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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新月如钩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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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水自然会做好这一切。

  微微的颠簸感让丝丝缓缓醒来,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一个温暖的后背,虽非宽厚,却很结实,令人安心。

  嗅嗅……是寒水的味道,这才懒懒的睁开眼。

  身上的衣服还是半湿的,此刻寒水月正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河边走。丝丝觉得有什么地方还不太对劲,但是脑袋晕乎乎的,靠在寒水背上一颠一颠,想不出来。

  “……我们要去哪里?”

  寒水月听到她的声音,侧头给了她一个[你可算醒了]的浅淡笑容,应道:“先去湖边小筑落脚,修养一下再回水榭。”

  ……唔,休养?谁受伤了么?

  她模模糊糊的想到哪里不对劲,寒水自小练功武艺超凡,就算在乱石间行走也是如履平地,怎么会深一脚浅一脚?他受伤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间便清醒过来,想到从崖上落下的时候寒水一直把她保护在怀里,自己却多次撞到石壁,就连落水的时候也是他先落下……她抬起头,急忙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用,我背你。”寒水未停下,也未丝毫未打算将丝丝放下。丝丝推着他的背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刚一动,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心般的从腿上流窜开来——啊啊啊啊!!痛!!

  “我我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它是不是断了!??”丝丝尖叫,两手乱挥把着寒水一通乱摇。寒水背着丝丝腾不出手来阻止又躲不开,“没有!只是折了!”

  “你骗人!骗人!!疼得快死了!我的腿断了!我要瘸了!!”好痛好痛好痛!!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没有!!

  “我说过只是折了,能医好的,不会瘸。”

  “可是好痛好痛好痛!!痛死人了!!”

  “……”寒水默默忍着她在背上肆虐——跳的时候就跳那么勇,现在又怕疼了?

  丝丝直折腾得没力气了,才趴回他背上哼哼唧唧,“这个死白莲,我跟他没完……”

  ……白莲?

  寒水虽然听得懂她在说谁,但是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名号?

  “公子没打算让你跳。”

  “什么!?”

  “他计划让你服毒假死混过去,没人想到你会跳下来……幸好公子为防万一让我守在崖下……”不然……这结果还真让人想想就发寒。

  丝丝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蹭地又抬起头来,“什么啊!我不跳成吗?万一我服毒假死君御清那个混蛋不算完再补我两刀子来个鞭尸,我不死也死了!”

  默……难道公子明知她没死还会让人鞭她的尸不成?

  寒水将丝丝安置在小筑养伤,左腿上夹了厚厚的夹板,除了在床上孵蛋,无论去哪里都只能由寒水背着。她想念电视,想念电脑,想念姿姿……呜……丫个死白莲怎么还不来看她!?

  她在床上呆了两天,笑无情才姗姗露面,在门外跟寒水没说得上两句话,便有一根拐杖横飞而来,丝丝愣是一条腿蹦跶着连丢带骂把他赶了出去。

  这世上笑无情不怕惹女子,也不怕惹小人,就只不想跟泼妇打交道。新月要撒泼……就让她撒够他再来好了。

  丝丝觉得自己一定已经被笑无情气疯了,人不来的时候,一天三遍的咒念念到他来,来了,又把人赶走了。这人也着实干脆得招人恨,还真就不来了!

  丝丝在床上沉寂了三个月,除了继续咒念笑无情,唯一的牵挂,就只有风无忌。

  三个月之期,她没有忘。

  风无忌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不会真的以为她死了吧?

