讷道:“难道那时他们已不在屋子里,那声音只是别人装出来的?”

  楚留香道:“这难道不可能?”

  胡铁花长长叹息了一声,不说话了。

  楚留香:“因为你一直认为是他们在屋子里,所以你就不会想到那是别人说话的声音,这是每个人都难免会发生的错觉。”

  他也叹了口气,接道:“柳无眉不但很聪明,而且做事非常小心,她也知道要害我并不容易,所以她每次下手之前,必定先留好退步,让我永远不会怀疑到他们。”

  胡铁花拚命揉鼻子,喃喃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也不相信。”

  楚留香苦笑道:“其实我也并没有完全弄明白,只不过大概的情况,我已经可以想像得出了。”

  胡铁花道:“你说来听听。”

  楚留香道:“柳无眉夫妇为了某一种原因,一定要找到我,但他们找到我的船上时,我已不在了,他们退回来时,却遇到了蓉儿她们。”

  胡铁花道:“他们怎会遇到蓉儿的呢?”

  楚留香道:“蓉儿她们要找我,自然要先回家去看看,像她们那样的人,走在路上自然很引人注目,是麽?”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道:“虎丘李家声势赫赫,在江湖中自然耳目很多,自然早已听说过蓉儿她们和我的关系,知道她们的行踪後,自然会找上门去。”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道:“像柳无眉那样的人,自然很容易就能和蓉儿交上朋友,蓉儿也许还不会多话,但甜儿却和你一样,是个直心直肠的人。”

  胡铁花道:“哼!你这算是捧我,还是骂我?”

  楚留香也不理他,接道:“柳无眉要想自甜兜口中问我的消息,自然并不困难……”

  胡铁花截口道:“她认为你也许还留在沙漠里,所以就去沙漠找找看。”

  楚留香道:“她只有这一点线索,只有去碰碰运气了。”

  胡铁花道:“但蓉儿她们为何没有一齐去,反而到了“拥翠山庄”呢?”

  楚留香叹道:“她们也许是被骗,也许是被劫,也许……”

  他嘎然顿住了语声,面上已露出虑之色。

  胡铁花动容道:“你难道是说,蓉儿她们根本不在“拥翠山庄”,而且说不定已遭了柳无眉夫妇的毒手?”

  楚留香长叹道:“这自然也有可能,幸好柳无眉并不是残杀无辜的人,她要对付的只是我,而且她既然要施恩於我,以留退路,也不至於杀她们。”

  胡铁花皱眉沉思了半晌,忽然道:“但以时间推算,她一到沙漠,就找我们了,是麽?”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道:“李玉函既是江南的世家子,怎会对沙漠的地形那样熟悉,何况,石观音的住处又是那麽秘密,他们怎能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楚留香缓缓道:“现在我还有两样想不通的事,这就是其中之一。”

  胡铁花道:“还有一样呢?”

  楚留香长叹道:“我实在想不通这夫妇两人为何一定要我的命?”

  胡铁花又皱起眉,沉声道:“现在,他们既已知道你对他们起了怀疑,且一定看出你昨天晚上是在装病,你的处境岂非就更危险了麽?”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但现在我既末揭穿他们,他们自然更不会说破,他们现已知道我对他们起了怀疑,这一路上就不敢轻举妄动。”

  胡铁花道:“他们难道要等你到了“拥翠山庄”後再出手?”

  楚留香道:“看来想必是如此。”

  胡铁花道:“若是如此,他们在“拥翠山庄”中必已准备了对付你的法子,以虎丘李家在江湖中的声势,这一必定非同小可。”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道:“你既然知道,还要去送死?”

  楚留香叹道:“事已至此,我能不去麽?”

  胡铁花默然半晌,叹道:“不错,你自然不能将蓉儿她们抛在那里,可是……”

  楚留香忽又笑了笑,道:“可是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们此行虽凶险,但至少不会再遇到像“暴雨梨花钉”那样的暗算了。”

  胡铁花道:“何以见得?”

