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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秘史(出书版)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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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会如何?她想若唐太宗活得够长,李泰能成为太子。终究有一天,她会放下李治,变成后宫众多嫔妃该有的模样。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抗拒地一颤,面色苍白,双手紧抓着门槛。不要,她不要变成韦妃那样!

  看着黑暗中一点橘色的亮光,坐在井沿的李宽,起身挂起浅浅的笑:“月。”

  柔柔的呼唤,那应当是深夜里等丈夫归来,妻子应该有的声音。偏偏他这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在面对玥月时除了柔情,还是柔情。就算明知性情固执的玥月难以忘情,他偏就甘愿如此守着她,等着她。

  “阿宽,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她紧握着手中宫灯,抑制自己寻求温暖依靠的冲动。

  “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他多希望她不来,那样他至少可以欺骗自己,她应该真正淡忘了李泰。

  玥月一怔,愧疚告诉自己不可以继续利用李宽的温柔。她耷拉着脑袋,盯着宫灯中摇曳的烛火,想着如何向李宽问好,出口时偏溜出另一句话:“你该随陛下一同去看望魏王。”

  “我怕你忧心,因此推脱肚子不适,晚点去。”他知她,就是因为太知她,所以不忍见她落泪。

  “你就不怕惹陛下生气,取消你暂住宫中的恩赐。”玥月绕开话题,努力驱赶脑海中李泰染血的身影。

  “他不会。”只因唐太宗是他的父皇,只因唐太宗觉得此生亏欠了他。倒是玥月那双仿若兔子般猩红的双瞳,微颤的身躯让他怜惜。他上前一步,盯着她眼中藏不住的担心,更加温柔笑道,“别怕。他不会有事。他是魏王,他的心还挂着江山。相信我,势力如日中天的他,除非刻意被刺,否则没人能伤他。”

  “你是说……”玥月长大嘴巴,凝结在瞳中的泪被惊吓回去。今晚的刺杀是李泰的阴谋?他故意伤害自己,然后……太可怕了。为了巩固地位,他固然故意伤害自己,倘若出现意外,那可就连命都没了。江山,对于他就真比命还重要吗?

  “月,这才是魏王的真面目。你要知道,他离江山越近,就离你越远。”盯着玥月手腕上的玉镯,李宽眉心深颦纠结。

  上元节若不是李泰的出现,此刻玥月应该早已成了他的妻。可李泰若是不出现,玥月也就不会出手对付太子,李泰也不会如此轻易得势。难道,上元节夜李泰的出现,也是他早布下的局?真的是那样,他就太可怕了……

  “呵,离他远点好。”这样未来他的失势,他的流放,他的死亡……她就不必挂心。历史想要怎么玩,就愉快地玩去!嗅着夜风中弥漫的紫藤花香气,她挂上一丝笑,“谢谢你,阿宽。我想今夜我可以安心大睡一觉,然后继续混迹我渺小的宫女。”

  “你,你真不考虑和我离开?”望着玉镯在烛火下散发的柔柔光芒,李宽忍不住再度载着渺小的希望询问。

  “考虑。但不是现在。”也许当历史改变,媚娘在后宫站稳脚跟,李泰成为太子,她适龄被放出宫……她能潇洒地学会放下,同李宽遨游天下。

  “我等你。”李宽上前半步,蹲下身子平视着玥月的水眸,许下永远不变的誓言。然后他不给她机会拒绝,含笑转身大步融入夜色。

  他无法阻止玥月爱上李泰,但他可以阻止玥月继续被李泰伤害。若被他知晓李泰从头到尾都是刻意利用玥月,那么他发誓……李泰此生甭想得到储君之位。温柔的眼瞳掠过一丝阴冷,载着满满的紫藤花香的夜风,仿佛色彩斑斓的毒蛇纠缠着宫中的每一个人。

  魏王泰被刺重伤,陛下怜惜,特命其搬至武德殿静养。与此同时,太子承乾抱恙,借口拒上朝。

  两件事连在一起,难免不让人想起第三件事——魏王遇刺。太子心胸狭隘,难免不会因为妒忌魏王受宠,而派遣刺客向魏王痛下毒手。

  短短一个月,唐太宗开始毫无顾忌地重用魏王党羽,趁太子拒上朝刻意压制太子党羽。一时,唐太宗将废太子、转立魏王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太子旧部开始倒戈投靠魏王。