  心中一阵抽紧,丝丝不敢想,倘若风无忌真的以为她死了,会怎么样?不会……他们如此默契,他不会看不懂她的暗示,他定然会相信她,相信三月之期。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去了,又能说什么?相见不如不见,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关着房门把自己闷了两天,也许就这么从此不再相见也是好的,可是她终于放心不下。她只想看看他,确定他没有事。

  “寒水……”

  端了饭进来的寒水抬起头,等着她说下去。

  “我……想去个地方……”她偷偷的看向寒水,见他略一思索,“知道了,我带你去。”

  丝丝的脸上立刻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寒水最通情达理的了!如今没有寒水,她这个小瘸子可是哪里都去不了的呢。

  第二十三回

  三月之期,丝丝从来都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的大意。

  她干吗不定下日子,只能在这里一等几天。无染寺这么大,错过了怎么办?人来人往的大白天寒水也不好总被着她引人注目,只能租了马车她坐在车里,守在四外的路上盯着来往之人搜寻。

  她等了三天,没有见到风无忌。也许,他正在路上。也许,他已经来了,也因为不知该到哪里见她而寻找,错身而过,她只要守住进寺的唯一道路,一定能等到他。然而三天又三天,早已远远超过了“三个月”,她依然没有等到。

  眼见今日的太阳也要落山,寒水在车外问:“要回客栈吗?”

  丝丝闷闷的轻轻点头,想起车外的寒水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马车缓缓的动起来,寒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催促过她应该回去,每天默默的陪着她等。她心里知道,寒水是应该回去的,他不若水谢里的其他人,他是贴身跟随笑无情的,虽然坠崖时受了些震伤可以休息一段时日,但伤早已痊愈,他早该回去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默默陪着她等。

  已经过了这么些天,风无忌依然没有出现,他应该是不回来了吧……

  也许,他已经吃了[忘情],不会再想见她。

  “寒水……”她隔着帘子对他说,“明天……再等一天,最后一天。我们,就回去吧。”

  “嗯。”车外的寒水淡淡应了,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镇上,寒水扶了丝丝下车。为了不引人注目丝丝只做了寻常人家小姐的打扮,寒水则似一个保镖,但是这般亲近的扶着丝丝依然让人侧目。

  已经决定明日就走,丝丝变得越发沉默,闷闷的不曾吭声,进了房间便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夜辗转无眠。清晨时才缓缓睡去,这一睡便日上三竿。

  “寒水!寒水!”她喊了两声用力敲敲墙壁,寒水就在隔壁,听到声音立刻过来。

  “糟了,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快带我出门!”

  寒水帮着她一通忙乎,彼此相识多年也没什么避讳,整理妥当便匆忙出了门。

  寒水吩咐小二备好马车,自己扶着丝丝走出客栈,方要上车,他突然发现什么,拉过丝丝躲在马车后面。

  “寒水?出什么事?”

  寒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看向对面的酒馆。

  丝丝看过去,只见酒馆门口正有一个灰衣长身的削瘦男子正背对他们走进酒馆,那身形赫然就是风无忌!丝丝刚要开口喊他,被寒水一个眼神阻止,他摇摇头,丝丝便按乃住,跟随他返回客栈。

  丝丝相信寒水,他的细心和敏锐自来不是自己可以比的。

  寒水带着她返回楼上房间,从窗户观察着在对面酒馆落座的风无忌。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丝丝点点头看着寒水离开,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只能看着对面的风无忌,他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有些冷冷的,周身的气息冰冷而尖锐,有些像在冷家庄时遇到的他,却又有哪里不同……

  不多时,有几个地霸也走进酒馆,丝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一言不合,那几个地霸竟然想找风无忌的麻烦。风无忌一反常态,竟然当真与几个小人物杠上,寒着一张脸不多一句话,抽出长剑便扫了过去,没三两下几个地霸屁滚尿流的跑出了酒馆。

  丝丝略略蹙眉,的确有些反常,这不是风无忌的作风。他怎会这般招摇?而他的眼睛……当他提着长剑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那几个人落荒而逃,他的眼睛冷冷的一片死寂。回身时他的视线扫向对面的窗户,与丝丝瞬间对视,那种冰冷,让丝丝如堕冰窟。他若无其事的回到酒馆内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慢慢喝了起来,如同未曾看到丝丝。

  丝丝感到自己手指冰凉,一瞬间有些窒闷。那双眼睛,既不同于过去的锋利如刃,也不同于在清尊楼重逢时的清冷寂静。如今的冰冷,是从心底所散发的死寂——只一眼丝丝便明白,他已经服下[忘情]。

  没事的……她安慰着自己,她本来就希望他肯吃下[忘情]的,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她只是,突然间面对这个事实,有些不适应罢了。

  寒水已经推门进来,丝丝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寒水一点头,从窗户看着风无忌的身影回道:“我在附近问过,风无忌来这里已经几天了,每天都在镇上高调出现,招惹了不少人。”

  丝丝一怔,第一个念头是他来了这么久,却从未去无染寺找她?他不想见她么?既然不想见,为何还要在镇上逗留?这个念头转瞬既逝,她重新对于风无忌的举动疑惑起来。他这般做法,好像在故意引人注目?

