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御宅屋 > 历史小说 > 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 > 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第18部分阅读

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第18部分阅读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

  其中还有为她挡下的刀伤。

  他不回答,只问:“你来做什么?”她的盛装昭示着布赫对她很好,看在他眼中只是刺痛。

  “我来看你。”

  “我如今有何好看的。”阿尔多自嘲一笑,“你看完了赶快走吧。”

  “阿尔多!”乌兰喊他的名字,声音大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空旷的石屋中隐有回声,嗡嗡作响。

  “阿尔多,我是j细。”她坦然相告。

  阿尔多目光倏然变冷,惊异瞪着她。许久,又黯淡下去,低头苦笑。

  “你恨我吗?”话出口,她后悔自己多此一问。

  然而他的回答却是,不恨。

  声音平静,脸色淡漠,他说:“是我自愿,我不恨也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给你挡刀。”

  乌兰眼眶瞬间湿润,泪光中,眼前这与她同床共枕几个月的男人,突然笑了。

  他从权倾天下到一无所有,已经看开了许多事,想明白了许多事。过去的暴戾鲁莽,现在想起只觉可笑。

  “你能在最后告诉我真相,就算待我不薄。死得明白,来世才能不再活得糊涂。多谢你来送我一程。”

  与温凉渊相比,他不够俊美。与布赫相比,他不够英武。他也不如他们年轻,他年纪已经不小,而且,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然而此刻他的笑容,却是无比轻松干净,是生命最后时刻的释然。

  ----------------------------------------

  今天五更结束。想加更,但太累了,力不从心。感谢亲们一路追文,明天见。来不及一一回复,但每条留言我都有仔细看,谢谢大家的爱。

  死别

  “阿尔多,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他想要死的明白,她就告诉他真相。她一直在骗他,此时若还不说实话,才是真正的残忍。

  阿尔多依旧笑着:“我爱过你。”

  乌兰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说,对不起。

  他说,无妨。

  他向她伸出手,她一步步走近,然后被他抱在怀中。

  他的力道一点点加重,曾经有过的许多次暧昧缠绵,都抵不上此时一个拥抱。

  石室的后壁突然发出诡异的轻响。

  本来光滑如镜的墙面,竟然缓缓裂开一道缝,越开越大,灯火通明的另一个房间展现在乌兰面前。

  布赫迈步走近,盯着拥抱的两人面若寒霜。

  阿尔多并不惊讶。那个屋子本来就是他修的,从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那里早晚会站着一个人,隐蔽着窥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在某个时刻现身走出。

  他看了布赫一眼,仍然抱着乌兰。

  “你爱她,你的大夫人岂非死不瞑目?”布赫阴冷的出声。

  乌兰睁大了眼睛。木扬错死了,果然死了。她早预感到她很难善终,可乍然听到,仍是心中难受,尤其是被布赫以这样诡异的面孔和声音说出来。

  布赫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这样阴鸷的表情?

  阿尔多却表情坦然,接过布赫的问话,却更像在自言自语:“她因我而死,我自会去阴间还她,阴间还不完还有下辈子,但这辈子,我什么都给不了她——她明白。”

  木扬错临死前的表情,让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她应该是不怨恨他了,否则怎会笑着在他跟前自刎。她的血流了他一身,身体在他怀中变冷,走得安详平静。

  乌兰开口问布赫:“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老规矩。”

  乌兰轻轻点头:“哦。”

  死别

  所谓老规矩,就是古达部落传下来的古老刑罚。犯了极重极重罪的人,将在一场盛大的巫司仪式上被献祭,全身全心的献祭——活着时身体扔进咒盆,被巫师豢养的万千毒虫噬咬,死了之后,灵魂被送往地狱最黑暗的角落。

  在古达人的眼中,阿尔多是害死两任酋长的凶手,所以他们将动用这已尘封百年的残酷刑罚,来祭慰死去阿达的在天之灵。

  “你害怕吗?”乌兰抬起头,认真问道。

  阿尔多微微苦笑,坦然相告:“还真有些怕。”