  不过,众臣中亦有例外。

  如:长孙无忌。他人问他看好谁,他只是笑称:太子承乾、魏王泰、晋王治皆为长孙皇后所生,对于外甥他自是一视同仁。

  又如:对李泰加开花销不满的谏议大夫褚遂良,他特意上疏进谏:“圣人尊嫡卑庶,谓之储君,故用物不会,与王共之,庶子不得为比,所以塞嫌萌,杜祸源。先王法制,本猪人情,知有国家者必有嫡庶,庶子虽爱,不得过嫡子。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私恩害公,祸志乱国。今魏王禀料过东宫,议者以为非是。昔汉窦太后爱梁王刘武,封四十余城。王筑苑三百里,治宫室,为复道,费财巨万,出警人跸,一不得意,遂发病死。宣帝亦娇淮南王,几至于败,辅以退让之臣,乃克免。今魏王新出阁,且当示以节俭,自可在后月加岁增。又宜择师傅,教以谦俭,勉以文学,就成德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也。”

  还有对李泰入住武德殿异常不满的魏征,毫不顾忌唐太宗颜面,直言:“魏王李泰作为陛下的爱子,欲安全之,则不当使居嫌疑之地。今武德殿在东宫之西,昔海陵王居住过的地方,议论的人都以为不可。虽时与事异,人之多言,尚或可畏。又王之心亦弗遑舍,愿罢之,成王以宠为惧之美。”

  面对大臣的谏言,唐太宗不禁思虑是否让李泰搬回延康坊住宅,但一看见李泰苍白的病容,慈父之心又不由泛滥。压着朝中非议之声,只道魏王痊愈后再议。

  唐太宗的偏爱,更加让承乾疯狂。他不禁称病拒出东宫,还公然将称心尸首埋于东宫后院,命人雕塑人像日夜焚香悼念。

  “殿下,门外有一宫女求见。”宫人望着一身白衣的太子,胆战心惊地禀报。

  “不见!”承乾抚摸着称心的白玉雕像,一行泪又掉了下来。在长孙皇后死后,世间唯一懂他的人走了,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她,她是韦贵妃身边的人。她说,一定要见殿下。”收了对方钱财,他不得不冒死上禀。

  “韦贵妃?”长孙皇后死后,唯有韦妃待他最好。众人落井下石之际,她倒还惦记他。凭着往日的恩情,他倒没有推脱不见的借口,“叫她过来。”抹掉眼泪,他挥挥素袖。

  “奴婢,拜见殿下。”彩霞低着脑袋,特地柔顺行大礼。

  “起来吧!有什么事?”他不仅在韦贵妃身边常见到彩霞身影,喜欢妾不如偷的承乾,在韦贵妃的默许下,私下与彩霞在宫中有过多次偷欢。

  看着柔顺跪在他面前的彩霞,若是平日他不免会调戏一番。可想到称心的死,想到自己暗淡的未来,什么心情也没了,只想着快点将眼前人打发走。

  “今日天色好,韦贵妃特命奴婢前来请殿下前往一叙。”彩霞缓缓抬头,一双媚眼挑逗着承乾。

  “没心情。”承乾望着低沉的天色冷哼。这也叫好天气,莫非韦贵妃患了癔病?

  “奴婢斗胆替韦贵妃传话。”彩霞不再跪下,摇曳起身向承乾贴靠去,“莫非殿下忘却称心之死,失宠之辱?”

  “我待称心如妻。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承乾紧攥双拳,握得十指咯咯作响。

  “娘娘也是如此着想,因此才大胆请殿下前往一叙。”彩霞贴在承乾耳边呼气。

  承乾被挑逗得心如猫抓,他忍不住在彩霞臀上掐上一把:“你这个妖精。”随后,命宫人为他更衣,踏出东宫。

  “殿下,今日安好。”韦贵妃挑指理理两鬓金菊花钿,着一身大红金线苏绣襦裙,优雅席地端坐。

  “到了这田地,还能安好?”承乾讥讽冷笑,懒得与韦妃绕弯子。

  韦贵妃肩头一震,笑容宛如春水化开:“殿下喝茶。”丹蔻指一挥,两杯幽香的清茶被捧上来。

  看着杯中碧绿如茵的茶水,韦贵妃十指轻叩茶杯,放在鼻前幽幽嗅了一口茶香,氤氲香气涣散不凝,一丝一息,满载江南灵秀风味。韦贵妃含笑细啜一口,甘醇的茶香瞬间在口齿间蔓延开:“不愧为长兴顾渚山的紫笋茶,汤色清澈明亮。味道淡雅灵秀。饮之微苦而不涩,微甜儿不腻,喉韵回甘,齿颊留香。”