  寒水看出丝丝的疑惑,继续道:“我在附近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人在跟踪风无忌。他显然也是知道的。”

  “是什么人?”

  “虽然都作了伪装,但看轻功心法,应是清尊楼的人。看来君御清也不相信你真的死了,还没有放弃搜捕你。”

  “你是说他派人跟踪风无忌想要来抓我?”

  寒水向窗外探了探,“看来是的。君御清应该已经看出跳崖那天你和风无忌之间有所交流……风无忌不上无染寺却留在这里这样大肆招摇,恐怕一来是若去见你必然让探子知道你的行踪,二来他也想确定你的平安,而他这般显眼,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也让你注意到跟踪的人,警告你尽快离开。”

  丝丝默然,为何到了今天,他还是如此为自己着想……

  她静静看着风无忌,见他忽然起身准备离去,蓦然惊觉——他要走了!

  他方才是看到了自己的,既然他这么多天逗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到她,确定她还活着,那么此时心愿已了,他定然会离开的!

  “寒水!”丝丝抓住寒水的衣袖,“带我去追他,好不好……”

  “你还要再见他么?”

  “……我,只想远远再看他一眼……我想送送他……”

  寒水看看她,略一点头,蹲下身来。丝丝伏在他背上,如今已经不便使用马车,他背着丝丝暗中追出了门,抄近路出了小镇。

  第二十四回

  寒水在镇外的山坡上放下丝丝,从这里能够看到官道上一匹马正在慢跑而来。马上的人,灰色的长衫被风吹得猎猎而起。

  丝丝远远的看,忽见他的前方冲出几匹马来,拦住了道路。

  丝丝见得其中两人是在酒馆那时见过的,竟是风无忌在镇上惹了的人咽不下这口气,召集了人手前来拦截。

  风无忌却是一个惊讶,一点表情也欠奉,冷冷的抽出剑,跨下的马丝毫未停,直冲而去。一时间风里血腥浓重,剑过之处几声哀号,其余的人便落荒而逃。

  他一勒马缰,马声嘶鸣,转身时如同灵犀一点,抬头向远处的山坡看去——丝丝纤细的身形在风里衣袂翩然,四目相接。他勒住马,静静对视片刻,丝丝从他的眼中依然看不到丝毫波动。

  她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在风里模糊而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了。

  风无忌略略分神,注意一下身后。

  丝丝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注意跟踪的人。

  他依然会去注意她的安全么……他的眼睛,明明是服过了[忘情]的眼,无波无澜,无欲无情。

  他要离开,从此相忘于江湖,不再相见。

  ——你要去哪儿?

  ——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此去,别过。

  一样的话语,同一个人,却有了不同的境意。无痛,无伤。

  风无忌收回视线一甩马鞭,向着远方行去。

  丝丝静静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记得,清尊楼重逢那一夜,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指尖,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分情孽。是情,便成孽。风吹得发丝飘动乱了视线,寒水站在她身后,不曾催促,只默默陪着她,直到她淡淡开口:“我们走吧。”

  寒水伏下身重新背起她,脚步平稳却缓慢,一步步缓缓而行。背上的人似乎吸了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直过了许久,才恢复原有的声音,肯开口说话。

  一步步,脚步缓缓,他们渐行渐远。

  “寒水……你说,缺月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她不会真的就这么当君御清的小老婆吧?”

  “……不会。”

  “那等她回来,我们三个一起聚一聚喝个酒……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喝酒过呢……”

  “……”

  “哎,谁都不许叫风残月来。”

  “……”

  “……寒水,有没有人说你这人很闷啊?”

