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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海飞尘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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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出笑脸来,所以,这场细想来让人忍不住心酸落泪的婚礼到目前为止倒也还进行得似模似样,一切顺利。

  静心园的后堂里,已穿好嫁衣的清秋端坐在梳妆台前,她的两名贴身丫鬟——小翠和海棠正分别忙着帮她梳头和上妆。

  “宫主,你别这样了好不好?妆……都花了好几次了!”几度犹豫之后,手捧胭脂的海棠终于不得不开了口——眼前那双美丽的星眸中,冲去腮红的泪水已不知是第几次落下,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赶不上吉时了。

  “对不起,海棠!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会控制住自己的!”清秋赧然一笑,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腕上蕴梦镯的银铃随之轻响了几声。

  “宫主……”

  看着清秋强颜欢笑的样子,明了内情的海棠眼前也禁不住氤氲一片。今夜,她的泪是为来日无多的未婚夫而流,还是为有缘无分的心上人而落?抑或两者兼而有之?无论答案为何,均是悲剧一场,若非铁石心肠,又怎能不为这天意弄人的玩笑黯然神伤,扼腕叹息?

  奇怪的是,相较于海棠的伤感,同样知道真相的小翠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梳理着清秋那一头黑瀑般的青丝,目光空洞而呆滞,看来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此时此刻,她会是这般表现显然有些古怪,但她身旁二女都是各怀心事,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就在清秋终于定妥妆容,盘好发髻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南义堂属众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嚷道:“宫主,宫主,不好啦!”

  “窦恺,瞎嚷嚷什么?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海棠快步走到门口拦住来人,满腹酸楚的她没好气地瞪着对方,语气有点冲。

  “海棠姑娘,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啊!”那名叫窦恺的汉子气喘吁吁地解释道,“就因为今天是宫主的大喜之日,所以我才快急疯了嘛!眼看着吉时就快到了,可新郎官却不见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哟……”

  “你说什么?”海棠还未及答话,清秋已旋身掠到门口,抓住窦恺的双肩急问道,“你说清楚点,谁不见了,啊?”

  “宫主,宫主,您轻点儿!哎哟……”窦恺只觉肩膀火辣辣作痛,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配了一首背景音乐——叶凡的《相思》,个人觉得这首歌的歌词特别能渲染此情此景下文中人或是悲伤,或是心酸,或是沉重,或是纠结的心情,有兴趣的话可以打开听一下。

  叶凡 - 相思

  人说相思苦

  离人心上苦缠绵

  我说相思难

  山高路远难相见

  一点愁

  感慨万千

  红豆应无言

  应无言

  红烛为谁燃

  今夜你不在身边

  偷拭腮边泪

  红红喜字我无缘

  一杯酒

  思绪万千

  望不回旧时燕

  旧时燕

  最怕你寂寞

  最怕你孤单

  今夜梦中应有你

  痴情一点

  最怕你寂寞

  最怕你孤单

  今夜梦中应有你

  相思一片

  佳期如梦(二)

  清秋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松手道:“窦大哥,真对不住……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肩膀,窦恺满面通红地道:“宫主,是这样的,刚才,堂主命属下去请白护法出来,准备行拜堂之礼,属下到了他房间门口,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进去一瞧,这屋里空荡荡的,竟是不见人影了,这可把属下给吓的……”

  “属下马上去禀报了堂主,堂主带着我们十几个兄弟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只差没把仙宫里的地面都翻过来了,可就是找不着白护法。这不,堂主也急了,只好命属下前来禀报宫主……”

  话音未落,清秋已一阵风似的从他眼前消失了。

  踏入无欲居的时候,只见南义堂主邱彦正气急败坏地询问着至各处搜寻归来的下属,看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没有任何收获。见清秋到来,邱彦立刻满头大汗地迎上前去,刚想行礼告罪,便被她挥手制止。

  “他可曾跟谁说过要去哪里,或者是……留下什么信函、字条之类的?”清秋边问边在屋内四处察看,试图找到些什么线索。

  “这……没有啊!”邱彦苦着脸道,“天黑之前,我们来请白护法试喜服时还聊得好好的呢,他压根儿没提过要出去。后来,他说想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就都离开了,谁知道……谁知道会是这样呢?”