  废话真多!承乾没耐心如韦贵妃那样品茶,待茶水温热他端起杯子,仰头一饮将茶水而尽:“好是好,可惜毕竟只是一杯茶。”他也没心情与她绕弯子。

  “殿下这般饮法只怕尝不出茶中滋味。”韦贵妃缓缓摇头蹙眉,“其实,茶道如人道,唯有慢慢赏之,方可见其中滋味。殿下,就是太性急,未见其中真滋味,便一口饮尽。”

  “韦贵妃教训的是,只是茶水已饮尽,我想回头细品其中滋味已晚。”盯着杯子残留的茶渣,承乾顿时有些后悔近日的冲动。

  细想起来,从有人刻意拿称心之事抹黑他开始,他就陷入了对方的局。不过当初这个局并非死局,唐太宗曾可以放开生门。但他居然一时贪恋懵了脑袋,居然不知暂时将称心送走。

  而后,张玄素大骂称心,其实他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他许诺立刻送走称心,老实的张玄素不至于狂怒,他也不至于被人诬陷,让人以为是他派人殴打张玄素。

  再后来,他还是有机会。只要他向唐太宗说明情况,送走称心,谎称已杀称心。唐太宗念在父子情依然会留有情面,只怪盛怒之下的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丝毫不理会张玄素被殴。

  结果,他害得称心被乱棍打死。面对情人的死亡,他被愤怒逼向了悬崖边。杀李泰,建坟,塑像,不肯上朝……是他被人利用,自己关上生门,反而为李泰让出了储位。

  他错了!可现在才想起来又有何用?从师傅到属官早已对他绝望叛离。就算他依旧与汉王李元昌、扬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结成一派,可大势已去。

  “不迟。殿下喜欢,另饮一杯即可。”韦贵妃微微挑眉,制茶的宫人又为承乾奉上了一杯热茶。

  “多谢。”承乾接过茶杯,按照韦贵妃之前的饮茶方式,仔细品味杯中滋味。半晌抬头,笑语,“的确甘醇怡人。”

  “殿下喜欢就好。”韦贵妃放下手中茶杯,屏退宫人,又言,“此茶乃前兵部尚书侯君集所赠。”

  “侯君集?”侯君集虽因贪赃枉法被贬,但毕竟他是开国元勋,叱咤疆场半生,声望名位在朝中一直颇高。此刻,承乾失势,他需要的正是侯君集这般老将维他重振声威。

  “侯老将军托我向殿下询问些事。”韦贵妃取出一方丝绢,轻拭唇边茶迹,徐徐而言,“刘邦、项羽,何乃英雄?”

  “刘邦。”承乾颦眉微顿一下,双手安于膝上笑语。江山和美人,自然是江山重。

  “刘邦、韩信,孰重孰轻?”丝绢收入袖内,含烟眉勾着凤眼笑若牡丹。

  “刘邦因韩信得天下,后因失韩信而韦后专权,自是韩信重。”承乾揣摩着侯君集

  心思,恭谦作答。

  “呵呵。”承乾果然只是一时被声色蒙了眼,骨予里还是自幼聪明伶俐的太子。下颚微低,黑亮的瞳子转动,韦贵妃掩唇低笑,“那么,殿下可知流言为何流传得如此快?”她帮承乾成事,承乾也得替她思量。

  “内忧外患啊!”承乾长长叹气。内有李泰咄咄逼人,外有李君慕步步构陷。缺乏忧患的他能不败吗?

  “那殿下又可知,后宫有人在殿下身后推了一掌?”韦贵妃玩弄着腕间白玉镶金玉镯,如梦似烟般轻启朱唇淡语。

  “后宫?”承乾一震,竖直腰杆。

  “长安城传开之前,有人瞅见武才人那儿的宫人聚众私语,很快流言遍布后宫,传出宫外。”韦贵妃抓了几粒金盘中的瓜子儿拉开话题。

  “武才人?”记忆中他并未与武才人交恶,她为何害他?

