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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种一零四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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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种一零四》

  序章

  伟大的正义是属于我们的,因为“对于必需战争的人们,战争是正义的;当除了拿起武器之外就毫无希望的时候,武器是神圣的。”

  ——摘自《君主论》

  丰收之年长月第二十日,阿勒克图星,极光基地地下空间站。

  距离上一批逃生舱发射已过去两个小时,巨型的地下空间站内,两百个逃生舱均已在蜂窝状的发射点就位,等待技术人员最后一轮的检查;另一侧,医务人员为精心挑选出的幸存者——“火种”们逐一进行身体检测,以期能够增加些许他们在接下来遥远旅程中存活下来的概率。空气被紧张与不安的气氛狠狠压缩,凝重得令人难以承受。

  “距离发射还有十五分钟。”中控电脑冰冷的声音响起,登舱的时间到了。

  丽莎深吸了口气,跟随着其他“火种”的脚步向逃生舱走去,纤细的身体被救生衣紧紧包裹,让她的呼吸略有不顺,但丽莎仍然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将头颅高高扬起,保持着阿勒克图星贵族应有的尊严。即使在基因工程已经日趋完善的阿勒克图星上,丽莎美丽的脸庞仍然是出类拔萃、远近闻名的,如果没有这场浩劫,身为独女的她,本应享受众人的宠溺与关爱,而不应像现在这样,作为文明延续的希望被塞进逃生舱,向播撒种子一般被丢进茫茫太空。

  “我是火种,在我族危难之时被点燃,以文明为源,以勇气为引,势必将我族的荣耀燃编银河。”队伍中,有人唱起“火种”的口号,丽莎和其他人也受到了感染,抛开杂念,情绪激昂地随着念道,“燃烧至银河边缘,燃烧至恒星之核,敌人将被消灭,污染将被精华,阿勒克图将浴火重生!”

  “火种计划”,也被戏称为“看不到希望计划”,是十五年前由战略部的一名先锋领袖提出的,旨在遇到最坏情况下能将阿勒克图人所创造的辉煌文明延续下去。不过正如一句谚语所言,“永远不要第一个打退堂鼓”,这项计划在被搬上台面后遭到了从上到下一致的抨击,就连先锋领袖本人也差点被以反种族罪而处死(最后是靠几位司令联名求情才保住了小命)。那个时候,高傲的阿勒克图人仍然坚信依靠高科技的武器,可以将污染者从宇宙中抹杀。直到经过“帆之星战役”后,主战场全面失败,“火种计划”才又一次被重新提及。

  大型舰队的逃亡会吸引到敌人的注意力,但小型的逃生舱则不然。于是,十万个阿勒克图人被挑选出来,作为“火种计划”的幸存者。他们中,有科学家、政治家、金融家、士兵、历史学家等等几乎各个行业的人才。按照计划,这些人将作为文明的“火种”被冷冻,塞入逃生舱,分批向不同的目的地笔下文学,逃离污染者的控制范围,然后通过电脑寻找适宜生存的行星,重新苏醒,繁衍后代,延续文明。但由于战争耗费了大量物资和人力,当这项计划真正开始实施时,所剩资源只够支持原计划的五分之一,换句话说,十万人被“精简”成了两万人。丽莎,由于家族的显赫,外加上她在艺术领域的特殊贡献,“有幸”成为了两万人中的一员。

  “距离发射还有十分钟。”

  她的号码是一零四号,对应着同样号码的逃生舱,反重力移动平台将丽莎直接送到了十余米高的逃生舱前。这些冰冷的逃生舱,可谓是汇集了阿勒克图最高科技的结晶,长约六米,除了容纳“火种”的冷冻室外,维生设备、电脑和超合金护甲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几条管道连接着冷冻室,不时腾起一阵刺骨的寒气,当搭乘人就位后,冷冻室的温度会在几秒钟内急速下降,将“火种”的身体机能降至冬眠状态。