  楚留香道:“以李家在江湖中的声势,他们要暗算我,也只能在别的地方,用别人做替死鬼,到了“拥翠山庄”後,这些卑鄙的手段,他们怎敢再用出来?他们怎敢将“拥翠山庄”数十年的侠名毁於一旦?”

  胡铁花道:“不错,他们不用自己的暗器,而用“暴雨梨花钉”,就是为了怕玷污“拥翠山庄”的声势,你若死在梨花钉下,自然谁都不认为这是李家子弟下的毒手。”

  楚留香微笑道:“现在你已想通了麽?”

  胡铁花叹道:“难怪那人一击不中,就将那麽珍贵的暗器抛却,原来就是怕你发现“暴雨梨花钉”在他们手里。”

  楚留香道:“其实你早就该想到的,除了李家子弟外,又有谁能得到那麽珍贵的暗器?”

  胡铁花抢道:“除了富甲江南的李家子弟外,又有谁一出手就能花二十万两银子?”

  楚留香笑道:“只可惜他们偷鸡不蚀了把米,却便宜了你,平白得了一样比金子还珍贵的暗器。”

  胡铁花大笑道:“但我却情愿要二十万两银子。”

  两人相对大笑,竟似又将此行的凶险全都忘了,竟忘了他们若死在“拥翠山庄”,银子和暗器还是别人的。

  这两个人脑袋里竟似根本没有“危险”两个字存在。

  虎丘,山名,原名海涌山,在苏州闾门外,故老相传,吴王阖闾就葬在此山中,水银为棺,金银为坑。

  史记:阖闾冢在吴县闾门外,以十万人冶冢,取土临湖,葬後叁日,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

  这座山并不高,但却充满了一些美丽的传说和神话,自古以来,就是才子马蚤人的必游之地。

  楚留香他们果然一路平安,到了姑苏。

  他们并没有在城外绕过去,却穿城而过,李玉函和柳无眉仍是谈笑风生,谁也看不出他们心怀杀机。

  楚留香难道猜错了麽?

  到了这以美丽闻名的城市,每个人心里都不禁泛起一种温柔之意,还有谁会想杀人呢?

  清洁的街道上,彷佛到处都充满了美丽的少女,长长的辫子随风摇动,时时向人嫣然巧笑。

  胡铁花眼睛都发直了,忽然笑道:“你们可曾发现一样有趣的事麽?这里的人原来都不喜欢穿鞋子。”

  只见在街上是来走去的人,果然都不喜欢穿鞋子,有些赤足,有的拖拖鞋,就算有穿鞋子的,也没有将鞋跟拔起来,但一双双底平趾敛,莹白如玉的纤足,套在描金的木屐里,岂非更令人其意也消。

  胡铁花又笑道:“你们可知道她们为什麽不喜欢穿鞋子麽?这原因我已发现了。”

  李玉函忍不住道:“为什麽?”

  胡铁花附掌道:“就因为她们的脚生得比别处的人漂亮,若不让人瞧瞧,岂非暴殄天物?”

  苏州姑娘不但脚生得美,而且大多是天足,到了城外,就可以瞧见一个个提茉莉花篮的少女,轻盈地追逐来往的车马,忽而跃上车辕,忽而跃下,听到她们那如黄莺婉转的吴侬软语,有谁忍心不买她们两朵花。

  城外七里,才是虎丘山。

  但一出城门,便可遥遥望见那青葱而雄伟的山势,正像是一只猛虎蹲踞在那里,生气勃勃,头尾岸然。

  他们徒步穿过姑苏,这时又回到车上,胡铁花打开车窗,瞧这些年轻活泼的少女们,忍不住向楚留香笑道:“这些小泵娘身子可真轻快,倒真都是练武的好材料,若是练起轻功来,我保险绝不会比你差。”

  楚留香微笑道:“她们这也是从小练出来的,每天也不知要在马车上跳上跳下多少次,实在比我们练功夫还要勤快多了。”

  话末说完,已有个穿青布短衫,流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姑娘跳上车辕来,手里拿茉莉花球,盈盈笑道:“好香好香的茉莉花,公子爷买两朵吧!”