  “一个小小才人岂敢为难殿下?只恐她身后的人……”韦贵妃嗑着瓜子儿,盯着冷汗簌簌的承乾抿嘴笑开。

  “多谢贵妃。”只怕她身后的人像韦贵妃一样,想争后宫第一,刻意向魏王泰示好!德妃、武才人,他记下了!

  依承乾小肚鸡肠的性格,他日得势能放过德妃和武才人吗?呵,德妃啊,可不能怪她心狠,谁叫她偏要扶持武才人这个祸水?

  韦贵妃维持盈盈淡笑:“差点忘了,侯老将军见殿下郁郁寡欢,特托我送信勉励殿下。”她从袖袋中取出一封蜡迹對口的书信递给承乾。她要承乾得势,她要成为太后,她要芸芸后宫第一把交椅。

  “多谢,韦贵妃。”承乾聚精会神盯着手中书信,颤抖拆开封迹。“好,好……”看着信中内容,精光一点点再度在他眼中汇集,“妙哉!”承乾拍腿站立,大步来到烛火前将此信焚尽,继而转向韦贵妃,“一切,果真如贵妃所言皆可重来。”

  “见殿下能重拾信心,我替长孙姐姐高兴啊!”韦贵妃揽袖起身,望着随风飘落宫殿角落的纸灰,露出七分笑意,“不知殿下有无兴趣继续听我唠叨?”

  内廷看似女人的 天下,实与外延毫无区分。她若能选择,必会挑选如日中天的魏王。只是,高傲的魏王一直不将她放在眼中。因此她只能继续将身价赌在太子身上。她同侯君集一样深信,承乾能将太子之位维持至今,并非因他是唐太宗第一个儿子那么简单。

  太子有着足以与魏王抗衡的聪慧,只是那份聪慧不小心遗失在称心身上。如今称心死了,比魏王多一份仇恨的承乾,必能豁出一切维持储君之位。

  她赌的就是太子身上那份狠绝!将落在地上的纸灰踩在脚底,韦贵妃笑意混着野心,毫不遮掩在眼中流转。

  “洗耳恭听。”韦贵妃不爱唠叨,只言有用之事。

  “有人道上元节时,宫女明月违规出宫私会魏王泰。节后,又有人见明月宫内私会李君幕。你说,这个狐媚胚子到底是魏王的人,还是与李君幕藕断丝连?”其实她的消息中还有一人——李宽。不过以防万一,她不能将全部赌注压在太子身上,与所有人树敌不是吗?

  “的确是狐媚胚子。”想到玥月那抹媚笑,他心如猫爪。

  “殿下可知武才人和晋王治的关系吗?听闻,他们交情匪浅。武才人能两次获宠与晋王治和魏王泰密不可分。”这些消息若还不能让承乾成功布局,那么她只能割舍承乾这堵靠山了。韦贵妃含笑望着窗外阴晦的天空,松开掌心,瓜子粒粒落回金盘,发出清脆的铿锵声。

  贞观十六年初夏,《秘记》一书如春后竹笋般,快速在陇西民间转抄流传。又恰逢太白星昼显天际,唐太宗忧之,连忙在两仪殿召太史令李淳风议之。李淳风望天掐指算了许久,行礼摇头复命:“太白星昼显,主杀伐之灾。”

  近臣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承乾更惊叹冒出:“《秘记》。”瞬间堂下鸦雀无声。

  唐太宗眉心蹙动,立刻想到李建成死前那句“弑兄者,必天罚!”难道箴言真要成真?看着殿下低头不语的众臣,唐太宗轻咳两声,挥挥衣袖,用一贯沉稳的声调下令择日祭天,以平民间恐慌。

  待众人退下后,他呼一口长气,忙命近侍找来《秘记》。那夜,他手捧《秘记》,眼盯书中“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回想当日玄武门之变,彻夜未眠。

  第二日,心神不定的唐太宗在早朝后,又密召李淳风至后宫,询问杀伐之灾是否会在“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上应验。

