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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秘史(出书版)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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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何解的过节。

  如此着急他太子犯错,拉太子下台,唯有玥月!玥月,相处近一年,他不得不承认她与深闺中的女子不同,她聪慧而明爽,只是她太着急而缺乏磨砺。

  更傻的是李宽和李君羡,他们皆为男儿身,又是朝廷重臣。多少年风云变幻方能应对自如,为何偏在这个事情上犯傻?玥月是女儿家看得不远,他们在她身边就不能多帮衬点,为她思虑远点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跟着她闹着犯傻?

  男宠称心!不重不轻的消息。李泰的眉心纠结成一团,衣袖下的手瑟瑟发抖。可引起朝廷内外对太子的非议,引起陛下的注意,引出未来天子的不洁……最终目的是让太子忙着正自身,陛下忘记调玥月进东宫。

  对的。表面看上去一切都是对的,陛下必然不容未来天子私生活如此糜烂,自然会处罚太子甚至废黜太子。

  只是,他们当真以为陛下对男宠称心一点都不知情,以为整个朝廷对男宠称心一点都不知情?

  一直窥视储君之位的他,能假装不知道。难道陛下就不能装,臣子们就不能装?陛下的心谁能看透?

  陛下不提,自然没人去讨这个没趣。就算有人去捅这个娄子,陛下面子挂不住——必暗杀称心,重罚太子。

  至于废黜太子,那依然是个未知数。但非议天家事,那可是杀头大罪!

  玥月啊,玥月!聪明如斯,何必去捅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还非要传得天下人皆知?李泰忍不住将密信握在掌心揉成一团。

  脑海不由浮现上元节离别夜。他曾有机会不让她陷入这般尴尬田地,只是他负了她,也剪断了她可能得到的幸福。他对不起她!欠债还钱理所应当。

  “秘密将所有关于太子不利的消息传出去,把责任全部推到称心身上。一定要注意把消息小心递给郑国公,再给李太史捎上一份。不,李太史那处,我亲自去。”他未深想,抹开深蹙的眉心,向跪在地上的黑衣密探道。

  “诺。”站在书房正中的黑衣人,眉梢不解动了动,口中依然坚定应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时候加入战局容易惹火上身。让人觉得一切流言皆出自魏王之口,反而对魏王夺储不利。他想出声提醒,可转念一想,多年来魏王定下的计划,何时出过差错?魏王心深似海,哪是他这个下人看得透的?

  “慢!”气愤的声音带着急喘迸出。

  “郑国公!”李泰一震。又是那个老匹夫!瞬间忘了本该有的笑意和礼节。

  “魏王,不可为了一个祸国妖孽,鲁莽行事啊!”张亮大步进屋,语重心长地劝解。

  玥月无倾国之貌,他又未为她放弃宏图大业,何来祸国?张亮乃两朝功臣,何需拿一个弱女子撒气?

  “郑国公,可别想岔了。我不过是在原本有的火上添上一把柴火。火是大了点,当够暖不是吗?”李泰勾唇露出一抹令人和颜悦色的柔笑。

  “就怕惹火焚身啊!”张亮摇头。称心的事情本来就是鸡肋,若真能当成柴火烧掉,太子能过得如此逍遥?

  可陛下老了,老到已不愿冒任何风险。太子在陛下心中虽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当年忙着南征北战未能照料好太子的愧疚已经玄武门之变在陛下心中留下的伤痕……让陛下对太子一忍再忍。

  毕竟在政务上,太子依旧是个聪明人不是吗?更何况,就算太子能力欠佳,他身边还有出色的辅佐之才。就算他和一帮老臣,恨不得明日就废黜太子立魏王,但时机未到不是吗?除了私生活不检点,他们尚未找出必须废黜太子的证据。

  “你认为我会让这把火焚烧自己?”太子不该招惹玥月!柔笑的眼中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尖锐的恨。

  报复太子,保护玥月……也许是直面太子的原因之一。但是玥月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就如同他可以保护玥月,但绝不会为了玥月放弃权欲。

  他没有为了一个女子而犯糊涂。只是知情的旁观者被一个女子蒙了眼!他比承乾出色,他比承乾更讨陛下喜欢,这是早被公认的事实……但谁想过他看似占尽优势,为何多年来太子大错小错不断,陛下却从未正面提及废储?