  “什么时候?”她又问布赫。

  她还在阿尔多怀中,布赫脸上一直阴沉,答道:“下月初一。”

  初一,朔月,最黑暗的晚上祭祀,让犯人的灵魂永不超生。

  下月初一,不就是后天?今日已是廿九。

  “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我替你完成。”

  阿尔多认真想了一想,叹道:“大概杀人太多,我这辈子没留下一儿半女,等我死了,每年求子节上替我烧个香,保佑我下辈子和木扬错生个儿子吧。”

  “好。”乌兰用力点头,“女儿节时,我也会给木扬错上香,祝她来世与你早日相遇。”

  两人专心说话,旁若无人。布赫忽地笑出声:“巫师不会让他有来世。”

  乌兰冷然侧目:“我会。”

  锋利短剑突然没入阿尔多心口。

  “我送你。”乌兰手握剑柄,仰起脸对他轻声说话。

  阿尔多脸上微微痉挛,瞬间被笑容掩盖。

  “多谢。”

  他紧紧抱着她,让那短剑插得更深。

  白色囚服上一道血迹缓缓向下蔓延,亦将乌兰大红长裙浸成绛红。

  死别

  布赫脸色难看到极点,跟乌兰同来的侍从快步上前,用力扯动两人。但阿尔多抱得那样紧,哪里扯的开。拉扯中短剑倾斜,血流的更快。

  乌兰听着阿尔多的呼吸一点点弱下去,直至寂静无声。他的拥抱逐渐无力,被侍从拉开。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侍从去探他鼻息,哆嗦着跟布赫禀告:“死了。”

  布赫嘴角冷然勾起,吩咐侍从:“你留在这里。”然后拽起乌兰走进石壁后面的房间。

  “你知道杀了刑祭的犯人,会怎样么?”他的眼睛像千年寒冰。

  “代其受刑,九族尽诛。”乌兰淡淡回答。

  布赫冷笑:“好!知道还敢这么做,你笃定我不会将你献祭?”

  “你若打算拿我献祭,将侍从留在那里做什么?”

  布赫眉心微动。她的机敏他早有领略,如今看来是越发精进了,竟能猜到他留侍从在那里当替罪羊的盘算。

  “可是——我也会改变主意。”他语气略有些凶狠,像是在吓她,也像是在劝自己。

  她却答的轻松:“那就请将我捉起来吧。但是我保证,祭祀开始前你就会看到我的尸体,到时,你再用谁来代替我献祭?我看不如用你自己,论起害死两个酋长,你比阿尔多功劳更大。”

  “你知道了些什么?”布赫若有所思。

  “我什么也不知道!”乌兰确实不晓得他都做了些什么,“但我会思考会推测——你有能力短时间内解决拓陀、金图两部,当日怎会没能力抵御阿尔多侵占古达,反而让他烧了主城杀了酋长?你在拓陀城中那许多眼线,有几个是这半年安插的,又有多少是早就布置好的?拓陀多年兵强马壮,怎么你一来打,许多将领一下都肯不抵抗,纷纷投降?”

  布赫表情莫测,双眸微眯:“那么,依你说?”

  死别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乌兰看着他缓缓摇头。只不过分别半年,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已经让她觉得远隔云端。半年前他是她寒冬中略感温暖的一簇火焰,如今,他是她暖夏烈日里瑟瑟发抖的一块寒冰。

  她的裙幅与双手,还沾着阿尔多浓稠的血,从温热到干涸,像一朵朵绛红的花。

  “布赫,我不想说,也不敢想,太多事想起来只觉阴森可怕。还记得当初古达城那些舞姬么?当日的陈敏之和郑仪光已经让我感到叵测忧虑,但她们和你比起来,真的一点也不算什么。那几个被害舞姬的血,与满天烽烟尸骨遍地的沙场比起来,也根本不算什么。”

  布赫听到此处,脸色反而轻松了许多,缓了语气问:“你在怕我?”乌兰不回答,他又问:“你为何要怕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可曾害过你?”