  胡铁花瞧她那春葱般的小手,忍不住笑道:“是花香?还是你的手香?”

  那小泵娘飞红了脸,抿嘴笑道:“自然是花香,不信公子爷就闻闻看。”

  胡铁花大笑就要去接花,谁知楚留香却先抢了过来,笑道:“好花都多刺,这花可有刺麽?莫要扎破了我的鼻子。”

  那小泵娘吃吃笑道:“公子爷真会说笑话,世上那有多刺的茉莉花?”

  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我就买几朵吧,只可惜此花虽好,却没有戴花的人……我也只有将这朵花再转送给姑娘了。”

  他忽然将化球又送到那小泵娘面前。

  那小泵娘面色忽然变了,竟凌空一个翻身,退出一丈多远,转过身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胡铁花皱眉道:“你看你这老色鬼,把人家小泵娘吓成这样子。”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苦不将她骇走,她就要了你我的命了。”

  胡铁花失声道:“你说什麽?”

  楚留香也不答话,却将那茉莉花球轻轻撕碎,只见花球中竟赫然有十几根发乌光的小针。

  胡铁花骇然道:“毒针?”

  楚留香苦笑道:“若不是我接得快,只要它的小手一甩,你我此刻还想有命麽?”

  胡铁花默然半晌,擦了擦汗,忍不住问道:“这次你又是怎麽看出来的?”

  楚留香叹道:“这些小泵娘从小就在这条道上卖花,可见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白天卖花,晚上还得帮做家事,那里会有她那麽样又白又嫩的手。”

  胡铁花怔了半晌,苦笑道:“你这双贼眼实在太厉害了。”

  楚留香道:“还有,这些小泵娘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怎麽会说她那样标准的官话,我听她一开口,就知道不对了。”

  胡铁花叹道:“看来江湖中的传言并没有错,楚留香果然是个鬼灵精。”

  他忽又压低语声,道:“你看这小泵娘也是他夫妻派来的麽?”

  楚留香将毒针全都用一块方巾包了走来,道:“到了这里,怎麽还会有别人,这次事若成了,他们固然可以推说不知道,事若不成,更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胡铁花默然半晌,喃喃道:“看来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虎丘,而是虎|岤了。”

  楚留香微笑道:“不入虎|岤,焉得虎子。”

  胡铁花笑道:“也不是虎子,是虎女。”

  到了虎胜正山门前,大家就下了马,李玉函和柳无眉仍是谈笑风生,就像是根本不知道方发生过什麽事。

  那小泵娘莫非和他们无关?

  楚留香莫非又猜错了?

  山门外,有个小小的市集,小河一道,蜿蜓流过,河畔停叁五画舫,画舫中不时传出银铃般的娇笑。

  入了山门,两旁也有许多小肆,还有许许多多乞丐,看到有人来了,就围上来乞讨,还有人远远就恭身陪笑道:“李公子回来了麽?夫人好。”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望了一眼,心里却在暗暗猜测:“不知道这些乞丐中,有没有真正的丐帮弟于?”

  思忖时,已到了那闻名的千人石。

  只见一方大石,可坐千人,一眼望去,非但看不到边,连一根小草也看不到,大石的北面还有个小小的石台。

  只听柳无眉悠然道:“故老相传,昔日吴王阖闾在这里造坟墓,用了工匠千人,等到墓成之後,吴王怕他们泄漏墓中的机关秘密,就把这一千人全都活埋在这石头下,所以这石头就叫做“千人石”。”

  这残酷的故事,从她嘴里娓娓说来,却像是达一丝血腥气都没有了,胡铁花忍不住问道:“那石台又是什麽呢?”