  反倒仔细一点尚可发现,随着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对太子党的启用却每况愈上。可见虽然承乾私生活上有万般不是,但鉴于玄武门之变,若非万不得已,陛下并不想废太子另立。

  不过陛下势力再大,大不过朝中众臣、天下黎民。既然安分几十年尚无法得到陛下垂青,他就必须用苍生之力逼陛下选择。

  而承乾偏爱娈童,便是最好的导火索。这一次,他不仅仅要让太子受到天下人唾弃,更要让太子仇恨生他养他的陛下……唯有恨,才能乱;唯有乱,才有天命,而他才能顺应天命取得太子之位。

  “此真乃魏王所思?”张亮炯炯有神的双瞳凝望着李泰染着淡笑的眸子,仿佛那刻他知晓李泰心中所有计谋。

  “本王不打无准备之战。”李泰抚弄衣袖站直身形,眼中的笑意宛如清潭中倒映的晨曦。

  “魏王!”激动的泪瞬间充盈双眼,张亮“扑通”直直跪下行大礼。那刻映着绚烂的太阳,李泰衣裳上的代表诸侯的黼,仿若变成天子专用的龙衮。

  三日后,太子与称心苟且之事,被孩童当成儿歌在长安城内唱响。第五日,恰逢灾星过天。李淳风密会陛下,朝中内外不禁将称心和灾星联系在一起。十日内,魏征多次上疏陛下,要求铲除妖孽。皇家的丑闻无法抗拒地成为长安城内公开的秘密。

  右庶子张玄素劝解承乾无效,不得不直接上疏陛下。其上疏中提及太子游猎无度、斗鸡走狗和在宫中模仿突厥列阵格斗等失德之事。同时他又深知圣意,对于太子外出嫖娼宿妓、私置男宠、怂恿下人外出偷抢等恶行,却一字不提。

  看罢这份上疏,唐太宗只知太子之事拖无再拖,将手中上疏用力扔在桌上,龙颜大怒将承乾招至宫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父子之情浓厚,唐太宗措辞虽严,但无严惩之意。无非是命他闭门思过,痛改前非。当然免不了一个重要隐喻——除称心。

  为保太子之位,承乾不得不忍一时之气,点头诺诺称道。在张玄素被提升为银青光禄大夫兼太子左庶子时,他不得不一面忍着将张玄素五马分尸的怒火,一面载着看似悔恨的泪花向张玄素认错。

  面对承乾对自己的低头和悔意,张玄素自是感动,连忙下跪将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恳求唐太宗不要过于严惩太子。

  看着承乾的眼泪,唐太宗不由想到早逝的长孙皇后,对儿子的宠溺之情不免浮上心头,随口骂了几句,便命令承乾回东宫反思。

  一回东宫,肌肤皓白如雪,目似满月,姿如琼玉的称心,着一袭白衣,宛如行云流水般迎上前,“殿下。”声朗如磐,调柔似柳。

  “宝贝。”承乾搂着柔若无骨的称心,贴腮偎面,瞬间忘了对唐太宗的许诺,忘了太子应尽的职责。

  “殿下。”又是一声轻呼,可眼中却挂上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心肝,怎么哭呢?”他的声音很柔,生怕吓坏了怀中的可人儿。

  “称心怕是无法继续伺候陛下了。”带泪的面容,仿若雨后梨花煞是惊艳妖娆,“不过称心有个不情之请。”称心从衣袖中取出镶满宝石的匕首递给承乾,“这是殿下与称心相遇时殿下所赐。称心记得殿下曾说过,称心是莲,殿下是泥。莲连着泥,注定不分开。能与殿下相聚,称心此生早无遗憾。事到如今称心谁也不怨,只求殿下用这把匕首成全称心最后的心愿——不要让他人肮脏的手玷污称心皓洁之躯。”

  称心依靠在承乾怀中,汪汪泪水浸湿了承乾的衣裳,也浸湿了承乾的心。他一生荒滛,好尽世间完美奇特之物,收集美人异宝无数。可无论美人再美,异宝再稀罕,只要得到后,无一件能留住他的目光十日以上。

