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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怜君中宵舞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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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引起了太强的觊觎。朕在一日,十四就本事护得住你;朕不在了,没人护得了你!朕把这道旨意给你,是让他能看在这道圣旨的份儿上,让你继续过平静逍遥的日子。”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康熙又说道:“朕也希望你,能体谅朕。劝住老八和十四,已经既成事实,再争无益。”我抽咽着不说话。康熙笑了,说道:“怎么了?你不知道谁是大位继承人?不要告诉朕,你没有拆开锦盒儿?朕之所以没有验看,就是不想治你的罪。对着你,朕很累。你真是不懂得体谅主子的心思!都是老八和十四把你宠坏了!他们也是你的主子,倒叫他们来猜你的心思,讨你的好儿?朕的阿哥太不争气了!”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抹着泪面向康熙跪下,说道:“萱儿叩谢皇上!皇上爱护十四阿哥,体谅萱儿,萱儿都铭记在心。可我虽然任性,虽然不懂事,却知晓不为人知之事。”康熙喘息着说道:“不要说了。朕不想听。朕给了你保老八的旨意,剩下的就看你们怎么做了。朕懂——顺天者悲。”叹息着没有说下去,我明白,下句是“逆天者亡”。可顺天又能不亡吗?

  康熙转而说道:“太祖、太宗皇帝血染沙场;世祖皇帝冲幼继位,饱受权臣之欺;朕这一生,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定蒙古,做了多少,才保着万代江山。朕首先是要守住祖宗江山。你懂也罢,不懂也罢,朕能为你们做得只有这些了。来人!”向进来的魏珠说道:“送十四福晋回府。”我一颤,泪又涌出来了。康熙笑道:“跪安吧!在朕改变主意之前,回到你的乌龟壳去吧。至少府里还有十四的人,外面还有老八的人!”我跪下来,向康熙叩首。这是我到大清王朝第一次诚心诚意地行此大礼。原来诀别是这样难!我又向康熙行六肃六跪之礼,康熙却止道:“不(过)年不朝(拜),很不必!”

  魏珠送我到门首,说道:“奴才还要回去侍候皇上,就送福晋到这儿了。”我点头道:“魏公公借一步说话。”魏珠面有难色,仍然躬身跟着我走到僻静之处。我肃然说道:“魏公公与九阿哥交情不一般?”魏珠一顿,不置可否,只说道:“福晋有话请吩咐。”我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阿哥们的人派出去了。按你的计划,是雍亲王先到了?”魏珠答道:“奴才遵旨行事。”我笑道:“如果在你面前是九阿哥,你该如何回复呢?”魏珠眉毛微微一挑,说道:“福晋不是九爷。”我递过袖中那卷银票,说道:“你就当成九爷的吩咐。阿哥们到了,先请廉郡王进去见驾。”魏珠只犹豫了片刻,便把银票收入袖中,说道:“皇上亲口吩咐奴才,有话对八阿哥说,各位爷先候着。四爷也请候着。”我颔首道:“皇上就是这样吩咐的。”

  我坐上车,方察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靠着车厢,我闭目回想这两天一夜的经历,恍然在梦中。一波波容不得我半分喘息。已经到了最最关键时刻了!我给了胤禩矫诏的机会,胤禩会把握这个机会吗?不,他一定会把握的。他是九龙夺嫡的领军人物。他会把这个机会把握到何方呢?不得而知。也许我又制造了世宗夺嫡的支线迷团!阻止胤禛成为世宗皇帝,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惟愿胤祯、胤禩能改变他们既定的命运。

  我下意识地去抚袖中的锦盒,立刻惊得我魂飞魄散。锦盒不见了!我明明记得放在袖中了!我慌乱地翻遍全身,只找到了满文的诏书和胤禩的“保命符”。怎么会不见了?我的袖子有个夹层,不可能掉落的!那么大的锦盒,掉地下也有声儿!即使我没听见,跟从的人也能拣起来禀报我啊!

  我急叫停车,命唤淡月过来。跟车的太监却回道:“淡月姑姑说福晋吩咐她留在畅春园传递消息。”我何曾吩咐过?蓦然间,我想起一种可能性,嘴唇跟着哆嗦起来!难道她是胤禛的人?我的指尖都在不停地发抖,声嘶力竭地喊道:“回去!回去!快回畅春园!”