  柳无眉道:“那就是神僧竺道生的讲经台,上面还有唐代李阳冰的四个篆字,为的就是“生公讲台”,白莲池旁的那块石头,就是有名的点头石,常言道:“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这典故就从此处来的。”

  她步履就和语声同样轻盈,山风自石後吹来,吹散了她的发髻,吹舞起她的衣襟,她整个人都似将乘风而去。

  胡铁花听得痴了,也瞧得痴了,心里却不禁暗暗叹息道:“这麽样一个仙子般的美女,真会是杀人的凶手麽?”

  然後他们就走上剑池。

  只见四面林木森森,萧碧幽翠。一道木桥如彩虹般横卧池上,池水青绿而冷冽,上面点点浮萍。

  楚留香站在池畔,便觉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青碧的池水中,竟像是隐藏阵阵杀气。

  远处秋云四合清风中有暮钟声缥缈传来。

  楚留香微笑道:“唐代名士李秀卿,品评此水为天下第五泉,却不知此水最宜淬剑,正是古剑客的淬剑之地,在又有当代第一剑客李老前辈时来品题,这“剑池”二字,倒也真可说是名下无虚了。”

  柳无眉媚然道:“据说这名字还有个来历。”

  楚留香道:“喔?”

  柳无眉道:“相传吴王阖闾的坟墓就在这剑池下,他死时川叁十柄名剑殉葬,连专诸用的鱼藏剑等也在其中,所以这里才叫做剑池。”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我若也葬身此处,和吴王阖闾这样的雄鬼为邻,倒也可算是不虚此生,死得其所了。”

  柳无眉神色不动,嫣然笑道:“楚兄既然知道这是天下第五泉,可知道天下第叁泉也在这里麽?”

  绕过剑池,就可瞧见一个很大很大的石井,面阔丈馀,井旁还有个朱栏曲绕约六角山亭。

  楚留香笑道:“这里怕就是天下第叁泉“陆羽茶井”了,昔年李老前辈邀集了天下名剑客,在这里烹茶品剑,前辈风流,实在令人不胜仰慕之至。”

  突然一人长叹道:“只可惜江山虽依旧,人面却已全非了。”

  第九章 天下无敌

  这时暮色已临,晚霞流丽,山巅上的虎丘塔影间,有孤鹰盘旋,却将这如图画般的美景衬托得无比苍凉而萧索。

  这一声叹息也正是无比的苍凉,无比的萧索。

  只见一缕孤烟,自那六角山亭中袅娜飞出,瞬即四散,缥缈的烟雾中,凄凉的上亭里,正有个羽衣高冠的白发老者,在独坐烹茶,他的寂寞,看来也正和那在绝巅高塔旁盘旋的孤鹰一样。

  楚留香目光闪动,通:“老先生昔年莫非也是在此间烹茶品剑的盛会中人麽?”

  那老者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只可惜故人们多已仙去,只剩下老朽百病之身,还在人间流浪,再想找一个能伴我在此烹茶试剑的人,亦不可得了。”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望一眼,心里却不觉有些寒意。

  昔年能在这里烹茶品剑的人,可说无一不是绝顶的剑客,至今若能不死,剑法无疑更出神入化。

  这老者恰巧在今日旧地重游,枯坐此间,想来必非偶然,他若是在等人,那麽等的是谁呢?

  胡铁花忍不住道:“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

  那老者并未回头,只是缓缓道:“老朽帅一帆。”

  楚留香耸然道:“莫非是昔年一剑动叁山,力斩过天星的“摘星羽士”帅老前辈?”

