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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大人耍流氓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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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手拧着身旁的兵士用力推开,转身才发现,是薛以旋出手制服了另一名扣着她的兵士。

  简单利落的几个招式,那名兵士便瞬时痛苦的倒地,沈青这才知道薛以旋的功夫也是会功夫的,是敌意还是好意,她已经无暇分辨,震天动地的号角声响彻整片夜空,闪电雷鸣,这一次她紧紧凝望着傅彦澈的所站的位置,也不过只是另一个百米之遥。

  她与傅彦澈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点也不纠葛,只是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与她开玩笑,前一世的姻缘插身而过,这一世却又有这样的仇怨牵绊。

  说不动心是假的,每次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张脸,她总看到过去的自己,她爱钱,但她拼了命的学一身本事,也是因为想伴在他的身旁,做他的夫人,融入他生活的那个世界。

  这一生两世,总有另一种选择的机会,上天给了她另一次选择,她挥别了前世重重,选择永远不会最像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以为自己尽力做到了,不会再依靠别人生存,可到头来,她还是没有变过,只是这一次,她害了另一个人,另一个视她如珍宝,捧她在手心,永远爱护她的人。

  他们都有自己坚持执着的东西,峰冷的两个百米之遥,在这冷风刺骨的雨夜牵了三端痛楚的心。

  傅彦澈也在望着自己,沈青知道,就算她千辛万苦的冲到他跟前,就算她跪地磕头,拼死求他,他也不会开口放过深陷围困的夏侯湛,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下一刻,她转头跨上城关前的至高点。

  “青萝!”傅彦澈高声惊呼,从那一方疾步奔过来,他这一生从没有这样害怕的时候,唯一动心珍惜的女子会这样绝然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

  沈青一身男装,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淋得湿尽了,强大的风雨在高处拼命嘶吼呼啸,大风吹扬着她的衣袍肆意凌舞,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急速的风势带走。

  “青萝,你下来,快下来!”

  傅彦澈紧张的一点点靠近,在雨中伸手想要将她拉回来,她就站在城关外延的位置,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瞬间消失,“青萝,回来,不要做这样的事。”这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不是他想要得到的。

  【214】

  号角声落下,峰冷渗人的箭矢并没有因为城关上这场变动而停下,数以千计的箭矢仿佛骤然划破如巨望一般的强风,嗜血森冷的激射而出,她无法阻止,锥心般的冰冷痛楚逐渐将整个身体凝结。

  都是因为自己,他才流这么多的血,受这么多的伤,在生死边缘徘徊,都是因为她!哪怕从前只是乖乖的听话一回,眼前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青萝,求你,回来。”傅彦澈靠近在两米之外的地方,沈青转回头,凝着绝冷的目光望他,这一眼仿佛望穿了时空的浩瀚,将她所有苍凉的悲痛都翻卷上来。

  傅彦澈继续靠近,沈青身子微微一动,他就心惊胆战的不敢逼她,却又恐惧她真的这样绝然的对待自己,对待他,“青萝,回来,不要这样,寡人求你,快回来。”

  她仿佛用最后一丝力气出声说话,声音已经开始沙哑,却显得空洞幽离,“我记得前世离开的时候,正在准备嫁给你的路上,你在婚礼上等我,本是一件喜事,可我坐的法拉利出了车祸,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

  傅彦澈暮然怔在原地,遥远空洞的一句问话忽从记忆里传了过来,他们初见那一日,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脸的欣喜和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你怎么也在这?

  “我以为自己找到你了,可原来,什么也不是!”

  他们的前世,他们的前世,傅彦澈怔怔的凝视着她,没有半分的质疑,只有惊动心弦的震撼和无措。

  号角声落停,远处的砍杀声,兵戎冲击声却依旧澎湃汹涌不绝于耳,“傅彦澈,你要带我回大周当你的皇后,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你要夏侯湛死在翠微关,我就陪着他一起死,都是你想要的结局。”

  话音落下,一阵呼啸而来的强风忽然凌起,城关上的,傅彦澈眼前的身影轻轻一动,她娇小的身影仿佛只是被风轻松带走一般忽然消失,巨大的恐惧汹涌袭来,他奔冲着上去,惊声呼吼,“青萝!”