  李淳风只道是近日星象紊乱,难以按常理推算。唐太宗无奈,只能挥手命其退下。而后又心烦意乱地踱步到甘露殿外,仰望着庄严的鸱吻,思量着不祥的箴言。

  “弑兄者,必天罚!”“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就像警钟似的震得他全身犯疼。

  那个女主武王是谁?大唐的基业,应当千秋万世流传。怎能毁在女主武王的手中?他紧蹙眉头,思绪紊乱而饱含杀气。

  “父皇。”承乾见唐太宗孤身一人立于松树下,忙上前行礼。

  “乾儿!”看看承乾微跛的脚,拍拍他肩膀,“随我走走吧!”承乾最近收敛了许多,不仅捣毁称心的雕像,挖出称心的尸首焚烧,更负荆向唐太宗下跪忏悔。

  “诺。”承乾小心翼翼跟在唐太宗身边。苦肉计让唐太宗原谅了他,却依旧不能让唐太宗如往日那般亲密待他。

  面对太子之位朝夕不保的事实,他知不可坐以待毙。又知,不可再鲁莽。李泰会用计,他也会!

  李君慕害死称心,他要李君慕偿命:李泰借称心害他,他要借明月报复:武才人嚼他舌根难为他,他要让她彻底失宠……一箭三雕的计谋,就不信无法由此让他再获唐太亲信赖。

  垂柳依依,繁花似锦,水映碧空,俨然一幅春末夏初风景图。

  “武才人,近安?”漫步湖边的李治,见媚娘身影,不免加快步伐笑容相迎。

  “安好。”媚娘嫣然一笑,眉宇间泄着欣喜,“晋王,近安?。近日杂事繁多,他们已多日不见,未想今日相见,亲切之余,竟忽生几分惊喜。

  面对李治眸中浓厚的思念,媚娘心中一惊,忙低头掩饰心中慌乱.李治对她的厚意,她知晓;为避嫌应立刻离开,她亦知晓。可她的双腿偏生根似的,仅能望着他袍下的靴子,努力平复杂乱的思绪。

  “安好。”李治望着那份朝思暮想的如花容颜,原本如罄的嗓音竟有些嘶哑。她是父皇的女人,这辈子他们注定无缘。可他偏忍不住想她、念她。好些无人的夜里,他甚至天马行空胡想;若有朝一日他能称帝,他是否就可推翻礼教,得到媚娘呢?

  依稀听着李治口中长叹,她忍不住抿唇,划破彼此的寂静:“今日晋王,怎有如此雅兴在宫内游乐?”她不能给他希望,只因她是他名义上的庶母。

  “我入宫是来探望四个伤势是否痊愈。可没聊上几句,四哥突然有事,就将我仍在湖边了。”李治耸耸肩膀,尽量让厚重的爱慕变更为儿时的友谊。

  “咯咯。”媚娘掩嘴笑开,“没想到,仁孝的晋王也会被兄弟抛弃。”

  “呵。”面对轻松的氛围,李治笑呵呵反问,“不知武才人,为何又会有如此雅兴独自一人湖边漫步?”

  “本有小月陪我。可一个武德殿的宫人忽然出现,冲着小月嘀咕了两句.她便向我告假,慌张随那宫人走了。”媚娘无奈摇头苦笑。想到玥月快步离去的模样,她不由猜想究竟是何等的大事,让玥月离开得如此慌张?

  不对!她愕然抬头,迎上李治恍然大悟的模样,彼此异口同声道:“魏王泰,小月!”

  依李泰和明月此刻的身份,他们绝不可能私下约见彼此。一定是承乾设计两人相遇,然后企图重现称心事件。

  不过承乾算错了。李泰不是承乾,明月亦不是称心。他们的情爱没有承乾和称心那般激烈,亦没有承乾和称心那般离经叛道。

  但一切真如众人所料吗?倘若李泰对明月的情只为一时新鲜,为何有人冒明月名义相约,他立刻抛下他离开?