  星光之夜要助她逃离,荒野之中救她于狼口,他确实从未害过她,反而多次相救。可是——

  “我怕你,和你害不害我无关。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阴谋算计的人。”乌兰话不留情。

  布赫反而笑了:“成者为王败者寇,阴谋阳谋的分界只在胜败之间。更何况,你自己亦非单纯之人。阿尔多能有今天,难道与你无关么——比如我就要感谢你的兵防图。其实认真算起,你我是一样的人。”

  乌兰心念电闪。果然,被罕木和找出来的兵防图早被做了副本另存他处,婢女穿着它让人抓出来,只是泰格要陷害她的盘算。他拿了兵防图已经不再需要她,正好将计就计把她除掉。她用处是很大,但毕竟不是他们的人,缜密的泰格眼看胜利在望,绝不会留这种后患。

  当时阿尔多若要追查,她短时间根本想不到自己为谁所害,反而会努力保护泰格等人。就算保护不力,牵连出泰格卓佳之后,他们恐怕也是早就想好了退路。

  死别

  只不过,泰格当时怎会想到,他自作主张的举动会触怒布赫,以致引来杀身之祸。

  泰格死了,卓佳死了,大夫人死了,二夫人也要死了,还有阿尔多,她手刃了他。

  死了这么多人,战场上还有那么多正在腐烂的尸体,都是拜他所赐。

  他却在说,你我是一样的人?

  我如何会和你一样?乌兰轻轻摇头。

  历历往事清晰铺开,她的声音略显渺远:“还记得几年前么,你我在靖国初遇。那时候你说过的话,可还有印象?”

  不等他回答,她替他说:“你说过,他日我若为王,定倾毕生之力让天下安康。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却记的清清楚楚,并且因为这句话一直将你当做好人,甚至我在阿尔多身边做j细,无论你当时处于怎样的劣势,都希望你能早日扳回局面。只因我心中始终相信,你是个志向远大魄力惊人的英雄,你和阿尔多的暴戾不同,你心怀天下,可以让所有人不再奔波劳苦过上好日子。可事实是什么,是什么?”

  布赫打断她,提醒道:“我还曾经说过,要在四十岁之前实现愿望,如今尚剩十多年。”

  “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第一步。用无数人鲜血换来的,会是天下安康?”乌兰语带鄙夷。

  他目光犀利,语锋尖锐:“达到任何目的都要付出代价。你若不肯看到鲜血,当初为何要留在阿尔多身边做探子?你希望我扳回局面,那么,难道你当时没想过,我若要扳回局面必定会烽烟四起,会有人流血牺牲?只因你当时仇恨满怀,就忘记这一点了是吗?这样计较起来,我为天下安康让人流血,你却为的是仇恨,更残忍的那个,到底是谁?”

  看到她微微失神错愕,他追了一句:“任何所谓仁慈之心,都是自己未受到触犯时的假象。”

  这一番抢白,她明明觉得不对,但却无法反驳。

  生离

  还曾记得,布赫当初笑她进宫的愿望,问她是否想让南王夺了靖国皇帝的江山,她当时说,那可不必,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她不造这种孽。

  可到了后来,她要为自己和温凉渊报仇的时候,十分自然的想到了要将阿尔多基业毁灭,却未曾想过什么兵荒马乱的造孽之说。

  “任何所谓仁慈之心,都是自己未受到触犯前的假象。”

  他说的残忍,可她为何难以理直气壮对他说,你错了。

  想报家族仇恨的时候,她可以顾虑到百姓,为何后来就变了?难道,因为家族覆灭时她年纪尚小,终是没有切肤之痛么?到了真正受到侵犯的时候,她就把一切抛在一边,专注于自己的仇恨了?