  听到这儿,清秋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目光微微一转,忽又发现白天武习惯挂于床头的那把佩剑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隐隐浮起。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却见小翠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颤抖地唤了声“宫主”。

  看出她似是欲言又止,清秋心中一动,拧眉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神情沮丧地咬了咬唇,小翠鼓起勇气脱口而出道,“今天中午,我去给白护法送饭时,他以死相逼,要我说出你跟他成亲的真实原因,我……我实在没办法,就……”

  仿佛晴天一声霹雳,清秋眼前骤暗,险些站立不稳,小翠慌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一甩手推了开去。

  “没脑子的蠢丫头,你怎么能告诉他?你会害死他的知不知道?”两眼泛红地咆哮了一句,她不理身后众人一迭声的呼唤,疯了似的冲出无欲居狂奔而去。

  “白大哥,你在哪里?求求你出来听我解释啊!你别听小翠胡说,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只要我们都不放弃,一定会有办法解掉那该死的毒,我们可以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在山谷中一路飞奔呼喊,全然不顾树枝荆棘一次又一次地勾破华丽的嫁衣,还在她身上划出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直至来到桃林边,她目光一凝,骤然如中电击地怔住了。

  林间的空地上,一片落花似被人为嵌入土中排成环状,花环中央赫然是四行以尖利之物划下的诗句:

  “无可奈何花逝去,零落成泥莫相寻。留取冰心付檀郎,碧落黄泉笑看君。”

  残香稀落的红色花瓣,衬着泥土间灰暗苍白的字迹,这一切仿佛瞬间化作利刃狠狠刺进清秋的心坎。“我明白了……”她颤着唇涩哑地低喃,一个个不连贯的画面倏尔分外清晰地跳动着掠过脑海:

  难怪他如此固执地非要她提前穿嫁衣给他看,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和她拜堂,只不过是想了却一个心愿……

  难怪他会送她蕴梦镯,还说什么重续鸳梦的话,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逃避这场婚礼来成全她和蔺宇涵……

  难怪看到残花时他会那样伤感,还突然紧紧抱住她,因为他早已知道,来年陪她看花的人不会是他,那一刻,将是他们最后的拥抱……

  刚才她还骂小翠蠢,可真正愚蠢的人是她,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让她发现异常,阻止悲剧,可她竟会迟钝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思,就这样让他带着一身伤痛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刹那间,她的泪水滂沱而下。忽然,她狠狠挥出一掌,扫向了那满地刺痛她双眼的落红:

  “你这个傻瓜!你就这么走了,叫我怎么再去爱别人?”

  撕心裂肺的悲泣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一声声,一遍遍,却只是那样孤寂地独自盘旋又渐渐散去,不闻任何回音。一片幽冷中,惟见凌乱的红影漫天轻舞,似飞洒的血,似四溅的泪,更似伊人破碎的心……

  * * * * *

  半夜的痛饮之后,醉叟和蔺宇涵二人都酩酊大醉地倒在了餐桌旁。心无挂碍的醉叟早已酣畅淋漓地打起了呼噜,而蔺宇涵则仍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呓语,断断续续地唤着清秋的名字。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猛如擂鼓的敲门声,随之传来的是一男一女轮流交迭的急喊:

  “大师兄,你在吗?”

  “蔺公子,你在不在啊?快开门哪!”