  但当称心出现的时候一切破例了。他不但生得美,不但舞姿好,更重要的是唯有他懂他的心。

  称心是他的解语花,虽然东宫佳丽众多,称心也非他玩过的唯一娈童。但就如称心话中所言——莲连着泥,注定分不开。

  称心是他的宝贝,是他灵魂的一半。半日不见称心,他便寝食难安,更何况让他亲手杀死称心。

  “混蛋。”他抢过称心手中匕首,忿恨摔向墙角,冲着称心又吻又咬,“你是莲,我是泥,我怎么会去除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更何况,他日登基我还要立你为妃,光耀你的族人。”

  “殿下。”称心泪中含笑,红着眼像小白兔似的凝视着承乾。承乾是他命中的奇迹,他唯一的浮木,他能做的仅仅是顺从承乾,抓牢承乾。

  称心的笑让他看痴了,他不禁握着称心温若软玉的手:“为了他日为帝,只能委屈你了……”他靠在称心耳边,小声道出让称心在人前假装死亡,实则藏入东宫密室的计划。

  残留的泪因称心的咯咯甜笑,顺着他浓密的睫毛簌簌落下,他紧紧靠在承乾胸前娇艳如黄昏海棠。

  将称心藏入密室,承乾开始按照唐太宗的要求修身养性。不到半月余,成功让张玄素等太子师刮目相看。

  只是一切皆是表面现象,某日下学后张玄素离开东宫,才突然想起钱袋落在了东宫,匆忙折返正撞见承乾搂着称心卿卿我我。面对承乾的欺骗,盛怒之下张玄素破口大骂,威胁太子立刻除去妖孽称心,否则明日将再次上疏陛下。

  新仇旧恨顿时累积在一起,承乾怒火中烧,忍不住当众叫嚣定会让张玄素那个老匹夫不得好死。

  面对丝毫听不进他谏言的承乾,眼见暮色越浓宫门将闭,张玄素不得不捶胸顿足,又急又怕地匆匆离开皇宫,满心忧愁返回城南家中。

  就在他思量着如何劝解太子回归正道,如何才能不负陛下所托之时……忽然几道黑影一把把张玄素拽入黑胡同,瞬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幸亏恰逢有人路过看见此景,连忙联络住在附近的百姓前来救援。面对蜂拥而至的众多百姓,恶徒们吓得连忙扔下奄奄一息的张玄素,从胡同另一端番强而走。

  待张玄素醒来,耳边回响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子所言——定会让张玄素那个老匹夫不得好死。

  载着满身伤痛,回想着成为太子师后所经历的悲惨遭遇。他知道任凭自己如何忠心耿耿善待承乾,在承乾心中他已经是根刺。承乾会杀他!就算上次殴打,不是承乾所为,但当他登基称帝后,必然会杀他!

  张玄素忍着全身疼痛,暗下决心:他不想死,就必须反击。

  在唐太宗带着太医破例来探望他时,多番思量下张玄素满脸难色,泪流满面私下死谏。口中不提这次被殴,也不提太子失德,单拿江山社稷做文章,将进宫后经历的有失道德的事情上禀陛下,更添油加醋地将称心妖魔化。

  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只剩半条命的张玄素,想到承乾不杀称心,反为了称心差点将太子师殴打致死,唐太宗刹那间被气得全身哆嗦,面孔发青,他知道这一次再不亲手除去称心,再不给承乾一个严重的警告,自己归天之日便是大唐消亡之时。他略有所思地扶起张玄素,满脸愁云答应一日内,必定会给张玄素一个交代。

  回到宫中,唐太宗立刻密召李君羡,命李君羡立刻带百名禁卫军精英,直入东宫当着太子面,乱棍打死称心,处死纵容太子的一干人等。

  当夜,李君羡便领着英武的禁卫军直闯东宫。不知大祸临头的承乾,正卧在软榻上一边欣赏着胡舞,一边搂着称心缠绵。

  “大胆狂徒夜闯东宫,意欲为何!”承乾丝毫没想到唐太宗会在此刻发难,他端起太子架势一手搂着称心,一手指着李君羡呵斥。

  “殿下,得罪了!”李君羡向承乾恭敬行礼后,拔剑指着承乾身边的称心命令身后禁卫军,“把他给我拿下。”