  “……”

  “你倒是跟我说说话,你这性子,以后怎么讨老婆啊……哎,寒水你别不理我,我不说你了还不行么,你别学臭白莲小心眼儿么,哎,寒水,寒水……”

  “……”

  “你再不跟我说话我可要哭了……真要哭了……”

  “……”

  “呜……死寒水连你也欺负我……”

  “……”

  背上的声音越哭越响,终于伏在他身上放声痛哭,眼泪渐渐濡湿了后背的衣服。他依然一步步缓缓地走,背上的人为什么而哭,似乎已经没有深究的必要……

  又有什么关系……

  ……

  ……

  镜里花难折

  第一回

  红地草,血疾子,墨香……究竟是缺了什么啊!?

  一片浓浓的白雾在门口徘徊不散,屋里充斥着刺鼻药草味儿,随着锅里的蒸汽袅袅散发。屋里屋外,都是白茫茫混沌一片。

  “新月”就蹲在这片白色的混沌里,以她为中心药草铺了满地,抱着自己的头苦思不得。

  究竟有没有一种材料可以代替百日成霜?啊啊难道真的要她像东篱先生最初那样做的,用百日成霜来抵抗他体内淤结的毒吗?可是副作用……

  丝丝顶着一对黑眼圈从药草包围里站出来,自己都不记得在这里苦恼了多久,她有多久没吃饭睡觉了?

  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外,透过白雾依稀可见院子对面关闭的门……已经半年了,缺月还没有回来。想想过去缺月在的时候,她每次这样钻牛角尖闷在屋里研究毒药不出门,缺月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却每次都按时将饭菜放在门口。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腿都已经蹲麻了,思路却完全钻了死胡同,只能暂时放下,做点别的转移下思路。打开柜子,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柜子里存的千年紫须参已经用快完了。这不成,小九昏迷多年几乎不能进食只偶尔给他灌点流质食物,可全靠着千年的紫须参吊着他的命呢。

  她把剩下的参并上药材煮了水,只留下一片,喂给小九喝了,把剩的那一片也放进他嘴里。

  千年紫须参没了,她只能跟笑无情去要。但是他们最近正间歇性的闹着别扭呢,现在正是她坚决不搭理他的时候,怎么能由她开口去要?

  想了想,从桌上拿起毛笔,在小九脸上提笔写上:参已用完。四个大字,拍拍小九的脸颊,“乖,姐姐出门去找些吃的顺便溜达溜达,你等着你的混蛋小哥哥来哦。”然后就这么搁着出了门。

  反正残月那厮看到了留言自然会去要的,他们两个的关系除了还有一个小九来联系,基本已经升级为冤家,就算留了字条给他,他也不会看的。索性写到小九脸上,他不看也不成。回头残月自会气呼呼的给小九擦干净。

  几天来她总算踏出了自己的院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呼吸一下没有药味儿的空气。

  去厨房搜刮了点吃的,顺便牵走笑无情的御用超级甜点心一包,疲劳的时候吃甜食很有效哎。从厨房里转出来,却看见零散几个门人匆匆向笑无情那边跑去,他们一个个跑过丝丝面前,如同看不见这个魔女。

  ……出什么事了吗?

  丝丝也跟着过去看,在笑无情的院子外正看见锦地罗在往里走,一把拉住了,问:“锦地罗姐姐,这是怎么了?”

  锦地罗看见是新月,脸上却挤不出往日甜腻的笑容,看着丝丝略略犹豫,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早晚也会知道的……缺月回来了。”

  “她回来了?”丝丝一高兴,就忘记了自己还在和笑无情闹别扭,抬脚就要进院子,却被锦地罗拉住了。

  “你不能进。”

  “为什么?”

  锦地罗有几分为难,虽然新月进沧冥水榭已经很多年,有许多事情她却是未曾见过。“执行大刑的时候,非刑罚相关人员,不得入内。”

  丝丝一怔,“大刑?什么大刑!?对谁!?”