  城关另一侧,无视一切的机械般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架箭的弓弩齐声扣响,沈青闭着眼从高耸威严的城关上坠落,风声在她的身边鼓动,她能用麒麟骨笛驾驭流风,却第一次这般融入其中。

  骤然打破这方惊悚沉寂的马蹄声疾步而来,顶着浴血奋勇的冲锋,冒着如瀑布般的箭雨,他拼尽了全力从马背上跃起,在黑暗混沌中将他的女人接抱拉到自己满身是箭的身边,然后护着她在无力控制的势态下重重的落回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是血肉个骨头叩击地面的巨大反应,又一阵惊悚的箭矢从他们的头顶上滑过,启明星在大雨转弱的时刻冲破厚实的云层,为这凝血的死海照亮一层淡薄的微光。

  她安然无恙,他却失尽了全部的力气,冷箭插在他的身上,狰狞的伤口和鲜血,还有无尽的痛楚都比不上为她抹去一脸泪水重要。

  她跪在他的怀里,用冰凉的小手慌张无措的为他抹掉脸上的血水,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心里的无助和恐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要见到这样的苍白无力,不要见到的这样的目光涣散,她只想看到他精神百倍,只想听到他用力的骂骂自己。

  拄着青虹剑跪在地上,他的手冰冷顿重,带着血污和刀伤在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上轻碰了碰,她没死,她没事,她安然无恙,她好好的,心里积压了这么久的情绪冲到嘴边,张了张嘴先是浓烈的血腥咸味,最后终于说出的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蠢女人…”

  蠢女人…你没事就好。

  沈青泪流满面,嘴角却扬起一点点笑容,他都还能骂自己,不会有事的,她的将军不会有事,头顶上的箭矢落停,在这短短一瞬的时间里,她觉得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可以大难不死这么多次,她的狗屎运这么强大,都会过去的,一定会没事的。

  心里想着这些的这一瞬间,耳边忽然滑过一刹急速的风声,一支骤然激射的冷箭从她的眼前闪过,狠狠扎在他忽然扑来的后背上,时间仿佛静止了,血花从在她眼前喷涌而出,一转而落,湿热的温度触碰到她冰冷的手背,这一箭把她仅剩的一点期望狠狠刺穿,只剩下支离片碎和铺天盖地涌起的绝望。

  雨水无休止的继续下着,他清冷冷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起伏过半分,只是吃力的缓缓眨了一下眼,下一瞬,支撑的所有力气骤然抽离消失…

  “不要,不要…”沈青拼命摇头,用力侧翻他的身子,想要他再看看自己,可转过他的脸,只有紧闭的眼,更加苍白的脸色和唇瓣,他的脸颊冰冷,手心冰冷,身子冰冷,无尽的恐惧翻腾跃过隐忍和自欺欺人的防线,将她整颗心冲击的溃不成军,风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呼喊,“夏侯湛!”

  眼泪止不住的疯狂掉下来,她抱着他的半个身子脑袋靠在怀里,在雨中悲声大哭,“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夏侯湛,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你不能死!”

  “我会乖乖听话,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夏侯湛!夏侯湛!”

  她大声的哭喊摇晃却换不来他的半点回应,他救她这么多次,霸道宠溺的护着她,为她筑起那么美好温馨的将来,怎么可以就这样骤然抽身离开?!

  他的血流到她的身上,浸染她湿透的衣衫,只叫她愈加的害怕恐惧,将军不会死,不会,沈青茫然无措的转目四望,嘴里喃喃出一个名字,“高靖…”对,高靖懂医术,他的医术很厉害,他一定可以救活将军的,沈青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忽然又变得有力而凶猛。

  “高靖,你在哪?你在哪,你快来救救将军,救救将军啊,高靖!高靖!”