  “殿下,救我。”面对蜂拥而至的禁卫军,称心来不及整理凌乱的衣裳,惊恐得像兔子似的搂着承乾的腰,留着眼泪紧紧靠着承乾的胸膛。

  “李将军,你携私器擅闯东宫已经是死罪,你还胆大妄为在我东宫拿人更是罪上加罪,还不退下!”承乾竖着眉,那双桃花眼威严而载满皇家贵气。

  “奉陛下密旨,清殿下身边秽物,以明殿下之心。殿下得罪了!”一个严厉的眼神,站在承乾身边的禁卫军立刻上前将承乾和称心分开。

  “奉陛下旨意,妖孽称心习妖术,迷惑太子心神,罪无可赦。行乱棍之法!”李君羡挥剑道。

  面对修罗般的李君羡,称心双腿发软,泪水模糊了双瞳,在被握棍的禁卫军推倒在地的那刻,他惊恐得全身僵硬,只能厉声嘶喊:“殿下,救我——!”

  怎奈,一直保他周全的承乾,被禁卫军禁锢在一旁动弹不得。“啪啪啪!”随着棍棍落下,艳红的鲜血快速染红了称心柔顺的白裙。

  “殿下,救我!”越来越弱的喊叫,宛如匕首般,一刀刀凌迟着承乾的心。

  “放开他!”他的宝贝,他的宝贝!面对那张临死依旧仰望着他的扭曲的泪容,承乾疯狂叫嚷,努力挣脱禁卫军的钳制,“我用殿下的身份命令你们,放开我。”宛如孤狼般的眼瞳,忿恨的盯着禁锢他的士兵,恨不得立刻将所有拆散他和称心的人五马分尸。

  承乾的目光让架着他的禁卫军战栗,但皇命大如天,他们如同雕塑般用力钳制着承乾,不让他有丝毫机会挣脱禁锢。

  “李君羡!你这个竖子小儿,我命令你立刻放了称心,否则今日称心所受我定会让你百倍相还。”屈辱和无奈撕咬着承乾,命令不成,他转而威胁站在称心身边面无表情、监督行刑的李君羡。

  “我来!”李君羡瞪了承乾一眼,承乾企图弓虽暴明月的画面瞬间蹦出脑海。隐藏在心海的怒火如雨后春笋般快速滋生,称心哭泣的容颜瞬间化为承乾的面孔,他快速接过属下递来的木棍,一下比一下狠地向称心身上招呼去,直到称心再也哭不出声,倒在血泊中。

  “称心。”看着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瞳,承乾疯狂用牙齿撕咬着身旁的禁卫军,用尽全身力气冲破禁锢,奔向躺在血泊中的称心,泪流满面地将身躯渐渐冷却的称心抱起,指天又哭又笑,诅咒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看着,称心记着,我也睁眼看着。今日我位居人下,无法阻拦悲剧的发生。他日鳄一朝得势,必定将称心今日所受之苦千倍还之!哈哈哈哈哈哈……”承乾的笑声如同鬼魅在夜空中缭绕飞旋,听得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了身冷汗,半天难以回神。

  有道是皇命难为,更何况今夜的皇命针对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看着太子比野狼还要阴毒的目光,他们不敢想象他日太子为帝,他们将面对怎样悲惨的下场。

  “奉陛下旨意,除妖孽称心后,再除东宫杂碎!”看着握剑颤抖、一脸愁容的禁卫军们,李君羡握着手中银晃晃的剑,一剑砍断了一旁燃烧的蜡烛,再次厉声命令。

  “诺!”李君羡沉稳的声响,击醒了陷入难测未来的禁卫军。“唰唰”手中长剑,整齐有力的被抽了出来,银光混着热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承乾私下苦心招募的宫奴斩了大半。

  听着东宫撕心裂肺的哭吼声,看着仿若见猫的老鼠般胡乱逃窜的宫人,李君羡退至紧闭的东宫大门前,一双如鹰的眸瞳紧锁着搂着称心一动不动的承乾。

  称心是妖物,却是迷住太子身心的妖物。闯入东宫那刻,他便知晓杀称心如灭太子。唯一的区别是称心能杀,太子不能杀。太子只要活着,就不会放弃为称心报仇。太子心胸狭隘,他不敢想象若太子知道,一切布局皆源于明月之手,太子将如何对待明月……

  一声长叹,李君羡的右手更紧地握住手中的剑,左手下意识地抓紧衣袖中玥月的半截断袖。明月!爱至深却难相守的明月,他不能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他不会让太子知道阴谋之源。太子要恨,就恨他吧!哪怕有朝一日真让他五马分尸,只要明月能一生平安,他余愿足矣!