  工作人员搀扶着丽莎钻进逃生舱,又帮她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确定一切正常后,用安慰的口吻说:“放心吧,一切都会顺利的,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丽莎勉强笑着回答。此时此刻,她更加担忧的这些留在阿勒克图星上的同胞所面临的遭遇。当污染者攻陷了极光基地后,大部分的人会葬送在利爪獠牙下,幸存者命运更加凄惨,他们将被污染者当成奴隶,直到所有可用价值被榨取光后,支零破碎的躯体会被分解,成为生化兽的饲料。

  “距离发射还有五分钟。”

  舱门关闭了,黑暗笼罩了冷冻舱。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幽闭的恐惧感几乎迫使丽莎生出了推门而逃的念头——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像尸体般被冰冻不知多少年,苏醒后又要面对一个怎样的世界?种种未知如虫子般噬咬她的意志。没有任何预兆,冷冻系统启动了,一股极寒向丽莎袭来,她的呼吸骤然停止,思维也伴随着肉体定格。

  “距离发射还有十秒、九秒、八秒……”

  时间终于到了,电脑发出了“发射”的指令,两百个逃生舱同时启动,经由发射通道呼啸而出,如同阿勒克图星的防空炮弹般掠过星球表面,射向太空。与此同时,以极光空间站为中心的方圆数十公里宛如炼狱一般,各种能量射线和爆炸在废墟中交错,摧残着星球表面所剩无几的生机,漫天浓烟遮蔽了阳光,惨叫声被重炮掩盖,残肢断臂遍布战场。

  丰收之年长月第二十日,阿勒克图星沦陷,两万火种撒入太空。

  第一章 自由职业者

  盖伊坐在真皮沙发里,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夹。今年刚刚四十五岁的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的眉头上烙印着深深的“川”字纹,一瞧便知平日里总板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脸。算起来,盖伊从事特工工作已有十五年,在这个特殊的行业中也可谓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他对工作有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以至于毁掉了自己两段婚姻(尽管都是被戴了绿帽子)。背地里,同僚们都称呼盖伊为“板砖脸”,除了讽刺他的四方脸,也暗暗指责他在工作中那种不通人情的强硬态度。

  五年前,“板砖脸”盖伊在任务中肩部中弹(实际上只是擦伤),被直接从一线调到文职部门,心有不甘的他向上级打报告要重返一线,却被同样表情的“板砖脸”驳回。这种从人民中来,却回不到人民中去的遭遇让盖伊受到极大刺激,他一怒之下离职,紧跟着报复性地伙同几个以前的老朋友干起“自由职业”。凭借着不俗的成绩,几年下来也小有名气。尽管脱离了政府组织,但盖伊仍然秉承着“思想政治工作是革命的法宝”这一精神,将情报局的工作风格原盘照搬:对手下的人员采取严格的监控管理,并尽可能地远离一些来历不明的客户。在当前的环境下,这种自由职业者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局以“恐怖分子”的名义踢出局,所以,如何挑选工作,就成为了这个行业最大的学问。

  这次的工作,是一位老朋友介绍给盖伊的,性质上属于黑帮的地盘争端,目标很“干净”,一个马来西亚华记帮的中层干部,没有什么背景,完全靠自己打拼上位。工作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几乎用两句话就能概括:干掉目标,然后撤退。这种短平快的工作,是盖伊最喜欢的,但仍然有几个地方值得怀疑,比方说:这种黑吃黑的小生意,黑帮为何会高价雇佣专业人员来执行呢?