  【215】

  她嘶声哭喊,却怎么也寻不到高靖的身影,苍茫大地,浩冷无际,她抱着怀里的将军找不到可以半点救他的生机,巨大的悲伤叫所有的厮杀奋战都停了下来…

  翠微关前,晨曦只能在雨云后透出微光,天逐渐的转亮,箭阵停了,血光惨烈的雷骑军立在百米之遥的土地上,战马的蹄下是大片大周兵士和雷骑军的尸体,傅彦澈站在高高在上的城关上凝眸望着下方的一切。

  沈青抬起眸子,迎着雨水望向箭矢射来的城关,所有的悲伤、愤怒、憎恨也只不过这寥寥一望,不彻底的锥心刺骨一回,就以为相爱相守便能化解所有的危机,可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寒冷的风吹来,将傅彦澈脚边的淡黄|色戎袍牵扯吹扬,他空着垂在城关上的手,握不住那阵风牵引带走触目可及却又遥遥相望的另一端,这一眼叫他隐隐知道,就算终此一生他也抓不住她,即便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她也已然有了选择,这抉择早已在她心里生了根,刻进了骨头,让她能毅然决然的跟随夏侯湛一起死,他从未如此痛恨过她的真实和冷冽绝然,就算能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她的赴死之心,他能挽救多少回?

  “圣上,箭阵不能停下。”

  薛以旋站在傅彦澈的身旁,蹙眉出声,夏侯湛一死,雷骑军必定军心大乱,此时有片刻间隙停顿都是不允许的,就算六爷心里防着她,也不可能拿战事儿戏,越斛城还不能出兵,他们要的就是乘胜追击,只要铲平真煌城的雷骑大军,得到镜楚是指日可待的事,不能为这一个沈青萝,乱了所有的局面。

  傅彦澈抬眸,落雨的凌晨仍然白昼刺目,远处的浴血雷骑已经剩下不到一千人,能在这样的箭阵围攻下存活下这么多人已经是个奇迹了,那些人的谣传并没有错,放眼整个浩洲再找不到比雷骑更骁勇善战的军队,他低眸,再望了一眼城关下青萝的身影,他知道,继续的攻击只会让一切更加无可挽回,可他已经不能停下…

  斩马刀滴凝的血迹触目惊心的多而可怕,哪怕雨势再大也冲不掉雷骑勇士们身上狰狞出的悲痛愤怒的气息,人群中的纳都立在地面上,捆着缰绳的不便操控,他毅然选择下马杀敌,尚未复原的手臂上又中了冷箭,在离他前一个伤口很近的地方,身上污泥血迹仿佛要凝结在一起,凝重的眼眸望着将军和夫人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城关上的号角声再度沉重的响起,扣动的弓弩架箭的声音犹如死亡来临的汽笛,静寂,萧索,咫尺黄泉,他们避无可避。

  群龙无首却没有半分错乱慌张,纳都把手里断了一半的斩马刀高高举起,高声呐喊,“杀!!!”眸子里满是野兽一般凶猛的复仇之火,紧接着他身后所有站着的雷骑勇士都同时跟声呐喊,“杀!!!”再没有比现在跟执着坚定的信念,复仇,他们要为大将军复仇!这吼声气吞山河,阵势骇然!

  城管上的号角声落下,雷骑勇士的怒吼声余音未消,却骤然有一个新的声音从翠微关的外围远地中响起,是响彻云霄的号角声,却不是大周的号角声,是震天动地的战马奔跑声,却不是大周雄兵所在的位置,雨势微歇,忽来的一阵强风仿佛跟占据翠微关的大周雄兵预告着一个可怕的变动。

  翠微关上,薛以旋脸色铁青,这巨大的震动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朝翠微关涌来,真煌城边界两处,越斛城之位一处,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派出去围困砍杀三千雷骑勇士的那些大周兵士,根本不可能敌过这声势浩大的镜楚大军!