  还有,承乾失势一事,众人皆知是李泰布局,丝毫不知是明月发起,这又是为何?细想一下,并非明月做事小心未留把柄,而是李泰刻意拦在她身前,嚣张的势态显然是维护明月。

  哎!只怕李泰对明月情根深种啊!但李泰却不知,明月亦不知。“他们在何处?你可知否?”李治上前一步神色慌张。明月与媚娘亲如姐妹,李泰是他尊敬的四哥,他不能让承乾毁了他们。

  “小月没告诉我。”媚娘摇头。别人不知玥月对李泰的情,但她知。那份深藏心底的情,一旦激发只怕会狂如海啸,她不能让他人伤害玥月,更不能让人利用玥月。

  “对了,他们一定在那儿,一定在那儿!”井边!明月消失的地方;她与玥月相识的地方;玥月与李泰相遇的地方;玥月差点被承乾玷污的地方……媚娘紧蹙眉心,顾不上礼仪,一把抓起李治的手腕,提起裙摆向冷宫边的古井冲去。

  “父皇。”望着李治和媚娘离去的身影,承乾打望着冷着脸的唐太宗,小心翼翼替李治和媚娘辩解,“九弟和武才人,是儿时累下的情谊。”

  “哼。《礼记·曲礼》所记:男女不杂坐,不同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叔嫂不通问,诸母不漱裳。这些书武才人算白读了!”唐太宗横眉竖眼,拂袖走出凉亭。

  “他们,他们只是担心四弟。”承乾弯腰跟上,面目憨厚辩解。

  “担心什么?这后宫还有吃人猛兽不成?”唐太宗眉梢上扬,脑海猛显现“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八个大字,“你可知那个明月姓什么?”

  “好像,好像,好像与武才人同宗。”呵呵,一本《秘记》,一句“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恰巧能将三人捆束成一团,此不是天助他也,是什么?承乾心中暗笑,口头却皱眉诺诺回答。

  “这后宫没有洪水猛兽,只怕出了妲己!”商纣王因九尾狐妲己毁殷商,今有一个武才人,又有一个武宫女,而此二人皆同他喜爱的皇子关系匪浅……“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难道箴言指向的并非是女主武王称帝,而是女主媚

  惑君王?

  武才人和玥月昔日的聪慧,刹那在他脑海中化为妖媚。唐太宗轻握拳头,眼角一沉:“走!”

  “诺。”承乾低头应声,单薄的嘴角划出一道阴冷的弧。李泰,鹿死谁手刚开局!

  第十四章 情根种—一前生500次的田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紫藤花凋谢,缠绕树枝的魔蔓,却越发青翠,而树旁古井也因久未人至布满青苔。

  如果在李泰出现后依旧坚持跳井,她此刻是否已穿越回去,幸福地看电视和发呆?如果她安于命运,从未考虑反穿越,她是否能代替明月平淡过一生?……如果此刻她跳下去,等待她的是死亡,还是回家的路?

  “滴答!”她低头望着清幽的井水,一滴泪落在静若镜面的井水中,刹那划开一圈圈忧伤的涟漪。

  月儿!李泰立于百步处望着玥月。初遇时她一身狼狈,但那双眸子却偏如泉水般清澈,又如孤狼般刚毅。那一刻,他为她的桀骜不驯所吸引。后又因李淳风的箴言特意与之亲近,她身上那份洒脱宛如烟火映亮了他的眼。

  他愿意为她退让一步,让她成为他生命中仅轻于江山的女子。但她不要,亦是容不得他的退让。

  正如玥月所说,她要的是一份唯一而纯粹的爱。又如张亮所言,为君者心惦仅江山。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偏谁也无法向前。

  “月儿!”他本想在心中念叨,却不小心溢出声。

  “泰!”玥月惊然抬头,泪眼蒙蒙地盯着李泰,朱唇微启,颤抖许久,终吐出关切之言,“你可好?伤还疼吗?”

  虽然李宽告诉她,李泰被刺不过是李泰自己布下的局。可那即使是个局,伤的是李泰!若不见他,她可以欺骗自己毫不在意。若他不邀约她,她可以告诉自己与他毫不相干。

  可那些均是假设,见到他,看着他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你瘦了。”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滴落。

  告诫自己要远离她,但看着她不可抑止的泪,挂在脸上的伪装刹那剥落。李泰大步上前:“不哭。”他取出袖中丝帕,捧着她的脸蛋为她拭泪。

  曾经他也拿过这样的丝帕为她拭汗,此刻他又拿着同样的丝帕为她拭泪。不是约定再无相交吗?为何偏要如此纠缠?