  联系人是个话痨,几乎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解释原因,其实总结起来无非就几句话:“这次工作只是个开头,希望我们能以此为引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这样,我的老板才放心把更多事交给你们办。请放心,我的老板不在乎花费,前提是你们干活的时候务必要贯彻科学发展观,把投入和产出画上硬实的等号。”

  从他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对方想和盖伊维持长期合作关系。而且这位神秘的幕后主使并不希望自己被牵扯进去,因此才会舍近求远,雇来一群完全与帮派利益无关的人来执行暗杀。盖伊简单分析了一下难度和报酬,决定接下这份工作,并开始着手确定人马。

  “光头”道格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第一人选,这个大块头曾在法国外籍军团服役,受过严格的训练,心狠手辣,办事老道,心理素质也过硬,颇有些老旧派雇佣兵的风格,只要钱给的合理,就不在乎手变得多脏。

  第二个人选是司机托尼,盖伊远方的侄子。由于父亲早逝,这个尖嘴猴腮的小子打小就不学好,唯独对机动车感兴趣,可惜没走对路,高中时因为偷车被送进过少管所,长大后直接干起了地下赛车手,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也过上了两年灯红酒绿的日子。但好景不长,在一次充满了革命浪漫主义情怀的赌车活动中,托尼被人砍掉一只手指,踢出赛车界。走投无路的他只好投奔盖伊,凭着自己的手艺干起了专职司机。

  最后一个人选是新来的加拿大男孩杰斯。他中等身材,外表斯斯文文,乍看上去很像从魁北克某所理工学院溜出来度假的大学生。不过人不可貌相,这个只有二十六岁的小伙子曾是加拿大特勤部队的一员,由于在非洲的一次任务中负伤,才被安排提前退伍。这种空有一身本领却不得志的年轻人,向来是自由职业者的最佳候补人选。

  一切准备就绪,三天后,盖伊和托尼率先抵达吉隆坡,在接头人的安排下住进城西区的一间排屋里。“光头”道格和杰斯第二天也先后到位,四人碰头后简单寒暄几句,直奔主题:分发资料,讲解任务细节,确认分工与报酬。佣金分配还和以前一样,盖伊拿双份,其他人平分。

  “先生们,情况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盖伊问道。

  “光头”道格理所当然扮演了行刑人的角色,他从不排斥这种工作,但这次任务中不许用枪的要求着实增加了他的工作强度,令他感到十分不爽:“不许用枪,这算什么要求?这群马来猴子穷的连枪都买不起?”

  “委托人不希望造成恐慌,用枪的话声音太大。”盖伊拍拍道格宽阔的肩膀,呛了他一句,“再者说,你要对付的就是个老头子,对你来说有没有枪都不算什么问题吧?”

  “说的是啊。道格,我估计,你光用两腿中间那个玩意都能把那老鬼敲死。”向来嘴贱的托尼跟着起哄。

  道格瞪了托尼一眼,闷声闷气地说:“管好你那张破嘴,小心我用老二帮你堵上!”

  “老大,我不说还不行吗?”托尼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嘴上却继续火上浇油,“我是不想变成你在里约找的妓女那副惨样,收了双份的钱,却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养伤。”

  “够了!两位大小姐!”盖伊的眉头又拧成了深深的“川”字,厉声制止了他们,“别成天像娘们一样瞎吵吵,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他喘了口气,转头问:“杰斯,你有什么问题吗?”

  杰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资料上,半天没说话。根据客户提供的信息所言,这次的目标叫何武,绰号是五哥,华计帮的中层干部,在吉隆坡市区管理一家叫“zoo”的夜店。何武几乎每晚都会去自己的店里喝酒,见情妇。他们下手的地点,也选在“zoo”。

  “既然委托人不想引起恐慌,那么,我认为能在厕所里下手是最稳妥的。”

  杰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却引来了道格的嘲笑:“说得好,但前题是你能控制那只猴子的膀胱。”

  “那依你的建议呢?直接在舞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刀子给他开膛?”杰斯不冷不热地回应道。

  没等道格说话,盖伊先开口了:“正像杰斯说的,如果目标能去厕所,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更好办事。但随机性太大了,谁知道他什么时间会小便呢,而且,我们也不敢保证他的办公室里就没有私人卫生间。”