  傅彦澈亦是了然一切的,可他的目光异常冷澈,波澜不惊,仿佛望空了一切,却仍执掌所有。

  雨势渐渐停了,止了,终于落得半片得闲,远风在云层下呼啸过境,掠过厚实沉重的云色缓缓而走。

  许多年后,高靖仍记得那时见到沈青萝时的情景,他从未感触过这样巨大的悲伤与无助,她失魂落魄,嘶声力竭后彷徨无措的模样叫人揪心不已,要带着她和夏侯湛离开时,平日铁血铮铮的雷骑勇士只敢停在十步之遥的地方,不敢靠近。要不是她还记得自己会医术,或许能救夏侯湛,继续那样下去,只怕她就会这样被悲伤痛楚沉沦着带走。

  三天后,镜楚军营中仍回荡久久无法消散的血腥味,他们在搬运已逝的雷骑勇士的尸体,在救治受伤的兵士,主营帐前,沈青握着躺在床榻上的夏侯湛的手,已经这样一动不动的望了三日。

  将军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这个问题,她问了高靖千百遍,声音已经沙哑的发不出来,可高靖没有回答过半个字,她知道,如果他有把握,不会什么也不说,可她也知道,将军还没有死,他还是活着,只是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力气醒过来。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她紧紧的望着他的脸庞,鼻梁高挺,嘴唇苍白,她伸手为他探了探温度,又顺着他的脸颊摸着他从前蓄着胡子的下巴,一下又失了神。

  穆遥端着热水掀着布帐进来,将热水放到床榻的边上,放在夫人身旁小桌上的饭食依旧是半分没动,她无力劝阻,因为已经劝过很多次,只是上前将食盒端着出去,让兵士端着再度热一回。

  沈青没有回头,没有出声也没法出声,只是默默听着站在她身后的穆遥开口说话,应当是说给她与将军一起听得。

  “夫人,围困翠微关的镜楚兵马已经包围了三日,高靖说服越斛城出兵,但关中仍有许多百姓在大周兵士的手里,骆承将军他们不敢贸然动手,就怕他们会以关中百姓的性命做要挟,王上的兵书仍没有下来,也不知傅彦澈到底是何打算…”

  【216】

  “启禀圣上,京都城百里加急送来信函,太皇太后忽然病倒,宫中御医诊治多日束手无策,太皇太后迷离之际命人召圣上立刻返回大周,刻不容缓。”一身戎装的大周先锋将军跪在楼阁大厅内,声如洪钟的回禀着刚刚送到的消息。

  “刻不容缓…”大厅主位上,傅彦澈喃喃自语的重复这四个字,隐透着惆怅落寞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迷惘。

  当日父皇驾崩,他能顺利登基,排除万难的收服朝中不为他所用的各股势力,也是靠着皇祖母的支持,他心中清楚,她会帮自己,只是不想让大周朝廷陷入混乱的局面,能做到这点,谁当皇帝对她来说都并无差别,此刻发来这种急召,皇祖母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他退兵的…

  傅彦澈凤眸微转,望着仍跪在大厅中的宋将军,冷声开口,“还有什么事?”

  得了允许,宋将军再度出声说话,“是…薛郡主,自从她被圣上禁闭在房中后,一直吵着要见圣上。”

  傅彦澈并未立即开口说什么,宋将军缓了缓语速,犹豫了一阵又继续说道:“圣上,如今镜楚大军在翠微关外死守,镜楚王的兵书虽然还未下来,但以末将之见,这一场战并不容乐观,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郡主若真是犯了什么大错,何不等战事结束,回大周之后再处置查办?”

  “宋将军,”傅彦澈出声说话,冰冷无起伏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是否动怒,“围困三千雷骑一夜,有箭阵相助,天亮之时竟还能让他们那么多人活着离开,你有心还是多想想该如何练兵,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寡人。”

  跪在厅中的宋将军低头拱手,立刻紧张的出声道:“请圣上恕罪,是末将多嘴了!”

  “下去吧。”

  “是。”宋将军说着起身离开,走到楼阁门槛处的时候,想起一直为圣上重用的薛郡主,这几日吵得看守兵士不得安宁,硬要见圣上的,此时也只能在心里叹息自己爱莫能助了。

  傅彦澈看出他的心思,眼眸死水一般的从门口转回来,仿佛凝了不可溶解的万年寒冰般,彻骨漠然。

  楼阁南厢,被禁闭关押在房中的薛以旋再度将桌上的饭菜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喧闹,房内门口处已经堆了不少的破碎瓷碗,“你们到底听到没有,本郡主要见圣上,要见圣上!不要再给本郡主送饭菜来,你们送多少,本郡主就摔多少,我要见六爷,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去通传,我要见六爷!”