  一路上我不停地催,直冲到畅春园门前,也不用小脚踏就跳下来,疾步要入园。园门领人护卫的拉锡却举手拦道:“皇上有旨,除了阿哥,任何人不得入园。”我喘息着说道:“我是十四福晋。”拉锡肃然道:“奴才认得福晋。皇上有旨。奴才遵旨办事。”我定了定神,说道:“好!我不进去。你让淡月出来。”拉锡略显讶然,说道:“福晋的侍女早就走了。才刚福晋的车出去没多久,那个丫头就坐车跟着出来。说福晋落下东西,因命她取了,还得快点赶上福晋的车。”我扶着胸口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拉锡说道:“与福晋去的方向一致,难道福晋没瞧见?”

  真是这样!我的脚底发软,摇摇晃晃地走到车前,扶着车厢阵阵眩晕。康熙五十年底,我和胤祯成婚,也就是那时,淡月跟随我。十年了!我竟然不知身边的亲信是四阿哥的人!我防着兰姑姑,因为她是良妃的人,也就是胤禩的人!我虽然疑心过碧云,到头来落入碧云的圈套。我不曾相信淡月,怎么也会出事?在古代不是忠心侍主吗?不是“士为知己者死”吗?为什么?十年啊!是什么能让她支撑十年,就等着这一刻呢?

  胤禛不是黑马!淡月从小时,就服侍紫萱,直到我占据着紫萱的身体,成为十四的妻子。这是多少年啊!他就算到这一步了!可怕!太可怕了!他如此早地准备了完善的计划,布置了如此完美的棋子,而且这枚棋子选择了最恰当的时机发挥了作用!他赢得当之无愧!我的泪涌了出来,按着胸口缓解那种不适。

  然而胸前那张纸却使我重新燃起希望。我还有满文的谕旨。胤禛只拿到了汉文的,按照现在的圣旨惯例,他公布的遗诏会受阿哥们质疑,尤其他能模仿康熙的字,更会引起阿哥们群起而攻,严重质疑他继位的合法性。这回官盐变成私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一百零八章 山陵崩(中)

  无奈,我在自我安慰与自我否定中,回到府里。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已经失去了皇祖母,现在我要失去皇阿玛,然后再失去……,我不敢再想了。

  兰姑姑一见我,赶上来搀扶,又问道:“福晋哪里不舒服了?传太医吧?”我无力地摇摇头。兰姑姑又倒了半盏茶,问道:“出事了吗?十四爷有事?”我的泪又扑扑蔌蔌地落下来。兰姑姑镇定地说道:“福晋先别急。有十四爷在,天大的事,都有法子解决。”可他不在,而且以后也未必在!我无力地说道:“我累了。让我静一静。你先下去休息吧。还有传话给管家,明儿一早把帐册拿来,我要细看。”兰姑姑答应着,又问道:“奴婢叫淡月在外面侍候着?”我苦笑道:“淡月走了。恐怕以后也见不着了,就像碧云一样。”兰姑姑变色了,蹙眉沉默了一会儿,躬身退下。而我一夜无眠。

  次日,管家早早拿了府里的帐册,我坐下细细盘点胤祯的身家,然后写出计划。这时,佳蕊扶着丫头,咳着走进来,问道:“妹妹忙什么呢?”我站起来,说道:“从弘暟和弘暐他们……,”话犹未完,佳蕊哭了起来。我烦躁地说道:“姐姐总哭也不是常法儿!孩子们不见了,我们接着找!若大个大将军王府,就靠你我二人支撑,都倒下了,还转不转了?”佳蕊哭道:“弘暟是我的心头肉儿!我没有你心硬,能不理不睬,当没这回事儿!还有闲心看帐本?都说畅春园出大事了,你才从那里回来,也不说一声儿,怎么着了?”我吼道:“完颜氏福晋,你不是担心你的阿哥吗?倒有心情关心国家大事!大清祖训妇寺干政者死!”佳蕊瞪大了眼睛,咳成一团。

  看佳蕊咳得头肿目胀,我有些愧悔。不干她的事,拿她撒什么气呢!我垂下头,说道:“对不起,姐姐!皇上说了好多话,对于我来说,这太沉重了。我一时间手足无措。等我镇定下来,再与姐姐详谈。现在,我只能找些事情做。姐姐请回吧。”佳蕊顿足,折身就走。不但没有扭转局面,反而使她误会更深了。