  一串串宛如翩舞蝴蝶的紫藤花,在酱黑色的花架上安静绽放着柔媚的笑脸。暖风吹过,她晃动肢体仿若挂在阳光下的紫色铃铛,一遍又一遍地在向天空的云朵诉说着紫藤花下的故事。

  “呼——”从太极宫值班归来的玥月,看着风中摇摆的紫藤花,止住步伐出神幽叹。紫藤花又开了,她在大唐居然已待满一年。

  一年前,她在花下遇见了媚娘,她曾天真地认为在这里找到未来的女皇当靠山,她可以无忧无虑。其实,历史不过展现的是阳光下的历史,现实中的媚娘并不如历史中那般事事明算心中。

  然后是李宽,那个看似迂腐却温柔如水的男人。她曾以为她与他会在她回到现代前,在大唐碰撞出一段短暂的暧昧。可是她没能回去,而浅浅的暧昧也因为他的离去而消失。

  再后来是李泰。他的邪,他的狂,他满满的自信……在他们第一次在紫藤花下他取她发簪的那刻,似乎已经注定她对他的迷恋。不过迷恋是短暂的,时代的不同、身份的不同,似乎注定他们的恋情就像他们初遇时那般狼狈。

  “呵。”闭眼呼吸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花香,不禁想到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一年前初遇李宽时,她是何等的狂妄。可现在?心老得太快,情老得太快。有时她觉得,她已经不是那个时时盘算着如何反穿越的武玥月,而是为了生存不得不一次次斗法的武明月。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她苦笑两声抱着双臂颤抖着睁开了眼。一抹紫影如梦幻般出现在她眼中。

  “月儿。”李泰站在她十步之外轻呼。过去的几个月内,宫内宫外的局势瞬息万变,经过玥月的闹腾,他的野心在这场储位之争中再无遮掩。太子尚未被重罚的时候,他全身心设法斗垮太子。终于太子败了!败在他对称心真动了情。那刻仿若看见了自己,想到让自己一次次打破原则的玥月。

  当张亮问他:“若有朝一日,陛下让魏王除明月,魏王当如何?”

  他眼前出现了一片血红,承乾私藏称心的身影刹那间变成他私藏玥月的身影。那刻他全身发颤,盯着张亮无法回答。

  不可以啊!承乾为皇位努力了数十年,却败在一个男人手中。而他为了皇位比承乾多出了何止十倍的努力。

  以史为鉴,他不可成为另一个承乾。那晚他画了十余张玥月的画像,一口气又全部将它们烧毁。

  张亮说得对,明月并非是李淳风口中的福星,而是妖孽!他是魏王,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希望成为大唐未来天子的魏王。他不可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千秋大业。

  第二日开始,他全身心投入拉拢太子旧部的计划中。繁忙渐渐冲淡了玥月的身影,好多个午夜梦回时他甚至已记不清玥月的音容。

  不久《括地志》书成,张亮特地前来道贺,再次问及:“若有朝一日,陛下让魏王除明月,魏王当如何?”

  他想也不想,枉然微笑,紧握夜光杯:“杀。”

  张亮立刻跪下向他道贺,他将杯中西域葡萄酒一饮而尽,为再怎么想也记不清玥月的容貌朗朗大笑。他终于成为张亮心中的明主,不是吗?

  隔日,他带着撰写完工的《括地志》,进宫面圣。捧着颇具实用价值又可安邦定国的《括地志》,唐太宗龙颜大悦,不仅让几位宰辅大臣们传阅之后,交由秘阁珍藏,还降旨赏赐李泰锦缎万匹,也降旨对萧德言等编撰人员论功行赏。

  废承乾,立李泰!这种想法第一次挂在心头认真掂量。又过了几日,唐太宗亲到李泰延康坊住宅,赦免长安死罪,还免去了坊人一年的地租,又赏赐府僚布帛多少不等。离开的时候,唐太宗甚至亲昵拍着李泰的肩膀,笑着让他多到宫里走动。