  “我只是发表一下看法。”杰斯耸耸肩。

  “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一切按照原计划执行,托尼开车,道格走正门,杰斯和我一起从后门进去,各点就位后,听我指挥行动。”盖伊说到这,又专门叮嘱了杰斯,“你经验少,工作的时候紧跟着我,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明白了。”杰斯点点头。

  道格不怀好意地插了一句:“小子,干这行可和上大学不一样,丢了命没人帮你收尸。”

  杰斯没有多说话。他在执行任务时一贯如此,正如当初一位导师教他的那样——想成为好的猎手,要有充足的耐心,学会观察,学会等待,在最佳的时机,确保一击必中。

  第二章 多事之夜

  吉隆坡,一座坐落于鹅麦河与巴生河交汇处的现代化都市。和大多数地处热带的城市一样,当夜幕降临时,吉隆坡就像它的特产锡制工艺品般在霓虹灯下绽放光彩。市中心最热闹的金河广场南侧,各色夜店如大排档般排列,播放着动感十足的音乐,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在其中尽情挥霍青春,挥发出的汗水令空气中都充满了混杂着热带水果香味的荷尔蒙气息。

  酒杯、筛子和奶子,这就是热带夜生活的精华。

  晚上十点整,托尼驾驶一辆黑色的proton轿车,停在距离“zoo”两百米外的路边。盖伊、道格和杰斯分别从车中走出。三人身穿黑色上衣和蓝色仔裤,每人的耳边都别着一个只有从黑市上才能买到的微型对讲机。三人环顾四周,在确定没有异样后分头散去。

  “道格直接去夜店,杰斯,你在后门等我。”盖伊用对讲机下达命令。

  不多时,杰斯和盖伊在“zoo”的后门碰面,两人马上装成一对老朋友的样子,勾肩搭背闲扯。后门正对一条小巷的尽头,墙边凌乱不堪的摆满垃圾桶和各种杂物,几只野猫蜷缩在垃圾堆旁,警惕地盯着路灯下的行人。除了他俩,还有几对年轻男女坐在台阶上,掐着香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盖伊掏出一只万宝路香烟点着,抽了两口问:“情况如何?”

  杰斯压低声音:“后门上了锁,没有保安。”

  盖伊又吸了两口,把烟掐灭,从上衣的袖口里抽出一根很细的金属条。“帮我挡着点。”他朝后门走去,杰斯紧跟其后,用身体掩护着盖伊。

  就凭一根金属条,盖伊便轻而易举将门撬开,他高超的技巧给杰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是杰斯所见过的最顶尖的特工,在撬锁这方面做的也未必能比盖伊更好。

  说不定,他真是干错行了?杰斯胡思乱想。

  两人推门而入,丝毫没耽搁地快速穿过后厨,径直来到包厢。一股大麻烟特有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害得杰斯连打了两个喷嚏。

  “愿上帝保佑你。”盖伊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另一边,道格也从正门跟随人群走了进来,他驾轻就熟地挤过人头攒动的舞池(中途还用手摸了一个短发女孩的屁股),来到吧台前,跟调酒师要了一杯黑啤。按照计划,道格将假扮成自己最擅长的角色:一个精虫上脑来夜店猎艳的小混混,一边喝酒一边用色眯眯的眼睛张望四周,很快,他便发现了何武的位置。

  “发现目标,在吧台的六点方向,穿彩色衬衫的。”

  何武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用刚吃过东西还油腻腻的手揽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华人女孩子,他的头发很稀疏,左眼上面有一道疤痕,像是刀伤留下的。女孩长得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不时将涂满唇彩的嘴唇凑到武耳边嘀咕几句,逗得他哈哈大笑。玩到兴头上时,何武竟直接把手从女孩上衣领口伸进去,使劲揉捏着她丰满的胸部,惹来女孩一阵娇嗲的粉拳。两侧的沙发上还坐着三个贼头鼠脑的年轻人,喳喳呼呼地和三个打扮暴露的舞厅小姐玩着筛盅。