  “……缺月。”锦地罗手上暗暗用力,以防丝丝挣脱出去,“缺月任务失败,而且碎烟也不知被何人盗去,这两项在沧冥都是要受处的,尤其碎烟……”

  “受处?只是受处,为何要这么紧张?”丝丝地头看看锦地罗握住她的手,“……很重?”

  锦地罗默默点头,丝丝试着甩开她,向院子里走,“我去找笑无情!缺月为他做的事还少吗,不过这么点过错,至于要动刑吗!剑没了,我们再给他去找新的……”

  “新月你别去!”锦地罗不放手,“公子最近练功不顺,喜怒不定,正在发脾气,缺月是撞到了枪口上,就算你去了也没用,平白把你也扯进去!”

  “练功!他都已经强到变态了,还练什么功!他以为他更年期还是内分泌紊乱,还乱发脾气!我就要进去找他!”

  “新月!你听我的,公子以往对你都算纵容,可是这一次,情况真的不对,你不能去!”

  锦地罗在笑无情身边比其他人都久,她这样说,必然是看出情况不妥。可是丝丝心里念着缺月,担心不已。还是挣脱了她,冲进院中。

  这个院子即使她来过许多次,却未曾去过刑房,当她终于找到刑房,满室血腥气钻入鼻孔,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满地血泊,已不见了人。丝丝一时没有停住,踏进血泊中,暗红的血在脚下静静凝固,蓦然全身发冷。

  好多血……

  她一步步退出去,望着那大片的血迹发呆,突然转身向前厅跑去,留下一串血脚印。

  “笑无情!!”

  前厅里的笑无情转身看她,眉梢眼角都不见了往日懒懒的魅惑,尽是隐隐的烦躁。

  丝丝一顿,莫不是被她说中了?更年期?内分泌紊乱?……来那个了??……她要不要过两天再来……

  不成,人命关天的事儿,硬着头皮上吧。

  “缺月在哪里?”

  笑无情秀眉微蹙,“谁放你进来的?来人!把新月带出去!今天是谁守卫,拖下去重打!”

  他说完便转入内堂,多一句话也没容丝丝开口。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丝丝被两个门人架着,还在苦思冥想,拎出了肆月阁。

  第二回

  桂圆,当归,愁明子……还需要加点什么啊?

  一片浓浓的白雾在门口徘徊不散,屋里充斥着刺鼻药草味儿,随着锅里的蒸汽袅袅散发。屋里屋外,都是白茫茫混沌一片。

  “新月”再次蹲在这片白色的混沌里,以她为中心药草铺了满地,抱着自己的头苦思不得。她是知道怎么调理内分泌失调,怎么减轻更年期综合症……可是他到底是哪一种?有没有两种通治的药?万一是来那个怎么般?要来点活血的药吗??

  缺月~~你一定要顶住,我解决了笑无情的歇斯底里问题就想办法让他放你~~

  “新月。”锦地罗走进门来,用手在鼻子前挥了一下,依然挥不掉浓浓的药味。真奇怪新月每天都呆在这样的环境里,出门时身上怎么还能没有味道,改天得向她讨教一下用什么薰香……

  “锦地罗姐姐~”丝丝赶忙站起来,跨过一地药草,“缺月怎么样了?有她的消息没?”

  锦地罗略略犹豫,轻轻摇头不语。

  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然而即使锦地罗不说,也会有人多事的说个清楚——白雾里一抹暗红走近,站在门口,懒懒的冷笑一声,将一包紫须参丢给丝丝,脸色臭得吓人,看得出在笑无情那里也闹了个不愉快。

  他不愉快,自然就要别人一起不愉快,“你想知道缺月的情形?”