  我懊恼地坐下,继续看帐本。可满眼都是遗诏上的那些字——胤禛“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雍正拿到了汉文的圣旨,却没有拿到满文的圣旨,势必得伪造满文诏书。他可以伪造,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也伪造让我的胤祯继位的诏书。满汉俱全!可是我没有玉玺,如何做得了大事?伪造了玉玺,又如何送进畅春园?送进去又如何让人认同?我被历史误导了。早知道康熙会留下遗诏,就早做准备,何用像今时措手不及!

  我花了一整天时间,清理完帐目,然后在第二天一早传了李诚、常明、刘谙达和兰姑姑进来。李诚按照我的吩咐,带进了装满银票的包袱,然后当着众人打开。这场面好像树倒猢孙散!我轻轻一叹,说道:“不日就有大事发生。这府里也将出现不可预测之变。几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些话要交待一下,然后各自去办吧!”然后指着银票,说道:“我昨天核算了帐目和人口,李谙达带来的银票,用来不测之时遣散人员的安家费。标准么,太监两千两,男仆媳妇每人五百两,侍卫每人一千两,有家眷的再加五百两;另外按级别,每级再加二百两。由各位按管领的人口,各自领了去,等我或着完颜氏福晋吩咐,就按标准遣散家下人口。”李诚按我的话儿,早把银票打叠成五捆,分别摆在刘谙达、常明和兰姑姑面前和自己面前。另有一捆摆在我面前,我叫兰姑姑放到我日常装钱的匣子里。

  这时候,李诚才问道:“奴才以为遣散人口,就意味着大将王府有大变故。奴才斗胆问福晋一句,什么大事至于到这步田地?”我叹道:“只是为到那一步做准备。留下这一份钱,省得临期忙乱。大家在府里做了么久,还有些家生儿女,不早做准备,以致衣食无着,大将军王心里也过意不去。”兰姑姑和常明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保持沉默。也许他们在心里笃定胤祯会登基,就像胤祯自己一样,好像我是多此一举。我又何尝不奢望如此呢?历史记载得清清楚楚,何况使我备受打击的遗诏还在怀里。

  所有人退下后,常明单独来求见我,单刀直入地问道:“是大位之事有变?”我摇摇头。常明说道:“小姐信不过我,为何还要托付重任?”好多年他都没有叫我小姐了,如今是非常时刻了?我勉强答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我的原则。”常明生硬地答道:“小姐根本做不到。当年小姐怀疑碧云受人指使陷害八阿哥,如今小姐又在怀疑我。十四爷解我之困,救我于危难之间,小姐又待我恩重如山,‘以国士遇臣,自当以国士报之’。”我叹道:“常大哥,我不需要你做豫让,也不希望你做豫让。我只需要你保弘暐平安。”常明怔怔地望着我,说道:“小阿哥们失踪,是福晋为今日做的准备。”我疲惫地坐下,说道:“常大哥不要再问了。到时自有分晓。”

  十月十三,我拿着满文的遗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丧钟会在今日敲响,一代圣君从此殒落,九龙夺嫡最终定论,“三家分晋”至“始皇一统”,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一切都将划上句号。至于句号之后的“余音缠绵”,都是徒劳无益的挣扎。

  突然,外面响起号哭声。接着兰姑姑奔进来,哭着禀道:“皇上驾崩了!”我的心轰的一下。准备了十一年,又真正经历了这几日,我依旧心如刀绞。兰姑姑边拭泪,边道:“皇上遗命四阿哥继位。不是十四爷吗?怎么会……”哭得说不下去了。到底还是这样了!人敌不过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说道:“预备孝服孝幔,下窗扇,设灵堂。”兰姑姑错愕地看着我,此刻她心中一定转过无数个念头!但她只蹲了蹲身,就出去准备了。我换上孝服,来到正室。常明、李诚都眼圈红红的,那神情也混着惊愕与迷茫。安置府内人员的银票,也许就在他们袖中,他们不得不执行“防患未然”的计划了。