  布赫一身轻甲坐在椅上,与她争执时身体微微前倾,此时见她沉默不语,反而轻松了下来,闲闲看着她,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乌兰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攥紧了拳头。

  阿尔多的血凝固在她手上,坚硬,粘稠。

  昔日的安国王还在隔壁冰冷的地上躺着,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远方杀戮过后的战场上,还有几千几万具同他一样的尸体,在烈日下腐烂,被乌鸦啄食。

  而造成这一切的布赫,还有她,却在这里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话题?

  “布赫,我累了,放我走吧。”乌兰的激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满身满心的疲惫。

  “你要去哪里?”

  “回靖国,回中原,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以为靖国很太平?”

  她当然知道靖国有多不太平,但她再也不想在这地方多留一刻。

  “我不会放你走,我说过,我要娶你。”布赫说的坦然,似乎这已是不容更改的事情。

  生离

  乌兰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娶她:“我也说过,我会以死相谢。”

  “那么,我会让温先生给你陪葬。”布赫不把她的的要挟放在眼里,“不能同生死同岤,他会相当愿意。”

  乌兰怒极,瞪着他质问:“你如何到了这般无耻的地步!你不觉得,用其他男人的性命要挟女人嫁给你,是十分愚蠢可笑的事情吗?你以为这样的要挟,能得到幸福?”

  布赫态度明确得很,笑说:“日子长了,自然有幸福,你开始不也恨阿尔多?”

  “你和他怎会一样?”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布赫接口,“我能控制一切,他只能被控制——从开始的胜利到最后的败退,每一步都在我掌握之内。”

  乌兰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问道:“包括木扬错逃回金图?”

  布赫目露赞赏:“你发现了?不只让她逃脱,还包括让阿尔多逃出战场,流亡很久也不被捉,只是为了给他机会北上金图。甚至那场仗,本就是早就设好的圈套。所以说,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让阿尔多占领古达杀掉酋长,于是他有了进攻拓陀的理由。让阿尔多远上金图,又死了小酋长,于是他有了进攻金图的理由。

  当日一败涂地,不过是他展现给世人的假象。

  张开一张无比巨大的网,他在暗中默默收起,翻云覆手间,天下尽在掌握。

  “所以说,我不可能嫁你,你太可怕。”她沉默良久,颓然出声。

  布赫含着笑意看她:“你很聪明,但还不够智慧。待你明白这世上真理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我可怕了。”

  乌兰不以为然:“抱歉,你的所谓真理,我永远也明白不了。”

  生离

  “我对你有信心,也有耐心等待。”布赫指着通向隔壁的石墙,“现在你自己选,回到阿尔多身边,还是跟我走?”

  机关转动,另一面的墙壁上露出一人大小的出口,石阶蜿蜒而上,通向阳光明媚的天地。

  乌兰最后看一眼放着阿尔多尸身的囚室,转身向出口走去。

  他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消散了,情仇恩怨不过是天边浮云。

  ------------------------

  摄政王册妃的诏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王城来到拓陀。乌兰只觉刚刚离开阿尔多不久,鼻端还萦绕着鲜血的腥甜,手上还有残留的粘稠异感,那金灿灿明晃晃的诏书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将诏书抛在一边,轻蔑的态度让使者脸色发青。

  “我是安国王妃,阿尔多从没说过休掉我。”

  布赫将诏书拿起,固执递到她面前:“王城刚刚颁布安国王十大罪状,你这王妃可愿意代他受罚?”