  “曼陀罗!”锦地罗警告的阻止他,风残月自然毫不理会。他妖艳颓然的脸庞依然美如荼糜,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丝丝却以半个[医者]的眼光敏锐的发觉他的一条手臂有些异样,隐在宽大的袖子下……

  “你受伤了?”丝丝脱口而出,她倒不是担心,但着实惊讶。风残月的武功她是知道的,虽然未必比寒水月强,但是他有寒水绝对没有的一点——自私。这一点上风残月和自己是一样的,在任何危险中,首先选择的是自保。所以风残月会受伤,她不太能够想象。

  风残月的脸色变得更差,他知道丝丝的想法,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愤恨不平,“你以为笑无情会平白就给了紫须参这么贵重的东西么?他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让你被他作死的利用?”沧冥水榭里只有风残月和新月会直呼笑无情的名字,然而不同于丝丝,残月叫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里压不住也根本不想掩饰的透出厌恶和愤恨。

  丝丝看看手上的那包沉甸甸的千年紫须参,她知道笑无情一直都在利用小九让残月为他办事,她知道,但从未细想过。

  风残月继续道:“你不是要知道缺月的情况?丢出去的时候,她大约还是有一口气的吧……不过全身筋脉尽断手脚被废,还上了大刑——这会儿恐怕尸骨已经凉了吧。”

  “你说什么!?”丝丝一震,转向锦地罗,“他说的是真的!?”

  锦地罗沉着脸色点点头,“这是沧冥的重刑,沧冥不会轻易处死门人,犯了大过的人……会被处刑后丢在荒郊野外,生死自理。倘若能活着,沧冥从此不再追究任何过错,虽然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丝丝已经听不清锦地罗在说什么,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在刑房看到的满地鲜血,筋脉尽断手脚被废……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刑,但是那样大量失血,如果不马上救治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那混蛋疯了吗!?”丝丝推开锦地罗便跑出去找笑无情理论,锦地罗担心的追过去,与残月擦身而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看到残月唇边冷冷的笑意。

  “笑无情你发了羊颠疯吗!?缺月她跟了你这么久……”一脚踹开房门,猛地看见里面的笑无情,坐在掀了一地狼藉的桌前,脸上的烦躁已不再压抑而显而易见。丝丝后半句话一下子咽在喉咙里。

  旁边有下人上来,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感到疑惑的不只是丝丝。笑无情以前也常常闹脾气掀桌子,但面上总是挂着一脸危险却又魅惑的笑容,一个月也就来那么几回。可是这两天,他几乎没露过笑脸,桌子一天三遍的掀,令得周围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感到不安。

  不笑的笑无情,连丝丝都感到陌生。

  她的直觉在警告她放弃理论,所以她直奔主题,“缺月被丢在哪里?”

  笑无情的视线冷冷扫过来,“做什么,你想去救她?莫不是要坏了水榭的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缺月跟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放她自生自灭?”

  隐隐似乎能够看到笑无情握了握拳,手背青筋浮动,丝丝感到情况不妙,然而最终他只是半眯了眼睛,咬牙对丝丝道:“你最好不要现在来惹我,免得跟缺月去作伴!到时候看你们谁救得了谁!”

  他站起身,一甩衣袖便走开了,丝丝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新月!”锦地罗此时也跟了过来,见丝丝一个人愣愣站着,抓了她的手拉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确定她没事,松了一口气。“新月,你和缺月一样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也关心她。但是如今她已经这个样子,不能连你也搭进去……”

  “锦地罗姐姐。”丝丝仍旧定定看着笑无情离去的方向,问道:“你可知道笑无情究竟在练什么功?”

  锦地罗一顿,脸色凝重起来,“……你也发觉了?”

  丝丝终于将视线移回来,看着锦地罗,锦地罗眉头微蹙,摇头道:“公子练的功未曾跟别人说过,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练得这么困难过,一直以来似乎没有什么难得倒他……我原只觉得公子情绪不稳,以为他只是因为难得遇到瓶颈而烦躁,但是倘若连你也这么觉得……”

  丝丝轻轻摇头,以笑无情的为人,倘若只是遇到瓶颈,只会更加挑起他的兴趣,怎会烦躁?那么果然……

  “他……果然是有走火入魔的先兆?

  第三回

  走火入魔……丝丝只是过去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她本来也不敢确定,如今锦地罗也这么觉得,同样也确定了她的感觉。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学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到了这个时候才真的束手无策。

  若是回一趟黑目山,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她正想着,忽听嘈杂声响,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有人闯入水榭!而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正是肆月阁!