  我捻香对着畅春园六肃六跪,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了下来。皇阿玛走好!您的文治武功,是我们后世可望不可及,您的身后事,也是我们后世扼腕叹息的。手足相残,东陵被毁,尸骨无存,是否早在今日已注定。

  佳蕊披头散发哭着冲过来,玲玲和淑惠握着帕子嚎哭着跟在后面。到我跟前,佳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哭道:“皇上怎么没立十四爷?继位的怎么是四爷?你早就知道?皇上的旨意是什么?”我轻轻地扳开佳蕊的手,说道:“姐姐,大局已定。为臣子者,尽忠尽孝,做好本份吧。”佳蕊还想说,被我挡住了,说道:“姐姐,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祭奠追思大行皇帝。”佳蕊的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定定地看着我。我涩然道:“姐姐该往好处想。自古都没有并立两位皇后,不分大小的,既使虞舜大帝的娥皇女英也是娥皇在前,女英在后。如果爷登基,我们还得一争皇后之位。”佳蕊边哭边说道:“什么时候了?妹妹还有闲心说笑!这么多年自家姐妹了,该看淡的都看淡了,该看透都看透了。我情愿用皇后之位,换咱们家爷登基,也好过……”可能她悟道下面的话过头了,只抱着帕子呜咽。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畅春园传来更详细的消息。胤禛在康熙灵前即位,命胤祉、胤祺、胤禩、胤禟、胤礻我这些有威胁的兄弟都随驾回京,而康熙的梓宫由胤祥护送。护驾的当然是“舅舅”隆科多,还有未来的果毅亲王胤礼。

  圣驾和梓宫都未进京,德妃,不应该称之为皇太后,命我和佳蕊入宫。德妃也与往日大相径庭,向我哭道:“皇上好好的,怎么突然大行了?”我们流泪无言。哭了好一会儿,德妃又说道:“平日里皇上对十四夸奖有加,常说十四能扛起这大清的江山,登基的怎么会是老四?”佳蕊哭道:“我听见这个消息也像头上打了个焦雷。且不说大将军王功绩盖世,就说平日里皇上赏的、奖的、说的,真真怎么就变天了?”哭得喘作一团。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说道:“额娘,姐姐,这些话就不要说了。都已成定局。往日里四爷和十四爷心里就有疙瘩。额娘和姐姐再质疑,怕以后十四爷的日子……”德妃怒声说道:“怕什么,有我呢!就这一个弟弟,再不护着,也不能欺负到头上!何况这江山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准呢!”

  第一百零八章 山陵崩(下)

  佳蕊边拭泪边说道:“皇上和十四爷都是额娘亲生,谁继位不一样?”我很佩服佳蕊挑拨的能力!四四和十四在德妃那儿区别大了!当年在承乾宫,那个清冷的身影,凭吊慈和的母亲,后来胤祯大器地出现在我面前,硬生生地把我从胤禛身边夺出来。这些场景历历在目,而场景中的人物变得太多了。

  这时,太监奉谕来禀道:“皇上来向太后行礼,请在太后更衣。”德妃冷笑道:“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梦想所期。”我尴尬地低下头,向德妃使了个眼色。德妃不睬,继续说道:“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与我行礼,有何紧要,概免行礼!”太监吓得叩头退下。我劝道:“我不是劝额娘,但真是大事已定。四阿哥的脾气,与额娘如出一辙,开此先例,以后针尖对麦芒……”不等德妃说话,佳蕊先冷笑道:“妹妹对四爷的脾气倒了如指掌哟!当年在圆明园住着的时候,妹妹就该投怀送抱,这会子也有个贵人当了。”我气怔了。德妃斥道:“谁准你说这种淡话?还嫌不够乱?别的还没怎么着呢,十四的府里先乱起来了!”佳蕊委屈地说道:“大将军王府早乱了。前儿佟佳氏福晋就盘点家财,安排心腹人准备遣散人口了。”德妃盯着我问道:“有这回事?皇上还没有大行,你就……”我重重地一叹,说道:“皇上宣我去畅春园,交待了一些话,我就早做准备了。皇上有交待,不准告诉额娘……”

  我还想解释几句,就有内务府总管带着一票人来劝说,德妃耐着性子听了开头,然后回了两个字“退下”,接着是礼部官员,德妃干脆地说道:“此后宫重地,外官不得擅入。况宫规所定,后妃不得会见当朝官员。请回。”我悄悄地揉着额角,够胤禛头痛的。胤禛和胤祯非龙即虎,除了康熙的因素,德妃的遗传基因不可小觑。