  那老者霍然站起,仰天长笑,山亭四面的秋叶,都被他的笑声震得有如雪花般瓢瓢落下。

  只听他长笑道:“楚留香果然不凡,老朽新茶初沸,阁下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已知道来的是楚留香了,显然早已得到了李玉函的消息,正是在这里等楚留香的。

  再看李玉函夫妻,不知何时已踪影不见。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微笑道:“烹茶在下奉陪,若要试剑麽,在下却……”

  帅一帆霍然回首,厉声道:“却怎样?老朽人虽已老,剑却还未老哩!”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他掌中已多了柄碧如秋水的长剑,楚留香站在数丈外,已觉剑气逼人眉睫。

  胡铁花竟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剑!”

  帅一帆傲然笑道:“自然是好剑。”

  他目光似乎比剑光更厉,瞪楚留香道:“老夫此剑已有十叁年未曾离鞘,今日为你而出,你也可引以为傲了。”

  楚留香长叹道:“名剑出鞘,例不空回,前辈今日莫非定要取在下项上人头麽?”

  帅一帆厉声道:“我辈武夫,正当死在剑下,你难道还怕死不成?”

  楚留香默然半晌,道:“前辈若定要赐教,在下也只有奉陪,但却要请教前辈一件事,以前辈的声望,想必不致隐瞒。”

  帅一帆道:“什麽事?”

  楚留香道:“在下与前辈素无怨仇,前辈却定要取在下性命,莫非是受人所托?”

  帅一帆浓眉轩起,道:“不错,但对手若非楚留香,老夫还不屑动手。”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在下若还要问前辈是受谁所托,前辈想必也不肯说的,只不过前辈纵然不说,在下也能猜得出七八分。”

  帅一帆道:“很好,拔出你的兵刃来动手吧!”

  楚留香道:“遵命。”

  短短两个字还末说完,他身形忽然冲天而起,掠到一株木叶末枯的大树上,采下了一条柔枝帅一帆号称“摘星”,轻空之高,自可想像,但他见到楚留香这一跃之势,仍不禁为之声然失色。

  只见楚留香将那段柔枝拗成五尺长短,枝头还留叁五片树叶,他横枝当胸,示礼道:“前辈请。”

  帅一帆皱眉道:“这就是你的兵器?”

  楚留香道:“正是。”

  帅一帆怒道:“好轻狂的少年人,纵是李观鱼,也不敢对老夫如此轻慢无礼。”

  楚留香道:“在下毫无不敬之意。”

  帅一帆怒喝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只要运用得当,大地万物,莫不是伤人的利器,若是运用不当,纵是上古神兵,也难伤人毫发,前辈高人,怎会不解此意?”

  这两句话他淡淡说来,其中却充满了逼人的锋芒。

  胡铁花暗中一笑,知道这也是楚留香的战略之一,对手若是太强,楚留香就一定要先杀杀他的威风傲气。

  何况,帅一帆掌中这柄剑,显然是削铁如泥的利器,楚留香若以金铁之属和他动手,也挡不了他宝剑的钱锐。

  此番他以柔枝应敌,取的正是“以柔克刚”之意,就算占不了什麽便宜,至少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胡铁花现在才知道楚留香与人交手时的机智,确非他人能及,他几乎忍不住要劝劝帅一帆。

  “你何必定要和这老臭虫动手呢!“摘星羽士”这名字并不是容易得来的,你何苦定要将之毁於一旦?”

  山亭中的茶烟已散了。

  帅一帆不再说话,一步步走了出来,他脚步走得极缓,只走了两步,胡铁花已吃了一惊。

  胡铁花少年时好勇斗狠,长大後脾气也没有改很多,平生与人动手打架,简直跟吃家常便饭一样。

  这十多年来,也可说什麽样的对手部遇见过,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剑法有独到处的剑术名家。

  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辛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麽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剌出後,才能给别人威胁。

  可是此刻这“摘星羽士”帅一帆,他非但长剑还末出手,甚至连人都还没有走出来,胡铁花就已隐隐觉出他剑气的逼?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