  敏感时期,特别的荣宠让李泰身价倍涨,加上《括地志》的功劳,李泰一代贤王的名声不胫而走。

  万千荣宠于一身,连储君之位也近在咫尺。顺利而完美的一切,让他日日心情大快。只是不知为何,繁忙之余,他总觉得众人身后理当站着一个女子;晚宴歌舞升平之时,他总觉得身边应该依偎着一道如水身影;就连梦中,他也常被一串朗朗笑声惊得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在进宫面圣,无意看到紫藤花那刻,他不由改变步伐走向紫藤花深处。

  当那道陌生而熟悉的身影,跃现在眼前……他曾以为再见已不相识的身影,宛如巨涛将他吞噬。

  当她苦笑低哑吐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刻,人人称赞的成熟稳重的魏王,竟然像个疯子般差点忘却一切,冲上去将她拥入怀中。

  她是妖孽,的确是可怕的妖孽。可他偏偏忍不住被魅惑,每分别一次,那种疯狂的贪恋,就增加一分。他甚至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他也会像承乾那样,为了一个人儿不顾一切。

  “奴婢,见过魏王。”她低头不敢望他,压低身躯行着最卑微的宫礼,提醒两人的差距。

  他上前想要扶起她,可是嗅见她身上淡雅的清香那刻,他笃然止住身形。他不敢靠近她,他怕她身上那股“妖媚”的气息,吞噬他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

  江山美人!历史上得江山得美人的范例很多,却鲜见得美人得江山!他,李泰不会当一辈子魏王,便注定心中疯狂的情愫不能继续滋生,他们的相遇只能化作一段幻境记在梦中。

  “起来吧。”他收回想要扶起她,搂住她的双手,攥成拳负在身后。柔和而飘渺的声音,显示着他的高贵身份。

  “谢,魏王。”简单的几个字回答得陌生而揪心。他们终究归于平行线了吗?她以为此刻她会痛得忍不住泪花,可是起身那刻她却发现眼眶干涩得无一丝眼泪。

  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他有他的路要走,她有她的命要活。时代不同,身份不同,注定不相容。

  望着地上残落的紫藤花瓣,瞬间她如参禅般看透了一切,轻松而柔和的淡笑浮现在唇上。记得李泰曾说过,他最喜欢她的笑,那么的张扬而不做作。可惜此刻他看不见,因为他是王爷,她是宫女,她遇见他必须低头。

  “奴婢,先行告退。”以前她习惯地用现代人的观点去看古代的世界,因此她桀骜不驯猖狂地将所有人放在一条直线上。

  可是她错了!古代就是古代,无法改变世界,就必须适应世界。就算李泰不是王爷,他们尚不可能按照现代的规则在一起,更何况他是王爷而她不过是一个比蚂蚁还要卑微的宫女。

  她半低着脑袋,轻松迈开步伐与他擦肩而过。无法改变世界,她只能认命。不想死,她就只能用明月的身份活着,像蚂蚁般卑微挣扎。李泰,只能是存在于玥月心中的一场幻梦。而梦醒后,李泰依然是野心大于天的魏王,而她不过是通晓历史却无法改变历史的宫女。

  快步走到宫殿拐弯处,她望着天上云朵笑开。她笑得很美,就像随风飘动的紫藤花。这一次,她想她真的可以放下了。可不知是否因为阳光颇烈,一串她以为忘却的泪水,偏在此刻滴落。

  第十三章风云起

  ——风云不是落幕,而是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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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一身绫罗紫色袍衫,负手利于紫藤花架下,仰望着一串串婀娜含苞的花簇,眼角微微勾溢出一丝亮彩。

  紫藤映月!今日玥月站在紫藤花下淡雅的身影顿然跃现紫藤花丛。她的一颦一笑,占据着他的心魂。忘不掉,在近乎忘却的刹那,他才惊觉一切早已烙入身心。

  玥月!他缓缓抬手,掐下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如果她不要那么固执,有朝一日他待她必定会如陛下对待长孙皇后那般……她会成为李淳风言中的天女福星,也会是他今生最宠爱的妃子。

  可惜,她的固执日益凸显她对他重要性的同时,也让他为了江山不得不将她埋在心底。心疼吗?会的。就像此刻想到她想要把她掐死,又想紧紧将她搂住。后悔吗?无悔。从他认为唯有他成为皇帝,才能继续开拓父皇伟业的那日开始,江山早成为命中之重。