  虽然打发走这两波人,德妃依旧怒气难平,白麻孝服下的身躯微微地抖动着,然后喝命道:“任谁来也不许传进来。”底下的人见皇太后震怒,自然不敢多言。可话犹未落,就听传报廉郡王求见。胤禩来了,德妃不好不见,但是做胤禛说客又让她很懊恼。是以胤禩进来时,她的面色冷冷的,问道:“八阿哥做什么?”胤禩面色青灰,嘴唇微微的裂开,倦然地说道:“奉皇上之命……”德妃立刻打断道:“不用说了。你退下。”胤禩躬身道:“臣告退。”德妃没想到胤禩答应得这么快,一时怔了。胤禩说道:“臣有话想单独和佟佳氏福晋谈,请太后恩准。”我低下头,说道:“不必了。皇上梓宫大事,轮不到一个女人多口。”胤禩压抑着情绪,说道:“这回听我一次。”德妃也说道:“既然八阿哥有话,你们到里面说去。在我这儿,萱儿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是不放心,既成事实,又徒劳地挣扎什么呢!

  我们进去,胤禩掩上门。我低声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做什么?”胤禩说道:“我不想你误会我。”我说道:“我没误会。一点也没误会。”胤禩只望着我,说道:“你就是误会了!你在想,我争不到大位,也不愿意十四弟得到。你一定在怨我!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到了畅春园,皇阿玛不醒人事。醒过来第一件事就宣我进去,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瞩意的大位继承人是四哥,命我尽心尽力地扶保四哥……”我不客气地说道:“你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出了大笔的银两,买通魏珠让皇上先见到你!为的是什么?我会指望你,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推举胤祯继位吗?你就不会把握那一个刻矫诏吗?你不会把自己推上帝位吗?我保的不是胤祯的帝位,而是你的性命!胤祯会一生平安,尽管一段时期他过得很难,可不管怎么说,他与四阿哥一母同胞的兄弟,再闹也有额娘那份情面。你呢?你是朝上声望最高的皇子,是他的政敌,也是他的情敌……”情敌二字脱口,我意识到自己过头了。

  胤禩只定定地望着我,突然把我抱入怀中。我正要反抗,颈间却凉凉的。他的英雄泪!他不像胤祯,他始终冷静,始终明彻!从我见到他第一天起,他都是一切了然在胸。他不曾大喜大悲,仿佛一切都沉在心底。如今他流泪了,他还不愿意我看到他的泪。我试图挣脱,胤禩略一用力,低低地说道:“就一会儿,一小会儿,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可上天赐予人的机会是不平等的,但是每个人总有机会,自己没有把握住,只能怨自己。我说得够多的了,也为他制造了足够的机会。为什么还会失败?我亦低声说道:“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他似乎受伤了,慢慢松开我,说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仰起头,对着他忧伤的眼睛,说道:“除了胤祯,我谁也不信!”他涩然地笑了,说道:“你很快会发现,连十四弟,你也不能相信。”我坚强地说道:“这个不劳廉亲王操心!”

  胤禩说道:“我是郡王!你还没有忘记揶揄我!”我冷笑道:“你拥立有功,等着新皇封赏功臣吧!由郡王荣升亲王,位列人臣之极,提前向你道贺了。”胤禩负手说道:“记得弘暐满月时,你问我为什么不退吗?”我恍然想起他说他不能退,退也会被翦除。他还起过兰陵王。那时,我满心想的是如何不把我的胤祯变成高长恭,然而今日竟然成他的谶语!

  我抬手掩住他的嘴,狠狠地说道:“不许胡说!皇上大行了!世宗皇帝登基了!你再走上那条路……,我……”我说不下去了,低头抹去泪,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我不是责怪你!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尽力了!人不可与命争!就像皇上给我传位遗诏,却被四阿哥的探子偷走了!我竟竟不知淡月是他的人!是我蠢!我总梦想能改变你们的命运,却不曾想过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胤禩轻轻携起我的手,说道:“不是你的错!”