  ——怎么可能?且不说有人找到水榭,就是找到了,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闯过三道门直奔笑无情所在的肆月阁!

  她抬步就向肆月阁跑去,刚闯入院中,就见满目鲜红……数个穿着沧冥水榭门人白衣的陌生脸孔依然破碎不堪的倒在地上,变成残缺的尸体,鲜血汩汩的流了满地。笑无情双目赤红,气息不稳,一把利剑在手,尚淌着血迹。有人想要上前去扶,他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个人返回屋里,紧紧关上门,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家具器具被震碎的声音——

  丝丝越发确定了她的怀疑,一眼看见同在院子里的寒水,急忙走过去,“寒水,你没在笑无情身边?”

  寒水沉着脸摇摇头,“公子不让任何人近身。”

  “包括你?”

  寒水点了点头,丝丝为难了,若是连寒水都不能靠近笑无情,就算她知道怎么帮笑无情也没用啊。寒水只沉默片刻便道:“公子既然不让人接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查出这几个刺客究竟是如何混入水榭,还有没有其他接应……公子暂时交给你照看,我去调查。”

  丝丝为难的看着紧闭的门……照看,好歹你也让我见见人才能‘看’啊。

  接连几天,竟不断有人闯入水榭,或明或暗,都为着刺杀笑无情而来。被门人发觉拦截的尚好,凡是到了笑无情面前的,无一不是死状凄惨。笑无情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被这些杀手搅得心烦意乱。

  丝丝突然想到[忘情],那虽是为了抑制虫眼而制的类,但具有类似镇定剂类功效,倘若提去几味药,或许对笑无情现在的状态可以有效。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好过什么也不做。

  她立刻配了药,可是该怎么给笑无情吃下去,又成了问题。她没办法跟他耍什么心眼,自己那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笑无情的眼睛,这种时候一旦惹怒了他,说不准把小命也搭进去。

  她犹豫片刻,直接推开笑无情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正在运功的笑无情压住了一瞬间想要出手的冲动,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出去。”

  丝丝将药托在掌心递过去,“你把药吃了,我就出去。”

  他终于又看了丝丝一眼,丝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大感荣幸,这些天来能够让他看上第二眼的人简直是神话。丝丝正准备为了他这令人感激涕零的一眼,补充一下:这个不会有害处,是用来帮他的。还没开口,笑无情已经拿过药丸吃了下去。

  ……说的也是,笑无情怎么会不知道丝丝不可能对他不利,那些说明不嫌多余么。

  “出去。”他再次开口。

  好,我走。丝丝不与他计较,将药囊里剩下的药方在桌上,“喂,这些要吃哦……两个时辰一颗,呃,你若嫌麻烦就三个时辰一颗好了……”被笑无情又冷冷看了一眼,丝丝立刻闭嘴收声转身出门。

  看了她三眼呐……是不是可以拿出去好好炫耀一番?

  虽然从房间里出来,她却不知道那些药效究竟怎么样,不敢走远,就在肆月阁的院子里晃来晃去,一直晃到晚上,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下,便有下人来传:“新月姑娘,公子传你去见他。”

  “呃?”丝丝以为是她配的药有什么问题,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套了衣服就跟着门人往肆月阁去。

  一到肆月阁,见笑无情站在前厅,寒水月竟然也在。她心里嘀咕,不是笑无情吃她配的药吃坏了肚子,要寒水拿下她吧……

  笑无情侧目看了她一眼,挥退引她前来的下人,只留丝丝寒水二人。丝丝从侧偷偷观察他的神情,看起来药应该是有效,笑无情仍旧微微蹙眉,但那些烦躁已经缓和许多。

  “我决定出一趟远门。”他突然道,丝丝一时转不过来,愣愣盯着他看。笑无情缓缓道:“这几天来的杀手是谁的人我心里有些线索,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正面应对,而对方也不是你们可以对抗的……我要暂时避开,对外只说我在闭关练功,水榭上下的事物都交给寒水月,新月随我一起出门。”

  “嗄?”丝丝依然愣愣的盯着笑无情,消化不了他所说的事情——他对付不了的人?虽然她也知道他指的是现在自己状态不佳不便应对,但是要让笑无情承认他对付不了……这个……

  笑无情看着她的样子微微蹙眉,忍着没有发作,丝丝立刻惊醒,她疯了不成?现在当然笑无情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容易她的药让他找回些理智,干吗非要再惹了他自己找麻烦。

  “是,是!”她点头如捣蒜。

  “那就马上回去收拾!今夜就上路!”