  乌兰直眉瞪着他,他嘴角含笑,胸有成竹。

  她默默接过诏书。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爱我?”乌兰问的认真。

  “是。”布赫答的郑重。

  她长吁口气,终于答应:“好,给我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待我给阿尔多守完孝,就穿上你送的嫁衣。”

  他眼神变了几变,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同意。

  阿尔多对于她,什么时候从敌人变成了爱人?他想问,终于没问出口。也许她那一剑,刺进了阿尔多胸口,也刺进了自己的心里。但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她忘记旧的,接受新的。

  他已经让她走出了第一步,就有信心让她迈开第二第三步。

  只要他们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不必提,不需问。

  七七四十九天,于茫茫人生中实在是很短的时间。

  他等得起。

  生离

  然而他怎会想到,此生与她早晚相对的日子,也就只有这四十九天了。

  她说过她要离开,怎会轻易放弃。

  当许多天之后,他握着她一束青丝默默呆坐的时候,方才知道她的性子是如何倔强刚烈,不肯低头。

  而他竟太过疏忽大意,太过成竹在胸,以为掌控了千里河山的双手不会错失任何东西,包括感情。

  是他大错特错了。是他一直都没有明白,感情若流沙若细水,从来不可以强取豪夺,攥的越紧,失去的越快。

  他强硬留她在身边,以为长久的岁月和持续的温情会将她软化,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给他任何长久的机会。

  他只留住了一时,却永远输掉了一世。

  余在手边的,唯有这一束青丝,一缕残香。

  芳魂杳杳已无迹可寻,音容笑貌却常于梦中倏然出现。

  午夜梦回惊坐起,眼前只有永远捉不住的月光,笼罩四周,寂寞无声。

  她的黑棺是他亲手盖上的,檀香木,芬芳又清苦的气味。他一直记得最后时刻,窗外是明晃晃的夏日阳光,乌棺之内,她却将与黑暗永远为伴。

  现在她已经回到靖国了吧。睡在故乡的黄土中,春雨冬雪,日升月落,她是否感觉的到?

  或者,如那些汉人所言,她已经走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将此生一切俱已忘记,甚至也不记得他了?

  他给她的情与恨,终于没有一丝痕迹留在世上了吧。

  他是摄政王,掌握着南国七分疆土,千里河山任他驰骋纵横,可他握不住她的手,留不住她的情。

  最后一刻,他终于决定放开,将她交给温凉渊——这是她最后的请求,他不能再违逆。

  他也许强迫她太多了。

  生离

  她遗言要回故乡,并且拒绝他的护送——她该是恨透了他,连这最后相伴的机会都吝于给他,他许给她的山河疆土,在她眼中不若一抹鸩毒。

  她拖延的七七四十九天,原是毒药发作所需要的时间。她在这些日子里一天天委顿,一天天消耗着生命,他只道她为死者伤情伤身,未曾细想。直到她在他面前饮下最后一份药引,将一切款款道出,他才知她所说的以死相谢,原来句句非假。

  她说,这是她当日准备害阿尔多所用的百花毒,如今却用来杀自己。

  她说,原来因果报应,冥冥真自有天定。

  临去时她眼中的冷漠与不屑,久久在他脑海中萦绕,若蜂刺一样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温凉渊引着她的灵柩回靖国了,她终于彻底离开了他。

  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几年前那一次偶遇,在他心中留下了怎样不可磨灭的痕迹。

  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他为了阻止她作为贡品被送进南王都城,匆匆提早半年开始了他吞并南国的计划——因了这个提早,他没有布置周全,没有掌握足够的先机,直接导致最后不得不在北国施压下草草退兵。也因了这个提早,他疏忽大意中竟丢她在纷乱战火,让她被阿尔多所获,然后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他无法再与她细述离别后的痛苦,等待中的煎熬,也无法让她明白他的所求所图,他的用心良苦。

  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一切心事还有什么意义?