  “泰!”她望着他眼中的温柔,泪水落得更加凶猛。

  “傻瓜,不哭。”面对她的泪,他手忙脚乱。他不想见她落泪,可他却老惹她落泪,“跟我走吧!我纳你为妾。”

  让他再固执一次吧!他相信自己不会成为承乾,玥月亦不是称心。他有能力像唐太宗那般保护自己想要的女人。

  妾?“泰,你不懂。”玥月用力摇头,打落李泰任性的大掌。他们之间看似只有一步,但这一步却又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是王爷,她是宫女:他是古人,她是现代人:他要江山,她要自由……那种为爱而舍弃一切,不过是小说中的故事。

  “我懂,我懂。我懂你心有我,你忘不掉我。月儿,不要再抗拒。妾与妻,不过一个称号而己。你何不想想你身虽为妾,我待你却如妻?”世间只有一个玥月,让他在她面前低头他认了。只要她与江山不相冲突,她要什么他都给。

  “泰。”她信他,可她不信天下。她不敢望向他执著的眸瞳,只能闭眼抽泣,“你能一辈子只要我一个女人吗?你能为了我顶撞陛下吗?倘若有朝一日,我与你的妻誓不两立,你能选择我吗?……”

  “我想——”他想有朝一日他可以坐拥天下,他不必再去在乎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泰,在其位谋其政。现实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而是你能或不能的问题。你不能为我让步,因为你不能没有权势。如果,我在你心中位置当真很重,当日我被太子欺负,你就不会视而不见,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她不敢睁眼,怕在他眼中看见绝望,“泰,你扪心自问,倘若有朝一日我成为第二个称心,你会不会犹豫杀掉我?”泪i止住了,心也越发清明。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再是妻与妾的身份。也不再是他是否爱她的疑惑。

  “我……”李泰一颤,不由后退半步,语气早无之前的坚定。

  “我知道结果的。”玥月牵唇苦笑,泪水顺着下颚滴落,“我更明白,我不过是你权欲背后的一道风景。李泰,你我都明白。我于你没有你想象中重要,你于我也是如此。为何会思念,为何会痛苦,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在李泰用自己身体为饵,诱承乾行刺他时,她就懂所有的东西对于他,皆没有江山重要。今日,他可以为了江山用命为赌注:他日,他亦可以为了江山舍弃她。

  皇宫是一个只可以有权,不能有爱的地方。她没有雄厚的家世,爱他也没到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地步。而他没有当初唐太宗那般的势力,爱她也没到霸王别姬的地步。

  与其为改变历史而算计,与其刚刚拥有便被抛弃,与其在未来独自落泪……不如尚未拥有就放手,这样至少他会觉得他是爱她,只怪彼此生不逢时,生不对门。

  “月儿。”她比他冷静,就算他心仪于她,可这辈子除了钱和权,他什么也不能给她。可笑的是,他珍惜她,因为她与其他向往权欲的女子不同。他无法拥有她,亦因她视权欲为粪土,而他无法保护清心寡欲的她。

  “睁开眼,再看我一次吧!”他紧握手中丝帕,为她擦去残留在眼角的泪。这一次,他会将她的音容烙入灵魂,然后再无相交,迈上一条没有她的路。

  点点脑袋,玥月紧咬双唇,颤抖地睁开眼瞳。刹那间,李泰眸中宛如朝阳的爱恋,刺痛了她含泪的眼,以为苦尽的泪再度涌出。

  “泰!”她不禁伸开双臂扑入他的怀中,额头磨蹭着他的胸膛。让她记住他的一切,让她再任性一次。然后,她会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宫女,冷眼面对大唐的起起伏伏,等待被放出宫的那日。

  李泰!她缓缓抬起头,凝望着他眉间的傲气,伸手抚平他眉心的八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他,她曾经想要放弃一切,成为真正的古代女子。

  “月儿。”他激动抓住她温暖的小手,低头噙住她冰凉的双唇。

  “泰。”长吻落幕,她唠叨着他的名字,依在他怀中轻喘,“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你生命中的第一,请回头找我。我会在原地等你!”她知道这是奢求,她知道他永远放不下皇位,但是她依旧忍不住开口,忍不住给自己一个继续在唐代生存的借口。

  “月儿——”他们之间,不缺乏机缘,偏缺乏许多倘若。他终其一生,放不开皇位,玥月心中的有朝一日,永远也不会实现。但他能圆她另一个心愿.他日称帝,他会给她,还有她最好的姐妹自由!

  “嘘——”她踮起脚,按住他欲开启的嘴。她不想在此刻,听见他的拒绝!