  “这老鬼艳福不浅啊。”道格咂了咂嘴,“真他妈可惜,要是再给我多一天的时间,我会给那小妞好好上一节课,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

  盖伊和杰斯刚好也来到了舞池,根据道格的信息马上发现了目标。观察片刻后,杰斯分析:“如果没猜错,那女孩就是何武的情妇,资料上说她是个留学生。另外三个应该是何武的跟班。”

  “头儿,他们人太多了,又不许用枪,你让我怎么下手啊?”对讲机里传来了道格的抱怨声。

  “等待时机。”盖伊一句话便打发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舞池的气氛也渐渐达到了沸点,激烈的电子舞曲像是催化剂一样刺激着人们的神经,在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中,杰斯感到自己的耐心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恨不得直接上前,对准何武的脑门给一枪。再经历了奖金一个多小时的煎熬后后,何武总算挪动了肥大的屁股,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名小弟吩咐两句,随后,两人一先一后向厕所走去。

  “盖伊,目标去厕所了。”道格兴奋地用对讲机说,“杰斯那小子撞大运了!”

  盖伊和杰斯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动身,紧赶几步也走进男厕。

  不到二十平米的厕所里除了何武和他的跟班外没有别人,简直就是为他们特意安排好的下手时机。杰斯走进去时,何武正在小便池前边解裤腰带,他的衣服高高撩起,露出油腻腻的大肚子,让杰斯一阵反胃。跟班双臂抱于胸前,站在洗手池边,看到有陌生人进来,马上用恶狗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杰斯。

  杰斯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迈着小碎步来到便池前,正好挨着何武,他左手拉开拉链,右手插在口袋里,握住一柄藏好的短匕。出门前,杰斯喝了一大杯冰菠萝汁,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膀胱早就憋得鼓鼓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解决了内急。

  盖伊故意在门外等了片刻才进来,他直接来到洗手池前,伸手拧开了水龙头,一边还吹着口哨。

  “听到口哨声就动手。”这是盖伊进门前交代他的。

  杰斯突然出击,左臂一把搂住何武的脖子,右手持刀从口袋里抽出,刀刃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刺进对方肥厚的脖子,割断了静脉。何武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肥胖的身躯如同将死的鱼一样拼命扭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挠着杰斯的胳膊,但后者丝毫没有松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旁边的跟班吓傻了眼,待他反应过来后,立时从腰里掏出了一把短款的马来砍刀,想冲过去解救自己的老大。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盖伊从他身后出击,用刀刃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献血喷涌而出,倒霉的跟班顿时全身瘫软,扑倒在地。

  这个当口,杰斯又给何武补了几刀,确认对方已死,才松开了胳膊。

  “别耽误时间!快点把尸体藏起来!”盖伊踹开了一扇隔断的门,将跟班的尸体丢到了马桶上。杰斯也托起何武的尸体,直接摞在跟班的尸体上面,他将门从里反锁,两步跳了出来。两人把沾满血的手套和武器都揣进口袋里,迅速离开厕所。

  “撤。”盖伊向其他人下达了命令。

  两分钟后,托尼将车停在了“zoo”的门口,三人钻入车内,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第三章 里程碑计划

  半小时后,何武的尸体被两名跟班找到了。这俩个倒霉鬼差点吓尿了裤子:老大竟然在距离自己不到十几米远的地方被人割了脖子!这要是上面追究下来,他们俩全得玩完。在灌下整整一杯烈酒后,他们才壮起胆子拨通了华记帮二号人物——博叔的电话,吞吞吐吐说明了情况。博叔在帮派中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见惯了大风大浪,处理这种事也得心应手,他稍作思索,在电话里下达了两条命令:第一、不要报警,也不要把事情搞大;第二、立刻关闭“zoo”,对外就宣称电力故障。挂断电话后,他挑选了两名得力干将陪同一起前往现场,亲自处理后事。