  从此以后,他只是双盛南国威名赫赫的摄政王,她只是幽幽地府平凡不过的小孤魂。

  乌兰,你与我的天长地久,竟是天人永隔。

  玉颜已随烽烟远,故国旧梦烟波乱。

  碧落与黄泉,殊途终离散。

  散后何足道,恩仇俱渺渺。

  伤情因情切,残月笼谢桥。

  ——《菩萨蛮》

  -----------------------------------------------

  今天更新到此结束,又是半夜十二点半。

  本打算月末结文,但最近情节竟越写越有爱,今晚还诗兴大发做了首诗,就是上面那个菩萨蛮。哦好吧,那是宋词不是诗o(╯□╰)o

  看看大纲,后面翻腾的情节,看起来还有好多万字的样子,泪奔了。。。。。

  流年

  进入西离国境的时候,已然是一片初秋景象。

  马车颠簸在乡间小路,空山鸟语,虫鸣瞅瞅,满坡红叶云蒸霞蔚,如夕阳边彤色烟云,亦如沙场上遍地鲜血。

  鲜血,一点点流淌,一点点消逝,团团染红素色衣襟。

  乌兰恍然想起阿尔多死前那一刻,满身满眼的红,灼伤双目。

  “山寺桃花始盛开,人间四月芳菲尽。”她喃喃吟道,无声笑了。

  温凉渊目光中满是担忧与疼惜,伸手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我们回中原了,虽不是你故土,终究是汉人地界,想开些,往前看吧。”

  山风穿过林子,隔着车帘透进来,送进瑟瑟秋意。乌兰脸色苍白,乍感凉风,打了一个寒战。她的手不由自主覆在小腹上,下意识感受那里的动静。虽然知道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总控制不住自己。

  自从几天前失去那个尚未成型的生命,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她就忍不住去抚摸小腹,好像觉得那个生命还在那里,也会觉得冷,觉得疼。

  未见人世的,胎死腹中的孩子。

  本该给予这孩子关怀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现在孩子不在了,她反而下意识疼惜起来,怎么想都觉可笑。

  温凉渊看到她的动作,了然却视而不见,只催促车夫快一点出山,去前面村落投宿。车夫将长鞭甩的啪啪作响,大声吆喝着老马向前跑,寂静的山路因而多了丝人气。

  “终究是我对不起他。”乌兰神思恍惚。

  温凉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静:“莫要自责。你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他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更何况,当初你并不知情。”

  “不,我知道!”乌兰猛然抬头,目光亮的吓人,“服毒半月时我已经知道了,可我……还是继续了下去。”

  流年

  温凉渊按住她因激动而颤抖的双肩,劝道:“那又怎样?服毒半月已足够害到胎儿,就算你生下来也

  是痴儿罢了,且多半活不过两三年,若真让他出世才是残忍。”

  这番道理,理智上似乎说得过去。可那是她身上生生落下的血肉,叫她怎样理智。

  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她太疏忽。身为医者竟然没察觉自己有孕,待到无意发现之时,已服用百花毒多日了。

  那是阿尔多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被她一点点毒杀。

  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生命。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自己对阿尔多情重还是恨重,但无论如何,她不该让他失掉孩子。

  “往日的事,就像我们走过的路一样,已经远在身后,又何必再想。”温凉渊低声宽慰,“你还要活下去,背负太多如何前行?”

  一路从双盛辗转入中原,他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子。

  为了逃离布赫,乌兰背着他私自服用百花散,以假死之计金蝉脱壳,终于得偿所愿。然而代价却是太大了,虽然她将辅料雀胆换了朱砂,降低毒性的同时,也将致命毒物变成假死药,但毒物毕竟是毒物,她的身子彻底受到伤害,很难恢复。

  他发现她服毒的时候,毒性早已入脏腑。她当时只是微笑:“以你我之力,活过来不难,身子总会恢复的,只要先逃过这劫。”

  他拗不过她,只好陪她演这场苦肉计。布赫那么精明,怎么都不肯相信她已死,召了许多医者前来查看,亏得那毒物机巧罕见,状若真死,骗过一众人。然而布赫却仍不肯接受事实,亲自守着她“尸身”三天三夜,这才知道无力回天,只好依照她遗言,将她灵柩放归故乡。