  我抽咽了一会儿,到底气难平,仰头问道:“皇上既然宣你进去了,你出来非要按皇上的旨意办吗?你怎么不矫诏呢?皇上昏迷不醒,反正谁也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胤禩讶然地看着我,说道:“谁告诉你皇阿玛昏迷不醒?皇阿玛宣了四哥,”他顿了顿,无奈地说道:“宣了皇上进去,当面交待了很多话,后来皇阿玛又宣我们进去,当着我们说立皇上为嗣帝,话犹未完,却……”他也哽咽了。我立刻抓住,说道:“皇上没有把嗣帝是谁说清楚!你这是先入为主!”他叹息着说道:“九弟也是这般反应,立刻质疑!可是三哥坚决地支持皇上,隆科多持皇阿玛的金鈚大令,声言有皇阿玛的口谕,再有质疑皇上的,斩立决!我不能眼看着九弟出事!”我不死心地问道:“你的人马呢?”他苦笑道:“人马?傅尔善持皇阿玛的手谕坐镇丰台大营,步军巡捕五营在隆科多的手里,畅春园的禁卫唯皇阿玛马首是瞻,我那几百死士,不足以强攻畅春园!况且,皇阿玛不放心我,追随我的大臣,凡有兵权者尽解之。鄂大人出镇蒙古,不是授予兵权,而是解除皇阿玛身边的威胁。西北大军,看得动不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们有什么力量啊?”他说不下去了,苍凉的一叹。

  良久,我们都相对无言。就听扣门声,外面禀道:“皇上宣八爷见驾。”胤禩叹息着,说道:“萱儿,事已至此。不要为我担心了!我早该去了!无论如何,我会保你和十四弟一生平安幸福!我的小鱼儿,虽然你不会游到我身边,但我的心会随着你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我一震,忙道:“自保第一,其它靠后!你不要……”他的手指轻轻竖在我的唇,“嘘”了一声,淡淡地笑道:“有你这份心意,平生之愿遂矣。我走了。”我还想说话,他断然地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胤禩走后,德妃和佳蕊一直看着我,想等我自己坦白。胤禩那些话,我能说什么呢!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佳蕊先耐不住,问了起来,接着德妃也问,我咬定牙关就是不招。直到“救星”驾临。雍正皇帝亲自驾到,不用猜——来劝说德妃受礼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溜烟儿躲进暖阁里。佳蕊却坚强地陪在德妃身边,好像我太软弱!太不争气!

  德妃先开口道:“与我行礼,有何紧要!不必说了,梓宫大事要紧,皇上忙去吧!”胤禛却冷冷地说道:“朕不是来求额娘的!当年额娘无力抚养朕,今日不受礼也是应当的。”够狠!德妃变色了,指着胤禛却没有说出半句话。胤禛说道:“萱儿呢?让她出来见朕!”德妃缓过气来,亦冷冷地说道:“等你登基了,下旨宣召她吧!如今不能够!若你认我这个皇太后,就不要想着见她!”胤禛冷笑道:“朕当然得认妃母。皇阿玛登基之日,曾向孝惠章皇后和孝康章皇后行礼,如今孝懿皇后不在了,也该向妃母行礼。”德妃指着胤禛,说道:“好!好!很好!这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好种!你们既援引先帝所行大礼恳切求情,我亦无可如何了。早行礼,早离了我这儿!”

  第一百零九章 山雨来(上)

  胤禛都换上罩着孝服吉服,在一队官员的陪同下,至德妃跟前,行了大礼。胤禛走后,德妃和佳蕊对着哭了一场,也没有哭出个结果。

  康熙的梓宫按大殓的仪制停灵在乾清宫。先皇嫔妃领衔,之后是胤禛的福晋们,然后是各府的福晋和在朝的命妇每日齐集哭祭。德妃是皇太后,排位在最前,佟贵妃让位于后,再后面是宜妃,往下依序而跪。佳蕊不知晕过几次了,被抬下去救治。我跪在人丛中,黯然神伤。从最初的埋怨,到无奈,已转到现在的凄凉。我不知该表扬胤禩顺应潮流,还是该嘲笑他犹疑无能。总之,他由郡王升任亲王了,又是总理内阁大臣,之后就该等着胤禛向他挥第一刀。而我的胤祯已接到诏书,奉旨回京奔丧。