  “大师兄……”

  “谁啊?半夜三更的,吵死了!”被吵醒的醉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趴下去捂着耳朵重新进入了梦乡。

  蔺宇涵也听到了外面的喊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蔺公子,你到底在不在啊?出大事了,宫主都快急疯了,求你帮帮她吧!”外面的女声又提高了几分,略显嘶哑的嗓音中已带着哭腔。

  蔺宇涵怔了怔,陡然想起那是小翠的声音,接着又听出了另一个喊着“大师兄”的男声是来自他的师弟陶晟。

  陶晟曾答应过帮他保守秘密,若非情况特殊,绝不会无缘无故带人来这里。浑身一激灵,他猛地跳起来拉开了房门。门开的刹那,头晕目眩的他禁不住一个踉跄,差点跌进小翠的怀里,幸亏陶晟从旁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勉强站稳了身形。

  “蔺公子,你……”小翠愕然地看着眼前这形容憔悴,酒气冲天的男人,有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心目中那个时而温文尔雅,时而铁骨铮铮的俊逸侠士,但她很快就明了了一切,那颗五味杂陈的心又忍不住隐隐为他牵痛起来。

  “我们到底还要不要说?你看他这个样子……”瞥向身旁的陶晟,她迟疑地小声嘟哝着,陶晟抓抓头皮,也是一脸的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蔺宇涵竟已以惊人的速度清醒了过来。“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出事了’,没错吧?”凝眸扫视两人神色惶然的脸,他的目光清澈而犀利,全然恢复了往日面临大事时的冷静和果断,“告诉我秋妹怎么了,马上!”

  与陶晟交换了一个眼色,小翠抿抿唇,嗫嚅道:“那……那个,蔺公子,你还能走吗?”

  “当然可以!”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只要清秋需要他,别说喝了几坛酒,就算喝下去的是毒药,他也会在倒下之前赶到她身边。

  “好吧……”小翠幽幽叹息,“那么,我们这就赶回仙宫,路上我会把情况告诉你的。”

  * * * * *

  踏进仙宫大门的时候,只见庭院内虽还是张灯结彩,但四下已然一片死寂,冷清得完全没有了婚礼的喜气。

  一路上,小翠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告诉了蔺宇涵,他知道仙宫上下的人差不多都被清秋派出去找白天武了,而前来贺喜的武林同道们得知此事后也纷纷自告奋勇分头前去寻人,现在还呆在宫里的除了必不可少的守卫之外,就只有在众人的劝说下留下来等待消息的清秋,以及在此陪伴她的钟万棠夫妇和扁盛才等几人。

  随着小翠和陶晟来到翠微阁,蔺宇涵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只见呆坐在主位上的清秋衣衫残破,云鬓散乱,脸色惨白得几乎不似个还有生命的人,扁盛才等人围在她身周,人人皆是一脸忧心忡忡却又爱莫能助之色。

  佳期如梦(三)

  “秋妹……”无暇理会旁人,他快步来到她身边,解下外衣裹住了她微颤的娇躯。轻抚着眼前那布满伤痕的沁凉雪肤,他的心骤然痛得起了一阵痉挛。

  缓缓仰起红肿的眼眸,清秋怔望着他茫然不语,似乎完全反应不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形。突然,她身子一震,如从梦魇中惊醒般喊出声来:“涵哥哥,是你?”

  “是。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胸前乍暖,她纤细的身子已虚脱地扑进他怀里,冰冷的双手惶然无助地揪住了他的衣襟:“他什么都知道了,以他那样骄傲的性子,定是宁愿去死也不会接受别人的同情……所以他不见了,他真的会死的!怎么办?怎么办……”

  这些天,我过得怎样,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我也等于是死了一回,你又知道吗?

  蔺宇涵神情微顿,一丝带着酸涩的疼痛霎时穿透心房,在胸臆间迅速扩散开来。强行压下想要咳嗽的不适感,他温柔地将那没有丝毫暖意的柔荑合进掌心,同时努力对她绽开了一抹平静的微笑:“什么都别担心,好吗?一切有我!”