  然而这样一耽搁,更不利于她的恢复。

  流年

  毒物用的大胆,却是凶险至极,五日内若不能施针将其从假死中唤醒,便再无生还的可能。且五日之内,每晚一天,就少一分生机。

  布赫守着的三个日夜,只把温凉渊急的想死,若他再多守一两日,这一生乌兰也无机会再睁眼了。

  好容易说服布赫放手,温凉渊出城后,寻个僻静地方就给乌兰施唤醒之术。他针法与她相差不少,但这套救命的针术却是暗地演练无数次的,一针一针按顺序布下,细心拿捏力道,心早已提到嗓子眼,却要保持万分清醒和沉着,眼要准,手要稳,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致命,那种紧张和煎熬,是一向镇静的他平生未曾尝过的。待到她终于睁开眼睛醒来,他已紧张的快要晕掉。

  她活过来,身体却彻底垮了。

  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给自己诊脉,第一句话是:准备给我催死胎。

  彼时她身子和精神俱弱,胎死腹中却不能耽搁,境况稍有好转他就为她下了死胎。她更加虚弱,为了躲避布赫眼线又须早日离开双盛,一路劳顿,未曾好好休息过。

  温凉渊一路劝解照顾,她却一直恹恹。

  “还要活下去,活下去。”无意识重复着他的话,乌兰闭目睡去。停车投宿时仍然未醒,温凉渊直接将她抱下车送进卧房。

  他们一路上以夫妻名义行走,夜间为了照顾她,温凉渊与她同寝一室。他本要睡地上将床让给她,她却说:“别顾忌礼节了,地上凉。”在中间用被子做格挡,两人共卧一床。

  有时他夜间醒来,会坐起身借着月光看她。清秀眉眼间落寞的愁殇,熟睡中失了掩饰,尤为明显。

  流年

  白天行路时她或者一言不发,或者絮絮说起旧事没完没了。说童年,说少年,说她在古达和拓陀的过往,胡地一场雪一朵花可以让她说半天,说起人和事,却都是草草带过。

  她不愿提起阿尔多,更不愿提起布赫,还有那些死去的活着的男男女女,一个也不愿多说。

  她絮絮时,温凉渊含笑听。她沉睡时,温凉渊低眉看。

  他在等。等她身子复原,精神好转,等时间将她心底血痕磨平。

  天高地阔,一生还长得很。

  时间如流水,记忆是水底河床。无论如何砾石遍地,最终都会被磨平。

  他准备了一生的时间送她,相信新的温情会治愈旧的伤痕。以前她所遇太凄凉,他也并不安定,好在两人有了明亮的前路。

  泥潭已出,幸福指日可待。

  他还记得她以前说过:我何尝不想放下。长天碧海,绿树红花,镇日埋头医术,有人可以爱,也被爱着,岁岁年年,安然恬适。

  她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安好岁月,不是就在不远的未来?

  “温凉渊。”她睡梦中忽然醒来,蓦地叫他的名字。

  他低声应着:“可是要喝水?”

  “不是。”她止住他要下床倒茶的举动,却又没了下句,只张大眼睛瞪着前方虚空。

  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静等她说话。

  “他来过了,他说不怪我。”这话说的没头没脑。

  他却听懂了。替她掩好被子,他笑说,所以,你就放下吧。

  “可我怎么知道,是他真的来过,还是我强迫自己以为他来过?”乌兰坐起来,声音如冰下流水,清澈却冷意渗人,“温凉渊,我这样子,能给你什么……大概什么也给不了。”

  流年

  微微愣怔之后,他答得冷静:“你不用给我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好好活着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是否能给,和你是否需要,这是两回事。”她一改近日浑噩,此时清醒得很,“以后我们如果在一起,你能给我许多,我却难以给予,这样的不平等会有长久幸福么?”