  德妃一直在无声地流泪,心心念念的儿子还在赶路,山河变色,国祚易主,尽管也是她的儿子,却心意难平。她以为胤禛继位来得不正,唯有我和胤禩知道,胤禛的的确确是“遗嘱继承人”。德妃的脾气执拗,非得她自己想明白才有用。我也劝也无益。

  怀中那道满文的奏纸,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胤禛即位只公布了汉文摘诏书,最后一句,与康熙给我的遗诏一模一样。前面的文采飞扬,贴补得天衣无缝。只不知为何,他没有出示康熙的遗诏,却另行委任大臣再写一份呢?他大可以拿来堵住悠悠众口,特别是对德妃,安慰的也罢,证明也罢,驳斥也罢,总算有个交待啊!一定是不敢拿出来!我忙中出错也有点好处!

  突然,福晋丛中发出轻轻地惊呼,紧接着窃窃私语起来。芷青带着一队人走过来,这本无奇怪之处,可是她身后紧跟着的那位有身孕的女子,却把牢牢地定住了。她!她竟然是碧云!我想再看得仔细些,碧云已走到我身边,柔声说道:“多年不见,格格一向可好?”是了!只有她在我成婚后一直叫我格格。我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芷青也过来,向我说道:“佟佳氏福晋不认得了吗?这是皇上在藩邸时的侧福晋,湖北巡抚年暇龄的女儿年氏。昨儿皇上谕命礼部,改元时册封年妹妹为贵妃。”我深深吸气。芷青又蹲下身,拉住我的手,在耳边轻声说道:“妹妹可以不当她是年暇龄的女儿,但她货真价实从开始就是四爷的人!哟!我说错了!是皇上的人!”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大笑,眼泪却滚了出来。我没有改写历史的任何一段!从我遇见碧云,根本就是胤禛的安排。在我身边,每一个都有来头!太子的人!胤禛的人!胤禩的人!根本从开始就是一个局,局中有局!芷青见目的已达到,款款地站起来,亲手搀扶着碧云。碧云十分逊谢,芷青肃然,说道:“妹妹身子不便,梓宫大事,姐姐自当要照顾好妹妹。”两人携手慢慢走过。

  德妃把我叫过来,怔怔地瞅着我,说道:“老四的那个女人,我怎么瞧着像你的丫头?”我的喉头像堵着棉花,说不出半句话,只扶着德妃的胳膊大哭起来。德妃拍着我的背,她的手都在抖,她一定也像我一样,充满了惊愕与恐慌。她显然记得,碧云是我从外面带回宫里的,而且经历过我逃婚的种种波折,竟然会是她儿子的一枚棋子!大位是一盘棋,博弈者的棋子发挥得作用愈大,才能收获得更多。

  坏消息接踵而至。胤祯从西宁回京的途中,命人行文奏事处,询问到京之后见雍正如何行礼。小孩子过家家呢?胤祯带到西北的书信上,我写明了变故。即便他不相信,也不会没有准备。这种发泄有何意义?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王,他是平定西北的不世功臣,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难道真得像胤禩说得那样?他过于自信了?既成事实,不能因势利导,就要为洪流所击溃。我忧心冲冲。

  胤祯到时,我们正在宫中哭祭。还是宜妃的太监张起用,冲过来禀告雪莹宜妃受责,我们才顺便知道的。宜妃因乘坐四人肩舆前往乾清宫,被胤禛叫过去痛斥了一顿。不但如此,还把抬肩舆的太监及跟随的太监悉数杖毙。这是借题发挥,打给胤禟看呢!然后就是胤祯昨天傍晚要进城,以关城门为由,被挡在城外,康熙在日,何人敢拦胤祯,更况且他如今是大将军王!胤祯一定火气冲天,今天压得一肚子的火大闹乾清宫就顺理成章了。我赶忙跑到前面,向德妃说明缘故。德妃带我到了正殿。那里鸦雀无声。德妃松了口气,我的心却提了起来。

  就见胤祯跪在康熙灵前,两眼肿得跟桃子似的。胤禛双手搀扶,胤祯却跪着不动。胤禛脸上已蓄满了怒意,胤祯还在同一个姿势僵持着。这时,拉锡上前拉住胤祯,让他赶紧对新皇帝行跪拜之礼。胤祯甩手咆哮道:“我本恭敬尽礼,这样下贱的奴才,也敢对我拉拉扯扯!若我有不是,请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没有不是处,请皇上将这奴才正法,以正国体!”