  看着他深邃的眼,那自幼陪伴她成长的温暖微笑和坚定语声让清秋在凄冷深渊中载沉载浮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嗯……”小声应着,她信赖地望住他,“那么……”

  “事情的经过我已知晓,所以在来这里之前略做了一些安排。”

  镇定自若地扶她坐下,他详细解释道:“过来的路上,我给仙宫周围的四处无极门分舵发出了信号,请他们由本舵所在地出发各自搜索方圆十里的地界,彼此呼应形成合围之势。因为他们不认识白天武,我只能告诉他们,凡是发现有伤在身的武林人士立即控制起来。”

  “照我的判断,他身体虚弱,行走不快,现在的置身之地应该不会超出这个布控范围。至于处理的方式……虽然简单的几种烟花信号没办法说明详情,但我给他们的命令是‘限制对方行动,同时保证对方安全’,等我们接到信号赶去,万一是不相干的人遭了池鱼之殃,当面再解释误会也还来得及。”

  一口气道出自己的安排,他看看四周满是感激之色的面孔,又回眸柔声道:“你觉得如此处理可还妥当?情况紧急,我一时间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谢谢你,涵哥哥……”他掌心中的手指轻颤着,视线中那水雾朦胧的星眸漾起了感激而羞愧的光芒,“多亏有你。我真的……很没用……”

  “不……”他摇头,却没来由地想起了钟万棠的一句无心之语,“那该是,关心则乱吧……”咽下喉间蓦然泛起的酸楚,他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发,重新恢复了笑容,“放心吧,他是个好人,上天不会如此残忍,让他就这样一个人孤单离去的。”

  “但愿如此……”

  一声轻叹过后,四下归于沉寂。看着她恍惚中隐有期待的神情,蔺宇涵的心又是轻轻一抖,但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拢了拢披在她肩上的衣裳,把她纤羽般的身子搂得更紧了……

  * * * * *

  蔺宇涵的决定不可谓不果断,安排也不可谓不周密,按说让白天武“漏网”的可能性极小,然而,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一场不期而至的特大暴雨阻碍了搜寻者们的行程,也因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此时的白天武仍在风雨泥泞中跋涉着。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他那点本就不敷应用的体力早已消耗得所剩无几,还没怎么长好的伤口也已在无数次的震动颠簸中裂开,鲜血顺着胸膛直淌下来,与满身的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湿成了一片。

  一阵晚风吹过,身体虚弱至极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就是这看似并不如何严重的反应,彻底摧毁了他凭着意志勉强撑持的最后一点力量,脚下一软,他终于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

  “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走得够远,只要她看不到就好!”

  抬眼一扫确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下半身都陷入泥水中的他竟然也不试图爬起,只是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就好像是现在坐着的地方是自家房里的软榻一般。

  以他如今距离仙宫之远,想来是没人找得到他了。此时此刻,仙宫上下定然已因他的“逃婚”乱作一团,清秋呢?该是快要急疯了吧?除此之外,无法避免的必然还有无数射向她的异样目光。

  可是,再多的流言蜚语终究也会过去的,总强过她傻傻地用一生的幸福来换他数日的快乐,只要能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哪怕因此永远承受她的怨恨也无所谓了。

  举目眺望那已是茫茫不可见,但在他心中却是清晰无比的地方,以往所有的痴迷都在云淡风清的一笑中化作了毫无杂念的祝福。

  奇怪的是,最终选择了放手的他似乎并不如预想中那般失落,反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随之浮现眼前的是一抹艳红似火的身影,从虚空中走来的她,依旧娇蛮而挑衅地睨着他,眼底却闪烁着狡黠而深情的笑意。

  深深凝眸,他的眼波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红绡,我就要来了,见到我,你还会像从前那样老是跟我抬杠吗?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躲着你了,只要你喜欢,就算天天被你损上几顿也没关系……”

  怀着即将前往心中圣地的渴望、安详与满足,他含笑合眸,手中佩剑倏然出鞘,在耀眼的寒光中抵上咽喉,毫不迟疑地划落了下去……

  * * * * *

  经历了三次希望与失望起落交替的折磨之后,满心焦灼的清秋冒着瓢泼大雨,在蔺宇涵和扁盛才的陪伴下来到了最后一处无极门分舵的地界,这次,眼前的场景带给他们的是全然的意外和惊骇。

  一堆乱石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仰面朝天僵卧于地,手边掉落着一把沾满污泥的佩剑。尽管经过暴雨的冲刷,已让人感觉不到多少血腥气息的残留,但他颈间那处横断咽喉的伤口还是触目惊心地昭示了他的惨死。

  “五师叔!”