  为了它,别说是一个玥月,就算是十个他也能放手。拳头忍不住握紧,酸痛的滋味直窜胸膛,又激起一阵寒颤,十指再度松开……残败的花从指间缓缓滑落。

  别了。看着地上失去生命的残花,他勾唇轻笑。抬头看见明朗的圆月时,他又忍不住想起八月十五那夜,第一次从宴会偷溜的往事。

  “月儿!”遗忘的字眼从嗓子眼泄出瞬间,轻柔得让鼻尖发酸。

  忽然,花丛中亮起一道银光,犀利的光亮伴着浓浓的杀意直指胸膛。

  终于来了!李泰瞅着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利剑,清亮的眼眸中竟划过一丝笑意。身形毫不停歇,后退半步,又向左闪躲半寸。

  “抓刺客!”洪亮嗓音划破夜空的同时,锋利的剑锋刺入李泰的胸膛,绽放贵如牡丹的血色。

  顷刻,空无一人的后院,宛如潮水般涌来众多训练有素的侍卫,护卫李泰的同时剑锋齐齐指向刺客。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几十把剑同时向刺客胸膛招呼去,刺客难以置信地盯着人群中的李泰,双目突出倒在血泊中。

  “哼。”李泰咬牙冷哼一声,转向身边亲信低语命令,“召王妃,宣太医。”随后,他又留恋地望了一眼月下紫藤,猛嗅一口浅浅清香,倒在对方身上,安心闭上眼。

  “陛下,魏王被刺!”冒死觐见唐太宗的内侍监,在唐太宗面前“咚”跪下行礼,老泪纵横。

  “情况如何?”唐太宗顾不得着衣,皱眉焦急询问。

  “生死未卜。”内侍监低垂着脑袋,战栗回复。

  “咚咚!”正为唐太宗着衣的玥月,双肩一僵,脑袋轰隆乱成一团。怎么会?白天见他还精神抖擞,可晚上怎么会变成生死未卜?

  玥月脑海中不自觉跃现出李泰满身染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李泰,李泰!她在心中焦急呼唤,双唇害怕得直哆嗦。

  怎么会?难道历史真改变了?李泰是会死,可是不是现在啊!他还没斗垮太子,还没和李治争夺皇位,他怎么可能死掉?玥月呼吸紊乱,手指冰凉得不知道如何为唐太宗着衣。

  “你……”在唐太宗瞪着玥月的同时,站在一旁的媚娘,暗自掐了玥月一把。

  玥月一惊,抬头呆望着唐太宗,面颊的温度降至零度。幸得唐朝流行的白妆,在凸显肌肤雪白的同时,成功地为她遮盖脸上的苍白,她快速收敛慌乱的呼吸低下脑袋,悄悄与身边宫女换了位置,移向唐太宗身后。

  “快。”唐太宗狐疑地盯了玥月一眼,转向跪在地上的内侍监,询问李泰遇刺的具体情况。

  接到唐太宗命令后,参与着衣的宫女们屏住呼吸,心有灵犀地揽过玥月的工作,迅速为唐太宗穿戴完毕。

  “起驾!”听闻刺客一剑正中李泰胸膛,唐太宗焦急挥动衣袖,大步迈出甘露殿。

  与众多宫人行礼送走唐太宗后,玥月起身那刻竟双脚颤抖瘫坐在地上,大滴的眼泪“哗啦”湿了面颊。

  媚娘见状,惊了一跳,连忙趁旁人不注意按低玥月的脑袋。轻咳两声,谎称身体不适让玥月扶她回寝宫休息。

  由于管事的官吏皆同唐太宗离去,媚娘这举止虽于理不合,但没人敢上前阻拦。趁宫人向她行礼,媚娘依着失态的玥月,领着一大帮宫人返回寝宫。

  “小月。”待回到寝宫,驱散身边宫人,媚娘焦急地搂着浑身冰凉的玥月呼唤。

  “媚娘,他会死吗?”败落的残妆,点上湿漉漉的泪眼,让人看着揪心。

  “我……”她能说什么?媚娘紧紧握着玥月的手。她以为李泰对于玥月不过是黄粱一梦,直到今夜她才知晓,李泰在玥月心中早已重于泰山。

  也许这个时候她应该给玥月一耳光,提醒她要清醒一点。一个可能成为天子的王爷,一个是后宫卑微的宫女,他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但瞅着玥月如同鬼魅的面容,她哪忍心继续打击她?媚娘双手紧紧握着玥月颤抖的双手,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乱猜。”玥月双手抱头,下唇被她咬出泛红的牙印。