  房中早已被她毁乱的不成样子,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一直没有消停,薛以旋被关了几天,为她传膳的梨月就在房外守了几天,送进去多少东西都被摔在地上,梨月一脸忧心,郡主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虽然此时还能这样大吵大闹,但是她知道郡主一定支撑不了多久了。

  “梨月,你在不在外面,你快再去跟六爷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梨月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开口,她早已去找过圣上,无奈此刻她连见圣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圣上也已经下命令不许提起郡主的事,她根本没法去圣上那位郡主求情。

  正这时,怎么想也没想过的事忽然发生了,梨月心焦的东张西望的时候,竟然看到圣上沉步走来的身影!

  守卫的十二名兵士徐徐退开,伸出的手还未推开门,就从里头传来一声桌椅翻倒的巨响,地面上的灰尘也被微微的震动了,傅彦澈并未停顿半分,推门进入,一袭锦蓝色刺金蟒袍,沉冷的面容精致的五官,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一般立在门口。

  冷漠的目光平淡扫了一眼房内,转停在毫不狼狈的薛以旋身上,她在房中大闹大叫,竟能不伤到自己半分,果然是宗室之后精心教导出来的人,只是宗室门规,应当没叫集万千宠爱薛以旋尝过,才会让她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他的警告!

  “六爷!”薛以旋愣了一瞬,心中泛过难以言喻的欣喜,她没想到六爷会亲自来见她,“六爷…”

  “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傅彦澈冷漠的打断她的话。

  薛以旋怔在原地,他的冷漠让她不安,顿了顿才开口,“以旋只希望六爷给我一个公道…”

  “公道?”傅彦澈冷笑,眸中的冷意却愈加浓郁,“薛以旋,你想寡人给你什么样的公道,你擅自违背寡人的命令,独断独行,现在还想跟寡人提公道两个字?”

  若不是尽早防备,青萝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死尸,若不是她迷晕守卫,青萝亦不会从城关上跳下,还有之前的桩桩件件,公道?真是可笑至极!

  薛以旋半低着眼眸,“六爷,以旋自认一直问心无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六爷和大周着想,只因对上的是沈青萝,六爷才对我如此不公平。”

  “如果你只是要与寡人说这些,就不必在费力气吵闹,等战事结束,寡人就会将你遣回薛家。”

  傅彦澈漠然说着,转身要走,薛以旋开口叫住他,急忙上去拉住他的手,“六爷!”傅彦澈动了动手臂,想甩开她的拉扯,却怎么也甩不掉。

  “六爷…”在他刚才开口的一瞬,她已经隐约觉到了他的心思,他要赶她走了,她不能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了,声音带着抑制的情绪,“六爷,你有没有在意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傅彦澈背着身子,并未回答,薛以旋拉着他的衣袖再一步靠近,眸中含着隐忍了许多年的泪水,“如果我不是宗室之后,如果没有皇族与宗室门人不能通婚的规矩,你是不是就能对我公平一些?是不是就能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冷,一如既往的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见到你的那一日期,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庆幸自己生在宗室,没有一天不悔恨自己生在宗室,让我可以遇上你,却又偏偏必须受着宗室门规的限定,让我不能成为你的女人。”

  “哼…”

  傅彦澈冷哼着转过眸子,半眯眼看着她,一步过来,纤细有力的手指握上她的脸颊,薛以旋不停流下的流水骤然停歇,惊愣的望着他,傅彦澈俯身靠近她近在咫尺的唇瓣,“如果你不是宗室之后,寡人怎会留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凭什么成为寡人的女人?”