  拉锡是一等侍卫啊!平日里在康熙身边他们很熟悉的!胤祯没有理由这么对拉锡的!就算借故发彪,胤祯也不会这样累及无辜!我呆呆地看着胤祯,感觉有些不对!没来得及细想哪里不对,胤禛大怒,指着胤祯喝道:“咆哮灵堂,蔑视君王,不敬兄长!三罪并罚,容不得你!宣旨,革十四阿哥王爵……”

  德妃断喝道:“住口!这是你的亲弟弟!皇父归天才几日,你就无情无义地对待你的兄弟吗?”胤祯略带迷茫地看着德妃。德妃哭起来,抚着胤祯的脸,说道:“瘦成这个样子了?”德妃的手突然顿住了,怔怔地看着胤祯。

  当着许多阿哥、大臣的面,胤禛很下不来台,但康熙崇尚孝道,对嫡母礼敬有加,为群臣之典范,胤禛不能当众错了这规矩,便走过来,和缓地说道:“十四弟狂悖无礼,朕只略施薄惩,降他在固山贝子上行走。额娘不要担心。况且额娘连日来悲苦,心绪不佳,朕扶额娘回去歇息一回?”德妃冲着胤禛哼了一声,说道:“别假惺惺的了!上次行礼是先皇的规矩,我无可奈何。如今大行皇帝灵前,折辱兄弟,也是规矩?皇上连日忙着登基,辛苦了。有我的儿子陪我回去就行了!”

  德妃抬手拉起胤祯,回偏殿的暖阁。我跟在后面,胤祯却只怔怔地看了看我。没有一丝柔情与甜蜜。佳蕊哭着迎上来。胤祯不耐烦地摆摆手,命她退后。我看跟着进来的小顺子,却鼻观口,口观心!

  德妃呆呆地看着胤祯,说道:“先帝去了,没能见最后一面,额娘明白你的委屈。但你是统帅,凡事有分寸。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胤祯说道:“额娘教训得是。”德妃又上上下下地看胤祯,我也跟着看,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感觉上胤祯很颓唐,很消沉,不!更像是瑟缩,甚至有些胆怯!失去了那份指挥若定的气势,甚至于失去了那种睥睨一切的自信。登不上帝位,只是失去机缘,并等于否定他的功业,也不是否定他这个人哪!他怎么了?

  德妃命传点心进来,胤祯吃得狼吞虎咽。小顺子轻轻咳了一声,胤祯放慢速度。我终于明白德妃看胤祯的原因了。胤祯就与以前不一样了——了无神彩。我悄叫小顺子出来,问道:“爷怎么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小顺子脸都白了,支支吾吾不肯说。我低声斥道:“还不说实话?要我打得你皮开肉绽吗?”小顺子慌得说道:“福晋息怒,此地不宜说话,容奴才回府里细细禀报。”我勉强忍耐下来。

  胤禛派人来宣胤祯,该给康熙供茶纸。胤祯一言不发地走出去。隔了没多久,正殿内又闹起来。这回我们赶到的时候,雍正已命人将胤祯捆绑下狱了。德妃大哭了半日,胤禛只命把太后扶回去。胤禩领着众兄弟跪在胤禛面前苦苦哀求,胤禛拂袖而去。我也跟着德妃被赶回来了。史书上没有记载胤祯下狱!怎么别的都一样,就这个不一样呢?

  我命兰姑姑请胤禩过来,急问道:“因为什么事儿了?”胤禩说道:“十四弟不向皇上行礼,还当众斥责皇上借故革爵位。皇上早就……,唉!皇上忍让了第一回合,绝不会让第二回合!”我皱眉道:“他是抚远大将军啊!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胤禩苦笑道:“十四弟在我们兄弟中出了名的冲动……”我不客气地打断道:“那是从前的事了!当年我们在山西被废太子人马追杀时,他早已是一位冷静果决的大将军了!”胤禩沉默了。

  问胤禩没有结果,我又叫小顺子过来,问道:“你一直跟着爷的!怎么回事?还有你说回府细禀,火烧眉毛了,现在就说吧!”小顺子低着头,说道:“爷不让奴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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