  温凉渊轻轻捉住她的双肩,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手掌的温度将她冰凉肌肤焐热:“不用害怕,一步一步走下去即可。至于我们以后会怎样,此时想来何益?如今我只是你旅途的同伴,朋友,郎中。”

  他的双眸清亮,夜色中亦是光彩流转,有莫名的安定力量。

  “你想了这许多日,暗自神伤,难道竟没有想明白,人生许多苦痛皆因背负过多,轻松放下有何不可?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他必须让她好好休息。

  乌兰仿佛在他的劝说下复又躺倒睡去,于是一宿无话,天明启程。

  两人一路行到西离国南方,这里气候温和,政局稳定,很利于调养,于是寻个小镇定居下来。

  第一个月,旅途中所染风寒治愈。

  第二个月,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第三个月,体内残留毒素已去七分。

  第四个月,行动已如常人。

  与身体的恢复相随的,是心底旧伤的慢慢愈合。温凉渊看得开,也看得准,往往能一针见血指点迷津,她的笑容从无到有,渐渐多起来。

  如果天有情,会乐见两人逐渐发展为情投意合,直至相濡以沫。

  只不过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叫做苍天无眼。眼既无,情何在。它大概看不到人间冷暖,世上才多了这许多悲欢离合。

  布赫安插各地的眼线,原来不只在双盛国内,连西离也有,而这次来换岗的人竟是见过乌兰的。

  于是一场追查铺天盖地展开。

  -------------------------------------

  今天五更结束。又进步了,半夜一点多o(╯□╰)o

  双眼朦胧意识也朦胧的跟亲们说晚安,感谢追文,我爱你们(~ o ~)~zz

  重归

  南方四季不分明,乌兰总觉得,自从搬到这里之后,院子里就一直开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朵。这一种谢了,那一种又活泼泼的开放,一轮接着一轮。

  在北地苦寒之中受过苦的人,格外珍惜温暖的气候。乌兰将大把精力花在照顾植株上面,看它们开得好,她沉闷已久的心也会愉悦起来。

  彼时她正在给几株曼陀罗浇水。

  曼陀罗有毒,但花朵却异常美丽。乌兰种的这几株开淡紫色的花,六芒星形状,花瓣边缘像少女裙裾一样妖冶展开。

  她的白衫陷在一丛绿叶中,晨光之下,素淡容颜被花朵晕染出淡紫的光芒。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乌兰没有回头,继续给几片叶子清理灰尘。一生那么长,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度过,一下一下慢慢给叶子擦拭尘土,她做的津津有味,专心致志。

  许久未听见脚步响,她轻轻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进门?”

  她以为是温凉渊出门归来。

  还是没有动静。

  是风吹开了门么?她终于停下手来,疑惑的回头去望。

  这一望,几乎惊飞了三魂七魄。

  层层叠叠的葛藤绕满竹篱,那一片绿意有铺天盖地的气势。

  绿色之中,木板门前,立着乌兰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布赫……”她难以置信。

  他的眸子依然那样暗沉,幽深,炯炯的望着她。

  他只说了五个字:我来带你走。

  说的轻松,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乌兰没有别的选择。

  乌兰的眉头皱起来,越皱越紧。

  “死都逃不过你么?莫非,这次真的要死了才行?”

  温凉渊在此时归来,手中提着集市上新买的花株。见到布赫,他的脸上写满震惊。

  布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转回到乌兰身上:“立刻起程吧。”

  院外有他的马车,外头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奢华,是他千里迢迢弄来专门接乌兰的。

  重归

  乌兰咬着嘴唇不动,温凉渊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花株放下,牵着她的手进屋,仿佛当布赫不存在。

  “王爷请回吧,若要相逼,只有一死谢王爷厚爱。”乌兰进屋瞬间立刻闭了房门。难道躲到哪里都逃不开布赫的天罗地网么?

  布赫看着紧闭的房门脸色不好,语气却故作轻松:“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不想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有人和你长得一模一

  电子书下载shubao2

  最新网址:www.shixu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