  “哼!”在玥月伸手搂抱李泰腰际那刻,陡然从大树后传来重重的冷哼声.

  “父,父皇。”面对从树后走出的唐太宗和承乾,李泰顿然一惊,慌乱放开搁在玥月脸上的手指,并大大地后退一步。

  如此隐蔽的地方,怎会被唐太宗发现?李泰目光迎向唐太宗身后眼中含笑的承乾,顿然明白一切皆是承乾的计谋。

  玥月的眼泪让他慌了神,他应该早知道,依玥月的性子,不会主动约他相见。该死!在见到玥月那刻,他就该先问明白。

  “奴婢,奴婢参见……不对,叩见陛下。”玥月双膝跪下,余光瞟向承乾,心中警铃大作,

  “树后的人,也出来吧!”唐太宗阴冷地盯着玥月。

  “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你生命中的第一,请回头找我。我会在原地等你!”“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女人重于江山,那就是第二个殷纣王,不也正应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预言?

  好一个明月,昔日觉得她聪慧伶俐,倒未察觉其狐媚性子:更未想到,她竟勾引未来天子,还企图将其迷得神魂颠倒。

  “父皇。”“陛下。”李治和媚娘低垂着脑袋,磨磨蹭蹭地从另一棵大树后走出。赶至此处时,他们见李泰和玥月互述情怀不忍打扰,只好藏于树后观其形而为之,怎奈唐太宗和承乾会尾随其后。

  “好一个武才人,好一个宫女武明月!”庸太宗拂袖大怒。

  “陛下,恕罪。”媚娘一愕,双脚一软,屏息跪下。虽不知唐太宗为何迁怒于她,但当龙颜大怒时认错总是没错的。

  玥月将身子压得更低,双眼紧盯着地上的野草并未应声。龙颜大怒仅因为她和李泰搂在一块吗?倘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不责备李泰?

  “宫女明月,你勾引皇子,秽乱宫廷该当何罪?还有你——武才人,纵容宫女秽乱后宫,又该当何罪?”唐太宗不待两人吭声,已转向承乾:“乾儿!命人将武才人和宫女明月,带回后宫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他不相信,女主武王会是一个女子!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为保大唐基业不会坏在女祸上,他不得不小心。

  “父皇。”李治焦急出生,意图为两人辩解。可溜到喉头的话语,偏在唐太宗冷目下溜回腹中。

  “父皇,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李泰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殊不知眸中的清愁泄漏了他的心事。

  风流韵事不断的唐太宗,能接纳寡妇成为自己的妃、能将自己弟媳接入宫中为妃的唐太宗,怎会介意自己的儿子对宫女产生感情?依常理推断,他应当道——要父皇将此女送入府内吗?

  不对,不对!心中警钟打响。唐太宗能对称心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此刻偏为难玥月甚至牵连武才人?所谓勾引皇子的背后,定有重要的缘由。

  李泰望着唐太宗盛怒的面容,看看唐太宗身后顺从的承乾。心中惊觉此事非同小可,偏又理不清其中缘由。

  “看来你伤势已痊愈。”唐太宗盯着李泰手中浸满眼泪的丝帕,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搬回廷康坊吧!”

  男人多情可以,但不能因情误事。且不提明月是否是箴言中“女主武王”,光凭明月告诉李泰“她在原地等他”,李泰从眼中无意闪过的一丝心动,他就不能让明月留在李泰身边。

  “是。”李泰不舍地偷望玥月一眼,幽幽吐出一口长气,低垂脑袋行礼。

  “还有你,稚奴。”唐太宗转向李治,低缓的声调不容拒绝,“你已逾弱冠,后宫还是少来为佳。”

  “父皇”李治仍欲再言,但迎上唐太宗犀利的眼眸,他畏惧地低头,“是。”

  “二十弱冠,三十而立。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是该多想想了。”唐太宗打量众人一番,长叹一声甩甩衣袖,大步离去。

  见唐太宗远去,承乾转向李泰,唇角似笑非笑道:“四弟,多有得罪了。”

  “不过是一宫人罢了。”李泰丝毫不看玥月,挑挑眉梢言语带笑。

  “四弟,真是无情啊!”神情言语间难知底细,承乾只能赔上笑脸,转向徐徐起

  身的媚娘和玥月:“两位小娘子,该走了。”

  “老?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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