  “在意你?”邪魅的眼底泛过浓郁的厌恶,“薛以旋,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气息第一次如此接近却又从未如此冰冷过,决堤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傅彦澈嫌弃的放开她的脸,衣袖已经被她松开,傅彦澈转身只留给她绝然冷傲的背影。

  薛以旋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满地的碎玻璃,扎的她的手献血直流,可她不觉得疼,不觉得伤,她无声低泣,心头的刺痛让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支离破碎,压抑的哭泣,崩溃的边缘,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她为他背负所有的罪名,她不怕宗室的穿心断骨的严厉惩罚,她只想倾尽所有的帮他,永远陪着他守着他,陪着他一辈子,为什么他要这样狠狠践踏她的感情!

  自那天晚上的大雨后,真煌城外的天就没有放晴过,阴沉了那么多日,原本入春的煦暖都消散了,风势不大不小,在营帐外头呜呜的吹着,穆遥走后,沈青独守在床榻前,捏了一把热乎的毛巾放在夏侯湛的额头上。

  再坐回原位的时候,目光转到他的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绷带隐隐透着鲜红的血迹,她无端仔细的检查,想起他们回来那天的混乱情形,高靖要把他身上的箭矢拔出来,她沉着气在旁边帮忙,每一个动作都会迟疑紧张的考虑三遍,她怕自己太手忙脚乱,怕影响到高靖的治伤,怕看到将军伤口继续流出来的血。

  整整七支箭矢,每一支都带着锋利细锐的银钩,这样的冷箭插在身体里,可想而知取出来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一下细微的牵动就能碰到体内其他的器官组织,每支箭矢拿出来的时候,沈青的心就像被重重的扎了一刀,将军一直没有醒过,好像根本不觉得痛。

  她不敢看还是忍着盯完了全部的过程,看着高靖诊治,将那些破碎溃烂的伤口细细缝合,上药包扎,只是失血太多,三天三夜,高烧还没有褪去…

  高靖怕她这样守着要全然不理会外头的事,怕她会将心事都闷在心里,积郁出心结来,穆遥也许是听了高靖的话,才会常常跑来找她叙述外面发生什么,不然以她的冷性子,怎么总爱跑来说个小半会才默默离开。

  【217】

  高靖说,他没想到将军受这么重伤还能活着,只是他已经尽了全力,能退烧,能熬过的这七天,才有可能顺利活下来;要是不能,回天乏术…

  后面还有些话沈青不愿继续听下去,她知道,没有那种不能,将军一定会醒。

  自回来后,她没有在流一点眼泪,她靠在床榻边缘痴愣愣的望着他,张嘴出声,哑掉的嗓子已经恢复了一些,可声音还是很粗糙,最后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问他,你会为我醒来的对不对?

  床榻上的人沉沉昏睡着,她靠在他没什么温度的大手上,脸颊躺在他的手心里,将军,翠微关的战事这么混乱,换做是你,现在会怎么做?

  你这么骄傲张扬的人,肯定不会让战事陷入这样的局面,也不会忍心看着翠微关的百姓成为大周雄兵握着的筹码…镜楚王的兵书还没有来,先不说要怎么揣测君王的抉择,那一城的镜楚百姓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等到兵书下来的那一刻…

  将军,你一定不能死,知道吗?

  第四日上头,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穆遥为夫人送来新煮热腾腾的早饭,军营沉寂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所有见到的人都像活的没有生气,到处能见到坚定和质疑并存的复杂眼神。

  穆遥掀开布帘走进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夫人痴痴坐在床榻边上的身影,大将军还躺着,可夫人却不见了,穆遥心中惊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饭菜,转身就冲了出去。

  “夫人!”没有人回应她的喊声,军中巡逻的兵将走过来,穆遥立刻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你们谁看到夫人了,夫人不见了,你们谁有看到她了!”

  巡逻的兵将茫然摇头,穆遥撇下来他们又立刻跑去别的地方寻找,可找了许久,偌大军营,哪里都找不到到夫人的身影,她会去哪?将军还没醒来,她怎会忽然离开?