  清秋和蔺宇涵面面相觑,这个横尸于此的男子竟是前些日子随着蔺长春之死而下落不明的姚枫!

  “掌门师兄,你要我们找的是有伤在身的武林人士,可这伤重至死……呃……准确地说,是一剑毙命的,不知道算不算……”掌舵弟子黎冰尴尬地看着蔺宇涵,满脸哭笑不得的神情。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姚枫好歹也是无极门的人,清秋和蔺宇涵都不可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于是,他们一起走向尸身之旁细细检视。

  “流云剑法!”看着姚枫颈上的伤痕,清秋蓦然脱口惊呼起来。整个仙宫会用这套剑法的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白天武和莫红绡两个人,莫红绡早已不在人世,她自己当然也没有动手,那么,杀死姚枫的就只可能是白天武了。

  蔺宇涵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不禁蹙眉沉吟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可能杀得了五师叔吗?”

  “可能是有!”接话的是随后走来的扁盛才,“不过……”他一脸黯然地道,“他若妄动内力,封在丹田之处的毒质就会迅速扩散,侵入五脏六腑,只怕……”

  清秋心头剧震,顿时刷白着脸跳了起来:“快……快去找他,他应该走不远的!”

  “冷师姐……”黎冰为难地苦笑了一下,“我们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五师叔,所以早就四下找过无数遍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再给我去找,马上就去,快去啊!”

  清秋近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见受了冲的黎冰神情微僵,蔺宇涵忙安抚地环住清秋的肩膀,转身道:“黎师弟,真对不住,你冷师姐心情不好,别往心里去……就请你带着各位师弟师妹再找找好吗?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拜托了!”

  佳期如梦(四)【正文结局】

  黎冰对清秋和白天武之事略有所知,多少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再加上于蔺宇涵以代掌门的身份如此言辞谦卑地又是道歉又是恳求,他还能再说什么?于是,他道了声“不敢当”便再次率队冒雨寻人去了。

  不多时,一些本在别处搜寻的仙宫属下和别派武林人士闻讯赶来,也都加入了他们这一路人马,只有陶晟留下来处理姚枫的后事。

  在交谈中,蔺宇涵方知当日姚枫的失踪是陶晟趁乱所为。他惟恐师父执迷不悟,会负隅顽抗至死,而其他人也可能因其曾是蔺长春最忠实的“走狗”而对其不谅,故而趁姚枫|岤道未解时将之带走秘密软禁起来,打算日后再慢慢劝对方其放弃为蔺长春报仇的不智念头。

  可惜他的心不够狠,不忍用上锁链镣铐之类的刑具,更不忍用药化去师父的武功,封|岤之类的方法又不能持久,结果到底让姚枫逃了出来,最后不知为何死于非命。

  看到师弟欲哭无泪的样子,有着过来人经历的蔺宇涵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但如今死者已矣,寻找还有可能活着的人才是当务之急,而他也知陶晟是明理之人,既然了解姚枫那股子走火入魔的愚忠,便断不会因其之死盲目怨恨他人,所以,他简单安慰叮嘱了师弟几句,又留下几名同门在旁照看,随后便赶去和清秋等人会合,继续踏上了寻人之路。

  又搜索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近破晓,该死的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就连风也越刮越猛了,有些功底薄、身子弱的人渐渐开始支持不住,虽然大家谁也没有口出怨言,但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每走出方寸之地均是艰难万分。

  “宫主……”抹了抹几乎淌进嘴里的雨水,扁盛才忧心忡忡地瞟向身周道,“折腾了大半夜,大伙儿都累坏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恕属下直言,白护法身上的毒性发作之期早已过了,如今即使找到他也是徒劳,我们……还是回去吧!”

  “住口!不许胡说,不许你咒他!”暴怒地抬起被雨水浸得通红的眼睛,清秋像个泼妇似的咆哮起来,“他不会死,他不会有事的!你们继续给我找,找不到他,谁都不许走!”