  与此同时,盖伊等一行四人已经抵达了吉隆坡国际机场,他们换上早已备好的衣服,背起各自的行李,顺利办理了出关手续。接下来,这四人将会搭乘不同的航班离开马来西亚,盖伊在路上已向客户报告了行动的结果,用不了几天,酬劳就会分别汇到他们指定的账号,这些人可以舒舒服服带上女伴去度个假,过上一段太平的日子。

  杰斯搭乘的是新加坡航空公司的班机,中途在新加坡机场转机,逗留两小时后转飞加拿大。利用转机时间,他在机场里找了家咖啡吧,要了一杯无脂咖啡,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表面上看,杰斯的电脑是一台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老旧的ib笔记本电脑。事实上,整台机器都被加拿大情报局的专业人员改造加密过,除了增加了精密的专用定位系统外,在其中一个被多层密码保护的文件夹内,还隐藏着一个极难被察觉到的信息沟通软件,专门用于特工和总部沟通之用。不过,这款软件也因为过于朴素的设计,受到了很多特工的讥讽,他们经常背地里说:加拿大情报局的软件高材生花了毕生的心血,研制出一款可以安装在电脑上的短信功能软件。

  杰斯输入密码,启动了通讯功能。整款软件的界面非常朴素,黑底白字的对话框,除了发送和接受信息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功能。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如下信息:一切顺利。

  过了几秒钟,对方回信了,也是简单的一句话:你拿到名单了吗?

  一个月前,上级派遣杰斯装扮成退伍军人,混入盖伊的组织,目的是盗取一份东亚情报网的名单。但截止至今,进展并不大。杰斯如实回答:尚未定位,盖伊还不信任我,需要进一步的接触。

  对面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变了话题:后天早上,搭乘飞机到蒙市总部,有新任务给你。”

  蒙特利尔的总部?杰斯对着屏幕愣住了,以他在机构权限范围内所了解的情况,蒙特利尔并没有设立任何机构分部。况且,当前在执行的潜伏任务又该如何,难道说有人接班吗?

  他稍做思索,输入了他的疑问:新命令收到。当前任务是否继续?

  对方的回复很快:任务中止。

  发生了什么?杰斯非常诧异。任务没有理由的突然中止,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似乎猜到了杰斯会有这样的反应,对方又补充了一条信息作为解释,而这条信息,彻底打消了杰斯所有的疑虑,也让他对眼前的任务再也无暇顾及。

  里程碑项目于明日启动。

  分割线——

  里程碑计划,第十五次催化剂植入手术,编号:s015。

  手术内容:将含有实验体干细胞的催化剂植入甲状腺,促使骨骼、神经元和肌肉组织重组再生,并通过细胞重组催化实验体的异变。

  风险:器官损毁,心脏衰竭,部分实验体全身瘫痪,参见附件尸检报告。

  附件:尸检报告。

  ——————》

  也门博士将鼠标移动到了窗口右上角,点击关闭了文件,他摘下眼镜,捏了捏太阳|岤。他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还患有二型糖尿病,在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压力下,精力几乎快被耗光了。

  “目前的情况依然是这样,”他的助手,也是项目组里最年轻的莱昂说,“原本以为采取分量注射的方式能够有所改善,降低术后风险,但情况仍然不乐观。”

  也门博士叹口气说:“我现在很累,莱昂。你懂吗?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记得五年前我们为推广里程碑项目提出了二十六条理由,再看看现在?我几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我理解你,博士。我和您一样,亲眼看着十四个年轻人自愿躺在了手术台上,但现在呢?死亡十二人,一人全身瘫痪,成为植物人,情况最好的那个人成了畸形,这还不包括几年来死去的不计其数的动物。但我们必须继续,博士,如果您就此停手,情报局上层一旦发现里程碑项目有任何拖延迹象,他们马上会派别人接手。我不确定是谁,但听说金鸟项目的策划人雷顿博士对我们的项目一直虎视眈眈。想想吧,博士,让那样一个疯子接手,剩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很可能会全部死在手术台上。然后呢?您了解雷顿博士,那个神经病会将失败的原因全部丢给您,然后厚着脸皮向军方索取经费,开展第二轮试验。”