  长风冷冽,镜楚大军在翠微关前守了关门这么多天,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骆承将军骑马立在军队前方,目光沉然的望着固若金汤的翠微关门,脑中满是该如何打赢这场战的思路,正这时候忽然听到地面微微震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沉眉不悦的话刚说出口,其他几个将军也茫然无知,一个兵士策马奔跑着过来,“报!”

  兵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众位将军的跟前,“报!将军,有两千镜楚兵士从大军后方过来,带兵的正是将军夫人,她命卑职过来通知骆承将军,让我们的镜楚勇士准备好,随时准备攻城!”

  “什么!?”骆承吃惊不已,他们守了这三四天都不敢动一步,她只带了两千兵士过来,竟说出随时准备攻城的话?!难道她想拿翠微关的百姓做牺牲品不成?

  “她…!”

  跪在地上的兵士再度出声,“夫人说,翠微城中的百姓都集中在关中西面的住房里,还要通知其余三处的守城军,要攻城,要救人。”

  骆承将军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其他几位将军拉住了,转眸对视的一瞬,恍然想起几个关键,也忽然明白了她想要怎么做,大步转身,对各营兵将声如洪钟的出声吩咐,“通知所有人,随时准备攻城!”

  “是!”

  沉寂了几天几夜的犹如死水一般的镜楚大军终于有了一丝活力,让开一条大路的军队中,从容走出沈青萝带兵而来的两千兵士。

  偌大的军队满是兵戎胁动的巨大声响,这动静惊动了翠微关上守望的大周兵将,一名兵士紧张匆忙的跑去宋将军禀报,“将军,镜楚大军好像要攻城了!”

  宋将军眉间的担忧的凝重越发浓郁,“传令下去,死守城关!”

  “是!”

  兵士大声领命后转身跑下去,正好遇上踏上城关的大周圣上,行礼的动作被他免了,在圣上的默许下继续跑去通知守城的各处部将。

  “圣上。”

  宋将军立刻出声行礼,傅彦澈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龙袍风舞,墨发飞扬,大步走到城关前,她娇小的身子在雄壮的镜楚前,格外醒目,敌我双方,只剩远目的眺望。

  你会怎么做?

  冷风中的女子金戈铁马,英姿勃发,她骑马立在站在两千兵士之首的位置,抬头,仰望天空中的沉云,低眸,望向她不敢直视的那片浴血战场和在大风中伫立的威严城关,夏侯湛,这没结束的战事,我来替你打。

  地面被沉重的重物碾动,这两千兵士便是那时与穆遥对阵打战的两千新兵,分作五营兵将,推着早前铸好的红衣礼炮款款行出,其余三枚红衣大炮在另外的三处城门前,大红的布掀扬开,炮口扬起,转到死亡的角度,沉铁空洞一向没有任何温度,她此时的目光也是如此。

  城关上的冷峻男子忽然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浅笑,明明是战火一触即发的瞬间,可他却那样怡然,青萝,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从没让我失望过…

  她握着手中的麒麟骨笛,最后望一眼城关上的男人,转眸,扬起手中的骨笛,“集中火力,攻击城关大门!”

  “是!”

  严正以待的响喝声音整齐回应,红衣礼炮沉重的徐徐推进,城关上的箭阵早已准备就绪,可在大周兵士还看不清他们的武器是什么的时候,镜楚攻袭的炮火瞬时击出,砰的一声巨响,城关伴着无数的碎石剧烈晃动,持箭的弓弩手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绝大响声,接着下来,整个翠微关好像已经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地步,仿佛站在摇晃的巨大轮船上,别说将箭矢对准角度,他们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报!圣上,城门已经被他们的武器砸出一个大洞!”

  来禀报情况的兵士神色惊恐,他参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攻城武器,他们甚至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人直捣黄龙的冲破了城关。

  【218】

  烽火连天,狼烟漫际,炮火过后的翠微关已经为镜楚大军敞开了前进的大门,城关上的冷峻男子伫立着久久没有动作,从城关下匆匆奔上来一个兵士,“报!圣上,另外两处城关也已经被镜楚大军攻破!”