  好急哦……只是丝丝连抗议也不敢,笑无情本来就是他说什么别人就得照做,现在更变本加厉。寄人篱下哦……她摇头叹气,回去收拾行李,殊不知她背后的笑无情看着她那副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模样,恨得握了拳头险些追上去教训。

  第四回

  清晨里丝丝在没有药香的房间里醒来,没有药味,没有小九……她迷迷糊糊扫视一圈,才想起自己已经跟着笑无情出了远门。

  有多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跟在笑无情后面骑马没日没夜的跑了一天两夜,来到这里之后,找客栈要了房间,扑通一声就倒下呼呼大睡。她刚起身,就觉得忘记了点什么……今天清晨来到这里的时候……貌似……只要了一个房间……

  她的脑袋嘎嘎的四处转动,终于在房间的另一端发现笑无情的身影。

  这是个五星级大饭店两人间总统套房,屋子是两进的,宽敞得没话说。估计也是专门为那些随身有丫头小厮伺候的富贵子弟所设,里进的卧室高档舒适,外间还设有一张虽不精美倒也不差的雕花木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怎么就光知道睡觉了呢!

  换下身上那件被她压得皱巴巴的衣服,洗漱妥当又吩咐小二换水,备饭,一切打理妥当,才走进里进,准备叫笑无情起床。记得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他还在练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下的。

  她刚掀开帐子,床上的笑无情就蓦然张开眼,待看清是她,又蹙着眉头闭回眼去,缩进被子里躲开透进来的阳光。

  好好好……好可爱!!赚到了!!

  丝丝轻轻扯开被子,看着再次睡过去却依然皱着眉的小白莲,绝色啊绝色,她这可是第一次看见小白莲的睡脸,这趟也算是没有白跟着他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上两眼,感受到她视线的笑无情已经再次睁开眼,带着一丝不悦,冷冷道:“出去!”

  ……又来这句,不笑的白莲真的一点都不好。

  她应声“是”,又补充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起床。”说罢退到外室,不能就近,站在这里看两眼美人初醒图也不错。只是笑美人变成了冷美人……不好不好。她得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笑无情变回以前的笑无情。

  笑无情穿好衣服洗漱,吃过早餐,回到床上盘膝坐下,练起功来。丝丝透过雕花的隔断能够看到笑无情练功中紧蹙的双眉,面色微微潮红。如今他只是有些许走火入魔的前兆,还未真的出什么状况,万一……

  光是想想这些日子笑无情的反常,再想到万一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丝丝就忍不住打寒颤。左右她现在也帮不上忙,自己呆在一边儿捣鼓起随身携带的大包药材。

  清点一番,果然是出门走得太急,许多药并未带全。她伸头往内室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便揣上银子出门往药铺去了。

  一趟药铺逛下来,她又打起城外那座山的主意。毕竟药铺里有的只是寻常‘药’材,可没有‘毒’材卖。想着便在集市上买了个背篓,出城上了山。

  在山上晃晃悠悠的走,零星的采了些草药,偶然间瞥见一种黄绿色的小小花朵——她记得,来到这里之后是第二次见到这种花,俗称的“瞎眼花”。第一次……还是跟风无忌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曾经真的以为,那种小小的安心和幸福,可以很完美。

  苦笑一下,小心翼翼的采了些花,嫩嫩的黄绿色,指甲大小,花瓣却如同牡丹一般层层叠叠。她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这种花是不是真的有毒,qi书-奇书-齐书反正现在跟着笑无情出门,有的是时间,就研究一下好了。

  将草药放好,丝丝又晃晃悠悠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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