  见她如此,扁盛才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其他原本想开口附和的人也都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秋妹,别这样……”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蔺宇涵轻揽住清秋颤抖的娇躯,俯到她耳边柔声道,“让他们回去吧。我留下来陪你找,你说多久就多久,好不好?”

  “你……陪我?”清秋茫然地扬起了羽睫,眼前那两道温柔坚定的目光让她充斥着恐惧与混乱的心瞬间安若磐石,“……好!”她终于缓缓点头。

  蔺宇涵欣然一笑,回头对众人道:“有劳各位了,盛情容图后报,大家请回吧!”

  “蔺公子,可是你……”扁盛才颇为担忧地盯着蔺宇涵张口欲言,却被他摇头制止。

  带着几分遗憾和伤感,众人郁郁地各自散去,旷野间终于只剩下了蔺宇涵与清秋二人彼此依偎扶持的身影。“我们走!”朝身边人投去宽慰的一瞥,蔺宇涵紧紧握住掌心间那沁着凉意的柔荑,义无返顾地挽着她再度走进了无边的狂风暴雨之中……

  * * * * *

  “宫主!”

  当蔺宇涵抱着周身湿透、昏迷不醒的清秋踏入仙宫门口时,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的各堂属众们顿时惊呼成了一片。

  “扁堂主,快来呀,快来看看宫主!”小翠急忙跑到门口喊人,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阵痛苦压抑的咳嗽声,回头一瞥,她不由得心悸道,“蔺公子,你……你……”

  “我没事!”咬牙把清秋稳稳放到床上,蔺宇涵喘了口气,抬头催促道,“快,帮她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否则会着凉的!”

  待小翠替清秋换过干衣后,扁盛才匆匆踏入内室给她把脉,略一沉吟,他舒展了眉头道:“宫主只是受刺激太大,加上疲劳过度才会晕倒,没什么大碍,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真的?”蔺宇涵布满焦灼之色的面庞上终于绽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那就……好!”

  “好”字方才出口,他身子一晃,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蔺公子!”站在他旁边的小翠拼命揽住了他软软倒下的身体,无意中触到他手背的时候,竟是感觉如遭火烙,惊骇之下,她不禁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怎么这么烫?扁堂主,他……他在发烧!”

  扁盛才摇头叹了口气,回身命人把已经失去知觉的蔺宇涵送到外间的软榻上另行诊治。

  清秋本就无甚大碍,更兼本身功力深厚,休息片时,此刻已然悠悠醒转。听到众人围着蔺宇涵忙碌的喧闹之声,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随即被映入眼帘的景象狠狠骇住。

  “涵哥哥?”她一骨碌爬起来翻身下床,不顾随之袭来的晕眩感,踉跄着扑到了蔺宇涵床前,“扁堂主,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宫主……”伸手扶了清秋一把,扁盛才垂眸微喟道,“他之前轻微中毒的症状还没有完全消除,所服之药对身体的刺激又极大,再加上接连醉酒、吹风、淋雨,不发病才怪!其实,属下早就看出他不对劲了,可他不让我说……”

  正如扁盛才所言,早在陪清秋赶去各处分舵的途中,蔺宇涵便已觉头疼欲裂,浑身发冷,可他始终强忍着未吭一声。在其他人都离开后,他又陪着清秋风里雨里的折腾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把因绝望而昏倒的清秋抱了回来,若非靠过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早就顶不到现在了。

  “涵哥哥……”缓缓跪坐于榻前,清秋颤抖地抬手,心如刀割地抚上了蔺宇涵滚烫的额头,“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不舒服,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这么任性地要你做这做那,陪着我一起受罪……”