  见玥月起身,媚娘惊恐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你疯了不成。甘露殿你尚且无法踏出,你怎么去魏王府邸?小月,你清醒点。他在空中飞,你在地上爬,你们压根不般配!忘了他,无论他是生,是死,你都必须忘记他。”

  “我……”心明明装满冰冷的绝望,但脑海中故意忘却的身影,偏越来越清晰。

  “月儿,月儿!”她仿若能听见他在她耳边,一声声无奈的呼唤。“媚娘。”两行泪在下颚汇集,无声落下,“如果他生,我会忘却他。如果他死,就算我能回去,他依旧是我命中死死的结。媚娘,我常常想,如果当日我没有掉入古井,这一辈子也许会活得很无趣,但是人生必定不会如此痛苦和艰难。可是我又会想,如果没有掉入古井,我如何能遇见你,遇见李宽,遇见李君羡……还有他。想到他,我就疼得想哭,到最后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是,真要忘记他,我却惊觉连活下去的气力也没有。”盈盈泪花,如星辰般在她瞳中闪烁。

  “玥月。”媚娘上前小心翼翼搂着玥月,在李治容貌浮现的同时,泪水“哗啦”滚落,“我懂,我懂。但一切皆是命。你,我,这辈子的命就是如此,只能如此!”

  “我认命,我早认命。我放弃回家,我放弃李泰,可是老天爷却依旧觉得我失去的还不够多。我绝望得想忘记他的时候,老天偏让我们再次相遇。我决定将他藏在心底偷偷爱的时候,老天偏偏让他生命垂危。老天,它让我到这里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它到底要我失去多少东西,才肯放过我?”玥月仰望着屋顶,嘶声呐喊。

  “当你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失去了。”媚娘靠在玥月的肩上,杏眼朦胧,像是在说服玥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明白,可是好难,好难。”玥月吸气极力压制泪水的滑落,脑海中浮现着教科书上的历史,“我知道历史若没因我而改变,这次他不会有事。可是想到不远的将来,他会失势,他会死掉,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媚娘,我想也许有一天你能做到你话中的事,可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做到。就像我无法真正忘却李泰,无法假装明月,无法接受李宽。命!这就是我的命。我情太重,性太直,压根不懂放下。”

  玥月推开媚娘,掏出丝绢抹去脸上厚厚的妆容:“我认命,我不再抗拒。我承认我爱他,无法在一起,偷偷在远处关心他,难道也不行?!我不要将自己封闭在宫内,我要去找李宽,我要求他打探李泰的消息。”话毕,玥月含泪,含笑,向门外走去。

  “等等。要打听消息也得等明日啊!”媚娘担忧玥月昏了头连忙提醒。

  “不用,李宽比我自己,还了解我。此刻他一定会在我们初遇的井边等我,他会像上次帮我斗太子那样,尽心帮我探听关于李泰的现状。”她知道这是在利用李宽。可是偌大的皇宫偏偏除了李宽,她不知道还可以依赖谁。

  李君羡?的确,那也是可以依赖的对象。可李君羡对她的好,不是对她,而是对明月。她可以自私依赖和伤害对她好的人,但是她不可以欺骗对她好的人。这就是她最根本的原则。

  “小月。”媚娘立在屋中,望着一脸坚决的玥月,仅能递上宫灯叹气,“我在这里等你。”

  也许,她该斥责玥月,毕竟她这般举止早已超越礼教。但想想她凭什么去斥责玥月?她明知在辈分她是李治的姨娘,明知李治心仪于她,她却不知按照礼教忠烈回绝,反倒一次次暧昧与他相会,一次次利用他的情,在唐太宗面前邀宠。比起玥月,她应该算是更加卑鄙吧!

  媚娘依靠着门扉,看着一点点将烛火吞噬的月色,抑制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变了,从玥月到来那日开始,在经历狮子璁事件后,《女则》距离她日益遥远。

  未来她又?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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