  “我不停手又能怎样?”也门博士无奈地说,“能拯救的了剩下的人吗?结果还不是造成无谓的死亡,只不过手段比雷顿温柔一些。现在的技术,完全无法有效执行里程碑计划,我们还要再研究,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

  “项目启动,就代表不能停止。”莱昂的口吻冷淡的让也门博士心寒。

  “继续下一个试验吧。”也门博士无奈地妥协了,站起来走向走廊,“有时侯,我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他们躺在手术台上。”说完,他离开了观察室。

  莱昂一言不发地跟着,和也门博士一起走进术前准备室。

  他们进入十五号房间。杰斯躺在一张多功能病床上。他强壮的胳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几台仪器,他的头发被剃光了,身上裹着蓝色的手术服。之前注射的麻药已经生效了,杰斯沉沉地昏睡,表情却非常平静,更让也门博士一阵心痛。

  莱昂介绍:“杰斯,二十六岁,情报局探员。自愿参与里程碑项目。”

  “谁又不是自愿的呢?”也门博士情绪很不好,他抬头看看表,马上就到整点了。很快,医护人员会走进来,将这个年轻人推进手术室,这之后是生是死,就如同残酷的俄罗斯轮盘一样,全看运气了,只不过,这个轮盘里装了五发子弹。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两名医护人员在士兵的监视下走进了准备室。

  “也门博士,请开始手术吧。”

  也门博士和莱昂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地点点头。

  “手术开始。”

  第四章 融合

  三年前……

  呃……又是三年前,太俗了,四年前好了……

  于是……

  四年前。

  加拿大伯灵顿,军情局第四军事训练基地。

  “你们丫全是傻x!”

  嘹亮的声音,浑厚的底气,站在大厅里的每个应试者都确实听到了这句问候语。

  喊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军官,他倒背双手,目光凌厉,张嘴如同开炮:“全他妈是傻x!你、你、你,还有你!”他用手指一个个指向应试者的鼻子,“都是傻x!听到了吗?”

  “听到了!长官!”应试者齐声回答。

  “听到就好!告诉你们这帮傻x!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在这鬼地方接受训练,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这里没有上帝,长官的命令就是最高旨意,绝对不许违抗!因为你们都是傻x,傻x是没有思维能力的!只知道服从!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

  “明白你妈了个头!你们这群蠢猪,连傻x都当不好!”

  也门博士站在二层的指挥室里,投过单向透视玻璃看着军官在下面飞扬跋扈,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一直是这样训练新人的?”

  “据我所知,一直如此。”莱昂苦笑,“看起来有点野蛮,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

  “有人抗议过吗?”

  “当然有,不过那样做等于自毁前途,军方会立刻抹掉他的名额。”

  也门博士摇摇头。他虽然一直为军方搞科研工作,但没有亲身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对于军队中不人道的一面,向来看不惯。

  军官训话完毕,轮到军情局的长官露面了,他清了清噪子:“根据美国-加拿大联合情报司令部第379法令,你们从今日起,正式成为政府情报人员,并参加一项特别计划,该计划代号为里程碑。”

  应试者们目光如炬,没有人提出问题。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军队中被挑选出来的,完全不知道里程碑是什么,但身为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令他们敢于接受任何挑战。

  杰斯这一年刚刚二十二岁,他的个子很高,体型虽瘦却肌肉发达,留着军队中常见的锅盖头,昂首挺胸站在人群的第一排。能够成为应试者,他倍感光荣,也为自己未来的前途沾沾自喜。

  “能够为政府效力,你们应该感到光荣,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获得你们这样好的机会。”军情局的长官一边忽悠一边走到队伍前边,他随手一指,正好指到杰斯脸上,“你,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杰斯立刻立正:“杰斯!”

  “加拿大人?”