  这时,昏迷中的蔺宇涵因满身烧灼的痛楚颇不适意地翻动了一下身体,清秋赶紧站起来,想帮他拉好滑下肩头的棉被,却见一个黄绢布包从他敞开的衣襟里掉了出来。她本能地伸手一接,丝绢散处,一支洁白晶莹,柔光湛然的玉钗赫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白玉凤钗!”她愕然瞠目,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不只记得三年前她看中的这支玉钗的款式,而且早就把它买了下来!可是,他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曾对她提起过?瞪住手中那透着他体温的玉钗,她眼前的雾气渐渐扩散,心头却是混乱一片。

  “钗……钗……我的钗!”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神志模糊的蔺宇涵突然呓语着把手探向怀中,摸了个空之后,顿时焦躁不安地四处乱抓起来。清秋一惊回神,赶紧把玉钗塞进他的掌心,柔声安慰道:“别急别急!钗在这里,在这里!”

  “钗……秋妹喜欢的钗……幸好还在……”紧攥住这仿佛比他的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蔺宇涵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吵闹。侧身将玉钗掩入怀中,他眉头微蹙,轻扯苍白的唇瓣逸出了一声挟着凄笑的含糊低语:“不能让她看到……都忘了吧,忘了,才不会痛……”

  娇躯一震,清秋的思绪蓦然冻结,下一瞬,与他同样埋藏于灵魂深处的剧痛随着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化作了心海间一声声柔肠百转的怆然叹问: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恋,舍家弃业生死相随的深情,她何尝有一日或忘?但天意何其残忍,让他们在无数的阴差阳错中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如今,面对着另一份以生命为代价的血泪痴心,她又如何能当作风过无痕,心安理得地与他重拾往昔欢爱?

  无语问天,天亦无语,惟有一缕凄冷的清风,带着声声泣诉散入苍穹,又渐渐消逝在无垠的空寂之中。情深一世,却换得生死茫茫,咫尺天涯的无言结局,只叹多情自古空余恨,终是世间痴儿女无法逃脱的劫……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悲剧的就把这当结局吧,想看幸福美满的,继续往下踩,番外伺候oo~

  番外篇 花开几度(一)

  花开花落,花落复又花开,斗转星移间,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又是三载春秋过去了。

  随着蔺长春荼毒武林之祸的平息,在代掌门蔺宇涵的主持下,无极门真正成为了维护正义与和平的武林泰斗,各大门派真心诚意地遥奉其为盟主,整个中原武林四方升平,往日创痛早在一团和气中渐渐淡去,就连曾因韩中天之死而一度萧条的鹰扬帮也在洪英杰接掌帮主之位后日渐兴旺起来,韩凌仙放心地随常建平住进飘尘仙宫,并在那里正式结成了夫妻。

  逍遥子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以卸下肩头重担安度晚年了,现在,让他略觉遗憾的就只有两件事,其一,是蔺宇涵打定了迟早要退位让贤的主意,始终不愿坐实那个武林领袖之位,只肯以代掌门的身份主持大局,其二,就是他最疼爱的两个徒孙那段几经波折却至今未能修成正果的感情了。

  自从三年前那场未成的婚礼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白天武的踪迹,尽管心有不忍,但绝大多数的武林人士,包括飘尘仙宫的属众在内,都不得不接受了他早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说,清秋都坚持,只要一天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就不排除会有奇迹发生的可能。所以,这三年来她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寻找白天武,只要一听说哪里有相貌与之类似的人出现,就会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那个地方,哪怕到头来面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也从来不曾有过半点放弃的念头。

  眼见早已过了嫁龄的她日复一日地蹉跎着自己的青春,扁盛才、钟万棠等人都忍不住婉言劝她,说她对白天武已经尽了心力,不必再觉得歉疚,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了。

  每当有人提及此事时,她总是轻抚着三年来从未离身的蕴梦镯淡淡一笑道:“我现在唯一的幸福就是等我的丈夫回来,和我完成那场没有完成的婚礼!”平静的语气,流露出的却尽然是不可动摇的坚决,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至于蔺宇涵,则是三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地每月来探望清秋一次,每次见到她,他从不提与她重续前缘之事,只是如兄长般关怀她的饮食起居,喜怒哀乐,清秋曾劝他不必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但他总是一笑置之。

  一年前起,清秋铁了心似的要与他彻底了断,每次他来都避而不见,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仙宫门前便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从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已与清秋断了联系,可除了清秋本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仙宫属众都知道,他的行动只是由地上转入地下,变得更加隐蔽了而已。

  这天,蔺宇涵安排好无极门的事务之后,照例带着师弟陶晟去了山下的望乡亭。这一年来,每月的今日,他们都会去那里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大师兄,你说……今天她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一看到我就没好气,只拿眼睛瞪我?”