  “什么!”宋将军惊讶骇然,形势紧急,他转眸望着一言不发的圣上,不知他到底打算怎么办,这一战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又一名兵士脚步匆匆的奔上来,“圣上,高氏一族高靖派人送来信函。”

  宋将军惊愕,高靖?那个现在身处镜楚军营的高靖?不是他,越斛城也不会发兵,令大周陷入现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他怎会忽然带信给圣上?还是在这种两军交锋的重要时候。

  没有半分的意外,似乎早已知道会有忽来的消息,傅彦澈转身,从那兵士手中接过信函,拆开缓缓的看完,握在手中的信纸被冷风吹得微微抖动,他侧转身,最后望了一眼城关外那个身姿肃然的女人。

  宋将军心焦紧张的等待着圣上的命令,半晌才听到他开口的声音,“打开南面的城门,退兵。”

  退兵。

  沈青萝以雷霆霹雳之势断破翠微关固若金汤的城门,若大周雄兵挟持关中百姓,拒不出城迎战,镜楚大军亦不敢贸然攻入兵将满城的翠微关,两军对峙,可大周雄兵在镜楚大军压境的第五日上头骤然退兵,镜周之战在入春惊蛰那天淡然收局。

  镜楚王的兵书在那一天带到,挥毫之笔,白纸黑书,一个战字。

  镜周之战后的一段时间里,街知巷闻再度传扬起素月公主的事,镜周之战传出消息说素月公主死了,又有人说她没死,众说纷纭却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翠微关前,有兵士骑着战马远远跑来,兵士翻身下马,跪地拱手。

  “夫人,傅彦澈已经带着大周八万兵士退出翠微关,骆承将军已经带兵进入翠微关查看城中百姓的情形。”

  “他们从何处退兵离开?”

  “翠微关南面,越斛城军驻守的地方。”

  沈青目光一凛,心中升起无数的困惑疑云,越斛城军等于高靖的驻林要地,大周雄兵能从那边安全离开,等于在告诉她,是高靖默许了为傅彦澈让道的意思,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夫人?”兵士见夫人没有说话,抬眸疑惑的看了看她。

  “知道了,”沈青牵动缰绳调转方向,“替我与骆承将军说一声,剩下的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

  “是。”

  沈青转回返回军营的方向,策马奔走,尘土在晨曦中冷冽飞扬,她骑了一阵,镜楚军营已经就在不远处前方,恍然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马匹奔跑的声音,缰绳勒起,她拉着马匹回眸望身后追赶她跑来的到底是谁。

  先入眼帘的是大周兵将的一身铠甲,残破不堪,胸前和手臂上还有几个流着鲜血的伤口,沈青愣在原地,傅彦澈已经退兵,大周的兵士怎么会毫无症状的出现在这里?

  沈青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握着手中的麒麟骨笛牵着马匹原地踏步,紧盯着急速奔来的人,那骑兵手里拿着一柄光亮的冷刀,靠近后翻身下马,几大步上前举着冷刀一晃,接着砰的一声神色郑重的跪在大马前,双手举起手中的冷刀。

  “末将来向夫人请罪!”

  沈青愣住了,惑然不解的望着他,他穿着大周兵将的铠甲,明明是大周的军人,叫她夫人,又要向她请罪,“你是…?”

  那兵将抬起头,脸上带着伤口和污泞,沈青却忽然记起了他是谁,一面之缘,在临冬城外的射箭场上,那时他是将军手下的守城军箭击营的营长,池阳。

  她还记得他的箭法十分厉害,是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兵,现在竟已经跟在了傅彦澈杀攻入镜楚的大军中,她跃下马背,淡淡的望着他,“跟我请什么罪?”

  池阳低眉看着地面,“夫人,将军现在怎么样了?”沈青没有答他,池阳有些梗咽的再度出声,“夫人,将军最后中的那一箭是我射的。”

  沈青忽然感觉脚底蹿进来一股凉意,牵着缰绳的手骤然紧握了一下,可池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夫人,当日薛郡主以末将家中亲人威胁,要杀死夫人,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出手,没想到后来是将军…”

  “夫人,池阳能有今日全靠将军一手提携教导,大周的弓弩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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