  “是的,长官!”杰斯停顿了半秒,又说,“来自温哥华!”

  “稍息。”长官点点头,又问了其他几人相同的问题,然后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你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但从今天开始,这里将会成为你们的家!”

  “家?说是笼子还差不多。”也门博士自言自语。

  “你们的同伴将会成为你们的家人,你们将共同生活,共同训练。相信你们也明白,接下来的训练会很辛苦,以后还有许多艰苦的事情等着你们,非常多。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通过这些考验!”

  “是的!长官!”应试者们用最嘹亮的声音喊道。

  长官转头对军官说,“带他们去休息吧。让他们吃饭,然后睡觉。”

  “遵命,长官。”他大声吼道,“全体解散!”

  应试者们在军官的带领下走向营房。在路上,杰斯留意到了二层指挥室的那排单向玻璃,好奇地猜测起藏在玻璃后面的人的身份,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正好和也门博士四目相对。

  “他刚才说他叫什么?”也门博士问。

  莱昂查看了一下资料,回答道:“杰斯,二十二岁,加拿大男孩。在军队服役时立过二等功。”

  “真年轻啊,”也门博士若有所思,“莱昂,你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上学吧?”

  “博士,您怎么糊涂了?”莱昂笑着说,“二十二岁那年,是您把我从医学院里拉出来,逼着我选读了基因工程学。”

  “这么大怨气?后悔了?”

  莱昂耸耸肩:“自从和您一起制定了里程碑计划后,我就不可能再后悔了。”

  ——————分割线——————

  里程碑计划,第十五次催化剂植入手术,编号:s015。目前状态:执行中……

  “催化剂已全部注入。”

  也门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接下来,就到了最危险的融合阶段了。实验体的细胞将被吞噬改造,这个过程,几乎无法被人工干预。

  “挺住,老兄,努力对抗她。”莱昂俯下身,在杰斯耳边低语。

  杰斯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成为一个脱离了肉体的灵魂,飘在虚空中。在一道温暖的光芒指引下,来到了一片未知的世界,这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和平,繁荣,充满生机,如同圣经中所描述的伊甸园一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都非常健康、美丽,充满智慧。

  但这景象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伴随着天边隆隆的雷鸣声,彩色的画面逐渐变成了黑白色调。杰斯茫然望着四周的骤变,突然感到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几乎惊叫出来。

  一只甲虫样的生物趴在他的腿上,两只弧形巨齿死死钳住他的肌肉,它坚硬的外壳上布满了奇异的色彩,就像是从显微镜里看到的病毒那样,散发着某种令人感到恶心的邪恶美感。

  杰斯奋力挣扎,才将那只不明生物甩开。当他再次抬头,惊恐地发现:眼前已是一片火海。繁华的城市消失了,剩下一片废墟,森林被烧尽,湖水也被污染。一种高大的,犹如直立行走的蟑螂一样的生物正在疯狂地屠杀着当地居民。

  污染者。

  杰斯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这个词来描述眼前的怪物。

  在遭受了突袭后,居民们开始组织反击,各种先进的战争机器开赴前线,与污染者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起初,污染者遭到了沉痛的打击,节节败退,但逐渐的,更多体型奇特的怪物加入了战斗,他们利用近乎疯狂的战术和强壮的身躯蛮横地对抗着高科技的武器,居然渐渐将胜利的天平拉向自己这边。

  战争的剪影如同高速旋转的胶片,向杰斯展示着无数残忍的画面。几欲崩溃的杰斯闭上眼,希望能够逃避这一切,但那些画面却直接闯入他的大脑,继续碾压他的心灵,与此同时,杰斯还感到一种外来的、无比悲痛的情绪自他心中孕育而生。

  终于,战争结束了,所有的抵抗力量都被消灭殆尽,污染者成为了赢家。伊甸园变成了炼狱,幸存的居民成为奴隶,像家畜一样等待被宰杀。杰斯撕心裂肺地大吼,宣泄着他的怒火。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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