  全然不同于蔺宇涵的稳坐泰山,安之若素,等待中的陶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兜着圈子,不时望向远处的双眸中闪烁着兴奋而又紧张的光芒。经过近三年的历练,他已成了蔺宇涵的得力助手,早不是往日那个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傻小子”,可惟独见到这个“她”,他的老毛病就全都回来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蔺宇涵双手环抱靠在亭柱上,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别说她拿眼睛瞪你,就算拿脚踹你,拿棍子砸你……”

  “没错!”话音未落,陶晟已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就算她拿火烤我,拿刀子捅我,我也不会放弃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你说是不是?”

  这次,蔺宇涵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眼眸,心有所感地扯了扯唇角,一种夹杂着甜蜜、酸涩、温暖与疼痛的感觉在他心底漫溢起来。

  “蔺大哥!”

  忽然,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绿裙萦身的窈窕少女挥着手翩然奔来,微风中,绾住她一头乌发的绿色丝巾轻盈地舞动着,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小翠!”

  蔺宇涵眼睛一亮,立即起身相迎,而陶晟则干脆两眼发直地僵在了原地——她,自然就是那个让他坐立不安,辗转反侧了无数日日夜夜的人,正是这个娇俏尚有几分,温柔半点不见的女孩,曾用一把迷魂针让他出尽洋相,却也从此当真迷住了他的魂,偷走了他的心。

  见陶晟傻呆呆地盯着自己瞧,小翠皱起鼻子冷哼一声,照例赏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就像没看到他似的径直走到了蔺宇涵身边。

  “辛苦你了!”感激地一笑,蔺宇涵便省略其他客套直击主题,“秋妹最近怎样?”自清秋不肯见他之后,小翠就成了定期向他通风报信的“内线”。

  “还不是那样?”抿了抿唇,小翠心情复杂地幽幽轻叹,“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得让人心疼!我来这里之前,刚有消息传来,说是最近有人在峪川一带见过一个长得很像白护法的年轻男子出现,她二话不说,立刻就赶过去了。”

  “多谢相告!”冲小翠微一颔首,蔺宇涵转身拍拍陶晟的肩膀道,“陶师弟,我出去一趟,山上的事就拜托你了。日常事务照旧,如有紧急情况,就请分舵的弟兄捎信给我!”

  “是,掌门师兄!”陶晟努力藏起满心失落,以处理公事时的口吻肃然应答。与师弟心照不宣地互望一眼后,蔺宇涵便起身告辞,疾步离去。

  看着眼前小路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小翠怅然凝立,有一瞬的恍惚,三年的风雨悲欢终于让她明白,那来去匆匆的身影,牵系和追逐的着永远只会有一个方向。如今的她已懂得不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惟愿他也能早日走出命运的魔咒,寻得那遗失了太多岁月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她心弦一动,似觉一股无端而来的异感愣头愣脑地闯进了她神游太虚的灵魂深处。星眸微闪,她毫不费力地下了结论——这扰乱她心神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背后那个貌似老实到家,惟独对她极不老实,总是逮着机会就贼眼溜溜盯着她瞧的死小子。

  说不清是好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开心,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不过,回身时,她又换上了那副冷淡而又骄傲的表情。

  谁叫他当初撂下狠话,不征服她的心,就情愿让她踹烂脑袋的?看看那死小子的脑袋,虽算不上什么精美绝伦,但毕竟也有几分可爱之处,真要踹烂了还蛮可惜的呢。不过,要她小姑奶奶认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就慢慢走着瞧吧,看最后,到底是谁会降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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